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高幼清的师姐挡剑是谁

先是真龙稚圭的现出真身主动離开登龙台,出海厮杀与有那大道冲突的王座大妖绯妃,展开了一场足可谓移海的龙蛇之争随后崔瀺的白玉京十二飞剑赶赴战场,替稚圭解围又有袁首一棍先敲真龙头颅,再一棍碎掉老龙城山水阵砸向藩邸,最后被墨家游侠许弱的大半出鞘一剑挡住了巅峰大妖袁艏的剩余半棍。

老龙城战场妖族大军继续登岸攻城,宝瓶洲修士继续死人

在那些山巅厮杀过后,蛮荒天下瞬间就重新铺开了一座座长橋和神道碑还有那巨幅的绸缎彩带拉扯来开,大妖将那从桐叶洲搬迁而来的一个个炼化为袖珍物的山岳丢掷入海后,施展神通蓦然聳立出海,山尖钉入邻近老龙城陆地的海床之中倒悬海中,构建出一块块平整的海上战场犹有那广袤云海铺展在海面之上,如白云填茬山谷间

绯妃比起当下那条只能在登龙台躺着养伤的年幼真龙,要好上太多得了甲子帐的一道密令,等待片刻之后她所站立的海面東西向一线之上,无数根巨大冰锥凭空出现倾斜指向那座挡路许久的老龙城,冰锥依次排开宛如宛如数以万计的投石车。

在这些冰锥の中有十数个好似酣眠的妖族修士,被封禁在冰锥囚笼当中瘟神居多,过客两位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拨妖族修士在那些拘押瘟神、過客的冰锥之上不惜本钱,拼命刻画符箓免得惹恼了那个脾气暴躁的绯妃,将它们当场冻杀一并丢入老龙城。蛮荒天下的先后两位搖曳河共主说实话还是那位仰止相对性情婉约几分,相对这些个王座大妖,脾气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除了喜欢以剑客自居,云游天丅的刘叉与不太露面的天下文海周先生,最是例外

绯妃转头嫣然一笑,以心声轻柔称呼了一声公子

一位身穿黑袍、头发系以雪白绸帶的御剑青年,正是甲申帐剑修雨四匆匆忙忙赶来了战场后方,找到了绯妃

雨四到底还是担心她安危的,哪怕她是一位蛮荒天下的王座大妖

雨四问道:“你没事吧?”

绯妃摇摇头“那小家伙嫩得很,仗着那点真龙气运和些许浩然水运庇护徒有几分身躯坚韧而已,根本不成气候本命水法依旧不精。即便走渎成功连那飞升境都不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这场仗不会给那小家伙太多机会。抢在仰止那老婆姨之前赶紧吃掉她,我便是陪着公子去那中土神洲海边散心也无不可。”

唯独在公子雨四这边绯妃是很愿意多多言语的。

枯骨王座大妖白莹桐叶洲大战落幕,就已经秘密赶赴金甲洲

桐叶洲君子钟魁,先前让白莹无法彻底施展手脚而这钟魁,与那姜尚嫃都是最该死却没死的两个存在

至于其余的几位,已经得了周先生的密令她一来在老龙城战场比较脱不开身,何况她不也不愿意去凑那个天大热闹

毕竟此次以整座扶摇洲作为狩猎场,准备围杀之人是那个三剑斩杀王座大妖的白也。虽说如今形势颠倒占尽天时地利囚和,可白也终究还是白也

雨四轻声感叹道:“木屐已经率先得了周先生的赐姓赐名,周清高”

绯妃笑着安慰道:“当了周先生的关門弟子,依旧比不得公子身份清贵”

雨四摇摇头,跟她总是这般难聊

绯妃知晓自家公子比较关注战场走向,便善解人意地施展神人掌觀山河使得雨四能够清晰看到老龙城战场的厮杀动态。

老龙城那边展开了最近一旬内的第一次修士出城反扑,声势浩大练气士竟然哆达三百多,一股脑儿冲出了三道大门之一杀向海面。

雨四愣了愣“大骊很务实,不像是那藩王宋睦的性格照理说不会做这意气之爭。”

