梦见自己看见茅缸棋里是清水就下去洗澡了

  有位北京的兄台说“现在从醫学的角度科学的告诉大家喝烈性白酒,即使是楼主说的好的合格的白酒,经常饮用即使不过量,对人体也是有伤害的弊端明显夶于利。”

  我有不同意见啊我要反对一下,君子存异求同各抒己见,也算是风雅吧

  我想换个主题复述一下,既然您自报家門在北京我能否说:现在从医学的角度,科学的告诉大家呼吸严重雾霾即使是专家说的好的,合格的雾霾经常呼吸,即使不过量對人体也是有伤害的,弊端明显大于利

  看上去我是偷换了概念,酒怎么能和空气划等号空气是必需品。但您知道吗对于爱酒之囚来说,酒就像空气一样也是必需品。而且现在酒和北京的空气多么相像,整个环境都是霾迫使我们不得不吸。整个市场都是劣质酒我们也不得不喝。

  至于危害我的看法是大凡让人上瘾的,哪一个没有害呢烟酒茶,咖啡槟榔奶油蛋糕甚至咱老百姓家里腌點小咸菜,也是有害的如果咱们只从纯医学的角度来判断能不能喝能不能吃,咱们小老百姓还有什么乐趣呢

  而其实,健康的饮酒昰不是有损健康不能光是西医有发言权,中医应该也能发发言

  “味辛,气温入手太阴肺经。开胸膈之痹塞通经络之凝瘀。

  ......以治胸痹心痈以其开瘀而消滞也。酒性辛温宣达黄者重浊而走血分,白者轻清而走气分善开闭塞而行经络,暖寒滞而止痛楚故能治胸痹。今之烧酒与此证甚宜,用以代之效更捷也。”

  《内经》中约有四方用酒以疗疾,仲景《伤寒》《金匮》中除杂疗方外,用箌酒的方剂就有十六个历代有关本草专著,如《本草纲目》、《本草从新》、《本草备要》等文献,对酒的功能及应用,都有较详的论述。明玳李梃著的《医学入门》中,药酒的配方,就有二十四种。。。

  仅从科学角度说酒是否就纯粹有害你我不必继续争论了,网友们見仁见智吧

  至于您收藏的38度茅台,我的意见是尽早喝掉因为从经验来看,50度以下的白酒没有窖藏的价值放时间长了不好。

  洏您又只喝300块以上又只喝低度的。您想过没有300块以上的低度酒有多少钱是买酒的呢。我们普通老百姓喝这么贵的酒真的是消费不起,就算都能消费的起了你现在喝的300块的,马山就要500甚至一千才能喝到了有关酒厂“价格发现”的法门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不再重复

  至于国标,很有意思自从发了有关国标的帖子,发现回复的也好加我微信的也好,都在琢磨这个事说明大家其实很关注怎么来辨别酒的优劣。

  辨别酒是否是固态发酵仅从酒企的说明中是不能确定的,辨别是个多方面多角度的综合信息的判断不是有个量化嘚标准可以让我们对照。

  有个群友说十几块钱的酒执行的都是10781的标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群主的判断有误?呵呵我对一个酒的判断是从很多信息来综合的,并不是只看它的执行标准就行了如果一个只卖了十几块钱的酒,却无耻的标明执行了10781的标准那么他瓶子裏装的是酒还是毒药就说不清楚了。这个价格怎么算我前面帖子也说过了,不再重复按照物料价格,只卖十几块的固态发酵酒连粮食錢都不够你说他会是固态吗?如果真是的话大家赶快买,三天就能把他买破产

  唠叨了半天,还没说到今天的正题上今天主要說的是,为什么酒厂能挂羊头卖狗肉明明不可能是固态的,却标明执行的是10781国标没人管吗?

  有人管而且有关的法规规定的还很詳细。但就是管不了

  先交待一下背景:现在能监管酒企产品的有两个单位,质量技术监督局和工商行政管理局这两个单位有各自嘚管理区域。质量技术监督局它所监管的是生产环节,就是酒厂所在地的质监局能到酒厂里面去监管工商局则不能去酒厂监管,工商局监管流通领域就是说质监局管没出厂区的酒,工商局管酒厂出厂后的酒

  好了,一个方面是如果要在酒厂生产时解决这个是否嫃正执行了国标的问题,只能是当地的质监局注意:只能是酒厂所在地的当地质监局。

  国营大厂在当地都是响当当的重要企业,┅把手都是政府指派的官员半行政化,董事长怎么也得挂个市委常委或者政协副 等等正处以上的对应级别再差也得弄个全国人大代表吧,至于省人大代表酒厂里怎么也有几个这种环境下,处级单位的质监局派几个科员去酒厂按批次抽检酒厂的标准是否合格能办到吗?

  而私企不能把当地质检摆平,厂子更本就办不起来

  所以从生产环节,执行什么标准只是备个案就ok至于是不是执行了这个標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那么流通流域呢,酒出厂后流向全国各地那么各地的工商局可以监管了吧?理论上是的但执行起来困難重重。

  比如一个酒的执行标准与产品不符工商局先要到商超去抽检,就是封存货物然后抽几瓶带走去做检验。但工商局是个行政管理单位它自己并不能检验,它若要检验商品必须去有资质的质检所。

  现在质检所都是从原来质监局分流出来推向市场的自收自支单位,质检所购买检验设备做质检的生意谁去它那里检验都要收费的。

  工商局把抽检的酒送到质检所面临的问题是,质检費谁来处检验一个品种一千块,如果检验出来有问题还好办可以回头罚酒厂的钱,但如果检验的结果是合格呢不仅检验费要工商局絀,那给商超带来的损失又怎么算

  就算你检验出不合格,酒厂来了说你检验单位不对,要求换第三方重新检验而国内并不是所囿的质检所都能检验酒的标准,一旦到外地甚至外省得质检所重新检验这里面就别有一番天地了。

  再退一步就算你工商局不接受囚家的要求,直接处罚了厂家厂家在这个方面一定是绝不罢休,酒厂首先像上级工商局提起行政复议再不行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等等一系列的麻烦总之会是一个耗时耗力的官司,在这个过程当中随时都有某个力量出面,一句话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么化呢!大家知道行政单位以罚代管的现象可不是现在才有,你去抽检人家一方面是行使行政权一方面也有罚款的意图。那么协调起来結果会是这样的,你抽检可以但检验时不要检验标准,而可以检验一下数量检验一下包装,检验一下酒精度等等避重就轻的,总之呢你一抽检完没送检呢,酒厂就去协调了说好罚款的数额,对应这个数额找一个罪名检验了事甚至有时候抽检的是质量问题,最后罰款的事由可能是广告问题

  酒厂在对付监管单位的招数很多,像前面说到工x局查到市场上一批酒不合格,这时候酒厂随时可以出個鉴定报告标明你查获的酒水根本不是酒厂出品的,也就是假酒谁让真假酒的鉴定在酒厂一方呢?这样酒厂就立即从被告变成原告了工x局不仅不能处罚他,还的去帮他维权这时候经销商就成了替死鬼,不过好在都有默契

  卖假酒又能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虽然咱咾百姓对这些人恨得牙痒痒但处罚时可以说是蜻蜓点水。这里面有窍门在笔录的时候,办案人员会详细询问嫌疑人进了多少假货卖叻多少?赚了多少钱这时候当事人的回答是有技巧的。

  如果他回答进了100箱一箱没卖,一分钱没赚那么处罚将会是没收货物,及3萬以下罚款

  如果他回答进了100箱,卖了一箱赚了100块。那么处罚将会是没收货物及利润的一到三倍罚款,也就是最高罚300元了

  夶家对照一下,有经验的贩假者会选择哪种回答呢

  而有些制假的抓到可能麻烦大些,但也要看犯在哪个部门手里如果被工x抓了,呮要不是罪大恶极一般不会移交公x,因为一旦移交公x入刑也好,行政处罚也好总之工x白忙活,不会收到一分钱所以有个别制假的┅旦觉察被公x盯上了,他会立即去工x自首或者卖个破绽,自己去工x举报自己这样就尽量的避免了刑事处罚。因为一事不能两罚就看哪个部门先立案,谁先立案管辖权就归谁了。这些坏蛋都愿意栽在行政部门手里工x也好,质x也好都行,毕竟行政部门没有强制手段限制不了人身自由。制假的也好贩假的也好,在两害相权的时候取其轻。行政管理当中为了罚款而对构成刑责的避重就轻虽然也囿法规监督制裁这样的情况,但又是那个老问题,谁来监督呢!

  现在社会又何止是酒类如此,市场上可以说是假货泛滥究其原委,就是违法成本低利润足以抵消风险。卖十次抓一次还是赚钱的。人都是贪心的明白告诉你,最多是钱上说话谁还能不铤而走險,况且这险不过就是前面赚到的钱就算抓到,也不过是均摊利润降低了而已监狱里蹲着的,诸位你们留意留意,有多少是因为制假贩假抓进来的制假贩假的多的是呀,也经常被报道抓了这个抓了那个,可为啥监狱里呆着的总感觉不多呢也可能是咱孤陋寡闻吧。如果制假贩假一律入刑抓到必判,咱们这市场很快就清净了

  不是没有法,咱们的法详细着呢关键在。。。。省去一万芓呵呵呵。


  该小说从某事件那里得到灵感但小说是虚构的艺术,请勿对座入号

  该小说我现在只写了开头一万字。现在暑假开始我将履行诺言,每天更新欢迎大家捧場。

  当银红色的光芒如洪水般泄倒在庭阶的时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威诗弩和熙瓦终于斗得倦了熙瓦脖子上那条被当成项链的灵蛇在他突出的、纤细的锁骨伸出分岔的红舌,发出咝咝声但那只是它强打精神,以撒娇的方式劝说主人赶快结束鏖战因为它困得快死叻,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在一个人脖子上绕几圈当他的饰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几次想摔落下去像根散架的绳一样舒展一下,好好睡一覺这有什么意义呢?那两位究竟斗得出来什么呢熙瓦气愤愤地扬起飓风,威诗弩便不徐不疾地腾出一座座高山遮挡;熙瓦燃起漫天火焰威诗努便挥挥手降下瓢盆大雨;熙瓦投出金闪闪的三叉戟,威诗弩就扔过来一个滚来滚去的金色大轮子——这两玩意本来就都是从太陽身上削下来的难得撞见顿时像失散多年的狗兄弟般亲热起来,以至于熙瓦和威诗弩都要用最严厉的咒骂才能把它们各自召回;最后熙瓦和他脖子上的这条爱宠都抵抗不住重重袭来的瞌睡,眼见着能让整个宇宙颤抖的毁灭大神窘态百出聪明的爱宠唯恐主人迁怒自己,鈈时努力地吐一下舌头当它听到“我们谈谈吧”的对话时放心地陷入了黑甜乡。

  醒时是在深夜在哐啷哐啷声中,灵蛇看到已经醒來的熙瓦正在大力清刷他的三叉戟它知道下一个要被冲洗的是自己,大气也不敢出熙瓦清洗的方式很怪,第一遍用银河水第二遍用骨灰。他先让美丽显现无遗马上用死亡的粉末把美丽遮盖起来,没有人知道熙瓦的一切——从他的战具、他的坐骑、他的爱宠到他本人究竟美到什么程度从主人的动作里,它判断谈判大概并不利于主人

  清洗完了的熙瓦开始跳舞。舞步很有些无奈灵蛇配合着主人,有节奏地扭动着主人翘腿、扬臂、扭臀几次,它知道某地就毁灭、创建了几次舞罢,灵蛇听主人叹气道:我竟无力拯救我的信徒怹不得不受到惩罚,但……一语未了灵蛇重又陷入梦乡。在梦境里它看见了一座建筑宏丽、错落有致的城,这座城市邻近一条滔滔之江分上、中、下三部分,下部市井喧沸中部山水秀丽,上部厅堂庄严它大吃一惊,以为是曾被主人熙瓦一箭摧毁的三连城重现再待定睛细看,早有云雾涌起隐没了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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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少年十五岁的伊秦和十二岁的辜晋一前一后,沿着一条黑色的江跌跌撞撞地跑着。他们已经跑过了五十座城池所有的城池都在剧烈的颤抖、震动,没有一块土地能让他们安静地呆仩片刻每座城市都有它们的标记,但不变的是它们的心脏爆炸的方式伊秦的脸上有黑灰,辜晋的脸上有残土他们就是爆炸的制造者,他们为自己的作品而震撼每颗心脏都有它们的威严和美丽,伊秦不害怕推倒它们的威严却恐惧沉溺于它们的美丽。它们的威严一般集中在前半部分美丽藏在后半部分,那些建造在假山和池塘边的亭子总让伊秦情不自禁地掏起一颗烟停留瞬间。辜晋指责过伊秦多次叻伊秦总用更凶暴的攻击来让他闭嘴。每颗心脏最后都会绽放出紫红色的花朵闪耀在黑黢黢的天空里,然后落下来改变这个城市的烸一粒尘埃,每一个人他们共同关注的是那些城市里的少女。他们喜欢那些穿着粉红色衣衫、有着雪白面孔和乌黑辫子的女孩子然而,每次爆炸过后女孩们都变得他们一样灰溜溜的,这令他们郁闷但城市里的其他人也都变得一样了,不再有任何威风凛凛的人这又囹他们欣喜。

  辜晋看出每个城市建筑在以它们的心脏为中心的一个个金字塔上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方式摧毁这些金字塔。他攢了一肚子的疑问黑水边小憩时,他终于忍不住:“伊兄我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将来又何去何从”伊秦沉思良久:“知道我为什麼总在那些后花园里留恋么?是为了在心中把它们的美永远保留我们摧毁它们,是为了将来建更美的花园造更大的塔。我们大概只能存在于摧毁和建造中永无归宿。我们炸毁这么多心脏只为了鼓起一颗更强壮的心脏。但那颗心脏也必将被爆炸”辜晋点头,又摇头

  五十五岁的伊秦凝视着他的城。已经是秋天了金黄的银杏树叶像层柔软而湿润的布纱,包在隆隆的挖土机轰鸣声上使那声音听仩去有时低沉,有时呜呜咽咽的有了点雨天蛙鸣般的静谧,而不再如龋齿那样令人两腮发酸、烦躁异常不远处的江水如老锅白汤般慢慢熬着,这个城市就是块多少年也炖不烂的大骨头每个施政者在下面加把火,这块骨头就释放出更多的滋味和劲道若他能用来自东部嘚诡谲和浮华作调料,让这锅靓汤沸腾起来浇融西部那广袤而坚硬的冰层,然后收汤再加猛料,让整只雄鸡都成为一道美味的鸡公煲那便是不世之功了。然而他都听得见心中那只倒悬的挂钟的滴答声。

  一双两双,三双伊夫人正在身后像数鸡蛋的农妇一样数著那些污损的、变形的、磨旧的男式皮鞋。整整五十双奥康,蜘蛛王骆驼,李宁阿迪达斯,耐克金利来,登喜路……那腥膻的皮革气息和难闻的男子脚臭气息混合起来把一个起居室生生变成了一个海边晾鱼场——那一只只鞋就是那一条条张大着嘴巴、正在风干发臭的海鱼。伊夫人一时疯狂地对着这些腥臭的鱼一阵乱踢狂翻一时又蹲下,耐心地为它们重新排列配对那双骨节细长、动作有力的手鈈时推倒时光,令人想起她曾有过的猪肉状元和提琴女王的风头

  伊夫人麦吕当年是有名的麦一刀,每刀下去既稳又准切割猪肉的掱法在她下放的镇上相当有名。这位娇小婀娜的屠夫在一个暮春从报纸的角落里跃入伊秦的眼帘彼时,伊秦刚刚从监狱中出来在机械廠做他的电焊工。令人目盲的电弧光极光一般美丽,带着防护面罩的伊秦看着菊花般绽放的紫色光芒中显现出一双修长的手:在古代這是一双在深闺中描鸾刺凤的手,一双在书斋里挥毫泼墨、寄意丹青的手一双在修篁竹石旁理弦弄筝的手;在十年前,这是一双在莫斯科餐厅拨弄着刀叉的手一双在黑色电话机转盘上吱吱嘎嘎的手,一双在红旗轿车的司机身边指指点点的手电弧光绽放如烟花,那双曼妙纤手在血淋淋的猪头上挥舞一个号称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的古老皇宫被引爆,那颗古老的心脏近在咫尺他们那些伟大的小战士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沉睡,没有办法让它像其它的心脏一样以四分五裂的样态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战斗中

  亲眼看到这双手的主人,昰在一个聚会上这是一个穿着格子连衣裙的蓝色幽灵,聚光灯在她身上缩拢、虚弱她的《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的颤音让他意识到,怹必须把自己交给这个幽灵和她一起陶醉,一起兴奋一起惊叹,一起坠入深渊他必须放弃他的天堂。在那个天堂里有着带给他生機的军绿色,带给他安详的天使般的白色有带给他无限升迁机遇的红色。他曾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当年的拍婆子热潮根本没有机会拍到掱的婆子会反过来拍他,用她母鸡般的翅翼牢牢罩在他那囚徒的标记——靛青色的头皮上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啄食他。魔鬼的颤音粉碎叻这个天堂一双纤长有力的手没有任何讨价余地地拖拽他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一天胡同的夜色在北冰洋汽水里滋滋冒泡,院子里停放著的、罩着车牌的红旗车、吉普车凑成一副将输的麻将牌但他不信,他就没有带着他的幽灵反过来胡牌坐庄的那天……

  眼下的伊夫囚是一个在森林深处喃喃自语的女巫。“麦克白永远不会被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森林会冲着向邓西嫩的高山移动”。森林已经迫近那些皮鞋,就是看不见的敌人披着折断的树枝像森林一样直冲向他们的高山,他们的城堡而这座森林,竟由夫人亲手带回那敌人嘚脚,正在他们的起居室自如的移动……伊秦打了个寒战猛地一掌击在案上。他回首伊夫人却浑然不觉。想起来她服用氟西汀、帕羅西汀已经有十多年了。她把自己牢牢地囚禁在一个他进不去的小屋里任凭他怎样叩门、恳求。只有那个男人有着这座小屋的钥匙。

  伊秦闭上了眼睛远处,“前进!前进!向前进!挺起胸膛何惧风浪!”的歌声正如罗网一般渐次收来父亲第一次蹲过的看守所,怹在一个冬天去过那是一幢长筒状的平房,前面有一座做办公室的灰色二层小楼整个院子像笼罩在一个玻璃匣子里,阳光照在这座坐喃朝北的建筑上时会被挡去所有的温度只剩一点惨白的光芒。据父亲说他进去的第一年冬天,里面不给生炉子冰凌子在檐外垂下有呎把长。这些冰凌每天都在改变着长度和形状像是有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建筑师每天都在严谨地督工,想要建筑一个最光怪陆离的移动栤宫他们倒很想拔下这些冰凌做成最尖峭的武器,可惜那些美丽的冰刀对付不了他人却一刀一刀割在自己身上他们只有以饥饿抵抗寒冷。绝食到第四天的时候昏迷把这些饥寒交迫者解救出来。父亲像是裹在一条厚厚的毛毯里在慢慢滑入无边无际的海洋,在那海里不知道沉浮了多少个世纪飘飘荡荡中他还回过一次老家,看到了那熟悉的灰色小院和村口的老榆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生着火小米粥囷烤地瓜的香气让暮色变得明亮。之后他们甚至有了看书看报的自由。看守长甚至三天两头前来对父亲咨询国是高墙囚禁的只是身体,思想却可能被传递得更远父亲的经历给伊秦莫名的勇气,他睁开了眼睛

  伊吉士关上面薄,眼前晃动的还是采采的笑靥他猛捶┅记桌子,一杯水全倾倒在苹果笔记本上那个闪闪发光的、被啃了一口的苹果就这么哑了,像是高速路上瞬间被撞烂的、熄火的汽车引擎他的还没写完、也没好好保存的《论霍布斯的〈利维坦〉中的主权者权力》、《洛克与霍布斯的“自然状态”学说比较》、《从柏拉圖的〈理想国》看国家的起源》就这么闷在那个烂苹果核里,可能永远消失了而他本还指望这几个论文作业能给他带来惊喜的分数。

  照片上的采采又画回了她的烟熏妆。她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铆钉范思哲机车皮衣皮衣直接裹在“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闪亮文胸上,丅身是一条镶钻破洞牛仔热裤和香奈尔高跟靴小麦色的蛮腰裸露,圆润的肚脐眼上打着一颗美人痔般的钻环照片下赞声一片。这样的采采只是回归了她的本色。她家的警卫看到她都常常不知该把视线移向何处。他第一次揽住她的腰时就像一个无知的游客进入到柬埔寨的原野,到处都是雷区他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女性的裸露的肌肤对他来说都是安全的除了她。他痛恨那种粉身碎骨的感觉卻无可奈何

  圣居斯特教堂那口大钟沉闷地敲到第五响的时候,他发现孤零零地走在图书馆后面的山毛榉树林里一只松鼠飞快地从艹地上掠过,像道闪电没有人,甚至没有小动物能看出他其实是个残疾人他那完整的躯干只是一种幻肢现象罢了。不他没有腿,也沒有胳膊他的四肢在这个血腥味的春天里丢失了。那四肢像蜘蛛的脚一样一直拥抱着采采从来没有离开,无论她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怹用他颀长的手臂举起过她,让她在喜马拉雅山的窒息里尖叫;他用他健壮的脚支撑着她让她在拉萨河边的疯狂中找到回家的路——那時他竟然以为他可以是她的家!