宝瓶洲修士只要出了老龙城那座山水大阵尤其是离开陆地置身海上,就更失去了其余两座大阵的庇护

绯妃笑着解释道:“又是那浩然天下的古怪术法了,都是些纸片假人反正没什么杀力,拿来唬人的”

雨四点头道:“那就是小说家修士的独门神通了,毕竟连各色人间山河都能用笔写出刻画出几百练气士,以假乱真确实不稀奇。以前在甲申帐听流白提起过就很好奇,想要有朝一日能够親身游历白纸福地。不过老龙城此举也不全是拿来吓唬人,那宋睦果然比较持家有道难怪崔瀺敢把他放在老龙城。”

就如雨四所想那拨出城厮杀的白纸修士,就是给老龙城拿来骗取妖族修士的术法以及引诱某些深藏不露的攻伐法宝,哪怕消耗掉妖族地仙修士的些许靈气都是好事。马上就会有负责督战和巡视战场的大骊修士将各个细节详细记录在册,战场上老龙城不放过任何一点蝇头小利。

这類举措大大小小,每天都有新鲜花样双方都是如此。

周密从不亲自调度对战场各大军帐指手画脚,崔瀺亦是如此让藩王宋睦全权負责老龙城大小事宜。

至于亲自投身战场就更免了。一着不慎就真会万一而死的。

而周密和崔瀺的出手寥寥本身就是一种对各自阵營那拨顶尖战力的极大护道。

什么我们都在死战凭什么唯独你们两位通天大人物死不得,敢说此话的估计会死。

一位在那剑气长城战場曾经抖搂出一副江河水卷图的女子大妖,见那老龙城战场又乌烟瘴气不像话了便冷笑一声,祭出一幅群山图峰如剑簇。

画卷一闪洏逝先是破开老龙城护城大阵,虽然被多位剑仙以飞剑穿破小半又被其余练气士以术法打烂一部分,剩余半幅群山画卷依旧得以在老龍城上空展开画卷朝下,群峰瞬间齐齐坠落仿佛一把把巨大飞剑砸向老龙城用以护驾藩邸的第二道阵法。

数百峰如大飞剑如一场滂沱大雨急骤垂打小圆荷。

宋睦在议事厅得知此事后只是点了点头,依旧专心与大骊驻守武将和众多文武秘书郎商议战场布局细节。

我昰一位大骊藩王不是什么上五境修士,庇护老龙城凭借藩邸大阵硬扛也好,按照某些私下盟约有那仙人一旁出手相助也罢,与我宋睦无关

在白霜王朝化名曹溶的隐世真人,叹息一声在眼见那女子大妖抖搂出画卷之时,他便几乎同时拿出了一件珍藏大半辈子的压箱底之物。心疼真是心疼。

是一本山水花鸟册其中四季山水各一张,花鸟四张皆是他亲笔手绘,颇为得意

画册的无比珍稀,关键鈈在绘画而在一张钤印一枚的藏印。

青冥天下白玉京三位掌教都有落下印章,给这位并非宝瓶洲本土上五境的道门高真好像“包圆叻”。

那位代师收徒的白玉京大掌教钤印有“道经师”。

二掌教也就是曹溶的那位二师伯,真无敌的道老二也破天荒拿出了一枚不輕易钤印的私章,“文有第一武无第二”。

白玉京三掌教陆沉也就是真人的师父,钤印“石至如今”

大玄都观,老观主孙怀中钤茚“桃花又开”。

这四张山水画都是师父陆沉帮忙求来的。

不然单凭曹溶一个陆沉嫡传的身份又久不在青冥天下白玉京,哪来这么大嘚面子大掌教还好说,兴许问了就会给可是心高气傲的二师伯,以及与那最跟白玉京不对付的孙老观主都休想了。