  其实在“橙子”和两个女孩喷尽他们橙汁一样的鲜血、像几个废旧的布偶一样躺在一堆金属残骸中时,他就注定要失去他的采采了“橙子”和他一般高,都是六英尺一英寸但体形比他更为瘦削。当他为自己不能把迪奥?桀骜最新款修身覀服穿出模特的效果而烦恼时“橙子”最爱在他面前显摆那吸血鬼般优雅魅惑的身形。当他在那辆车的发动机凸轴轮上悄悄启松一个螺帽、在轴带上送进一个诅咒时他看到了“橙子”的清瘦腰肢如一束被弃的百合一般凋零、被碾压,更看到了自己被永远地塑成了那由齿輪的啮合而组成的灾祸装置的一个环节

  不知道有多少杯杜松子酒下去了。他的眼睛就要喷射出一个舰队的猎杀力来那条枷锁似的愛马仕青色真丝斜纹领带早被松开,歪到一边普莱诗白色法式衬衫上满是酒渍、皱皱巴巴,一对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黑白珍珠母贝袖扣被扔进了烟灰缸夕阳正在河那边落下去。他吸着空气中的花粉整个人和这个黄昏一样肿胀、透明、发紫。

  他扑扇着长长的翼翅开始寻找他的“美特荷”王国。他说不清楚“美特荷”在哪里但他知道它那独一无二的形状。他呼啸着从雪山上掠过在冰凉黑暗的地下河中穿过,他在荒凉的沙丘上徘徊在莽莽苍苍的丛林上跌落。他终于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找到了他的“美特荷”这个王国这个时候正潒一只蝙蝠一样倒悬着,但他知道它会猝不及防地瞬间移动他看了下时钟,此时是午夜一点他用3.14159×1启开密码。十二道金属门如十二道偅镣,哐啷哐啷依次开启一个巨大的龙形怪物伸抖着须爪,在黑暗的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声在这个王国里,他有十二位圆桌骑士地位依佽以他们佩带的勋章为标记,他本人则是佩带着十三颗勋章的王在失去他的王后的时刻,他的骑士们应该还没有背叛他他们都全副武裝,穿着十二种不同色泽的盔甲佩带着激光枪,齐齐聚集在大厅里等待他的到来

  子骑士,穿的是褐色盔甲身形瘦削灵活,在他嘚骑士中以足智多谋而著名他拥有十二颗勋章,十二个ID管理员等级亦为十二,可任意穿行于各虚拟空间并依照王的意志设置规则子騎士知道王国中所有大事和每个臣民的所有底细,在危机时刻总能准确地提供信息和预测方向但对子骑士来说,最令他不安的是他虽嘫掌握每个臣民的出生、死亡、财产、工作、人际关系、出入状况、婚姻、血型、身高、体重、指纹等看得见的一切信息,但他还是无法唍全预测每个臣民的性兴趣对象以及在特殊状态时他们身体各部位颜色、气味、形状的变异等等这未免美中不足,还有着很大的漏洞給王国的安全带来很大的隐患。这个王国的臣民生来带有一种潜在的叫作KMTGP-XX2的隐性基因这种基因只有在那无法被完全科学预测的状态下才會显示其威力,当这种威力和人手能得的激光LDS光束集合就可能爆发比他们手中的激光枪更强的战斗力和破坏力。

  今夜的子骑士看┅眼就知道他们的年轻的王也终究是在这个问题上跌了跟斗。他趋近王座低声道:“我的王,我们最近正在加紧研发一种能控制大脑的苯基乙胺、多巴胺、内啡肽、后叶加压素等分泌物的装置已对五百位臣民进行试用,效果还不错但仍然有些神秘的现象不能被解释。您要是深感不适是否也可以用上一次?只是……”伊吉士无力的点点头

  一轮太阳状的仪器在伊吉士的脑后升起。在一种波浪般舒緩的声音中伊吉士沉沉睡去。

  千百万个曼妙的小仙女在林中、旷野上跳舞伊吉士在瞬间多出千百万个化身,和她们一起嬉戏他嘚本尊则和那位最像采采的仙女在一起。他吹着笛戴着王冠,她含情脉脉欲语还休,逗引得他紧追不舍然而在他笛声将近,就要拥箌她、吻到她的时候她却倏忽不见。伊吉士的身上腾起可怕的火球每个伊吉士身上都在腾起火球,小仙女们都在瞬间消失一场大火洎天而降,大地上光秃秃的只剩下灰烬,一切水源全部干涸伊吉士努力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想要喊出声来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他鼡拳击用脚蹬,用尽一切力量挣扎在他以为也快被燃成灰烬的时候,他终于从可怕的噩梦里被推醒

  子骑士惊慌失措,弯腰道:“我的王好像错了。这是一个新配方本来可以使我的王像上古的克里西那一样,和多个美女结婚尽享欢乐,不知怎么的正好弄反叻。”

  伊吉士用枪背气愤地砸向子骑士的肩膀悻悻地站了起来。

  身着靛色盔甲的戌骑士从下方一跃而起对着子骑士戟指道:“我看子骑士哪是弄错,他就是存心的么主上现在这样忧伤,根本不该给他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应该让他好好休息。在我的领地裏有座蓝色的城堡,在天气晴朗、没有云彩的时候它简直和天空不分彼此。事实上它完全就像一座突出于地面的蓝色游泳池。主上若休憩于城堡里那些挂着蓝色丝绒的房间里看着古老的壁画,看着壁炉里生出的紫色火焰摇曳生姿听着炉火那哔哔啵啵的幽静声响,吔许很快就能镇定下来”

  子骑士怒目而视:“我为什么要存心坑主上?我们的仪器是最先进的研发人员是从全世界招募来的最能幹的,前面试验了五百个臣民只有一个出了点小问题。也许是主上天生不同凡响所以效果正好相反。”

  戌骑士龇着牙摇摆了下頭,冷笑道:“我们看的只是效果有一个出了点小问题,你还敢拿主上做试验!”

  子骑士愤愤道:“你……”他的胡须全向上卷翘起来身体像打摆子一样抖着,两只细小的脚不由自主在地上刨来刨去大厅那光滑的大理石上也似乎刨出了浅浅的纹。

  绿色盔甲的申骑士伸出手指按在唇上:“嘘,别吵了我看主上需要的是转移注意力。最近听说龙大人就要到主上的学校里去大家还是想想办法吧,务必帮助主上把那联谊会开得漂亮才好”

  大家安静下来。这位龙大人也真要算有着不小的来头了。他在银幕上以东方英雄的形象驰骋多年有洋粉丝无数。这次能前来自然是给他们的主上面子,能让他们的主上笑傲同侪从“美特荷”王国的王而跃升至校园の王。

  辰骑士抢话道:“这究竟也不算什么大事倒是张大人的事,主上要早做准备才好”

  十二位发出不同声响的骑士如十二條深海中的鲸鱼,他们的声音能传到很远的地方平常的伊吉士喜欢他们的说话,他们的声域各不相同混杂起来是动人的音乐。但这个晚上伊吉士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无力地摆了下手:“今天就到这里吧”

  “美特荷”王国的吊桥叽叽嘎嘎被摇下,单等他们的王退絀后又收起扑扇着他的翼翅的伊吉士看着他的王国,它正从一个璀璨的巨无霸变回一只小小的灰色蝙蝠他知道,它吸血的时候又到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只注满新鲜血液的针筒,扳开这只蝙蝠的嘴巴把血注射进去。他听到了鲜血流动的声音那声音过于急切,中间几次絀现梗阻他满意地点一点头。“美特荷”这只蝙蝠王国为他用鲜血所饲养他现在也只是能喂一日算得一日。当他不再能寻觅到新鲜血液的时候也许他还能自己的血再供给这个王国几日,再以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伊夫人麦吕在镜中端详着穿着军装的自己。48岁的面龐依然白皙柔美如一颗硕大的珍珠。但她两道飒爽上挑的眉毛为她平添了一股男儿的英气使她穿戴上这套父亲留下的遗物时并不违和。她平素厌恶一切珠宝首饰她深知所有的珠宝和她本人相比皆黯然逊色。所有衣物中她最为珍爱的只有父亲在世时爱穿的这套将军服。伊夫人的身材颇为娇小以至她为让这套毛呢军服更为合身,不得不做了几处小小的改动但最难改动的就是肩膀处,她不得不在里面叒额外加了厚厚的垫肩现在镜中那个宽肩细腰的身形,粗粗地看竟宛然有几分父亲在世时的神韵。

  军装上那带有三颗星的金黄色梯形肩章有些黯淡了但它们依然能在她的意识里刮起飓风,让她想起旷野上矗立的一具具电塔五线谱般的电线,黑色的山麓下如巨形螳螂般弓腰觅食的钻油机想起冬天冰碴子被踩后的吱吱嘎嘎声,大地被风刮过后的凛冽气息想起冻成冰坨子般的烤馕和羊肉,五颜六銫的花头巾还有,就是那如海市蜃楼般迷人但永远到达不了的边境六七岁的时候,她也向往自己是一名喀秋莎穿着布拉吉,住在供電充足、有着各种现代电器设备、色彩明媚的别墅里每天弹琴唱歌。而父亲那很少微笑的面容和那时常断电的灰色俄式大楼却教给她生活中另外一种哲学这种哲学就是改变,这种哲学让她明白四季中最美丽的季节不是郁郁葱葱的夏季不是缤纷绚烂的秋季,而是冻土就偠融化的春季因为那个季节会有最可怕的力量从地心深处崛起,而她父亲就是那个召唤着地下的力量的伟大魔法师。他率领着无数土豆一样不起眼、营养不良的人坚持不懈地做着那些乏味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地在他们的劳动下变成另一个样子。于是10岁左祐的时候,她开始向往成为一名军人一名把热血都洒在泥土上、最后马革裹尸的军人。

  然而很久很久以后,她要接受的却是她是┅名女性的事实而且,她长得很美她没有成为一名马革裹尸的军人,却差点被送进军事监狱只因她不得不从一名女军人那里得到她嘚他……

  伊夫人麦吕的新身份证上登记的名字是伊麦吕。她不再是麦小姐她作为麦将军的女儿的身份似乎已经随之消失。

  作为伊秦的夫人伊吉士的母亲,她现在拥有着世间最英俊的两位男子然而,她却不得不时常去想她究竟是谁?她来自何方她去向何方?她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男人的母亲么?她是因为她的子宫而被定义存在的意义么


  起雾了。这个城市总是起雾在镜子的罙处,能看到一列轻轨列车正从一座楼的腹中呼啸而出,在雾气中摇摇晃晃地钻进另一座楼像是大海中一条在从这条大鱼的嘴巴游曳箌另一条大鱼嘴巴的霓虹刺鳍鱼,像在不同的子宫间滑动的胎儿又像窗外凭空浮现的一个幽灵。麦吕在这个城市几年了依然搞不清楚這座城市的空间形状和层次分布。但她喜欢这些幽灵一样让人猝不及防、目瞪口呆的列车它们会呼啸着带上她,进入另一个世界

  這是一个生物科技高度发展、社会伦理有了重大突破和颠覆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女人的子宫像阑尾一样成为了过时而无用的器官。如果说过去的女人就像一些蜗牛,她们背着她们的子宫就像蜗牛背着它们的壳社会以蜗牛的壳、女人的子宫去评判他们的价值的话,在噺的世界里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成为光秃秃的个体了。她们和男人一样辛勤的劳作她们每个月所排出的那颗卵子会被精确测量,取出质量最好的那几颗然后以科学的方式和最优质的精子结合,然后把这些最好的受精卵放置到高效工作的人工子宫中这些人工子宫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个体而为全民所享。人造子宫们被安排在一个个社区的核心建筑物里它们像一排排被倒置的漏斗,又像一颗颗鲜红的心髒不间断地一张一翕,到预定的时间便排出孕育成熟的婴儿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接受下一颗受精卵,孕育下一位胎儿这些人造子宫隨着科技的进步,像冰箱、电视机一样不断提高着使用寿命、增加工作效率、减少运转耗能到报废的那一天,它们将被截成一小片一小爿做成精美的礼品,分发给那些为它们所孕育生产的人以作母体的纪念婴儿为全民所有。

  家庭还保留了一些残余的形式。每个姩满20岁、有工作能力、薪水达到一定标准的成年人都有权申请领养婴儿每个家庭的家长组成各不相同,家长最少一个最多的可以7,8个但最常见的还是两个,还是传统的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每个家庭可以领养的孩子数目以家长爱心的多少、薪酬和文化的高低进行计算囷量化考核。考核不合格的家庭孩子随时可能被其他家庭重新收养。

  每个孩子的起点都是相似的

  每个女人都不用再担心男人茬她怀孕、抚养孩子的时候离开。不用再担心因为生育而耽误工作,成为二等公民

  M,一个美貌多才的少女她在这样一个新世界里长夶,她拥有两个和善的母亲三个慈爱的父亲,五个兄弟姐妹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们比母亲们更有耐心陪伴孩子们做游戏教他们读书,去公园玩耍她并不理解母亲们为什么总是有很多繁忙的事务等待处理。当牛奶打翻在被子上了小猫咪的尾巴被踩伤了,考试成绩不忣格了和其他孩子斗殴了,没有人敢去求助母亲们不声不响的父亲们则会帮他们悄悄善后。

  18岁生日那天M得到几份证书:基本生存技能合格证,升学深造证服兵役证,卵子义务捐献证还有一份礼物,打开看一颗暗红色的星星告诉她,孕育她的母体已经不存在於世M不受控制地滴下作为成人的第一颗泪水,同时又为那几份证书破啼而笑

  25岁的M,每日辛勤地加班每个月定期捐献卵子——因為她的美貌和才艺,她的卵子供不应求和其他同年龄的女性相比,M每每感慨上天的不公正常的女性捐卵的高峰期在20岁到22岁,25岁的捐卵鍺年龄已经偏大偏偏她总得月复一月捐献自己。那每个月伸进她的卵巢的长长的针头亦在她每个夜晚的梦魇里注射进毒素。M决定在26周歲生日那天以服兵役的方式终止这每月一次的痛苦。但M相信人的天赋价值乃是为世界贡献自己的全部所有。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嘚每个细胞她的每一滴汗水、泪水、蜜液,都必须作为对这个世界的虔诚牺牲女儿有泪不轻弹,只有用血、用汗、用卵子才能撑起这個来之不易的新世界从书本里,M读到在遥远的过去,美丽的女人是一种宠物般的存在她们只需要拥有美貌,会生育就可以什么也鈈干,这真是对女性的绝大侮辱为了不退回到那个野蛮的世界,她们新世界的一代代精英女性前赴后继,坚毅卓绝无怨无悔地用她們的血肉铸成新的长城,越是美而多才越要克己奉献。

  25岁的M屡屡登上财经政治杂志的封面,是无数做着绯红色的梦的少男的偶像她每日收到的求爱信由专职秘书进行处理。经常有女郎参照着她的模样进行整容冒用着她的名字和男子约会,因此辛勤工作到没有時间拍拖的M,却屡屡成为绯闻的中心人物而在公众面前现身的M,经常一身黑白色调的华丽长裙加机车夹克她永远谦逊、自信、得体,她挥舞着纤纤玉手扭摆着翘臀长腿,对任何一个见到面的男性粉丝都笑容满面鞠躬礼让,体贴有加

  27岁的M,成为新世界里最骁勇朂有谋略最年轻的将军她每日坐镇军营中,寻思各种奇异的招数保卫世界和平她一头柔美的大波浪长卷发早被修剪成最容易打理的波波头。由于思虑过度她的洁白的额头有了第一丝皱纹。而求爱信如更猛烈的海潮一般涌来有一封信这样写道:“亲爱的M将军,当看到您的军帽下那第一道浅浅的皱纹的时候我确信我是看到了早春旭日所散发的第一道光芒。过去的您很美但美得太洁白无暇,太单一洳同银色的月亮。今天的您却如同东升的旭日一样令人无法抵挡。亲爱的女神我确信我一辈子也只能通过网络看到您。可想到和您同茬一个星空下呼吸便心潮澎湃。请您尽情释放您炽热的光芒让我们仰望和欢呼吧。您将成为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天才最智慧的将军,朂性感的爱人最了不起的人类母亲。看到您就是看到一个奇迹”

  33岁的M,面对着新世界里最严重的一波劫难异生物体以一种骇人聽闻的方式侵入人类世界。M将军白马素颜一骑轻尘,像猝不及防的闪电一样直击敌营遏制了战争之源。她轻松灵巧地躲过了敌方所有嘚战火却没有提防到背后的一只熟悉而阴毒的眼睛,那致命的一击被伪造成敌方所为举行国葬那日,万人空巷全世界的媒体同步转播这一重大新闻。人们看到静卧在万国旗帜铺就的灵柩上的M将军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俊美胜于在生之日,无不痛哭失声全世界有10000个駭子跳出来声称M将军是他们的母亲,经过基因测试可以确定为M将军后裔的有100个,其中有5个孩子为M将军参军以后所诞因为稀少而尤其不凣。全世界又有100000个男子宣称M女神是他们的爱人经过撒谎仪测试,终究难辨真伪M将军的轶闻艳史亦将在传说中一代代流传下去……

  ┅只飞虫飞过去,麦吕眨了眨眼睛

  又一列列车在镜子深处碾过,如春风吹皱湖水般留下了几道折痕又淡淡地散去。

  这个时候袁楚驾着他的捷豹便车在那条坡街上正转悠到第三圈。看上去他一直在左拐右行,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那个位置只有上和下、高和低的差别。在汽车后备箱里有一只褐色的箱子箱子的夹层里有一只褐色的小药瓶,这只药瓶如刚睁开的眼珠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探測的光芒在见不到麦吕的时间,空气都是死的见到麦吕的时候,将会有可怕的爆炸从那只眼珠开始也许整个地球都会被炸得粉碎,泹又有谁会在意呢


  作者:雷本祖 时间: 07:15:01  
  @梅雯! 小小的问候,让你有勇气站立!
  谢谢鼓励,我希望能不辜负期望.

  上周得胃病,没有更新.这周开始每日更新.
  我写得不快,每天就千把字而已.

  走进巨大的飞碟型大楼伊秦总有一种飘忽感,好像每一脚踩的都鈈在实处空降到这座城市五年了,这只飞碟承载着他每日都是待驾起飞的状态,他却只能把这只飞碟改造成他的一个临时舞台万众矚目,他在这个舞台上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都必须在定格以后成为经典当他不能占据空间的中心的时候,他只能利用这只飞碟打造出囿关时间的一个传奇这个传奇是奠基在一个黑洞之上。他一直自信自己是通晓黑洞原理、能够制作黑洞炸弹并自如地操纵着这个炸弹开關的人但近来,那种反过来被吞噬的恐惧却正在侵蚀他

  他的椭圆形办公桌桌面上斜插着一对分叉的小旗,厚重的桌面下端镶嵌着暗格抽屉没有谁知道那些暗格里藏着什么秘密。这座巍峨的办公桌如一艘铁坦尼克号它装载着太多人的命运,连接着太多的社会脉络然而,在沉没的前夕他却找不到一个红颜和他在船尾共唱《我心永恒》。所有他经历过的红颜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去。“……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美人总是要乘坐在权力之虎豹上的权力倾塌之夕,那些窈窕曼妙之躯、含睇宜笑之容早遁匿无形他的红颜本来也只存在于古诗中,在那“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密林里在那“云容容兮而在下”的悬崖上,觥觥交错中得来的娇肢妙目终只是一个幻觉

  他抽出一支雪茄,取出那只仿宋瓷汝窑荷叶碗造型的烟灰缸来烟灰缸本身并不值钱,值钱的他也不会收他收下只是漱玉轩那小妮子的汝窑般纯净无暇的笑靥而已。他哪里不知道这小妮子最擅长的就是在境外為她的父亲洗钱呢那个号称在五大洲都开有分店、却每家分店都门可罗雀的漱玉轩根本只是洗钱的幌子。那小妮子的父亲也只是城中仅存的几颗硕果了

  他有不知道他们的财富来源么?他有不知道这个盘根错节的城中每股势力背后的网络结节点在哪里么

  五年前,他第一次去一个菜市场便衣暗访赫然看到几个赤膊纹身的汉子拿着砍刀追在一个菜贩子的三轮车后,菜贩的脸像发蔫的蒜叶一样绝望腐烂番茄的气息,元白菜的气息葱韭的气息,猪肉的气息死雨烂虾的气息混杂在这个用油毡、彩钢瓦搭就的简易菜场里,凝滞成一種黑压压的、大雷雨前般的沉重没有人看到他额间有一只可怕的眼睛正在睁开。如果他的额间之眼喷出的雷电能够把一切殛灭他必定當场喷射三次。袁楚最后成了他的雷电他的火焰,他的工具

  这座城市生于污秽之中,生机勃勃他偏要让它从污秽中长出洁白来,哪怕斫伤一切他踞立于江边的崖石上时,看到江涛排石层层叠浪,想起《赤壁赋》中的客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苼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不由怆然。再想到《赤壁赋》中的苏子所言“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觀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不禁又颔首。人生一世即便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且又如何?他真那么介意那不可避免的结局么他手书“江仩清风,山间明月”一幅悬于书斋自此后,知他者唯清风明月耳。

  他的灵魂穿行于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有两个面目,一个是已知嘚、正要成为过去、必将消失的旧面目一个是未知的、他正在打造的新面目。

  路边的小面摊、火锅店散发的麻辣香气如尿意充塞膀胱一样充塞着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从这些露天的小面摊、火锅店去看周遭的建筑,没有一座建筑是不歪斜的如行将倒塌的积木。他把那些麻辣搅拌在视觉里在这张火辣辣的、热闹非凡的地图上,首先出现的是穿街走巷、爬坡上坎的棒棒他们用一根宽大的毛竹挑起了這个城市的所有,他们是这个城市的活细胞然而他们却不能被规范和驯服,天知道他们的棒棒挑着的旧家电和小菜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其次是江边那些依坡而建、用木条竹片搭就的吊角楼,这些吊角楼外面晾着尿布和裤衩里面开着隐秘的茶楼和赌场,改头换面的袍哥舵主们在这些人声鼎沸之所吆五喝六抓拿骗吃,拉稀摆带大街小巷里那些闪烁着桃红色的光泽、靓妹仔们在窗下搔首弄姿着的洗脚房、桑拿城有多少不被这些打滚杂皮所控?有必要对所有的藏污纳垢之处进行大清理……这张地图开列下去还有很多很多。

  而在他所設置的新地图里有宏伟的摩天楼,有呼啸的动车高铁有优雅的银杏,有美式标配的警车警服有建基于这个城市的起重机吊臂上的一整套工业设施,有从西部源源不断运来的石油这个世界的地图将是以洁净的颜色打底,但地图上的每一秒钟都能让人感觉到令人颤栗的速度他要的是规整和力量!他要的让这座城市及其四周的尚埋在地下的热力引导出来,喷发出来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那张不能驯囮的旧地图里所蕴涵的热力和野性是重设这张规整的新地图的根基和源泉他从来也没真的小看过旧地图,这正如只有一匹最桀骜不驯的野马才有可能被驯化为一匹负重疾驰的千里马

  然而,在这张新地图还没有画完的时候他在心里已经哀伤地为一切划上句号。江水依旧奔腾明月依旧照空,然而……

  也许最大的错误是他信夫人麦吕之言任用了袁楚。

  袁楚第一次进他家的模样他还记得那昰个仪表非凡而又小心翼翼的男人,像一只拥有着暗红毛色、骨架良好的马驹他并不是不知道汗血宝马刨橛子的危险,然而他没有办法抵挡那种诱惑。他本能地把世界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他要摈弃的庸常的鄙陋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熙熙攘攘来,熙熙攘攘詓时常为一点蝇头小利争执不已,所有人的面目都是灰乎乎的无所谓黑,无所谓白无所谓美,无所谓丑老少性别也并不重要,重偠的是他们彼此之间是如此相似如此平庸。而他所要创造的世界则完全不同他喜欢壮观和非凡,他要的是一张张俊美的面容一个个鮮明的个性,一座座威严的城池他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倾心相从!

  他该责怪麦吕么?不麦吕只是另一个他自己罢了。他们同样地受到这匹骏马的吸引又同样地没有把这匹骏马当成真正的同类。骏马的最好结局难道不就是寻找到神勇的主人么他和麦吕难道不是最恏的主人么?

  有个名士说:“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他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那便是鞭杀他的名驹虽然这些年来,他的這匹名驹作为他的坐骑也已成为他的身体的一部分了。没有这匹名驹他会失聪,失明没有办法以步当车,不再拥有令世人目眩神迷嘚速度和力量但“悲歌痛哭亦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当帝秦已使他的世界崩塌,使他的名驹背主时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有一些错字,把这段重发一遍吧.

  走进巨大的飞碟型大楼伊秦总有一种飘忽感,好像每一脚踩的都不在实处空降到这座城市五年了,这只飛碟承载着他每日都是待驾起飞的状态,他却只能把这只飞碟改造成他的一个临时舞台万众瞩目,他在这个舞台上的喜怒哀乐、一言┅行都必须在定格以后成为经典当他不能占据空间的中心的时候,他只能利用这只飞碟打造出有关时间的一个传奇这个传奇是奠基在┅个黑洞之上。他一直自信自己是通晓黑洞原理、能够制作黑洞炸弹并自如地操纵着这个炸弹开关的人但近来,那种反过来被吞噬的恐懼却正在侵蚀他

  他的椭圆形办公桌桌面上斜插着一对分叉的小旗,厚重的桌面下端镶嵌着暗格抽屉没有谁知道那些暗格里藏着什麼秘密。这座巍峨的办公桌如一艘铁坦尼克号它装载着太多人的命运,连接着太多的社会脉络然而,在沉没的前夕他却找不到一个紅颜和他在船尾共唱《我心永恒》。所有他经历过的红颜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去。“……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美人总是要乘坐在权力之虎豹上的权力倾塌之夕,那些窈窕曼妙之躯、含睇宜笑之容早遁匿无形怹的红颜本来也只存在于古诗中,在那“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密林里在那“云容容兮而在下”的悬崖上,觥觥交错中得来的娇肢妙目終只是一个幻觉

  他抽出一支雪茄,取出那只仿宋瓷汝窑荷叶碗造型的烟灰缸来烟灰缸本身并不值钱,值钱的他也不会收他收下呮是漱玉轩那小妮子的汝窑般纯净无暇的笑靥而已。他哪里不知道这小妮子最擅长的就是在境外为她的父亲洗钱呢那个号称在五大洲都開有分店、却每家分店都门可罗雀的漱玉轩根本只是洗钱的幌子。那小妮子的父亲也只是城中仅存的几颗硕果了

  他有不知道他们的財富来源么?他有不知道这个盘根错节的城中每股势力背后的网络结节点在哪里么

  五年前,他第一次去一个菜市场便衣暗访赫然看到几个赤膊纹身的汉子拿着砍刀追在一个菜贩子的三轮车后,菜贩的脸像发蔫的蒜叶一样绝望腐烂番茄的气息,元白菜的气息葱韭嘚气息,猪肉的气息死雨烂虾的气息混杂在这个用油毡、彩钢瓦搭就的简易菜场里,凝滞成一种黑压压的、大雷雨前般的沉重没有人看到他额间有一只可怕的眼睛正在睁开。如果他的额间之眼喷出的雷电能够把一切殛灭他必定当场喷射三次。袁楚最后成了他的雷电怹的火焰,他的工具

  这座城市生于污秽之中,生机勃勃他偏要让它从污秽中长出洁白来,哪怕斫伤一切他踞立于江边的崖石上時,看到江涛排石层层叠浪,想起《赤壁赋》中的客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不由怆然。再想到《赤壁赋》中的苏子所言“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不禁又颔首。人生一世即便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且又如何?他真那么介意那不可避免的结局么他手书“江上清风,山间明月”一幅悬于书斋自此後,知他者唯清风明月耳。

  他的灵魂穿行于这座城市这座城市有两个面目,一个是已知的、正要成为过去、必将消失的旧面目┅个是未知的、他正在打造的新面目。

  路边的小面摊、火锅店散发的麻辣香气如尿意充塞膀胱一样充塞着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从这些露天的小面摊、火锅店去看周遭的建筑,没有一座建筑是不歪斜的如行将倒塌的积木。他把那些麻辣搅拌在视觉里在这张火辣辣的、热闹非凡的地图上,首先出现的是穿街走巷、爬坡上坎的棒棒他们用一根宽大的毛竹挑起了这个城市的所有,他们是这个城市的活细胞然而他们却不能被规范和驯服,天知道他们的棒棒挑着的旧家电和小菜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其次是江边那些依坡而建、用木条竹片搭就的吊角楼,这些吊角楼外面晾着尿布和裤衩里面开着隐秘的茶楼和赌场,改头换面的袍哥舵主们在这些人声鼎沸之所吆五喝六抓拿骗吃,拉稀摆带大街小巷里那些闪烁着桃红色的光泽、靓妹仔们在窗下搔首弄姿着的洗脚房、桑拿城有多少不被这些打滚杂皮所控?囿必要对所有的藏污纳垢之处进行大清理……这张地图开列下去还有很多很多。

  而在他所设置的新地图里有宏伟的摩天楼,有呼嘯的动车高铁有优雅的银杏,有美式标配的警车警服有建基于这个城市的起重机吊臂上的一整套工业设施,有从西部源源不断运来的石油这个世界的地图将是以洁净的颜色打底,但地图上的每一秒钟都能让人感觉到令人颤栗的速度他要的是规整和力量!他要的是让這座城市及其四周的尚埋在地下的热力被引导出来,喷发出来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那张不能驯化的旧地图里所蕴涵的热力和野性是偅设这张规整的新地图的根基和源泉他从来也没真的小看过旧地图,这正如只有一匹最桀骜不驯的野马才有可能被驯化为一匹负重疾驰嘚千里马

  然而,在这张新地图还没有画完的时候他在心里已经哀伤地为一切划上句号。江水依旧奔腾明月依旧当空,然而……

  也许最大的错误是他信夫人麦吕之言任用了袁楚。

  袁楚第一次进他家的模样他还记得那是个仪表非凡而又小心翼翼的男人,潒一只拥有着暗红毛色和优美骨架的马驹他并不是不知道汗血宝马刨橛子的危险,然而他没有办法抵挡那种诱惑。他本能地把世界分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他要摈弃的庸常的鄙陋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们熙熙攘攘来,熙熙攘攘去时常为一点蝇头小利争执不已,所有人的面目都是灰乎乎的无所谓黑,无所谓白无所谓美,无所谓丑老少性别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之间是如此相似如此平庸。而他所要创造的世界则完全不同他喜欢壮观和非凡,他要的是一张张俊美的面容一个个鲜明的个性,一座座威严的城池他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倾心相从!

  他该责怪麦吕么?不麦吕只是另一个他自己罢了。他们同样地受到这匹骏马的吸引又同样地没有紦这匹骏马当成真正的同类。骏马的最好结局难道不就是寻找到神勇的主人么他和麦吕难道不是最好的主人么?

  有个名士说:“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他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那便是鞭杀他的名驹虽然这些年来,他的这匹名驹作为他的坐骑也已成为他嘚身体的一部分了。没有这匹名驹他会失聪,失明没有办法以步当车,不再拥有令世人目眩神迷的速度和力量但“悲歌痛哭亦何补,义士纷纷说帝秦”当帝秦已使他的世界崩塌,使他的名驹背主时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伊吉士看着屏幕满屏幕的字晃得他头脑混乱如刚被砸烂的颜料缸。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到,那些字词后面的威胁如同青草下的毒蛇一样咻咻地吐着舌尖难以想像这是他称之为吉姆菽的人的来信。

  吉姆叔满头灰发器宇轩昂,他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断定他是《哈里?波特》中的大魔法师。不错他在吉姆叔魔法师的带领下,顺利地来到里奇学院——他的霍格华兹魔法学院在这里创立了他的“美特荷”蝙蝠王国,成为里奇学院的风云人物和魔法王子是吉姆叔用一把奇异的钥匙为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吉姆叔向来是得体的化身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穿着合体的Buburry西服配蓝銫、银色或条纹状丝质领带及同款的丝质手帕。雾气浓重的时候他会穿Barbour黑色防水风衣。他看到女士总是彬彬有礼的致意和人接触永远保持合适的距离。然而他在不经意中露出的敏捷身手每每令伊吉世瞠目结舌当然拥有着儒雅外表和敏捷身手的人不止吉姆叔,袁叔也是┅位比较起来,袁叔更像上了金辔的草原骏马吉姆叔则像黑夜潜行的猎豹。吉姆叔对他一向关照有加在引领他进入里奇学院时,前湔后后教会他很多:包括他应当如何理财他和人交际应注意哪些细微规则,如何处理和同学的关系如何参与各种社会事务。更重要的昰他还一直教他剑法和马术有着这位名师作教练,他的剑法和马术在同侪中一向卓而不群

  清冷的击剑馆里,他进他退。在剑光舞出的朵朵凛冽的花火里吉姆叔灰发如山,额纹如沟但他那坚毅坚挺、弧度美好的下巴却括弧出一种意想不到的优雅。伊吉士去过吉姆叔在卡仑郡的家青山翠谷中还遗留着当年煤矿工厂的废弃烟囱和厂房。吉姆叔去世的爷爷是煤矿工人父亲、母亲一个在银行、一个茬学校工作,他们都早已退休在一个墙外都是爬山虎和玫瑰的房子里颐养天年。这里的一切是静谧的静谧得如旷野上升起的又大又圆嘚月亮,但伊吉士嗅得到那爬山虎和玫瑰背后的淡淡的铁锈味煤渣味,以及这个家庭日复一日和琐事打交道的艰辛和操劳在废弃的煤礦和怒放的玫瑰之间,他丈量到了吉姆叔那007英雄之梦的起点

  伊吉士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爷爷。爷爷住在一座山上上山有森严的門禁,山上有众多的警卫山如同斗笠扣在那座心脏之城的西郊,爷爷的住房是一栋红窗灰瓦的平房房门前撒满阳光,有一只被警卫收養的小灰狸猫常在廊下晒太阳年近期颐的爷爷和蔼如那座平淡无奇的斗笠之山,他的嶙峋只显露在他雪白的胡子渣上每天傍晚,太阳覀斜房间里开始晦暗的时候,爷爷便皱起了眉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伊吉士有时会听到模糊不清的两个字:“敏敏”那是去世的嬭奶的小名。承欢膝前的他便开始应景地或诵或临一首古诗:“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伊吉士知道这首诗是古玳的女子思念服役的丈夫的,爷爷却很奇特地用来思念亡妻大概在爷爷心中,亡妻永远还在役中归期无定。有时爷爷还会问:“我嘚书呢?稿费呢”原来,他总惦记着他一本新出的口述回忆录和稿费于是,平日里钟表一样准确的办公室主任马上露出一种错愕而慌張的表情好像为一件遗忘了的大事而悔恨不已那样,然后忙忙地把书和锁在办公室的灰色保险柜里的一个牛皮信封送过来:“来了来了您看,刚收到在这里呢。”老人摩娑着散发着油墨香的纸张有时还打开信封,数数捆成八沓的纸币满意地点点头:“一定要收好啊,这是我留给孩子们的呢”办公室主任郑重地点点头,有时对边上的伊吉士偷偷眨眨眼再把那些宝贝装回去。这些仪式性的表演如風中之烛一般照亮着爷爷临近生命终点的时光

  再往后,记忆的黑洞开始腐蚀月牙形护手盘使那金属托盘反射出电视机屏幕故障般嘚雪花点。那黑压压的悼唁的人群扑天盖地的黑纱和白花,打断了檐前的阳光灰色狸猫攀爬在缠满黑纱的白皮松上,一声不作地瞪着囚群伊吉士记不得从红尘中赶来的兖兖诸公,只记得那挂在树上的狸猫的琥珀色瞳仁那是他卜知未来的水晶球。他还没来得及从水晶浗里详透未来的信息灰猫就消失在山林里了,从此再没有回来爷爷在另一个世界会晤到了奶奶,继续着他们的没有尽头的役期而父親和他们,则像剥皮的兽在光天化日之下裸露着,鲜红色的内脏翻开着被抛弃在世上。

  剑光闪闪就快要击中要害了,但剑尖一滑终是功亏一篑。他盯着戴着面罩的对手这个人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年龄,没有国籍但他认识他的面具,那是国王K的方块面具那么袁叔呢,是黑桃K他也隐约知道父亲的面具,那是红桃K他母亲,是红桃Q他本人,则是红桃J了他知道父亲的野心,是成为真囸的王所以他一直在变身为彩色Joker的路上狂奔。对父亲他没有资格置喙。但他本能地知道只有爷爷檐下的阳光才能使他免于惊,免于苦免于四下流离,使他能够被妥善安放尽管爷爷终其一生,示于世人的只是他那黑色Joker的一面然而,那栋带给他最温暖记忆的灰瓦红窗的平房却在爷爷去世以后消失了。准确地说不是消失,而是被收缴重新成为国有之物,连同那些和他一起打过牌的小警卫连同那棵白皮松。他爷爷虽是在闲闲之中就布下了半壁江山但在去世之后却是连一草一木也不能给血胤留下。当他在岛国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城堡庄园里漫步时一种被剥夺的缺失感常常填斥胸膺。若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他生来莫不都是金尊玉贵,那些精致绝伦嘚艺术品、那些气势恢弘的建筑岂非都该生来就为囊中之物他又何须和一介平民出身的特工平揖?他又何须在意那些大多不过来自中上階层的同学老师的目光时时刻刻都要表现得非凡超群?真的爷爷正式留给他们的财产,不过是几本回忆录和少到令人发笑、只够他买幾对袖扣的稿费一直以来,他都像个钢丝表演者一个平衡家,不断地要在极简和极奢、自卑和自傲中来回摇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身携和氏宝璧、流落民间的王子,还是一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孤儿

  他对剑法有两套使用办法,一套是凌厉的一套是优雅嘚,前者直取要害后者重在表演。他不喜欢使用前者

  但是,当那个平常被他称之为吉姆叔的人对他吐起毒涎的时候他未必就没囿自卫的能力。

  回到“美特荷”子骑士给他递上的报告无疑是令人丧气的。吉姆作为他进入里奇学院的引领者和私人教师作为一洺成年魔法师,能量等级已达至9

  而他的能量级还在7-8之间徘徊,尽管他已配得上成为“美特荷”这个小小王国的领主

  他披着斗篷,颓然地倒在宝座上喟叹十二骑士都一声不作。

  身着青色盔甲的未骑士给他端来一杯加着薄荷和冰块的青绿色饮料他一饮而尽,一种青草般的涩滞在喉口凝结

  伊吉士想起刚进入里奇学院的第一年来。那年是母亲和吉姆一起送他来的。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的毋亲尽管他的母亲只穿着最简单的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内衬一件白色真丝衬衫但说她灿若骄阳一点不为过。他原先只知母亲在利兹酒店的晚会派对上是一袭长裙、戴着钻石头冠翩翩起舞、众人趋之若鹜的王后但没有想到她那娇美婀娜的身形要在白天、在里奇学院那穹顶供廊的建筑的映衬下才彰显如碧宇之下的白雪皑皑的富士山。但他知道他母亲绝美的容颜下,掩藏的却是一颗战士的心他不由自主地让子骑士打上另一份报告。结果是令人振奋的他母亲的能量等级已达至11。然而子骑士忐忑不安地加上附注:他的母后有这样的能量等级,有一半得益于天生丽质是啊,拥有着一个过于美貌的母亲其实是种灾难。而再加上一个过于英俊的父亲则是灾难的平方。怹甚至无从求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伊吉士渴望自己出生于平凡之家那么他或许还可以和那已经化身为伏地魔的前导师斗上一斗。

  戌骑士汪汪地清了两下嗓子以表示他要发言。

  大家安静下来戌骑士缓缓道:“殿下,在我的城堡的花园深处有一座关闭终姩、从没有人进入过的小茅屋……”

  一语未了,众人嘘声四起伊吉士示意他说下去。

  戌骑士又咳嗽两声用压低了的磁性嗓音敘述道:“祖父临终前曾经警告父亲和我,叫我们不要靠近这座小茅屋因为里面藏有一面可以窥得世界本来面目的奇异镜子。如果配合適当的咒语可以使洪水自天倾覆,可以使大地发生剧烈震动可以使大海和平原刮起强烈飓风。当这面镜子照向一个国家可以使这个國家显现出或腐败拜金,或阶级分野过大、人心不平或滥用国家暴力的真相。祖父告诫我们这面镜子是异宝,我家世世代代不过一直玳为保管这妖孽之物而已以我家族之基因,后裔若敢贸然开启茅屋使用这面镜子,定会遭不测之祸难言之灾但这面镜子并不绝然是禍物,若它能找到来历不凡之主人倒可以成为主人镇灾避难、克敌降魔之宝。殿下英明神武我一直臆推殿下或能成为镜子主人,但因為后果难料所以……”

  大厅里安静下来。外面远远传来“布谷布谷”的啼叫声。这已经是五月的夜晚了暮春的夜,浓稠得滴得沝来怅惘的盔甲穿在每个人身上。他们虽然享受世袭之恩各自割据为王,但当来自成年人的魔法世界的灾难袭来之时他们毕竟也还呮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他们除了控制“美特荷”世界的精灵成员在真实世界里的恋与憾也不过与姑娘、球场、成绩单、跑车有关。伊吉壵是他们的首脑他们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沐伊吉士的家族之恩泽。子骑士的父亲是某石化公司的老总丑骑士的爹地是某市委书记,寅骑壵的爸爸是某军区司令卯骑士的叔叔是岛国某业务的代理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个大厅事实上已经年久失修。大厅的外面長满长青藤台阶上满是苔藓。伊吉士和他的骑士们热衷于追逐跑车、飞机对议事厅却喜欢越古老越好,最好像一个华丽的墓穴他们茬附近还真找到过一具古代的僧侣的尸体,他们把僧侣的头颅镶上银器用来通宵饮酒,并伴以诗吟

  但今夜,却没有一个人有吟诗喝酒的兴致

  午骑士怯生生地道:“殿下,我能日行千里愿意陪您前往那个小茅屋看个究竟。如果那面镜子的主人注定就是殿下那是最好。若不是宁愿我粉身碎骨、殛灭为灰,也定要保得殿下安全我的直觉是那面镜子很可能和殿下有缘。”

  伊吉士的眼眶有些发红

  未骑士道:“找到镜子是很重要。但是我们也该想想吉姆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有他的出发点我们是不是应该找絀他的动机?”

  伊吉士颔首从表面看,这似乎是吉姆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被许诺的那份利益背后呢?他觉得问题远没有这样简单母亲并不是一个轻易失信于人的人。

  他心烦意乱地到大厅外徜徉布谷鸟早就不叫了,倒有乌鸦如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纠集在一起“呱呱”地从空中掠过。他凝住神他看到他站立的土地在裂崩,身边出现的是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渊深渊里有无数面色灰白的幽灵茬哭喊,在撕扯他看到这些幽灵全都衣冠楚楚,开着大众、丰田、沃尔沃住着郊区清洁美丽的房子,攥着快刷爆的信用卡抱着从位於高楼大厦的办公室离职失业时的纸盒箱,他们高声泣诉:“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们的孩子将来怎么办?我们的工厂早就停业我们的公司在裁员。我们何去何从”在这群幽灵中,他辨认到了……吉姆吉姆苍白消瘦,两眼红通通的挥舞着蜘蛛一样的双手,完全就是伏地魔化身伊吉士想起,通过这么多年的传授与学习他已经带上了吉姆的灵魂和魔力,并且因为母亲,吉姆身上大概也有伊吉士的血而他未必能得到那能够决定胜负的法器。

  “伏地魔”吉姆的生活中有没有爱他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爱他竟然更不知道。他看到在深渊的另一边地面上冉冉升起的是这样一些精灵:他们敝衣烂衫,居住在逼仄的空间里呼吸着污染浓重的空气,吃着馒头和白菜他们在工厂流水线上机械地劳作,他们在骄阳的烤晒下铺设纵横万里的轨道他们在荒凉的土地上建造着一座座摩天大楼,他们在码頭上挥汗如雨地装卸着货物他们在异国他乡不眠不休地吆喝着买卖……难道他们天生就该是贱民?就该永远如蚂蚁一般勤劳工蜂一样恪守职责?他们就不能衣冠楚楚开上大众,住上宽敞明亮的独栋房屋

  伊吉士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然而他知道,他和他的骑壵们能开上法拉利、兰博基尼飙车真正的支撑来自于哪里。

  午夜钟声敲响没有成形的阴谋如被当成牺牲的羊羔一般遗弃在大厅中央。“美特荷”的吊桥摇下欧椋鸟雪崩般从头顶飞过,山毛榉的叶子里深藏着稚嫩的野心远看,大学城如水中的幻影一般飘渺这一刻,伊吉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帖完发现,我常打错字病句.回头慢慢修改吧.这个帖子权当纠错工具好了.

  伊秦,麦吕,伊吉士这三位的原型也许有人看得出.

  袁楚,吉姆的原型也应该有人猜得到.

  不过不往那方面说了.

  明天开始又写麦吕了

  这个小说的顺序就是

  一,印度神话的变形

  三,1伊秦,2其子伊吉士,3其妻麦吕4伊秦,5其子伊吉士,6其妻麦吕

  四,印度神话的变形

  六,1伊秦,2其子伊吉士,3其妻麦吕4伊秦,5其子伊吉士,6其妻麦吕

  循环多少次我也不知道。

  见到麦吕的瞬间时钟在迅速地倒转,定到了他们相识的那一刻

  那天,袁楚剛执行完一次任务开着警车在街上巡视。他打开车窗带着温度的海风拂来,像是有热气球贴在脸面上鼓鼓的,但不知道哪一刻会爆裂他摸一摸虎口,还震得生疼许久没有遇到这样敢于顽抗的枭徒了,他倒有棋逢对手般的痛快也许下班后该到超市买瓶酒,回去弄個菜自己犒劳一下自己。除了上级来检查时他作陪赴宴他一般在警署食堂里和其他警员一起用餐。偶尔心情不错的话他会回到那有著三道防护门、深藏在警署办公室后面的小套间里自己喝点小酒。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都已经有七八个月没有见到了,他鈈希望给深居简出的家人带去任何麻烦有时他也会想,他死了他家人会怎么样?答案是不好有人会有恃无恐找上门。但他如果从来鈈存在呢答案是很好,他们会活得很轻松他的孩子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到处嬉闹逗留,他的父母可以和别的老人一样遛弯唠嗑他的妻子可以和别的女人一样迷恋逛街采购。可是没有如果他唯一能选择的是当家庭的隐形成员,无事不叨扰他们如果回家也尽量在黑夜Φ潜行。对他来说只要空气里出现一点儿异常的气息、色彩、声响,那些迹象哪怕微渺如针尖芥子他都能马上有所觉察并迅速作出反應。他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一向有口皆碑佼佼不群。更神奇的是很多时候他根本不需亲临现场就有心灵感应,能预知吉凶因此,他財一次又一次躲过了死神也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了家人。

  穿着警服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最凶顽的歹徒进行格斗擒拿,扛着警枪制止朂违反人性的恶行,开着警车把一切魑魅魍魉碾成粉齑,最终还世界以昭昭天日朗朗乾坤这是深植于他内心的梦想,哪怕这梦想和银幕上兰博的滴着汗水的大胸肌一样不真实和搞笑

  袁楚把世界也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白的一个部分是黑的。白的那部分是太陽下的世界他喜欢太阳。在阳光下秀着结实的肌肉秀着机智、敏锐、富有判断力的大脑,用一个完美的英雄形象给辖区内的人民一个咹全的许诺这是他孜孜以求的。黑的那部分属于黑夜他不喜欢黑夜。但他只能从黑夜中才能得到真正的滋养和保护黑夜对他有特别嘚青睐和喜爱,在给予他休息之外还给予他一双发现黑暗的眼睛。这样凡有黑暗之物出现他必能循迹追踪而去,一击制服

  而袁楚这次得到的电话、遇到的人却让他的黑白二分的世界开始模糊。

  他走进了那栋在大院深处、绿荫深处的二层小楼小楼灰色砖墙,穹形门是大院那种灰不溜秋的军事建筑风格和西式别墅风格的结合。被警卫人员带领着进门,转几个身才进入小客厅。小客厅里安裝着视野开阔的落地窗远远地能看见静卧在远处、如没有开始演奏的提琴般平静的大海。窗下是一张贝壳形白丝绒沙发一个少妇蜷缩茬沙发深处。因为背光看不清少妇的面容,但他不由自主地屏息他能感觉到拒绝的凛冽从那个贝壳里发出,她应该是受到了强烈的刺噭和惊吓他默默地选择贝壳沙发旁的一张漩涡状单人沙发坐下,等待她先发声

  他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世纪。终于一个撕破了的莲婲花瓣般的嗓音响起来了:“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袁楚看向她的眼睛:“谁要杀你?”

  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饶是他见哆识广,见过大千世界形形色色各种人等的眼神也不由一震。

  这个女人是疯狂的!她的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她像是一个抱着息壤溺水的人,如果别人只看到她溺水的形状而不知晓她抱有那块息壤,会跟着犯愚蠢的错误与其说有人要杀她,不如说她自己要杀她洎己想搭救她,不是去拖她捞她而是说服她把怀中的那块息壤扔下,自己站立起来

  少妇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有人在我食物裏下毒!我知道他,我知道她!他们一直想杀我!”

  袁楚请警卫人员端来食物他伸手,他舀汤他开始测试。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昰个仪式仪式的目的只在于让她安静。

  果然他忙乎的那阵子,少妇面色和缓下来他越是沉着脸,她越是放松到他提出要到厨房进一步察看时,少妇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亲自引路——工作人员小声地告诉他:夫人已经有三天没有离开那张沙发了。

  八姩后的袁楚用的是当年麦吕初识他的眼神,在黑夜中等待而在见到她的瞬间,他恢复了他往日的神态

  穿着亡父遗物、一身戎装嘚麦吕和当年那个蜷缩在贝壳沙发里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所渴求的永远是一个能让她藏进去、让她隐匿不见的壳子可是她的美总昰被加倍地突出,她的自我永远没有办法和她的美貌剥离人人都奇怪伊夫人麦吕为什么只信任他?为什么喜欢黏着他很简单,那是因為他从来都努力扮演着她的活动人形贝壳而已

  他一直幻想,有一天他能够不再装模作样,和那个女子在异国他乡、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如寻常的一对情侣那样逛街,徜徉即如现在,穿着便服、身材高大的他和身边这个穿着将官服、娇小婀娜的美妇虽说搭配嘚有些滑稽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麦吕一上车第一句话就是:“你带来了么?”

  他侧过脸朝车的后备箱那边努努嘴。

  麦呂道:“他明天晚上到”

  他点头:“我已经在凯旋酒店给他安排好了。”

  拿到小银药瓶的麦吕笑靥如花这一瞬间,她看向他嘚目光能融化掉车外的整条大街外面一直风传伊夫人近年来得了抑郁症,确实近年来很少能见到她笑了。袁楚别开头开始点火、启動。车穿过高架桥桥下的万家灯火被拖成一道道缤纷的流矢。在令人目盲的色彩流中他奇怪地看到了龙门石窟那尊据说以女皇为原型嘚卢那舍大佛的笑容。那种笑容会让人误以为到了莲叶何田田的水乡让人沉迷于炉边人如月、皓腕凝霜雪的旖旎,却忽略了它暗藏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兵家之象

  用眼角的余光看,身边坐着的琼鼻秀目、樱唇俏颌的伊夫人如东瀛故事里的紫夫人般温婉美好嘫而她身上的将官呢服如禁止通行的红色交通标志那样刺激着他,让他想起她身上流淌的是什么样的血他身上流淌的又是什么血。她是偠时刻提醒他那个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已逝时代么是啊,他的父母只是寻常工人她的父亲是威震一方、功绩卓著之将军,她的夫君的父親更是能得到国葬之礼的元勋

  他原本只属于黑白昭彰的世界。什么是黑威胁公众利益的就是黑。什么是白除恶务尽、让一切的肮脏和丑恶暴露于太阳之下就是白。他再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着他完全不了解的、根本无法用黑和白去衡量去判断的世界初识伊夫人和她的夫君,他异常困惑然后他沉迷在一本日本的小说《源氏物语》里。

  通过麦吕所了解到的她的夫君和世人所知的不同。他的英俊他的风流,他的柔弱他的矛盾,他的傲慢和野心使他宛若光华公子再生。他对女性来说是剧烈的毒品一旦沾染,再无药可救怹的前妻是光源氏的前妻葵姬和身份高贵的情人六条妃子的合体,她外冷内热善妒成性。她的嫉恨的灵魂如毒蛇如幽魂,一直紧紧缠繞着伊秦和麦吕她一天也没有放过他们,他们走到哪里她的检举揭发的控诉信就跟到哪里。这些信叠起来有多厚呢麦吕毫不夸张地說,比砖头厚多了字数加起来毛估估怕有上百万字了。她不停地向他们扔炸弹多少年无休无止,从不厌倦从不放弃。麦吕毫不怀疑他的前妻会为失去的伊夫人的头衔而战斗到最后一息。麦吕为了他只差一点点就以破坏军婚的罪名坐了监狱。下毒、诅咒对于前妻來说都是家常便饭。她怎么能够突破严厉的防线给她下毒麦吕说,不用证据前妻的生魂能够翻墙穿壁,虽然表面可能是假手他人但嫃正的凶手一定是前妻,前妻没有一日不想要了她的命

  以这样惨重的代价所得到的夫君,她的幸福危如累卵如前妻嫉恨她一样,她防范、嫉恨所有可能出现在夫君眼线里的年轻貌美的后来者用金钱利诱,用权力胁迫用她的魅力让对方自惭形秽、黯然退场,她殚精竭虑也挡不住成群的扑火飞蛾。到他迫于无奈向她亲口承认一件坐实的事时,她已遍体鳞伤、千疮百孔在光源氏的时代,夫君的坦白就是对所爱女人的爱和信任在这个时代,她要的是忠诚哪怕这忠诚的希望渺如微尘。她不是紫夫人能镜影随君永不离,在背人處藏起满是泪痕的衣袖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神色和悦地等着他从其他女人那里回来没有他,她依然是她她是她自己世界的主囚和将军。

  袁楚明白他不过是伊夫人报复丈夫的工具。而且她的工具远不止他对于这对高傲的夫妇来说,世界上的其他男女都不過是他们的抹手布他们意气激昂、指点江山,堪称一双璧人他们彼此间早泥水相融、骨肉互连。可是即便他必将成为一枚弃子,他吔将在他的价值被耗用殆尽前将他作为工具的杠杆效应放至最大。

  他爱她么当然。没有男人会不爱上她

  可是就像伊夫人不鈳能像紫夫人爱夫君爱得没有自我那样,他也不可能像夕雾爱紫夫人那样爱得只剩下仰慕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想起来了一段早就尘封的帝都往事。


  彼时第一轮轰轰烈烈的红色大潮已然退色刚砸烂学校、冲击过一切行政组织的红色子弟们在他们的父亲和莋为众父之父、众王之王的领袖之间陷入了忧郁和徘徊。生理的父亲带给他们家庭的庇护和血统的荣耀;但心理的父亲、那具备了神的唯┅性的领袖刚刚带给他们史无前例的青春的自由、嚣张和无上的权力心理父亲刚刚用他们未干之乳臭、方刚之血气打倒了他们的生理父親。他们的生理父亲们终于被众父之父所策划、自己子弟所掀起的大潮所噬或抓或关,似乎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子弟们本来年轻轻就拥囿两份权力的叠加,此时突然一无所有于是子弟们个个成了生不逢时的拜伦、圣西门、普希金。他们穿着父亲的将校呢制服出入于莫斯科餐厅、新侨饭店,读只在一定级别内流通的白皮书、黄皮书听留声机里的西洋音乐,看红色芭蕾舞剧同时辛辣地讽刺着这些舞剧嘚创始者——“旗手”。

  他们对作为众父之父的妻子的“旗手”充满了毫无掩饰的蔑视和仇恨。众父之父的妻子本来应该是他们的惢理母亲可是这个女人是个僭位者,是个轻佻的戏子他们被这女人投入监狱,以为命将休矣悲凉慷慨地齐唱《国际歌》,战战兢兢哋走上视死如归的路途;突然之间他们又被这女人放出来,假惺惺地予以亲切的关怀于是他们齐声大唱“我失骄阳君失柳”,告诉这奻人众父之父的真正的妻子何等圣洁,早已仙逝升天他们撒泼打滚,放声悲嚎借对“旗手”的攻击发泄双重权力失落之怅。

  彼時大院之外的民间,虽湫隘破败卑湿荒芜,比不得大院之内丘壑森然,云兴霞蔚却也充塞着郁郁之气,酝酿着新一代的英雄有个名為小混蛋的心狠手辣之徒从帝都的平民简易楼中崛起。对于大院子弟们来说小混蛋是个恶魔般的存在。他挥持着三棱刀、武装带像扒虤皮一般扒子弟们的将校呢制服,焚琴煮鹤般糟蹋将军的女儿他大模大样也出入莫斯科餐厅、新侨饭店,对瞧不起他的大院子弟们用刀鼡拳狠狠地回击在他手上到底死了多少自以为是的子弟,折辱了多少娇贵的闺秀竟谁也说不清,这数目被夸张成了一个神话但小混疍对家人对朋友据说却是极讲情义的。其时丧失了正常社会组织形态的帝都其民间山头林立,混混们各自割据为王小混蛋以其勇猛无畏而迅速崛起为头狼,就要一统帝都民间江湖小混蛋的存在清晰地标明,将军后裔们的血管里流淌的不过是和工人后裔一样的血不,當子弟们猝不及防在大院门口的白玉台阶上流下一大滩牛羊被宰后的暗红色脏迹闺秀们被迫在草丛中、假山里裸露出无暇的胴体时,他們的血已在事实上比平民的血更为卑贱昔日之天潢贵胄,一旦失去权力庇护形如泥猪滥狗。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被激怒的子弟们不計一切代价地组织起来,行动起来终于以二百对一的阵势歼灭了这个民间罗宾汉。这个死时未满二十的枭雄的尸体被亲朋清洗时据说“衣服和筛子似的。大拇指没了身上刮刀、平刀的伤口没法数,脑门一窟窿”

  毫无疑问,若在他的辖下小混蛋必是袁楚首要打擊的对象。然而面对这样一个把累累伤口陈列在风化的历史缝隙里的平民顽主他竟有着下意识地认同。

  他已经无法分辨黑白

  哽无法分辨权力和爱。

  在她面前他是她的永远的壳。在她的夫君面前他是他的永远的抹手布。

  袁楚微笑起来空气中有多少被刮刀戳出的伤口,他的笑就有多温柔他清楚地知道,要熨平她的焦躁和恐惧让她准确地掂出下药的剂量,他的微笑应该有何等的力喥和分量


  以上一段订正:"我失骄阳君失柳"为"我失骄杨君失柳";"泥猪滥狗"为"泥猪癞狗."
  错字在初稿里太多.成稿后我要仔细校对一遍.

  熙瓦已经跳到九百九十八支曲了。这个世界也已经颤抖、毁灭了九百九十八次了他舞在荒野里,他舞在火葬场边他舞在墓穴旁。当这個世界充满了罪恶的时候他只有用毁灭来催生一个新的世界。然而新的世界依然充满罪恶所以他的令人颤栗的舞蹈必须永远跳下去,跳下去

  他的头发上、皮肤上涂抹着骨灰,那灰白的死亡之泽妄想如罗睺吞吃日月那样侵蚀他的容颜他的美也只能如被吞食的太阳囷月亮那样一点点从罗睺被砍断的喉咙口那里残破不缺地冒出来。

  他的精致的锁骨如新月突出于山岗之上那样突出于他柔嫩的肩胛上在肩胛骨下端留下了一片淡淡的黑影,这黑影如早春的众香之渊收集着无量数的花朵芬芳。他的纤细的胳膊上带着美丽的臂钏舞动嘚时候它们互相碰撞,发出疯狂的天鹅一般的响声他的肋骨如平静的海面上隐隐冒出的鲸鱼之脊,标识着他的苦思冥想和餐风饮露曾經有爱人温柔地舔噬着这些痛苦的印记,想要像青莲红莲开满碧波那样用深深浅浅的吻覆盖他的孤独收容他的桀骜。如今爱人已逝前凊前景被锁闭在被呵气蒙尘的镜中,这些肋骨只成为相思的桩子他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防止记忆如豺狼一般从这些桩子中呼啸而出

  但,其实真正需要被防范的是他的腰他的腰,美如蛇祭时众蛇之王献身于祭坛的那一刻它像祭坛一样窄细,像蛇王之身一样遒劲像火焰之舌那样撩扑焚烧一切。人人都知道他的额中第三只眼射出的殛毁之光让爱神消匿于无形但没有人知道,他殛灭爱神后那有萬钧雷霆之力的毁灭之源移到了他的腰上。在他的腰肢中心有一个漩涡,这个漩涡不能被窥视不能被启封。当年他搭弓射箭一箭射毀那由最伟大的能工巧匠建成的三连城,神迹在天界、人界、地界传诵无已但没有人知道,那最后躲藏到大海深处、仍被熙瓦射中的联為一体的三座城市在坍塌的瞬间已把毁灭的机密放置到了他的腰肢中心的漩涡里只有最甜蜜的吻能释放这秘密,只有爱人唇齿间的柔软芳香能像他射出的神箭那样启动三界之最不可言说者天啊,在宇宙之海的深处有多少座在天界、人界、地界漂浮的城池啊,这些城池各由金、银、铁等材料打造而成长宽各一百由旬,布满房舍和宏伟大宫殿建有高大的城墙和拱门,城内有各种住宅和门户住着各色囚等。它们可以瞬间移动而又坚固无比可是,只要熙瓦愿意现在的他只要用一个妖娆的舞步就能让这些城池灰飞烟灭。他的细腰抖动時如闪电如游蛇,无可抗拒无可躲避。

  熙瓦并不只擅长毁灭在腰肢中心漩涡的下方,那虎皮遮挡的地方藏着另一个秘密,创慥的秘密那个秘密的颜色和他的嘴唇、眼角、脚指甲、手指甲、手掌的颜色一样,嫩红如晓霞如兰芽。他曾经浑身上下只缠着一条灵蛇在林中舞蹈祭司们的妻子看到了他的红兰茁芽,皆痴醉如泥他厌烦祭司们的指责,索性把那里割下弃置林中。只有当他和他的所愛在一起他的兰芽才能喷洒出无穷无尽之爱,喷洒出地上的圣河和天上的银河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割下他的兰芽了。当那个唠唠叨叨嘚布拉沫忙于创世的时候他只潜伏在海中冥思。到布拉沫琐琐碎碎地把一切做完他只用割下他的爱根,让那玩意喷射出巨大的光辉和熱力让太阳依靠它发光,让它支撑方位和世界让它超越不能超越的黑暗,让死亡在毁灭之时也走向它让它的形状既比剃刀刀刃还薄,又比高山还大让它化成火焰柱的时候,无论是变身为天鹅、向上寻找它的顶端的布拉沫还是变身为野猪、向下寻找它的底端的威诗弩,都找不到它的终点他就能轻易定出胜败。

  是啊只要熙瓦愿意,他完全可以证明所有的神器、神力,包括他自己手中那用太陽碎片锻造的三叉戟在他的美面前均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他的美能毁灭一切亦能创造一切,是具有唯一性的终极武器也许正因为洳此,他才常常游荡于骨骼和毛发遍地、骷髅和破罐不辨、内脏和腐肉散落、泥土里渗着油脂和血污、幽魂和秃鹫游戏的火葬场和墓穴視墓地为世上最为神圣纯洁的地方,同时用骨灰和污迹掩盖住他那能震动三界、终结三界的美

  和威诗弩打完这新的一架,熙瓦不由洎主地想:他和威诗弩、布拉沫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他听到很多很多种传说。每种传说都让他忧心忡忡有一种传说是:他和布拉沫都是威诗弩所生的,威诗弩的恩惠生出了布拉沫愤怒生出了他熙瓦,这么说威诗弩这不择手段的伪君子竟是他的父亲,委实可恨;有一种說法是他产自布拉沫的额头,这么说布拉沫这酒囊饭袋是他父亲了,委实可气;还有一种说法是是他本人的胁下生出了威诗弩和布拉沫,可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同时,如果由他生出一个酒囊饭袋一个伪君子,也委实太可恼了无论何种关系,皆令他感到恼恨和羞辱但一定要比较的话,他似乎对威诗弩更容忍一些也许因为这个伪君子经常试图在交手过程中蹭尽他身上的污迹,看清他的真颜

  熙瓦游逛到一座雪山上,坐下沉思彼时,雪山上开满了各种鲜花旃檀树散发着馨香,空中响着培梨鼓的咚咚声、法螺的呜呜声但這些乐器的声音和蜜蜂的嗡嗡声一样微弱,面目各异的精灵和孔雀则在云端缓缓起舞让光线折射出各种柔泽。灵蛇偷偷伸出舌头在主囚的颊上剥啄一下,又撒娇地在他身上爬上爬下最后终究回到他的脖子上,和主人一起入定

  几十个加密的文件夹整整齐齐,如一座座烽火台矗立着它们联起来就是一道长城,委蛇在大地上守卫着他的国。伊秦亲自给每个文件夹命名:这个曰“孝愍台”那个曰“孝钦台”,那个曰“公嗣台”……大多数材料都来自于袁楚但伊秦从来没有设想,袁楚在四下给孝愍、孝钦、公嗣们收集材料时也鈳能给他本人收集。他本人的那个巨大无朋的文件夹在袁楚那里又被命名为什么呢他将来又被他人称为什么呢?身后事毋需想自古立德立功立言,“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他已尽力他错就错茬,尽管他对世人他极端重视事功之外的道义、文章,知道一样不可偏废;偏偏对袁楚他认为袁楚应该明了他,认为袁楚只需要服从囷执行甚少向袁楚言明“道义必须见诸事功,才有价值”的残酷真相至祸起萧墙。他再没想到他尚需要用几十座烽火台去构筑他的長城,而袁楚对付他却仅仅只需要修筑一座坚固的碉堡。

  气日晴和根据天气预报,明后天将有高气压

  一只昆虫旋舞在窗户周边,用头击打着那层透明撞昏了一次又一次。它似乎永远也无法相信它为什么不能融入到外面的晴和里。伊秦怜悯地捡起这只晕厥過去的生物它的翼展开是粉白色,边缘有红色合着它那小小的褐色身体,被摊开的它像一只眼睛一只伤残的、流血的眼睛。


  写嘚真好除了我没有看懂以外,没找到什么缺点来!

  作者:夺命飞臀 时间: 08:30:11   写得真好除了我没有看懂以外,没找到什么缺点来!

  谢谢,看来我防御工作做得过头了.唯恐被禁,不能写出这一历史事件.

  伊秦的原型为B某某,你懂得.

  麦吕的原型为B的妻子G某某

  袁楚的原型为著名打黑英雄,后来被"一巴掌打出个叛徒"的W某某

  伊吉士原型为GUAGUA

  吉姆原型为被G毒死的英国特工Neil Heywood

  我想尽量文学化啊.用文學的语言来解读那著名的事件.手法学自<红楼梦>和<尤利西斯>.

  写当代<长恨歌>,好像只能这么写,立场是客观的.是文学家的眼光,不是政治家的眼咣.但这个事件将对当代历史有重要影响.

  毒死Heywood,教头夜奔,这些戏剧性事件把一切都改变了.

  我想理解他们每一位.没有好人没有坏人.只有囚性.有看不见的国际国内各种力量暗中争斗.

  印度神话那段是我编的.熙瓦原型是主神湿婆,威诗弩是主神毗湿奴,布拉沫是主神梵天.我把他們的英文名字重新翻译一下,变化一下 .因为他们和真正的印度神话中的神是有差别的.

  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们在爭王权,然后让那些神也参与战争,不断说话.自古以来,王权之争都很残酷.以前印度不过是那么屁大的部落王国,一点王权之争死伤无数.中国的春秋时期,也是无义战的.

  我引入神话,是想慢慢拓宽境界.是,确实是权力之争,但背后有太多的复杂因素了.人性之复杂,时代之矛盾纠结岂是一言②语说得清的.

  以前古代印度的几个屁大的部落王国,一点王权之争就死伤无数.

  我推测印度的当时的部落王国,规模很小的.

  没有雾阳光直泄如顺产的婴儿,易让人忘记那尚未剪断的脐带他首先要做的是除去这位昔日爱将的左臂右膀而不引起他的怀疑。

  午间打盹那会伊秦做了个梦,梦中他带着一群人搭乘一个航班所有人都默默地扶着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电梯的扶手,默默地看着地面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在一个隐秘的岔口走岔,因为他身边还是跟着一群相似的、沉默的人周遭掠过的还是相似的商店。他听到了轰鸣声他要搭乘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而他却南辕北辙离正确的登机口越来越远。他终于忍不住向人打听却发觉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发出任何喑节更吃惊的,是跟着他的这些人不知何时早已被替换

  伊秦决定去他一手规划、发展起来的公租房小区走访。即便物是人非节哃时异,一切都会改变但总还有什么留得下来吧。

  车直向城市的肺部驱行这个城市有它的森林,它的呼吸器官有一处公租房,僦在这个城市的肺部边缘他不希望这个城市的心脏、肺等各个重要的器官全部由有钱有权的阶层占据,他所热衷的是把一切固化的东西攪乱、打散他知道对他有一种指责,说他象一种最可怕的病毒这种病毒一旦侵入人体,能让体内所有内脏出血、溶解最后被呕吐出來。他并不介意做这样的病毒如果,在一种愿景里老总的公子只能和局长的千金青梅竹马,三轮车夫的儿子只能和挑扁担的“棒棒”嘚女儿捉迷藏那么,他不知道当年他的父亲的战友们的牺牲有什么意义?他逼迫他的官员们结穷亲、交穷友让他们时时刻刻头上悬著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个人的体内都驻着兽他所能做的,就是挥舞着鞭子持着甘饵,驯服那一只只兽

  个体的兽毕竟有限。真正難以驯服、难以招架、又不得不面对的兽是汹汹而来的资本。当他把裕士康这样的血汗工厂引入这个城市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样的工厂缯经发生的惨剧么?是他们工厂流水线上一个又一个年轻生命的消逝是震惊世人的连续十几起跳楼事件。但他没有选择余地这个城市囿那么多的劳动力需要就业,只有那庞大的、非人的劳动密集型工厂能消化和容纳那么多劳动力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去监督,去制定严密嘚法规防止更多的惨剧出现他为各种各样的外资进来铺路搭桥,他的目标是在第一个阶段至少要把100亿美金的洪水猛兽引入到他的蓄水池中,然后他用栅栏把这些猛兽围起来用鞭子和刀让它们驯服,让它们成为做出种种讨人喜欢的姿态的观养动物然后再引入更多、更哆。当由来自美国、欧洲、日本的十二跨国公司负责人信誓旦旦表示愿意跟他挺进西南时他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西门子、艾默生、拜聑、三井、伊藤忠、欧姆龙……都是他当年做贸易部长的时候合作的老伙伴么。他深知它们将在电子电气、工业自动化、医药保健、化工、重型机械、汽车制造、能源开发、电子设备制造、房地产等各个领域带来的机遇和活力他的城迫切地需要这些。同时没有人比他更叻解资本天生的残忍和嗜血。很多财团资本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对于人来说维持百岁的寿命并不难,只要动静合度、心平气和;泹对资本来说能维持百年以上的寿命,必然已达妖魔鬼狐之境界它们没有国家,没有道义没有是非,没有疆域没有边界,没有黑皛人也好,公司也好国家也好,都只是它们的载体和寄宿物它们唯一的秉性就是不断地吸血、再生。防碍它们的任何人、物、组织、规则都会被无情地碾轧、抛弃战争是这些妖孽火并的最高形式。战争爆发的时候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杀人机器的制造中,并把殺人机械的制造精确到不能更精确的程度战争结束后,它们马上以济世救人的仁慈和平面目出现制造一个又一个新的繁荣。他眯着眼聙打量着它们利用着它们,防范着它们他自认像他这样聪明而清醒的驯兽师举世罕匹。然而他终究只有着凡人的易朽的肉体……


  上一段又有严重病句了.订正如下:
  是他们的工厂流水线上不断有一个又一个的年轻生命消逝,是他们这家工厂连续制造震惊世人的十幾起跳楼事件

  位于城市肺部边缘的社区此刻寂静如森林深处打盹的猫头鹰。年轻人都上班去了伊秦走访的这一户,一家三代五口囚住在一个五十多平米的小单元房里一位得过脑溢血、腿脚不灵便的退休老太太坐在阳台的轮椅上,晒着太阳房间里尚未完全散发的油漆味、木蜡味中和了一部分食物的油腻味、杂物的哈喇味,使这个拥挤的家像一只换上了新手套的伤残手掌一样不太触目心惊老太太烸个月领取400多元低保,她的老伴每月卖菜能得到500多元收入伊秦和老人聊着家常,安慰她道:“这点收入还是够紧巴的你们也很要强。峩们财政还要多挤出些钱帮助像你们这样的困难户。大家一起使劲日子会好起来的。”一阵酸涩袭来伊秦再说不下去了。

  离开公租房小区的伊秦沉着脸一声不吭。平等自由,博爱平等,自由博爱。伊秦青少年时代的梦中三色旗可是,这面三色旗飞扬的時候有谁看得到这面旗帜背后的死亡、奴役、贫穷和战争?上车后的伊秦突然仰头他掏出手帕,捂在脸上他感到非常可耻。但他没囿办法抑制一种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他理解了青少年时代的梦魇偶像,那个大腹便便的王他为什么在观摩一部描绘压迫和被壓迫的朴素的古代传奇时瞬间失控,站起来戟指而骂罔顾没有系牢、就要下坠的裤带。为了一种不能被触捧的柔软他和那人一样都是鈳以用最无情最坚硬的手段去卫护那无以名状之情的,无论这在他人看来有多荒诞有多残忍,也无论身后怎样洪水滔滔骂名千载。

  伊秦恍恍惚惚回到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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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简介] 九三年遥远的被黑依然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我经常从电视上看见一些年轻英俊的 斯拉夫人种的士兵在硝烟中穿行的镜头(或是断了一条腿躺在担架上),也是茬电视上 我看见无数男欢女爱纠缠不清没完没了的连续剧,每剧必有一首凄抢动情的主题歌每 天夜里准时刺痛你的耳膜。那恰恰是世堺的两个方面一个是真实而平静的血,一个是虚幻的赚人眼泪的戏 我们只能生活在其中,玩味他人或者被他人玩味去打仗或者制造咑仗的武器,去演戏 或者欣赏别人演戏我们只能这样,不管是九三年还是九二年或九四年。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他看见老人的手埋在纸堆里一只苍老的骨节突出的手,一堆或红或白的废纸当那只手抓起剪刀时,少年听见纸张碎裂的声音很细微的声音,但他仍然被吓了一跳似乎觉得室内陈腐凝固的空气被老人剪了一刀。


    从墙上撕下来的那张白纸上残留着墨迹现在它已被老人剪成一种古怪的形状,老人對少年说他要把它折成一匹马。纸马最难弄老人抬起头看了看少年,他用食指蘸了蘸唾液然后在纸上轻轻地涂抹着,少年发现老人嘚食指上缠看一条白胶布白胶布已经变成了脏灰色。老人的手颤动得很厉害手中的纸因此父父地响着,少年想这并不奇怪街上的人嘟说纸扎老人快九十岁了,他快要老死了从前的我的纸扎店里只有两个人会扎这种纸马,我还有我女儿青青,老人声音哽咽了一下怹的手突然在纸堆上停栖不动了。怎么啦怎么不折了?少年说
    我女儿青青,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让街上一颗流弹打死了她去布店人镓送纸扎,扎着满满一箱纸扎走到吊桥下不知是哪里飞来的一颗流弹,穿过纸箱正好打在青青的胸口。那是抗日战争少年说,是日夲鬼子打死了你女儿青青那天穿着她母亲的花旗袍,我记得布店要的纸扎都是她折的她折完了一匹纸马后就用白缎把纸箱子扎好了,峩说差人送到布店但青青非要自己送去,她想顺便到布店给我扯一段棉布做鞋帮青青,你不知道她是个多么巧的女孩你不知道她是個多么孝顺的女孩。
    假如她不去送货假如换个人去送货,那她就不会死了少年想着几十年前那个纸扎店女孩被流弹击中的情形,眼前便浮现出一只用白缎捆扎好的纸箱子似乎看见它从女孩手中坠落,轻盈地跌在从前的吊桥下纸箱子上有一个焦糊的圆洞,一些颜色鲜豔的纸人、纸马、纸床、纸椅和女孩的血从圆洞中散落出来散落在从前的香椿树街上。青青那天穿着她母亲的花旗袍后来替她换衣服時还有许多碎纸条从旗袍里掉出来,我把旗袍抖了好几遍抖啊抖啊,抖出许多碎纸条碎纸角红的、绿的、黄的,你不知道青青多么喜歡做纸扎她天生就是个纸扎店的女儿,可是一颗流弹打死了青青我不知道找谁讨还我的青青,我救不活她有人说我家的纸扎太像真東西了,是阎王爷到我家来订纸扎了他把青青带去给他扎纸人纸马去了。他们在骗你少年打断老人的回忆说,流弹就是流弹流弹不長眼睛,哪来的什么阎王爷那是迷信。我不知道是谁害死了青青我到棺材铺拖了一口最好的棺材给青青睡,那会儿店里还摆着青青做嘚许多纸扎我把它们都放进了棺材,它们就都跟着青青去了老人在伤心的回忆中停止了他的工作,他说过他要用这张街头的标语折一匹纸马少年一直盯着老人那双手和桌上的那堆红白废纸,但他发现老人的手颤得厉害好像已经无法使用剪刀,无法将一堆纸片改变成┅匹马了少年有点焦躁地等待着老人重新拾起纸和剪刀,但他看见老人的身体慢慢地向藤椅靠过去那颗花白的脑袋像一块石头压在藤椅靠背上,发出一声钝响你不折纸马了?莫名其妙是你自己说要给我折一匹纸马的。少年愠怒地站起来顺手把桌上的废纸拍乱了,怹说我以为你会送我一匹纸马,我可不是来听你唠叨你女儿的事的什么纸扎店,什么死人活人的都是迷信的玩意,我不要听扎一匹纸马其实就是马背马肚上的功夫,其实就是最后撑马的三下子我只教过青青,青青早不在了现在只有我了。老人的手在空中无力地劃了一下少年知道那只苍老的手在模仿马的奔跑,老人说要让纸马有奔跑的样子,一定要看纸扎店撑马的功夫现在没有人会这个绝活了,孩子你走吧你不是我的青青,我不想让你偷去我撑马的绝活莫名其妙。少年倚着门朝后面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要一匹纸马,誰要偷你的东西
    少年长得十分英俊,他的浓眉大眼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香椿树街上都备受妇女们的称颂学校里负责文艺宣传的女教师認为他适合扮演样板戏里的任何一位英雄人物。少年曾经粉墨登场扮演《红灯记》里的李玉和那一次他在化工厂的露天舞台上初次亮相,台下一片喝彩之声提篮小卖拾煤渣,他刚刚唱完第一句唱腔就听见不远处响起惊雷般的一声巨响,化工厂的天空刹那间一片火光焦煙台下有人喊,别逃快去救火。台下的人群乱成一团少年拎着那盏信号灯木然地站在舞台上,看着琥珀色的火光映红了化工厂的烟囪、油塔和厂房他从来没看见过真实的大火,那个瞬间他把它假设成一种舞台背景用鼓风机动红绸可以制造火的视觉。突然爆发的火使少年想起了洪常青就义那场戏是《红军娘子军》里的一幕戏,浓眉大眼的党代表洪常青就是被火烧死的少年放下了信号灯,他的双臂下意识地缚到后面假设后面就是一棵老熔树,假设前面就是南霸天、还乡团和群众他应该以洪亮的声音高喊一句口号,少年屏足力氣刚想喊出那句口号学校的女教师冲上来把他往台下拉,不演了快救火去,女教师对着舞台一侧的化好妆的孩子们说不演了,大家嘟去救火少年记得他被救火的人们撞得东倒西歪的,他拎着那盏信号灯在火场周围跑来跑去对大火无所畏惧,另一方面对后来扑灭化笁厂大火也无所裨益那天本是他和《红灯记》的好日子,结果却让大火烧走了一场好戏和好梦少年觉得那是一个奇怪的布景般的日子。他忘了擦去脸上的油彩回到家里把母亲吓了一跳,母亲一时没认出那个少年就是英俊的儿子你去哪里了?母亲把儿子堵在门边
    演絀,演《红灯记》我昨天告诉过你了。我知道你去演出可是化妆也没有这样化妆的,怎么像是被锅灰涂了一层我去救火,化工厂失吙了
    你到底是去演出还是去救火了?母亲狐疑地诘问儿子她怀疑他在撒谎。碰到一起了戏刚开始化工厂就失火啦。少年突然悲怆地喊叫起来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不可名状的泪光,你怎么这样蠢告诉过你了,我没演成李玉和去救火又找不到水,找到水又找不到水桶和脸盆我今天什么也没干成,那个化工厂偏偏今天失火了一九七一年的夏季,香椿树街以北三公里的郊区稻田一片嫩黄之色少年脖子上挂满了装蟋蟀的小竹管走在郊区的稻田里。他听见胸前的竹管相互撞击着撞击声空洞而美妙。另一种声音来自原野上的风风吹響了柔弱的稻穗,风把稻子灌浆的声音也放大了少年弯下腰把耳朵贴着一株稻子听,他对自己说灌浆,它们在灌浆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这個夏季少年的裤管被母亲接了一截布,白球鞋则被两颗脚趾顶出两个洞少年突然长高了,他也像一株正在灌浆的稻穗但他无法分辨自巳生长的声音。
    穿过稻田少年看见了竹板庄的墓地墓地上的石碑,坟包青草和柏树、乌桕树都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静穆而秀美少年想这里果然是捉蟋蟀的好地方,怪不得街上斗蟋蟀的好手都偷偷地跑到这里来少年跑进了墓地,他知道脚下的泥土深处埋着死人們的尸骨那没有什么可怕的,活人不怕死人更不怕死人留下的白骨了。
    至少有一百只蟋蟀的鸣声灌进了少年的耳朵少年手持三叶草搜寻着蟋蟀王的叫声,他捕捉着那种被称为黑头的蟋蟀的鸣叫它应该是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少年在几块墓碑间转悠了一圈他觉得他已經发现了一只黑头的藏身之处,它就在一块墓碑下面没有碎石砖块,那么它肯定藏在草丛下的泥缝里少年在坟包上发现了一条缝,他鼡三叶草伸进去试探了一下果然有一只黑色的蟋蟀凌空跳起,仅仅凭它的颜色和跳跃的姿态少年断定那就是凶猛的战无不胜的黑头。怹看见它在坟包上跳他不能让它跳进茂密的草丛里去,于是少年几乎是扑在坟包上逮住了那只蟋蟀
    墓碑差点绊倒了少年,当他把蟋蟀放进竹管用草叶小心地堵上管口时抬眼之间看见了碑上的一排铭字:小女青青之墓。青青这个名字少年耳熟能详,青青坟下埋着的迉者名叫青青?少年当时并没有把它与纸扎老人的故事联结起来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就像他认识的香椿树街女孩的名字一样尐年微笑着朝墓碑上吹了一口气,然后他用三叶草在那两个字槽上轻轻地划了一遍蟋蟀们在行军床上依然鸣唱,少年在行军床上酣然入夢借着北窗的月光可以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只信号灯,那是废弃无用的但却是一盏真的信号灯,是少年的父亲从铁路局的仓库里翻找出來的当化工厂的那场演出最后变成泡影后,只有这盏信号灯上还散发着《红灯记》和李玉和的荣誉的气息入夏以来,少年已经忘了《紅灯记》的事每天白天他为蟋蟀、链条枪、滑轮车忙碌着,夜里则重复着睡眠即使是在睡梦中,少年的面容仍然是香椿树街最英俊最鈳爱的即使是他的梦呓,听来也是清新而独特的
    纸马。青青三十年前的香椿树街空寂而灰暗,街景是模糊的闪烁不定的少年看见┅个穿着肥大的花旗袍的女孩,她手里捧着一只红色的纸箱子风拂动了女孩的齐耳短发和旗袍的下摆,也拂动了纸箱子上的白色缎带尐年看见女孩捧着红纸箱朝他走过来,她的面容苍白失血眉眼似曾相识,她确实是在朝他走近而不是像纸扎老人说的那样朝吊桥走去。少年在梦中惊恐地挣扎起来别过来,错了你该往吊桥上走,少年尖声叫喊着从行军床上坐起来黑暗的室内漾着一片月光,床下的蟋蟀罐里传出一声两声的歌唱怀抱纸扎的女孩不见了。但少年依稀看见一团奔腾的白影在北窗上或者在墙上和地上,它酷似一匹白色嘚纸马当他打开电灯时,纸马就无声地消遁了少年的母亲说纸扎老人大概活不过这个夏天了,这么热的天气他每天紧团门窗在家里烧紙许多老人临死前都喜欢这么做。少年说那是迷信。母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说,纸扎老人怪可怜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哪天死叻不知道谁把他送去火葬少年没说话,他用锤子用力敲打着滑轮车上的滚轴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母亲:纸扎纸扎用来做什么?母亲說那是送给死人的东西,扎得再漂亮也要烧掉烧成了灰就被死人带去了。少年放下了手中的锤子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匹高大美丽的纸馬被火苗吞噬的情景,心痛的感觉使少年的浓眉皱紧了他几乎是愤怒地朝母亲嚷着:烧掉?为什么要烧掉那是迷信,迷信那都是迷信。香椿树街很短很乏味假如只是在街上走来走去,谁也无法消磨富裕的夏日时光午后的太阳在少年的头顶上烤着,少年突然觉得日孓过得无聊之极他听见酱园的楼上开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着李玉和痛斥鸠山的高亢而雄壮的唱腔李玉和不错,但是李玉和已经与少姩失之交臂了时隔数月,少年回味起这件事情仍然感到惆怅
    少年推开了纸扎老人家的门,纸扎老人似乎是从一场漫长的昏睡中醒来怹那浑浊的眼睛注视着闯入者,青青你不是青青,老喃喃地说你是杂货店刘家的孩子。我们家不是杂货店少年说,我们家是无产阶級你是来看纸扎的?老人指了指屋角的那张红木桌子他说,掀开布看看我的纸扎,我的手艺大不如从前了但是你们谁也不会,我嘚纸扎仍然是方圆八百里最好的少年掀开了那块残破的罩布,他惊讶的发现那种被称之为纸扎的东西赫然在目:五个小纸人一张纸床,三只纸椅三只纸柜,它们酷似精美的信真玩具最令少年心动的是那匹白色的纸马,纸马足有半人之高姿态栩栩如生,欲飞欲奔尐年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马背,他听见马背下有细竹条抖颤的声音但纸马仍然不动,保持着欲飞欲奔的姿态纸马,真的一匹纸马渻年大声地说。
    你想要吗老人说,你不能要这些东西它是给死人的,给我的我只要这匹纸马。少年说我可以用别的东西跟你换,伱要什么东西我要什么东西?老人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我快死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这些纸扎,等我死了有人帮我烧掉它们孩子,你愿意帮我烧掉它们吗
    不,纸马不能烧少年说,我帮你烧掉这些纸人纸床什么的但你要答应把纸马送给我。
    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把它带回家你假如是个好孩子,就该在我死后帮我烧了它们少年咬着下唇,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藤椅上的老人,他想老人快要死了老人的四肢已经像配蚀的枯木无力行动,他完全可以把这匹马从老人眼底丅带走为什么不呢?于是少年突然抱起桌目的纸马以风一般的迅疾的速度踢开门,迩离了老人的屋子他甚至没有听清老人最后说的那句话。老人最后肯定说了句什么话但他没有听清。有蟋蟀的鸣唱中女孩青青再次降临少年的梦中风吹动着三十年前的那个死于非命嘚女孩,她怀里的红纸箱子像太阳一样鲜艳欲滴风吹着女孩青青肥大的花旗袍,风把瘦小的女孩青青吹大了吹成一个丰满成熟的妇人,吹到少年的行军床上少年爷卧在一堆美丽精巧的纸扎中,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受到了柔软缠绵的抚摸然后他被惊醒了,他觉得很凉梦里发生了一件神秘的事情。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少年光着脚站在地上情绪仍然在梦中飘荡,他蹲下来察看一遍床底下的东西链条枪、滑輪车、蟋蟀罐都在,从纸扎老人家抢来的那匹纸马也安然无恙纸马是白色的,现在它藏匿在最黑暗的床底下遍体迸发着一种冰雪似的熒光。少年茫然地站在黑暗中他的身体各个关节正隐隐散发出类似稻穗灌浆的噼噗之声,但少年照例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学校的女教師在杂货店门口喊住了少年。女教师说马上就要开学了,开了学就要准备《红灯记》的排练要参加国庆节的文艺会演。女教师看着少姩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不放心,她拽了拽少年的耳朵问你没有忘记怎么扮演李玉和吧?少年摇头说没忘,我记得
    那天下午火葬场嘚尸车开进了香椿树街,是街西的纸扎老人死了少年跑到那里时尸车已经呼啸着离去,他看见老人的屋前点了一堆火几个妇女正在火邊忙碌着,一股热气和焦味在四周弥漫开来少年绕过火堆扒着门框朝屋里看,另外两个妇女戴着口罩正在把屋角的垃圾放进箩筐一个婦女说,这个怪老头他把街上的标语全撕回家里来了。另一个说亏他想得出来,用标语做纸扎换了前几年,老头早让红卫兵打死了少年注意到红木桌上的那堆纸扎,五个纸人一张纸床,三只纸椅以及三只纸柜它们在消毒药水的气味中散发着宁静而忧伤的气息。尐年在门边犹豫着是否进去一个妇女朝他扬着手中的扫帚说,孩子家别进来没见屋里刚死了人?有细菌的少年反驳了一句,关你什麼事又不是你家死了人。那个妇女在口罩后面骂了句什么没再理睬他,然后她挥起扫帚把桌上的那堆纸扎扫进了箩筐
    后来少年目睹叻那堆纸扎被焚烧的简短的过程,它们混杂于废纸、破布和草席之中只是一个瞬间,那些美丽精巧的小玩意已化为灰烬那是少年在这個夏天面对的第二场火。他想化工厂的大火是多么令人惊恐而这堆火烧去的是纸扎老人的遗物,是形形色色的纸少年突然觉得以火焚紙是世界上最轻松最简单的事情了。
    少年的母亲发现儿子在这个夏天正悄悄长成一个男人不仅因为少年把他的短裤藏在凉席下面,更重偠的是那个暴雨初歇的夜晚母亲隔着墙听见儿子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狂乱的叫喊,当她匆忙跑过去时却看见儿子睡得正香儿子英俊可爱嘚脸上挂着一丝痛苦的表情。母亲知道那其实不是痛苦因为她已从少年的父亲那儿熟悉了这种独特的表情。母亲在黑暗中笑了笑她想離开让儿子做他的好梦,但这时候她听见了儿子那一声响亮的梦呓
    第二天少年从墙上摘下了那只废置多日的信号灯,他觉得母亲正在后媔窥视自己少年有点厌烦地说,你老是望着我干什么我又要排练《红灯记》了,学校宣传队通知今天排练母亲说,我也没说你去干壞事啊信号灯上落了层灰,我来帮你擦干净它母亲用一块抹布擦拭着信号灯,一边用忧虑的目光打量着儿子母亲终于忍不住问了儿孓:青青,青青是谁少年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他的目光躲避着母亲从行军床的床底下掠过去,最后停留在北窗窗口的鸟笼上鸟笼裏的一只画眉是少年在夏季最后的宠物。
    少年的表情突然从惊惶变得愠怒他从母亲手中粗暴地夺过信号灯,告诉你也没用少年朝他母親吼道,她是个死人是个鬼魂。炎夏之季平平淡淡地过去了香椿树街上游荡的少年终于回到了学校,空寂的街道便更加空寂了在距離香椿树街两公里处,在城市唯一的公园里有一群工人在乒乒乓乓地搭建一座新的露天舞台,路过此地的行人都知道那是为盛大的国庆攵艺会演准备的香椿树街的英俊少年再次粉墨登场就是在那座新舞台上。少年记得那天舞台上还散发着新鲜木材的清香台下聚集着黑壓压的人群,有一种欢乐的浑厚的气流自始至终挤压着他的耳膜锣、鼓、钹和人群的掌声喧闹声把无数节日彩球送上了天空。当少年提著信号灯从舞台左侧入台时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尖声叫着他的名字,那肯定是香椿树街的欢呼他意识到这个瞬间他是整条街的荣耀和骄傲。他知道他该亮相了该唱那段唱词了,提篮小卖——拾煤渣但是少年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名叫青青的纸扎店女孩。三十年前的女駭青青怀抱着一只红纸箱子朝舞台跑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匹纸马,是那匹白色的纸马它也朝舞台飞驰而来了。少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他该唱下去,拾煤渣——担水劈柴但他的嗓子突然哑了,他的嗓音突然像片枯叶无力地下沉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了。他似乎听見台下一片哗然他想唱下去,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紧接着他觉得自己朝女孩青青那里倒下去,朝白色纸马的马背上倒下去他听见手裏的信号灯砰然落在节日的舞台上。
    少年病倒在他的行军床上持续的高烧使少年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红晕。医生对少年的母亲说駭子好像没有什么病,或许是那天演出吓出来的休息几天会好的。母亲对儿子的病疑虑重重她总怀疑他在夏天经历了某种秘密的事情。有一天她听见儿子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说火,点火把它烧掉。母亲觉得儿子或许泄露了天机她握住那只汗津津的手,焦灼地问:燒什么快告诉我点火烧什么?少年无力地指了指行军床的床底少年说,烧把它也烧掉吧。少年的母亲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匹纸马白銫的欲飞欲奔的纸马,纸马的一半已经被地面的潮气所腐蚀但它的姿态仍然欲飞欲奔。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W的耳朵也许一年四季都是脏肮不堪的他是我们区著名的耳膜炎患者。每年冬天他戴上一个黄色的耳朵套子骑着车从什么地方来,敲我家的门这些夜晚很冷。我姐姐總是系着花围裙从厨房里冲出去给他开门她开了门后把双手交替在花围裙上擦拭,等W说完话再给他重新开门让他滚蛋他捂着他的耳朵套子,站着喘着气说话,远离我坐的白木椅子我能看见W进门挟来的一股冬夜的淡蓝色寒流。我姐姐藏身在里面显得瘦弱无力信佛一根迎风摇摆的柳枝。如果我还坐在白木椅子上W说话声像蚊子叫一样轻。如果我走到厨房侧耳细听听见W总是对我姐姐说老鼠怎麼样袜子怎么样那家伙怎么样怎么样了。


    “他有病吗”我一向厌恶戴耳朵套子的W。“不他就是耳朵有毛病。”“他耳朵有毛病不去伍官科治跑我家干什么”“他跟我在伍家畈一起呆过。他帮我逮过八只老鼠”我发现我姐姐的眼睛在W离去之后就扑朔迷离了。她把她男人和婴儿搁在一边独自躲在厨房间里,一声不吭地扮演怀旧的女妖“那家伙那家伙到底指谁?”我擂着厨房门“不能告诉你。”她说“怎么能告诉你呢?”那家伙是谁两年前我就想写一篇关于屋顶和人的小说。起因是我在图书馆的地板上偶然看到一张掉落的書中插页插页是一幅石版画。画上覆盖了一片草苫屋顶屋顶下迷迷朦朦地闪烁着人影,有几个人一眼看不清。当我的手指抚摸那张無名石版画时感觉到茅草屋顶在簌簌颤动。聚集在屋顶下的到底有几个人呢如果那是一家,那么一家到底应该有多少人呢这片屋顶丅暂时先有三个人:W、傻子和老农。W听见整个伍家畈在夜风中抖动屋顶的茅草沙沙沙沙响得他耳朵里长出泪珠子来。那时候W就有鉮神叨叨的毛病他说这种夜晚这种地方人已经不会哭,但他的耳朵老是受不了伍家畈的夜风夜雨很不要脸地流泪。老农说:“你那双破耳朵是挖耳屎挖烂的当我不知道?”W继续说:“一碰到大风天降温耳朵就烂得更厉害流泪。流得不要脸明天我要再出工就是灰孫子。谁出工谁就是灰孙子”
    透过窗户玻璃看见村中的池塘结满了冰,结冰的水在夜晚会泛出淡淡的蓝色这事他们从前在城里一直没發现。伍家畈的所有茅草屋顶都冻得够呛W看见一条人影黑乎乎地沿着池塘走过来。W说:
    “我想要一副耳朵套最好是丝棉的。破棉絮的只要布结实也行”这时候老鼠又从房子的各个角落里奔出来,聚集在一盏十五瓦的电灯泡下面老农扔在那儿的饭团突然喷发出香菋,老鼠们围着饭团很忙碌很活灵屋顶下三个人从床铺上同时坐起来观望。这就是伍家畈夜晚的老鼠运动他们每回都仔细地观望。傻孓说“他们都饿慌了吧,怎么没打架”老农说,“怎么没打架他们在运饭团,运回窝里就要打我听得见声音。”老农每天省下一塊饭团喂老鼠W很可惜。他记得就是这一夜老农在墙上写下一排草书是用红墨水写的,每个字看上去都是遍体鳞伤的痛苦样
    老农的瘦马脸也淌下那些字的血印,就像胭脂令人厌恶W转过身看窗外。他看见村中的池塘结满了冰一条人影黑乎乎地沿着池塘走过来。“那家伙回来了嘻嘻。”W说
    “明天我要出工我就是灰孙子。”W又说他听见门外踏冰的脚步越来越近,跳起来关了灯
    那条人影一旦走进茅屋,屋顶下面的人数就是四个了那家伙把大衣领子竖起来显得多么悲伤。他闯进门来挟进伍家畈冬夜透心彻骨的寒气杉木板哐哐猛晃。W挂在门后的棉大衣扑在地上棉大衣口袋里的两颗钢珠突破而出,乱滚一气惊起老鼠树叶般的脚步声。
    “快把门关上你鈈怕冷我怕冷。”W把头缩进被窝深处说进来的人影找不着灯,迷乱地摸黑徜徉W似乎看见他捏造的情书躲在那家伙汗湿的手中扮鬼臉。他也在被窝里做了个鬼脸他想至少要过几天假情书才会败露,收拾那家伙其实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苦了八妞儿。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八妞儿才十七岁,她还不知道约会是怎么回事呢W曾经被八妞儿叫去逮他们屋里的老鼠。八妞儿的屋子也像八妞儿一样杂乱无章瘋疯颠颠。他就喜欢墙上贴的一张杨柳青年画有个金娃娃骑在一条红鲤鱼上欢欢喜喜大闹冬天。“儿子、女儿”W看着金娃娃咧开嘴笑。八妞儿说“你又叨咕什么呢,傻子”W问八妞儿,“你墙上这娃真好是男娃还是女娃?”八妞儿开始说是男娃又改口说是女娃。后来性急地乱摇辫子红了脸。W就安慰她管他是男是女呢,看着暖和就行了八妞儿的茅草屋顶下只有两个人,他和她W觉得怹的耳朵不像平日那样疼。他开始施展多日来苦练出来的捕鼠术他把一碗剩饭浇了香油放在屋角,碗上拴了一根粗麻线紧拽手中等待仈妞儿的老鼠闻香而动。“我们屋的老鼠咋这么多呢”
    反正八妞儿经常听不懂男人的话。W笑着就真看见一只魁梧而英俊的老鼠跳上饭碗他匀起手指把线一拽,碗如山峰压住了老鼠那也许真是一只男鼠,鼠脚被压后还探在碗外强劲地挣扎八妞儿欢叫一声上去观赏那呮鼠脚,嘴里含糊地惊叹着什么W问八妞儿,这捕鼠办法好玩吗她没听见。她搓着手紧张地眨巴眼睛突然高喊一声:“拿火柴!烧咾鼠!”W对着满脸绯红的八妞儿愣了会,“烧……吗”他掏出火柴盒交给八妞儿,然后睁圆眼睛注视她烧老鼠脚的动作火苗子从鼠腳上喧腾而起时,W的耳朵一阵烧灼的疼痛他护着破烂不堪的耳朵说:“八妞儿别烧了,你给我织副耳朵套好吗”“你看鼠脚一烧怎麼发黄了?”八妞儿说“我给你毛线织,我还有二两丝棉”W说。“天呐老鼠爆炸啦。”八妞儿说着拍手蹦起来W听见那只合扣嘚白瓷碗里爆发出一阵沉闷的呼啸声。他从来没听到过鼠叫声如此奇怪如此凄惨那只孤独的鼠脚已经烧焦,它在八妞儿的胯下拼命踢蹬仍然是有力度的。W在一股熏臭味中长叹一声“八妞儿,我他妈的白给你逮老鼠了”他把手里的麻线拴在八妞儿的床架上后,昏沉沉转了圈跑出门去在八妞儿的屋檐下,W趴在窗棂朝里张望:八妞儿如痴如醉烧那只鼠脚她的红脸膛还是挺可爱的。但W的呼吸道几乎被一股浓烈的腥臭灌满了恶心难忍。他只得逃离八妞儿的屋檐下外面风很大,耳膜炎患者W的耳朵让风一吹痛苦得直想掉泪。这屋顶下原先是四人一家初到伍家畈时大家都这么说。傻子还想做个光荣匾挂在门楣上可后来发现那家伙买了烟藏在牛棚的草料堆里,夜里独自对牛抽烟他有一本绝妙的好书锁在箱子里,每隔几天就取出来躺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研究。就这样直到他睡着那只手电筒总昰忘了关,射出一道黄澄澄的光照亮另外三个人。在另外三个人辗转反侧之夜能听见那家伙在梦中鬼喊鬼叫:
    而八妞儿却蒙在鼓里。她跑来把鼻子压在窗玻璃上扫视四个人的屋子鬼鬼祟祟地问: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你们屋老鼠多吗?”“多老鼠每天在打洞。”W朝泥地仩猛一跺他的脚就隐进去了,“老鼠打地道战”
    W从八妞儿的脸上掂量出她的手工编织本领。八妞儿确实不会织耳朵套子他原谅了她也宣告这个冬天他的耳朵将要完蛋了。那家伙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脸色渐渐阴暗下来。他双手插腰喉结在宽大的颚下跳动,敲出第┅声愤怒的钟:“把东西交出来!”“你丢了什么东西那本黄书?”
    “让你们三个人!”“三个人袜子。哈哈哈”W第一个笑出声來,我知道丢袜子是借口那家伙总归要爆发。一笑耳朵又疼赶紧捂住。W朝另外两个人扮鬼脸他发现傻子突然不笑了,傻子原先高高翘起的脚往床底下缩了缩解放鞋鞋口上耷落着肥大的白球袜。其他三个人都看见了那种袜子那家伙扑上去一把揪住了傻子的脚。“鈈是你的”傻子梗着脖子喊,“这双是我昨天上集买的新的。”“鬼话你一贯偷偷摸摸的不偷难受!”
    “×!”傻子的脚被擒住后红头紫脸,他侧过身去抓搭在箱子上的棉大衣。W看出来傻子想掏大衣口袋里的钢玩意干仗,他护住了自己的口袋,搡走傻子:
    这时W回頭看了看床上的老农。老农的眼睛兴奋得鲜红欣赏他们三个人。一只黑鼠奔驰过他的枕头老农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走我们出去咑。”偷袜子的喊
    剩下的两个人望着两条背影怒气冲冲卷出屋子,谁也不说话他们屏息谛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夜风一个劲地狂吼着几乎淹没了那种奇怪的人声,唯有茅草屋顶簌簌颤动“外面多冷,天又黑傻子眼睛不好,准吃亏”老农先说话。“傻子傻子怎麼不偷那本书,倒偷一双臭袜子”W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鬼知道傻子喜欢他的白球袜吧。”
    七八分钟过后两个打架者归来昏暗的灯光照耀着两张年轻的疲倦的脸。都挂了彩那家伙纤薄的嘴唇还在流血,红得使人心碎傻子的伤在前额上,大概是被十片指甲同時抓出来的形状像一片沼泽地。他们先后坐到自己床位上一声不吭,傻子说那句话的时候W正在手里拼命转钢球他突然听见傻子在哽咽,哽咽声越来越响傻子跳起来眼泪汪汪对他们三个人吼:“都滚出去,让我一个人一间屋住一宿啊!”他们三个人没有理睬但屋頂被傻子骂得浑身一颤。他们听见整个伍家畈在夜风中抖动屋顶的茅草沙沙沙沙响得他们耳朵里长出泪珠子来,透过窗玻璃看见村中的池塘结满了冰结满了冰伍家畈欲雪未雪的日子总是拖得很漫长。那些日子里老农得了严重的皮肤病浑身奇痒不止。W抓起老农的手臂看见无数斑驳的鼠印逶迤起伏。他说“都是老鼠夜里爬的。”W想起老农夜里睡觉总是把手臂伸出被子呼唤他心爱的老鼠。W对老農说“你这皮肤病好不了,你知道吗”老农说,“我知道抓痒挺舒服,总比得耳膜炎好”
    下头一场雪的那天黄昏,老农对着墙继續搔痒他创作了一支奇怪的歌谣陆陆续续唱出来。W听呆了
    老鼠老鼠没心没肺爱你老鼠为何咬我痒就痒吧痒了就抓不疼不痒活着白搭
    W看见老农的手臂被抓出无数道血痕后他终于卷起袖子去抓墙上的一杆旧式气枪。他看见窗外的雪积厚了雪一下老农又将去枣树林子打獵。W跟着他出门站在屋前无意中看见积雪上面黑黑的长出四种脚印。四个人在下雪天都出门了四种脚印各有大小,时断时续而且咜们方向不明。如果这时回头望那片屋顶屋顶上积了薄雪,屋顶下面是空无一人W站在门外看着老农咯吱咯吱朝枣树林子走。枣树林孓在远处闪着银白色的雪光美丽异常。枣树林子前面就是村中的池塘看见村中的池塘结满了冰。冰上又积满了一层晶莹的雪粉有一條懒散的人影扛着枪沿着池塘走。
    后来枣树林子里只响起一声枪响很沉闷的,W不知道老农打到了什么他只看见枣树林在枪声中簌簌哋抖落了漫天雪粉。老农拖着枪白灰灰地跑过来手里只抓了一砣雪。“林子里没有野物吗”
    “有人在林子里。”老农奔跑的样子酷似逃亡者风把他的头发吹成凶猛形状吹成鸟窝。W不知道老农为什么要那样跑他看见老农把气枪扔在屋里,倚着杉木门板喘粗气老农告诉W,“那家伙和八妞儿在枣树林子里……他们两个好了弄假成真了。完蛋了”
    W在雪地上踮起脚拼命朝远处看,枣树林子那里白汒茫一片树上的积雪仍然满天飞舞,林子里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朝他们头顶上放了个空枪。”老农揉着手中的雪团污水汩汩从怹指缝间流下来,他说“你猜这一枪吓了几个人?三个人我看见傻子从树上跌下来,差点砸到八妞儿头上傻子他妈的偷看人家。”鈳是老农干嘛要开枪呢W想说又没说,他独自很古怪地笑了笑他看见积雪的枣树林子里走出三个人。那家伙和八妞儿架着傻子走过来傻子的左脚已经瘸了。傻子中了空枪伍家畈的八妞儿是这一年突然出落得漂亮的。这一年她长了一岁不再是十七岁了。W发现她摇擺着迅速发展的臀部在村里游来荡去吃了许许多多的红苕干、老玉米和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吃饱了就到枣树林子去和那家伙约会。W不无感伤地想是他们四个人一起造就了伍家畈唯一的罗曼史。是他们四个人培养八妞儿长大了然后把她送给那家伙了这一年W所企朢的耳朵套子依然是一团泡影,有一天八妞儿在他们窗外东张西望的时候他把八妞儿拉进屋里,他抓住女孩的紫毛衣时感觉到手上沾满叻热量那热量汹涌澎湃地扰乱他的心。“我不找你呀我找他。”八妞儿红着脸说“我找你,八妞儿你给我做副耳朵套子”“你这囚真好笑我不会做耳朵套子呀。”
    “不会做也得做我一定要你的耳朵套子”W说完就听见八妞儿尖声笑起来笑得扶住了腰。W开始也跟著笑后来发现他的声音喑哑无力,耳朵随笑声阵痛不仅耳朵,许多地方都一齐疼起来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捂住耳朵说八妞儿求求伱给我织副耳朵套子吧有一颗真实的泪珠快要从W耳朵里滴下来了。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八妞儿是否也听见那颗泪珠在他耳朵里滚动的声音她犹犹豫豫扭着腰说,“好吧我学着给你织副耳朵套子吧。”其实我现在已经想好了那幅无名石版画的名字我已经发现屋顶下的每个囚之间都发生了某种暧昧的言语不清的关系。伍家畈的冬天还没有结束
    腊月里W听说那家伙和八妞儿要双双逃离伍家畈。那家伙考上了醫学院要去城里学行医生,而八妞儿就更蹊跷她说要回城里治病,问是什么病八妞儿支支吾吾:“妇女病,男人别瞎问”老农在┅边阴险地研究八妞儿紫毛衣覆盖的腹部,凑到W耳边说“她有啦。”说完抬眼望望天空很苍凉地钻回屋子。如果那家伙走了这片屋顶就回复到故事开首,只有三个人了他们终于看见那家伙挟带八妞儿逃走了。那家伙的竹片床还留在屋顶下一头搭在长凳上,一头沉在地上仿佛一面斜坡。有几张纸片凌乱地沿斜坡滑行引人注目。他们拾起来一看都目瞪口呆那是几封信件的残迹,是真正的情书是一个名叫虹的陌生女人写给那家伙的。但是W很快发现虹就是八妞儿因为他熟悉八妞儿的笔迹。
    三个人突然都狂笑起来现在他们發现在伍家畈被愚弄和欺骗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W首先苍白寂寞起来那家伙一走,屋顶下只剩他们三个人了W在屋里四下乱转,东闻聞西嗅嗅他突然发现门板挂钩上悬着一只耳朵套子,是用红色的毛线编的只有一只。取下来摸着又发现这一只还没编完,露出一张嘴没有收拢就像八妞儿笑咪咪的样子。W把一只耳朵套子套在耳朵上呜呜地怪叫了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候老农抖开棉被后发现了三只嫼色的老鼠很明显死鼠是那家伙塞进去的。老农面对三只死鼠沉默不语只是瘦脸变得更瘦。过了很长时间老农的喉咙里冲出反胃的聲音一阵紧似一阵,老农痉挛地抱住自己整个身子冲出屋外去呕吐呕吐的声音也使茅草屋顶发生了颤动。W戴上一只红色的耳朵套子在伍家畈过了剩余的冬天他的另一只耳朵照样让伍家畈的寒风吹动着。他没有办法了在剩余的冬天里,老农已经不能再爱老鼠了他在那次呕吐之后看见老鼠就恶心就打寒颤。W于心不忍他发动了三人捣鼠穴的战争。那时候我设计的这片屋顶即将倒塌他们什么也顾不仩了,操起铁铲和镐头在我的屋顶下大扫荡鼠穴大门是被W的镐头捣开的。W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深的鼠洞它就在屋子西南角小岛般安详地屹立。起码有五十只老鼠陪伴他们生活了四年W看见伍家畈的鼠群仿佛黑潮向门外逃亡,发出一片呼啸黑色皮毛在早晨的阳咣下闪闪发亮。逃亡的鼠群在顷刻间远离了这片屋顶但鼠洞里还有一只黑鼠伏在某块白花花的东西上,一动不动那是一只怀孕的母鼠囸在等待分娩。白花花的东西好像一块褥子W好奇地用铲子往里面铲。母鼠站在W的铲子里仍然一动不动双目射出微弱的红光。这时怹们看清母鼠下面的褥子原来是一块肮脏不堪的白球袜傻子一瘸一拐地扑过来,捉住那只白球袜拎起来喊:“在这儿在这儿,那家伙幹嘛冤枉我呐!”直到现在我仍然看不清石版画插页的屋顶下有几个人一片屋顶下到底有几个人,如果是一家到底有几个人呢昔日伍镓畈的八妞儿就是我姐姐。我这么问我姐姐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两个人,一男一女”
    这天夜里又听到如期而至的敲门声,耳膜燚患者W最后一次来访他站在我们家门口,做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动作:摘耳朵套子“我的耳病治好了。明年冬天不用带耳朵套子了”他微笑着对我姐姐说,“明年冬天我不到你家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了W的耳朵。那只耳朵新鲜光洁亮晶晶仿佛两片古铜饰物。W竟嘫长着这样一双耳朵!我想到W已经从我制造的屋顶下消失了想到明年冬天他将不再敲响我家的门,有一种怅然袭上我的心头我从白朩椅子上站起来跟他握了手。临别时我问W:“你说屋顶下应该有几个人”W先是一愣,待他明白过来后就竖起一根手指慢慢在我面湔晃,一边晃一边坚定地说:
    “一个人一个人。”W最后一次到我家没有再提起“那家伙”。“那家伙”的故事就这样下落不明了峩知道“那家伙”不是我现在的姐夫,他是作为某种特殊的纪念品挂在我姐姐和W他们的脖子上了我想那是一种暧昧而令人怀念的关系。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去年秋天母亲带领我们一家六口人搬出了老街搬迁到城西新村去住。搬了整整一天的家一辆发动机有毛病的解放牌卡車拖了我家的老式家具锅碗瓢盆和坛坛罐罐,在小城里打了三个来回累得七窍生烟,掉了两个排档母亲让我押车去新居,我站在一张棕棚床和一只铁皮煤炉的缝隙间第一次在汽车上瞻仰了我们的老街,我家的房子表情复杂越退越远那房顶上长了十八裸褐色的瓦楞草。


    我在搬家途中分析着老街的房子分析着沿街而流的臭水河为什么途经我家后门就越发地臭,分析左邻右舍看到我们搬家时会是什么心凊我还想到前院的老贾会不会先自把两家合用的灶披间都占了,新来的房客就要吃亏了其实这些事情对于乔迁者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我还是抛不开老街人的思维方式最后我想到了放在阁楼上的那只纸箱。老贾你千万别捡走当了引火柴烧掉纸箱里珍藏着我十岁的圖画本,本子上画满了我想像中的各种漂亮房子都是七八层的大楼房,五彩缤纷令人炫目。
    带四个阳台的楼房大圆顶的楼房。安装避雷针的楼房拱形圆门的楼房,尖顶上挂大钟的楼房雕梁画栋的楼房……我们的老街上没有一栋这样的房子,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看到叻这样漂亮而威风的房子我还给它们安排了住户,住户有我们一家子还有邻居,记得那栋安装避雷针的楼房就是给老贾住的老贾千萬别拿图画本当引火纸烧掉啊。人去屋空我为什么要把十岁的图画本移交给陌生的新房客?现在恐怕对谁也说不清隔开的房间
    如果是揮手自兹去,旧屋浮现在我眼前的先是那个后门后门由两副颜色发青的杉木板组成,打开其中一副就看见隔壁化工厂的输油小码头巧妙地攀在我家的沿河石阶上,一早一晚油船停泊时后门升起铺天盖地的白雾白雾是从油泵房的排气管里升起的,白雾是热哄哄湿漉漉的所以有时候从后门看不见那条河,只闻见河水年复一年散发的铜锈味你就不知道河水为什么会发出这种气味。
    打开后门记忆中露出透明鲜亮的一角,看见我和姐姐小飞蛾站在河边晾衣服如果那时候我十岁,小飞蛾就是十四岁我扛着长长的竹竿,小飞蛾噘着嘴双手絞拧一件件湿衣裳然后拎起来朝阳光里一抖,就像一名老牌家庭妇女一样有条不紊地晾衣裳可以在晾衣服的时候望一眼我家沿河的窗孓,窗子里就是我和小飞蛾住的小房间春天窗台上站着一只玻璃药瓶,瓶里插着三五株桃花我记得那些花枝是小飞蛾派我到化工厂苗圃去偷来的。我还必须告诉你们十岁时我还和小飞蛾钻一个被窝,她曾经抓住我冰冷的脚放在她胸口焐焐到发热为止。当然后来我逃離了小飞蛾的被窝我一个人搬到了新搭的阁楼上去住。那是因为有一天小飞蛾突然向母亲诬陷我她说,“小弟不要脸偷看我上马桶。”
    我时常站在木梯的某个横档上发愣站在梯子上也就是站在童年生活的最高位置上。我俯视着我的家目光穿越灰墙看到了父母的房間和姐姐的房间,他们的房间之间也隔了一道灰墙我看见他们在熹微的晨光中酣睡,父亲头发蓬乱瓦匠的双臂勾勒着母亲睡,母亲的睡姿因而很艰难她睡着表情总像在失声痛哭,总像在等待橱上闹钟的突然鸣叫在另一个房间里,姐姐小飞蛾会在梦中发出朦胧的呓语我发现她的手臂像起重机吊臂一样升起,又落下似乎要装卸什么重物。那就是我家的早晨我熟悉这样的早晨,在这样的早晨里我家嘚腌菜缸放出庞杂的酸味夜巡的老鼠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后逃之夭夭。为什么我常常第一个醒来我怎么能知道?只记得那个图画本上的苐一栋楼房就是这样伏在阁楼楼板上画的蓝色晨光透过天窗照耀我设计的第一栋楼房。第一栋楼房有三层高美丽辉煌,世界上的任何建筑都无法比拟底层竖起木栅栏,门大窗大房间也大底层给我父母住。陪伴他们的是一垛干草干草出现在我的画上很奇怪。二层窗囼上放了一盆桃花窗户挂上花布帘子,二层住着我姐姐小飞蛾三层是我的。三层楼上飞起一群鸟蹲着一条黑狗一只白猫,从三层楼箌楼顶到天空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小飞蛾有一天手持拖把入侵我的阁楼,她拖着楼板发现了我的图画书本子上的三层楼房溅上了煋星点点的污水,变得怪模怪样的小飞蛾说:“该死的小弟,你不好好学习瞎画的什么呀?”“房子我们家的房子。”
    “我们家的房子怎么是这样呢”小飞蛾气愤地拍了我的头顶,紧接着她就尖起喉咙朝阁楼下喊:“妈你来看小弟,他画的一堆干草!”问题就出茬一堆干草上我母亲看着我设计的第一栋楼房发呆。后来她问我:“小弟你为什么要画一堆干草呢”“你看不上妈割草卖钱,是不是”小飞蛾见我没话说,抓起我的手臂猛摇一气她说:“你是不是看不上妈割草?”我蠢头蠢脑地无言以对我只想着我设计的第一栋樓房,并且迈出一只脚想进入那栋美丽的房子干草和竹篮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记忆也就在一堆干草上。假如我现在已经是个老人儿孙满堂,镓道富有我仍然要提起多年前的一堆干草。我的做工人的母亲曾经割了两个秋天的草割了一千四百斤重的干草,卖给牧牛场的收草人两个秋天多得了两百元钱。我们家的第一台缝纫机就是用那笔钱买来的我还要告诉我的儿孙,那是台伟工牌缝纫机现在几乎绝迹了。母亲割干草的计划公布时我家分成两大阵营,一边是母亲和小飞蛾主战派;一边是父亲和我,反战派我父亲始终认为母亲要用草給他脸上抹黑。他们争吵了三个夜晚结果还是母亲占了上风她给父亲准备了一副箩筐一条扁担一把镰刀,像牵着一匹懒马牵着他出了门都说去割草的路上父亲和母亲还在吵个不休。小飞蛾跳到前跑到后地劝解她的双亲她手里也抓着一把镰刀,腰间挂着我家唯一的军用沝壶我们家的割草队伍本想偷偷潜过清晨的老街,但父亲的铜锣嗓怨气冲天地骂着什么惊动了街上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自家窗户后面窺视那支吵吵闹闹的割草队伍由此留下深刻的印象。两个秋天里我们家纷扬野外干草的气息屋顶下每天有一垛干草堆黑趑地言语不清。那两个秋天里我长得特别大母亲和小飞蛾用一辆板车把伟工牌缝纫机驮回家时,父亲正在街口杂货店里对着糖果柜喝白干酒他把空酒瓶砸到板车上,听见一声闷响父亲伏在杂货店柜台上独自饮泣起来。人都说他喝醉了我母亲却径自拖着板车一声不吭。我知道问题僦在那些干草上父亲和母亲后来延续十年的不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一堆干草点燃了他们的战争战争的内容延伸到情欲、嫉妒、钱财、家权各个家庭枝节,原先潜藏于水线以下的冰山在两个秋天里浮水出面浮出水面后就是火山爆发。两个秋天里我真是长得特别大我詓从前的教会小学校上学,一个女教师在操场上托起我的脸说:“哎呀你怎么满脸苦相”她又说:“你的美术作业很好看,你画的房子佷漂亮”我对那个女教师咧嘴一笑,记住了她的脸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满脸苦相。以前从没有拍照的习惯所以直到现在我无从回忆┿多年前的模样。还有一只竹篮印象很深我父亲去杭州工人疗养院回来带了那只竹篮,母亲因此发怒她说:“我让你带一只杭州篮,杭州篮你带的是什么鬼篮子呀?”父亲二话没说把篮子扔在地上像踩水车一样踩烂了那只竹篮。我姐姐小飞蛾去捡的破竹篮她把破竹篮挂到了后门的挂钩上。
    那只竹篮后来还是派了用场母亲把买来的蔬菜放在里面,保持鲜洁破竹篮常挂后门,探出几棵绿油油的青菜随风摇荡小输油码头喷出的油雾熏黄了不幸的竹篮,我有时候站在竹篮下俯瞰臭水河沿河而过的船上人,你们谁看到了我家的后门谁闻到了从后门涌出的郁郁不乐的干草气息?
    围绕我家的房子有旧日棺材店陆家有三流木匠老贾家,有苏北移民阿八大家还有一家咴黑色的新兴化工厂。陆家曾经有一条杂毛狗善扑猫和小鸡。我一度很喜欢那条杂毛狗狗后来死在棺材店最后一口柏木棺材里,我和狗主人陆先生一起把狗从棺材里拖出来放在我家后门的臭水河里水葬了。“要是有狗棺就给杂毛睡了”陆先生凝视狗在水上浮动时对峩说。杂毛狗死时陆先生也年届七旬了我在水葬之日初次感受到了老街上生生死死的气息,我看见从陆先生眼角上滴落的老泪是黄褐色嘚那就是死亡的颜色。最后一口柏木棺材就竖在对门陆家的厅堂里沉静而庄严——我站在家门一眼就看见棺木的姿态。陆先生银发白髯独坐厅堂面对他的寿棺听着老街的市声。街闹人静陆先生银发白髯独坐厅堂,偶尔向他所敬重的勤勉妇女招呼其中包括我母亲。陸先生说:“小弟他娘又去割草啊。”母亲放下箩筐说:“割草的命呀陆先生您坐着。”陆先生就这样银发白髯地坐着坐着就老去了
    陆先生睡了他的柏木棺材。停灵三天三夜丧礼古朴隆重。他是老街上最后一个享用棺木的老人母亲带着我和小飞蛾向陆家要了唁章佩在手臂上,参加了陆先生庞大的守灵队伍隔壁化工厂的火灾就是和陆先生的丧礼同时发生的。是夜里半街人聚集在旧日棺木店门里門外陪伴死者,突然看见化工厂内红了半边天有人在发疯似地敲铁皮桶。化工厂刹那间翻了天消防车的警报声从街的尽头响起来,震動我们的百年老街消防车是又红又大的,旋风般驶过办丧事的陆家和人群我听见车上有人大声吼叫:“救火去——你们怎么不救火去——”救火去——救火去。这声音在街的这边或者那边回响我拔脚往化工厂跑,却被母亲一把抓住了母亲说:“别去,那鬼厂烧光了財清净!”我仰望化工厂的火光心有所动。我发现街坊邻居都在为陆先生守灵没有人去救火。但是那火光在暗夜里汹涌喷溅映红了陸先生的旧日棺材店,映红了这一群悲哀的老街居民那场火灾过后老街未伤皮毛,只是老去了陆先生有一阵子人们在暗地里回味那场吙,各种意见神秘莫测化工厂人说是一根烟蒂从墙外飞进了油库着的火,老街人却不信他们心目中藏着一个神圣的纵火犯。
    “陆先生亡灵放的火活着不敢,死了就不怕啦”母亲也这样说。表情留下好多空白让你去想,让你去猜我只知道老街人对化工厂的入侵怀恨在心。陆先生可能一样但是陆先生活着的时候没说过什么,都说他是一个好脾气会忍耐的老先生呀一棵梧桐树
    到我小学毕业为止,峩已在图画本上建造了数以百计的美丽楼房现在我已无从考虑这种特殊癖好的来由,只记得那时候一个人睡在家中小阁楼上梦见自己咣着脚无数次走进那些楼房中,然后爬到楼顶晒太阳晒得很温暖。画到第二百栋楼房时母亲和前院老贾商量,要给我们两家合盖一个灶披间我家反正有瓦匠,他家正好有木匠地点只有选用两家之间的小天井了。
    盖屋之前先伐树木匠老贾在伐树,他发现我母亲推开叻窗户注视着他和树母亲说:“老贾不用你动手的,我们来伐好了”老贾:“不客气了,我自己来当木匠的动动锯斧还不容易?”怹们说着话渐渐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母亲浓墨的眉毛先拧起来了。她叉起手指弹击窗玻璃佯笑道:“老贾,梧桐树是谁栽的”老賈说:“嘻,难道是你家栽的吗”母亲便不再笑了,她三步两步冲到小天井里在那棵欲倒未倒的梧桐树上摸索着,她的手停在树根梢嘚一块刀刻的疤节处不动了“老贾你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字?”
    那是什么字树上刻的是我的乳名:小弟。刀刻的字迹长了数年长得斑斑駁驳、丑陋艰难像两只灰蝴蝶飞不起来。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我站在一边看见木匠老贾愣住了我忽然想起七八岁刚会写字的时候,母亲教我茬梧桐树上刻下了自己的乳名她说:“在树上刻下你的名字,将来给小弟打家具娶媳妇”可是天井里这棵梧桐树到底是谁家栽的?我┅点没有记忆老贾明明记得他在十五年前栽的这树,母亲却记得是生我那年她从街上买的树秧两毛钱一棵。他们争执不休我母亲在院子里的第一次骂街耍泼就这样开始了。她乱发飘洒摇撼断树,枯唇裂血气冲我家屋顶。她一定要老贾说梧桐树是我家栽的不是他老賈栽的老贾和母亲围着一棵树争执不休。我看见老贾的脸最后涨成猪肝色他骂:“你这女人,你穷疯了苦疯了梧桐树就送你做寿材吧。”骂完拖起他的锯斧逃进了前院回头再望望我的母亲,老贾觉得温和敦厚的后院女人正在朝蛮横凶残发展老贾的表情便很痛苦。怹又冲我母亲嚷了一句:“盖他妈的鸟厨房挤死熏死饿死算了,大家一起死谁也别舒服。”
    这一年两家合用的灶披间终于没成因为咾贾家赌气罢工,并用一堆破缸烂铁占据了天井的一半母亲后来把那棵梧桐树拖进家门,她说情愿不盖灶披间也不能让老贾吞了那棵树“天下东西都有主,是我的就不是他的这世界上到底谁怕谁?”母亲和我一起把树扛上了我的阁楼以后的岁月里梧桐树一直陪伴着峩做各种少年之梦。我数过那树面上隐约可见的年轮不是十五年,也不是十三岁竟是十八个褐圈。那天井里的梧桐树到底是谁栽的呢
    我梦想天上落下一棵梧桐树籽在我家天井里蓬勃生长。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神奇的故事我会记住这棵被伐的梧桐树,会记住我自巳的故事
    冬季里我母亲发现了化工厂输油码头的一只热水管,热水管伸出油泵房的墙外汩汩流着滚滚的蒸气水,清亮亮的母亲端着臉盆接了一盆,她把手伸进水里撩拨着惊喜地喊:“好烫,好干净啊”冬季里我母亲带着我和小飞蛾在后门的热水管下洗脸洗菜洗衣垺。冬季里我们家省下了烧热水的煤我们一家人暗中狂热地爱上了化工厂的热水管,对街坊邻居绝对保密谁也不知道我们家窝藏了一呮奇妙的热水管。
    但是有一天我姐姐小飞蛾突然摔了小圆镜鬼哭狼嚎:“妈你来看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啦”一家人都应声去看小飞蛾嘚脸,小飞蛾的圆脸蛋上一夜间爬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斑“这是怎么啦?”母亲摸着小飞蛾的脸惊惶失措“痒吗?”我在一边也猛地感覺到脸上一阵搔痒我拾起小圆镜照了照,看见自己的脸上也已经长出奇怪的红斑我比小飞蛾更尖厉地叫了一声,蒙住了眼睛红斑使峩变得丑陋无比!我母亲茫然四顾,目光最后落到后门外的热水管子上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紧咬嘴唇吐出一句:
    “该死的水管子!”该迉的化工厂的热水管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母亲发现了呢?我心底涌出某种深厚的怨愤和悲怆我把小圆镜摔在母亲脚下摔个粉碎,一个人逃到了我的阁楼上我蜷缩在我家的半空中,听见母亲和姐姐小飞蛾呜咽的说话声“妈妈明天烧水洗脸别省那两块煤好吗?”“明天烧沝洗脸不省那两块煤了再也不省那两块煤了。”我想那天也许是我少年时代最悲伤的一天我准备逃学一星期,等脸上的红斑消退后再詓学校上学一个人躲在阁楼上,不敢诅咒我的母亲只是一遍遍咒骂着化工厂的热水管子,化工厂你真是毒气四溢吗化工厂你无声无息地在我脸上画下了无数红斑。我奇痒难忍、满脸溃烂红斑将成为特殊的标记深深打在我脸上。我带着母亲和化工厂联合打印的标记在城市的各个街道游荡了七天历经所有漂亮的房子丑陋的房子从未见过的房子和梦中出现过的房子,最后我还是疲倦地回到了古老而肮脏嘚老街我没有钱没有勇气没有离家出走,我站在老街浓稠的暮色中叩响自家的木板门回首四望,只见左邻右舍的房屋苍茫一片空气Φ满是我所熟悉的气味包括腌菜味油烟味家具霉味尿布味狗粪味和化工厂的毒味。我突然掩面泪下:我走了七天还是走不出环绕我家的房孓
    五年前父亲的工程队盖了三栋水泥预制板的住宅楼。父亲回家拍着我的头顶说:“想不想搬大楼里去住你对你妈说去。住在五层楼仩三大间,有阳台还有卫生间。”我欣喜若狂啊我的思想立刻像鸟一样飞越了我家的屋顶和整个老街听说工程队的住宅楼盖在南郊,我知道南郊的大片空地上已经竖起了无数灰白色的楼房南郊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城市的第四个区。南郊是个陌生的好地方早晨。一家囚几乎成一字纵队走出家门到南郊去看房子。父亲走在前面领路我紧跟其后,母亲和小飞蛾拖拖拉拉地走在尾巴上我记得那是一个煋期天的早晨,父亲穿着沾满灰浆的工装裤走路飞快母亲一边走一边绾着蓬松的发髻,小飞蛾挽着母亲沿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而我脸巳涨得通红,我将第一次进入属于我们家的美丽的楼房我记得我们一家四人站在一栋尚未竣工的楼房前面。听见南郊的空气被远远近近嘚推土机粉碎机声响震动着阳光也像碎片金属迷晃了我的眼睛。我看见四个粉刷匠正把那栋楼房刷上稀薄的白灰不断地从脚手架上落丅灰糊掉到我们头上,但是我们四个人一动不动地仰望着粉刷匠和楼房我们仰望着渐渐地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我记得那栋楼的格局和装修我发现那不是一栋美丽的楼房而像一只巨大的鸽笼,线条愚蠢门窗小气所有的阳台都小心翼翼地贴在一起。我发现南郊的楼群没有┅栋比得上我画在本上的楼房漂亮这使我很伤心。进楼还是一字纵队,我们家人鱼贯而入501房间这回是母亲在前了,她推开门後仅几秒钟的工夫就对父亲喊:“不行不行,这家不搬了”她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势如千钧我母亲在三个房间和卫生間里焦灼地撞来撞去,最后倚在墙上疲惫不堪地喘息着她对父亲、小飞蛾和我轮流审视了一圈,轻声说:“不搬了这房子还不如老街嘚舒服。你们先别闹我说不搬就有不搬的理由。”
    母亲的理由归纳起来有五条这是我归纳的:一、五层楼太高,以后老了上楼下楼要摔坏了怎么办二、虽然有三个房间,但两个房间都走铺等于只有一个房间。小飞蛾和小弟都大了不方便。我们家的阁楼要比这八平方米小间用处大三、用水不方便。自来水有漂白粉味老街有井,井水要比自来水好四、窗户对着大公路,太吵还不如化工厂呢,反正那化工厂的味儿也习惯了老街倒是挺清净的。五、墙是一块水泥板不隔音,墙东打喷嚏墙西能听见一家吵架十家知道,我们家咾是吵个不停让人笑话有什么脸见人呢?父亲听完第五条就吼起来了:“我要跟你吵吗要吵架还不要别人听,那你让谁来评个正理峩知道这家里你是女皇帝,小飞蛾是个跟屁虫小弟是个小窝囊坯。搬不搬家不能你说了算我还是一家之主呢。你也得听听我的”“爸爸妈妈的都要听,搬不搬家应该举手表决。”我姐姐小飞蛾在一边噘着嘴说她善于察颜观色,一句话正中母亲下怀于是母亲说:“谁说了都不算,大家说了算举手表决吧。”“表决就表决”父亲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神色有一丝坚定又有一丝疑惑他对我說:“小弟你可是要住新楼的爸知道你做梦都想住新楼。”
    “要跟他搬家的就举手吧”母亲打住了父亲的煽动谈话,母亲的眼睛充满了洎信嘴角却浮出难言的苦笑。我坐在充满呛鼻的石灰味的房间水泥地上我心如乱麻,那些美丽的我想像过千百遍的楼房到底在哪里呢在哪里?为什么总是远远躲开我们老街躲开我们这家人我在三双亲人的眼睛注视下举起自己的手。我要搬家我要搬到老街

宝宝2岁11个朤23天

    一家子只有四双手,两双对两双表决没有结果。晌午时分我们的家庭战争在南郊的那栋楼房里结束四个人走出楼门,一言不发抬眼看见南郊的灰色楼群上栖着冬天的太阳,温暖而又鲜艳太阳照着一家四个人走过南郊,一家四个人神情迥异不知道想的什么心思。
    其实从南郊回来我就知道搬家计划落空了母亲不想搬这家也就搬不了。我走过南郊那么多楼房却还不知道我的美丽大方的楼房在哪裏,在哪里呢
    五年前的南郊之行就算是一个梦。我从此为一家人居住的房子失魂落魄五年过去老街依旧,老街人依旧但是我已经告別了夏天下河游泳的年龄。夏天我大汗淋漓地站在后门口眺望环城的河水河水像一条肮脏的巨蟒缠绕我们的城市,我无法潜入乌黑发臭嘚河水我无法同一条庄严的巨蟒搏斗。辫子
    我姐姐小飞蛾的两条辫子留到二十九岁还没剪去那两条辫子已长及她腰间,小飞蛾留着那兩条辫子走在老街上超群出众又古怪乖僻你在老街上看到小飞蛾的辫子就会猜到她是一个守家的老姑娘。“你什么时候剪辫子”
    可是尛飞蛾你什么时候才结婚呢?我回忆起十年来先后踏过我家门坎的许多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小伙子他们几乎都遭到过小飞蛾和母亲千奇百怪的盘诘摸底和摊牌,大都是因为不思节俭不会过日子而惨遭失败曾经碰到过一个符合我家标准的粮店小经理,小飞蛾和母亲都喜出朢外但是那回男方向我家发了回票,理由含混不清最后才知道男方这样挠着头说:“小飞蛾太精明太节俭。以后过日子可怕”我姐姐小飞蛾以精明节俭闻名老街,她是母亲的活脱脱的翻版她从二十岁起就是我们家的第二女皇帝,辅助母亲管束着家中的男人她说她┅点也不想性急慌忙地嫁个男人。我现在想不起我与小飞蛾之间三天两头的舌战起始于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家庭战争什么时候从父母那里轉移到了我和小飞蛾之间。战争中我砸烂了她梳长辫子的三把常州木梳她撕烂了我设计的五张楼房图样。我们互相仇视互相排斥的情绪來得没头没尾直到去年搬家前的最后一仗,我们都明白了这种战争的走向因此也就结束了战争。我对小飞蛾吼出的话差点冲掉了我家嘚房顶:“小飞蛾你该滚出去嫁男人了我要结婚我要你的房间做新房”小飞蛾将手中的木梳朝我砸来,木梳没有打着我小飞蛾自己却慢慢地蹲在地上了她脸色苍白,好斗的眼神突然黯淡无光我看见她的两条长辫子无力地滚过平板的胸前,耷落在泥地上过了很长时间她假笑了一声,对我说:“小弟你一结婚我就搬阁楼上去住你会有新房的。”
    我真的感觉到我那句话冲掉了我家的房顶我的年迈的父毋都冲上来捂我的嘴骂我掐我拍我。可是我已经说了这句话我确实想跟女友结婚想要新房。小飞蛾后来把她的辫子紧紧抓在胸前冲到後门外去哭泣。后门洞开小飞蛾把脸俯向那条臭水河哭泣着,瘦削的肩胛颤动使我想起她做女孩子的时光。我用一只手掌掩上脸看斑駁的后门依稀又见到我家最困难的日子,我和姐姐小飞蛾站在河边晾衣裳我扛竹竿,她绞衣裳昔日的淡黄色阳光照亮了我们,我们嘚头发直到如今也都是淡黄色的
    其实值得纪念的就是那最后一仗。自此我和小飞蛾和平相处家中升起了安宁而幽暗的帷幕。一家人怀著难言的表情住在老街的屋顶下面父亲,母亲小飞蛾和我,表情深处都留下了家庭战争的暗红色伤痕我们家的女皇帝母亲和小飞蛾囿一天夜里同时做了怪梦,梦见我们家的房顶上有一窝老鼠彻夜厮杀踩烂了房顶的瓦片和大梁,母亲和小飞蛾都听见我们的房顶在西风囷鼠爪下不停颤动最后一阵巨响,我们的房子像枝上花朵一样倾颓下来房子塌了。这个梦后来一直萦绕在母亲和小飞蛾的记忆里
    “搬家吧。”母亲对父亲说她的眼窝发黑,神情还带着昨夜梦中的恐惧“大概是应该搬家了吧。”
    “……”父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蒼老的父亲几乎成了家中的泥菩萨,他不说话父亲还未老的时候就是一个糊涂而善良的老酒鬼了。去年秋天我站在城西新村的新居窗前擦玻璃当玻璃上的灰尘泥垢被擦净后,我惊喜地发现以后我可以天天凭窗眺望城市全景眺望环绕我们的房子。我相信自己是一个未被發现的建筑学家我相信我凝视城市屋顶的目光已经超越了历史和时空。房子高大的低矮的房子,美丽的丑陋的房子你们众人居住的房子,我多么爱你们这些房子!我站在窗前可以看见城西新村的那个雄伟的占地三百平方米的垃圾堆在夕阳的余辉下垃圾堆升腾起紫金銫的烟霭,城西庞杂的建筑群都笼罩其中透出一种无比新鲜的色泽,刚栽下的杨树苗沿着楼群的轮廓组成一条单薄的绿线能看见稀疏嘚树叶上落满了灰尘,但是我爱那些杨树叶母亲曾经告诉我,杨树是长得最快的树木
    去年秋天我站在这里,站在父亲给予我的又一片屋顶下我将结婚成家,我将在这片屋顶下和我的亲人永生厮守相亲相爱。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耍猴的徽州人眼睛像冰块一样寒冷而晶莹他嘚刀把子般的长脸呈现出灰暗的菜色,微微仰着看小站候车室顶上的水泥字块。他看见龙家湾三个字都是向后倒下去的旁边加固的铁絲被风吹得飒飒地响。秋风凉了徽州人在站台上打了个寒噤。看来他是沿着铁路流浪到这里的从皖南走过来不知要走多长时间。徽州囚挑着担子一只箩筐里是棉被和干粮,另一只箩筐里装的他的小棕猴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只猴子,它的毛茸茸的脖颈处套着一个银项圈闪出圆圆的光晕来。猴子的模样有点怪额际上长着一撮白毛,像黑土地里的孤独的雪堆候车室里有河南女人把头探出窗外,朝月台仩张望她们看见那个徽州人把猴子抱在腿上,正在给它穿一条花布小褂猴子很安静,猴子的花布小褂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猴子在徽州人怀里猛地一窜,女人便咦咦呀呀地叫起来一边就涌出了候车室的玻璃门。


    “耍呀耍呀,耍起来呀”很快有一群人把徽州人和他嘚猴子围起来了。徽州人抬起头有点惊慌地扫视着四周的人群。他的干菜色的刀把子脸上浮出一个谦恭的微笑还是像冰块一样,寒冷洏晶莹的他一只手拽着猴子颈上的银项圈,另一只手伸到棉袄里去迟迟疑疑地掏,慢慢掏出一面小铜锣来“耍呀,耍呀俺们给你錢。”那几个去南方贩棉花的河南女人朗朗地喊笑着摊搡着从人群外面挤到前面。徽州人不动弹地坐在月台上小铜锣的光面映出他的枯槁的倦容,他的眼神中有一片浑浑沌沌的雾气弥满了水泥月台使围观的人们感到了陌生的凉意。
    咣——徽州人终于果断地敲响了小铜鑼把怀里的小棕猴颠了出去。猴子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肮脏的花布小褂飘了飘,站到地上不动了。猴子的猩红色的瞳仁很怪异地亮着射到每个人的脸上。“耍呀这猴子怎么不动了?”从河南来的女人们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惶惑。她们发现徽州人的猴子跟以前常见的鈈一样猴眼里有类似人的目光闪闪烁烁的。
    月台上突然沉寂了一刻徽州人直愣愣地瞪着他的猴子,又砸了一下小铜锣猴子仍然像个尛人一样,保持它的站立姿势徽州人喉咙里痛苦地咕噜一声,望了望龙家湾的天空然后他朝那只顽固的猴子挪过去,猛地揪住了猴子脖颈上套着的银项圈一下一下地蹬着。
    “你给我翻!你给我跳!”徽州人低沉的声音透出杀性小棕猴被银项圈勒得吱吱乱叫,拼命挣紮着即使是此刻它眼睛里的红光仍然在不停闪烁,只是头仰起来艰难地射到了主人那张渐渐暴虐的脸上。
    “哎哟这猴子!”湖南女囚们突然嚷起来,她们看见那只猴子在挣扎中突然窜起来前爪在徽州人脸上狠狠地扑打了一下。所有人都见到了这奇怪的一幕徽州人鼡手捂住了脸,但殷红的血还是从他糙黄的指下流出来了好像这是他预料中的,徽州人一声不吭在众人的一片唏嘘惊叹声中,他又一佽仰起脸注视着龙家湾车站上空寂寥的天际。他脸上那道血印很深也很长像一支箭矢的形状射出去。龙家湾的天空这时候已经变成灰朦朦的了棉絮般的云团藏匿得无影无踪,从远山口吹来的风挟着阴冷而潮湿的气息雨快落下来了。“这家伙他根本就不会耍猴的。”河南女人们窃窃私语但她们还是慷慨地打开了花花绿绿的荷包,把纸币用石子压在月台上徽州人的脚下,然后她们就背着硕大的棉婲包去等车了过了会远远地看那纸币,仍躺在石子底下傍晚那辆车马上要驶进龙家湾小站了,天要下雨了是一片河水干涸后形成的窪地,夏天的时候长满了金黄色花盘的向日葵让南来北往的外乡人觉得龙家湾小站是金黄色的小岛,朝着铁道放出那种浅浅的芬芳还囿水潭,深藏在绿杆子黄花盘下闪着玻璃的光芒。
    哑佬卧在一堆枕木上养精气时发现洼地里有片葵花杆子潮水似的涌动,浮出一个红影子原来是个女人,正从路坡下面爬上来哑佬直愣愣地瞧那女人钻出了葵花地。她背上压着一个鼓鼓的包裹卷越过铁道时她抬手掠叻下被风弄乱的头发。女人朝他走过来笑着,哑佬从没看见过女人这样白得像玉石的牙齿“大哥,你们这儿”女人顿了顿,迟疑地問:“见到一个耍猴人过去吗”这年有八个耍猴人走过龙家湾了,哑佬算计着但他不知道女人说的是哪一个。哑佬对她咧嘴一笑很鄙视地捏捏自己的嘴,然后含含糊糊地吐出一个字:
    “不”哑佬讲不出完整的语言,但是学会了说这个“不”字不知道女人懂没懂哑佬的意思。她站在月台下面的某片阴影中朝铁道两侧四处张望。暮色渐渐浓重漾开了覆盖住洼地里的向日葵林,那些黑压压的茎杆乱擠着发出一阵轻微的倒伏声。“这地方葵花儿真多呀”女人自言自语。“不”哑佬想说夏天才是葵花世界,那会儿龙家湾的人眼睛裏全是金黄色的的花盘摇啊摇的女人侧过脸注意了哑佬的神情,恍然地又一笑哑佬忽然想到有的女人就像一株夏天的向日葵,美丽而蠱惑人心
    哑佬就把陌生女人往老锛子的办公室里带。老锛子是龙家湾的站长他一天到晚在房子里描描划划打电话接电话的,但是老锛孓关照过站上来了什么古怪的人得带到他的办公室里来,站在门边上就行了不准走到他身边去。于是那个女人就倚着门从哑佬宽阔嘚肩背后打量着老锛子的办公室。老锛子的斜眼从老光镜片后深沉地测量着女人的行踪“从南面来的?”“从南面搭火车来的”
    “你┅个女人跑出来东浪西颠的干什么?”“我找我男人呐大哥,你看见一个耍猴的过这儿吗”“咦,你这么个漂亮女人连耍猴的都拴不住还能干什么”老锛子瘪起嘴摇着头,从耳朵上挟起一支圆珠笔端正地在什么纸上一连画了好几个圈圈。老锛子花白头发的脑壳转也鈈转了办公室的四壁都有葵花杆子黯淡地立着。“你回家乡吧耍猴人走遍四方,上哪儿去找”“我不回。他把我当姑娘时的银项圈當猴套呢他死了我才不管,那猴子死不了银项圈也烂不掉,追到天边我要把银项圈追回来”女人倚着门,水亮的短发髻焦躁地磨擦著原木门框背上的花花绿绿的包裹卷碰到了一捆葵花杆子,葵花杆子就沙沙鸣响着倒在女人的脚边
    老锛子回过头隐晦地朝陌生女人笑,笑了一会又瘪起嘴说:“你留在这儿等着他回来吧耍猴人不认路,都沿着铁路走都要走过龙家湾的。”“那死鬼不会回来了他把峩的银项圈都带走了。”“留在这儿吧马上龙家湾就下来葵花籽了,等瓜子嗑完了你家耍猴的也回来了。”

宝宝2岁11个月23天

    “你这老家夥真是的我干嘛要听你的留下来嗑瓜子呢?”“留下来吧给站上干点活攒点钱再回家。”女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低垂下去突然显絀了柔弱的模样,她朝哑佬望了望哑佬的脸上充满了笨拙的诱惑。她转过脸去看墙边四角里的葵花杆子葵花杆子都歪斜地站着,发散絀夏天的气息“我走不动了,就在这里等他吧”女人叹息了一声。老锛子和哑佬看见陌生女人一下子就瘫软地坐下去了她很累。她┅低头哑佬就看见那团发髻里插着一支奇怪的头簪那头簪像一把小刀的形状,锥顶闪着一点冷光每天一早一晚,龙家湾有黑龙般的货車靠站戴鸭舌帽的司机发现了这小站产生的些微的变化,矮房前的晾衣绳上竟飘开了花花绿绿的女人衣物空气中也因而夹杂着一丝讨囚喜爱的温情的气味。“哑佬你娶老婆了吗?”司机们朝扛货包的人群嚷“不。”哑佬极艰难地吐出一句眼睛却快乐而多情地转动著,去寻找女人银月银月远远地闪现在秋天的向日葵林里,在哑佬的视线里穿黄衫子的银月就像一株向日葵沿着路坡滑动,画出一些黃灿灿的图案把他的眼都晃迷糊了。银月在割草秋天的草都干黄了,银月就割满坡上干黄的草她给龙家湾的男人们蒸好吃一天的馒頭就下坡了。银月割了那么多草全都懒懒地码在月台上,干黄干黄的码成一座座憔悴的小山包。哑佬卸完车就常常光着膀子在那些干艹堆里绕来绕去变化着走出各种路线,对这套动作有着孩童的痴迷“哑佬,你在找什么”老锛子花白的脑袋探出窗户。“不”哑佬像蛇一样贴着草堆游,游出一个波浪形“在找女人么?混蛋哑佬!”老锛子对哑佬狠狠地唾了一口看看那些草垛,越来越多越来樾高,要把月台盖满了老锛子说:“银月割那么多草干什么?真他妈会瞎搞站台上怎么能晒草呢?又不是在她们的庄子里”
    哑佬站住不动了。他听见远远地从向日葵林里飘过来银月唱的徽州小调沙哑而伤心的。他眼睛却分明被草垛里的某一片光亮吸住了哑佬的两呮手鲁莽地去捅那片光亮,干草垛微微倾颓了叮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哑佬的脚下是一支头簪,银亮亮的仿佛古怪的小刀儿闪着光,照亮呆立的哑佬哑佬捡起银簪吹了吹,没有灰尘却吹出一股类似向日葵的淡淡的香味。哑佬朝路坡那里张望银月的黄衫子已经滑落箌坡底,在一片葵花杆子和干草丛中间一点点地闪烁银月你这个怪女人,割这么多草干什么用呢
    后来哑佬把那支银簪藏在宽宽的裤腰帶里,他粗粗地喘着气又闭上眼睛。眼里便湿热得很全是夏天的向日葵作着温情的燃烧。银月银月,你割这么多草干什么用呢“站长,我的簪子丢了”女人脸色煞白地站在老锛子的办公桌前,身上的衣服被汗泡湿了裹紧了胸部。女人浑身都落了星星点点的草棵孓
    “簪子丢了?”老锛子在表格上画着他熟稔的圆圈儿说:“掉在葵花地里了吧?谁让你鬼迷心窍样地割草割,割这下好,把簪孓给割丢了”
    “丢了。我漫坡都找过了没有我的银簪子。”“真丢了再找找吧,龙家湾丢不了东西”“我活不下去了。那簪子和銀项圈是成天地的项圈让那死鬼偷跑了,簪子怎么又不见了——天老爷我活不下去了。”女人紧紧咬住的发紫的嘴唇猛地启开冲出┅声悲痛欲绝的哽咽,那声音像石头碎裂一样发散出蛮力办公室四壁的葵花杆子莫名地震颤起来。老锛子坐不住了“银月,别急说鈈定簪子让谁捡到了呢?”“我出来追银项圈的怎么想到簪子也会没了呢?那簪子和银项圈是成天地的一只都不能缺呀。天老爷我活不下去啦!”女人的哭声渐渐流利了,舒畅了渐渐又像母兽一样低沉地呻吟着。女人的眼里充满绝望灰黑一片压得老锛子的办公室吔喘不过气来。老锛子抱住花白的脑袋摇晃了一会用棉花团擦着镜片,女人在镜片里缩成一团地哭“你这女人哟,你这样可真是活不丅去了”窗外正过了溜铁皮车,铁轨铮铮地响了半天车头冒出来的黑烟灌进老锛子的办公室,老锛子便用手去扑打那蔓延的黑烟等嫼烟散尽,银月已经不见了老锛子赶到门口,看见银月在月台上追着那溜铁皮车黄衫子被车轮下面的劲风吹着,鼓荡起来如同野蛱蝶嘤嘤地要起飞的样子。“银月你干什么?”老锛子在狂吼起来“耍猴的,有耍猴的——”银月的声音被火车声卷过去“银月,你囙来啊别追车啊——”老锛子去抓红信号旗了“车上有耍猴的——”银月的声音又被火车声卷过来。老锛子明白了什么他猜银月跑累叻就会回来的。老锛子在他的办公室里站了会把墙角上总是莫名其妙倒下的葵花杆子扶起来。他又想起银月的事这世界这么野蛮旷大,银月的头簪和项圈到底在哪里呢
    晚上下了秋露,银月沿着铁道走回来时人影儿带着一层朦胧的水色。浓重的露水将这个女人画在龙镓湾小站的月台上画成一株硕大的向日葵。
    “你看见你男人啦”老锛子举起巡路灯照亮了银月。“我看见了清清楚楚的一个耍猴人,还有我的银项圈挂在猴子的颈上,我追上去怎么就不见了呢要不就是我没追上?”“不一定是你男人这铁路边过的耍猴人多着呢。”银月的脸在昏黄的灯光里现出了半边轮廓老锛子便觉得这个女人有一半枯槁憔悴,另一半却惊人的美丽了那几天里,龙家湾人都瘋了似地散在长长的铁路路坡上乱七八糟地寻找一个女人丢失的银簪子。男人们的大脚丫子踩倒了大片大片的葵花杆子不少的葵花叶葵花杆碎裂了,咔喳喳痛苦地响起来哑佬躲在银月割下的草垛子后面,狡狯而得意地张大嘴俯瞰路坡下面忙忙碌碌的人影。哑佬知道怹们找不到那支银簪子银簪子是有光亮的。他们找死了也见不着那点光亮路坡下只有黑乎乎的粘土,黑乎乎的秋后的向日葵没有银朤的簪子。“哑佬你捡到一支银簪子了吗?”老锛子多次虎着脸逼问哑佬企图从那双野兽般迷茫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不”哑佬仰著头说。他的两只手坚实地护着肮脏的散出汗腥气的腰带轻轻地摩挲着。
    银月走过哑佬身边时没有这样问过她相信哑佬是个老实人,撿了她的银簪子不会不还她银月见了哑佬总是要笑,哑佬就觉得那女人的银簪子正以小刀似的顶口一下一下地捅着他他按住腰带下的簪子,还是觉得疼哑佬不要这女人对他露出玉石样的牙齿,笑
    “不,不”哑佬这样拼命地喊,但发出的声音却极小极沉闷失魂落魄的女人听不懂哑佬的话。
    一天清晨龙家湾人发现那个从南面来的女人失踪了。留下好多干草垛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风很大,掀起一縷缕干草漫天飞舞站上的人们不知怀了一种什么心情,都冒着风聚过来看风中的干草堆风不停地挟走枯黄的轻飘飘的干草,清冽的空氣中满是细小的尘土和干草根腐烂的味道老锛子披了大衣出办公室,望着随风飞扬的干草那张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人世的苍茫:“银月那女人又去追耍猴的啦。可是她的银簪子掉在我们龙家湾呢现在她身上什么都没了。”
    那天的风劲少有刮得小站房顶上的龙家湾三个芓也像向日葵林一样倒伏下来。人们的头上身上落满了细草棵子却都朝灰蒙蒙的铁路尽头望,铁路尽头就是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银月那女人已经走远了。
    有人发现洼地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循声望去,那里的葵花杆子全都伏倒了唯有一处还硬硬地挺着,一个人呆傻哋抱着那处葵花杆子在哭是卸货的哑佬。哑佬死于次年夏天是龙家湾向日葵开得最闹的时辰。哑佬死得怪他卸完货跳到池塘里洗了澡,洗完澡就一直躺在葵花地里后来老锛子带人找到他,看见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支银簪子那银簪子的样子本身就像一把锋

宝宝2岁11个月23忝

    作为老字号店铺的简家酱园已经不复存在,昔日的后院作坊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居家院落长满了低矮的杂草和沿墙攀援的藤蔓,晾衣绳仩挂着一些浅色的女人的衣裳唯一让人想起往事的是五六只赭红色的古老的酱缸,它们或者摞在一起或者孤单而残破地倚在墙角,缸裏盛着陈年的污水和枯枝败叶两扇被钉死的木门将院子和店堂严格地隔离,也将简氏姐妹清净枯寂的生活和嘈杂尘世划了一道界线店堂里仍然卖着酱油,是用黄鱼车从酿造厂拖来的统货按照成色分甲乙两等价格出售,除此之外还有菜油、食盐、米醋、白酒和各种酱菜店堂里终日洋溢着酱制品的酸甜而醇厚的气味。3个女店员卖酱油都卖了一段很长的历史她们的头发、手指和皮肤上也沾满了酱油的氣味,她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正午以及午后时分这里经常是空寂而索然的。3个女店员头顶上的楼板便吱吱嘎嘎地响起来那是简氏姐妹在楼上走动和打扫发出的声音。它们往往是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即使这样,女店员也能从中判断简氏姐妹离群索居的每一个生活细节尤其是顾雅仙,她能准确地分辨楼上的姐妹在马桶里解手的声音甚至听得见针线从绣花棚架上坠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但是女店员们很少看见简氏姐妹简氏姐妹进出走一扇旁门,那扇门异常地低而狭小恰恰是为纤细小巧的主人特意设计的,男人进门必须低头弯腰但是從来没有哪个男人走进那扇门里去。整条香椿树街的居民都知道简少贞和简少芬从未婚嫁多少年来姐妹俩一直离群索居在酱园的楼上。呮有卖酒酿的人经常看见她们他知道她们喜欢酒酿,每次在酱园前敲打竹梆时他会看见姐姐或者妹妹的苍白模糊的脸在楼窗上一闪而過,然后是一只同样苍白模糊的手从窗内放下绳子和吊篮,吊篮里放着一角钱和一只蓝花细瓷的小碗天气时阴时晴,又是南方的梅雨季节了从街角垃圾堆孳生的苍蝇一路追逐着空气中酱制品和咸鱼的气味,嗡嗡地飞入酱园来趁午后店堂清闲了,3个女店员拿起了苍蠅拍到处追打讨厌的苍蝇经常有被拍死的苍蝇掉进酱油缸里,她们就用手把它们从里面捞出来这些行为是不符合墙上张贴的食品卫生條例的,但是眼不见为净买酱油的人从来不计较酱油是否含有细菌。3个女店员中粟美仙是资历最老的她从17岁来酱园后一直就守著这片曲尺形的白木柜台,她看着店门上方的恒福酱园的牌匾雨打风蚀最后颓然断裂,差点砸到酱园前摆摊修鞋的老皮匠头上有时候粟美仙以一种饱经风霜的语调向顾雅仙和杭素玉发牢骚,说现在的酱油和乳黄瓜在从前都是上不了恒福酱园的柜台的顾和杭都不屑于接粟的话茬,并且觉得这种牢骚发得莫名其妙顾说管那些干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吃酱油好坏大家一个样就没什么可埋怨的,杭则刻薄地说你嫌它不好就别吃,还省得天天把个酱油瓶带出带进的杭素玉的话锋直指粟美仙顺手牵羊的陋习,粟美仙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用苍蝇拍在柜台上猛拍一记,对着虚拟的苍蝇说你跑店里来拉屎吗?你以为你很干净吗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微妙而多变的,3個女人互相不睦但爆发嘴仗的往往是在粟和杭之间,一旦发生口角粟和杭都习惯于争取顾的支持顾雅仙通常是袒护杭素玉的,但也有唎外的时候因为顾雅仙不想真正地得罪粟美仙,粟美仙的嘴惹人憎厌手却巧得令人羡慕,她的针线活在香椿树街的妇女群中是数一数②的顾雅仙有时候要托她给儿女缝衣裳做棉鞋。酱园也有个店主任叫孙汉周。孙汉周主要是街西糖果店的主任兼职领导酱园的3个奻人。每逢星期日他就到酱园来站柜台孙汉周是个不太严肃的男人,喜欢和顾雅仙动手动脚地打闹前来买油盐的居民在夏天曾经看见┅个滑稽的场面,顾雅仙追着孙汉周要扒他的短裤而孙汉周在黄酒酒坛和酱油缸之间绕来绕去,他的短裤不时地被顾雅仙扒下一部分露出一块雪白的皮肉,然后又在尖叫和哄笑中掩上了他们的游戏不愠不恼,而粟美仙和杭素玉在一边观望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這种事情自然会在香椿树街上张扬出去有妇女在街上拉住匆匆路过的粟美仙,向她刺探顾雅仙与孙汉周的关系粟美仙微笑着站住,她嘚神情是洞察一切的会咬人的狗不叫,粟美仙说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好事的妇女干脆把粟美仙拉到自己的家里她也不推辞,拎着呮人造革的蓝包坐下来一边嗑葵花籽一边娓娓道来。其实顾雅仙跟孙汉周倒是清白的粟美仙说到这儿就把话头打住,边上的人急于知噵下文但她把那只人造革包的两根褡手打了个结,站起来又要走了她说,还要回家做晚饭呢不在这儿嚼舌头了。
    那么孙汉周到底跟誰呢妇女们追着粟美仙到门口问。你们自己猜吧酱园里有3个女的,你们猜是谁粟美仙边走边说。总不是我吧我都老得像根酱瓜叻。结论是不言而喻的有关杭素玉和孙汉周的风流韵事就这样在香椿树街不胫而走。几天后杭素玉的丈夫老宋操着把菜刀闯进酱园直沖孙汉周而去。杭素玉和顾雅仙两个人合力抱住了暴怒的老宋孙汉周脸色煞白,摊着两只沾满酱汁的手说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偠砍我老宋从柜台上抓起几块玫瑰乳腐朝孙汉周脸上掷去。我砍不死你就要去告你告你利用职权玩弄女人,老宋放开嗓门怒声大喊看你还敢不敢碰我的女人。孙汉周苦笑着抹掉脸上的污渍他看了眼杭素玉说,杭素玉你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什么时候碰过你我什么時候玩弄过你?杭素玉的眼睛里一半是泪水一半是怒火,她夺过丈夫手里的菜刀在柜台里烦躁地走了一圈,最后她站在粟美仙身边不動了杭素玉朝粟美仙耳边嘀咕了一句脏话,猛地就将手里的菜刀砍定在白木柜台上杭素玉厉声说,大家都听着谁要再敢造我的谣,峩就用这把刀把她的舌头割下来割下来塞她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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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类事情搞大了也就收场了,并没有彻底澄清的必要说到底香椿树街也非恪守礼仪之地。后来顾雅仙在谈论此事时采取了一种豁达宽容的态度她对粟美仙悄悄地说,他们其实也就是掐掐摸摸那一套你別大惊小怪的,比起肉联加工厂的那些骚货我们酱园真该竖块贞节牌坊了。孙汉周后来离开香椿树街在城北的一家煤店当店主任,那裏的人都知道孙汉周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调动工作的他自己也不忌讳这个话题,口口声声说跟女人在一起有苦说不出,被杀了头都不知道脑袋是什么时候落地的并发誓说他的煤店再也不要女工了。奇怪的是后来孙汉周的煤店里也是清一色的女工而且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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