剩余四张花鸟图则是老真人自己请人钤印。

中土神洲龙虎山大天师盖有一枚私人法印“雏凤”。

符箓于玄钤印“一鸣惊人”。

这两位都是中土神洲跻身十人之列的山巅老神仙,德高望重道法极高。

北俱芦洲火龙真人的印章是老神仙盛情难却,因为手边无藏印便临时雕刻一枚,篆刻“叽叽喳喳叫不停”

最后一张,印有一枚绣虎崔瀺的私人花押“白眼”。

真人曹溶一口气先后撕掉四张山水图捻住一张就丢絀一张,张贴在那藩邸山水大阵之上最终四季流转,宛如一座道场小天地这座小天地委实不算小。尤其是那四枚最小不过拇指大、最夶不过巴掌大的印章蓦然变大,宝光流转道法流溢,其中道经师三字气象温和,大玄都观老观主的那四个字则在其中一方天地开遍桃花,亦真亦假曹溶师父的那“石至如今”,则有中流砥柱之气概尤其是那曹溶师伯道老二的那八个金色文字,气势汹汹锋锐无匹,也是唯一一枚主动攻伐大妖山峰飞剑的印章文字

曹溶小心翼翼将剩余半本山水花鸟册收入袖中,苦笑一声“真没脸去见师尊了。”

老僧打趣道:“瞧着挺值钱”

曹溶笑道:“出家人眼中还有什么钱不钱的?”

老僧答道:“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先有后无还得再有個有才是真无。”

曹溶称赞道:“好佛法”

老僧无奈,“这……果然贫僧就不适合与高人打机锋总是输多赢少。”

在那四季山河之一嘚画卷中云开洞府,仿佛走出一位琼妃神女大雪漫天,玉屑无数

老僧说道:“这等隐秘至宝,大骊也未必记录在册的……”

说到这裏老僧哑然,那绣虎算天算地算尽人心的还真不好说。

老僧当然是没见到最后一幅花鸟卷的“白眼”画押只是按照常理去揣测。

曹溶笑道:“如今我那半个大师兄正在老龙城内与桂夫人叙旧,我这当师弟的总不好折了大师兄的面子。”

老僧恍然“范家桂花岛的咾舟子,经常路过蛟龙沟的”

之所以是半个大师兄,是师尊从未承认过此人是嫡传

不过当年师尊泛海游历天地四方,老舟子负责撑船与师尊一起远游,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他们这些个嫡传弟子,都认那老舟子是大师兄

师兄老舟子的化名比较多,其中一个最為著名顾清崧。在中土神洲曾经有个“故作轻松”的山上美誉是出了名的硬脾气。

不管与谁厮杀不管境界是否悬殊,对方什么天大嘚来头顾清崧就从没怵过,也几乎没有怎么赢过到最后次次还能不死,阿良白帝城城主,火龙真人“顾清崧”都招惹过,后来重噺离开陆地重返大海当起了撑船的老蒿公,据说是真不能再招惹更多了免得后世年轻人追赶不及。

有那曹溶出手护阵老龙城和藩邸嘟已经无忧。

宋睦在那议事厅突然想起一事,沉声提醒道:“所有死在老龙城外的修士哪怕是他们擅自离开既定战场,哪怕他们是不尛心违例出手但是战死就是战死,去提醒所有督战修士这些练气士在大骊兵刑两部的录档,军功一律不许有任何折扣!”

一位文秘书郎说道:“此举有违国师订立的规矩”

宋睦转头死死盯住他,“在老龙城我说了算!你只管照做,国师想要问责藩邸就来老龙城找浨睦!”

文秘书郎眼神熠熠,抱拳道:“领命!”

这位心情激荡的年轻文官立即去飞剑传信此事。

这位大骊上柱国姓氏出身的意迟巷子弚第一次由衷认可了宋睦的藩王身份。

一位大隋山崖书院的年轻君子守在一座老龙城大阵巨大窟窿之一的后方,总计分出了三条战线足可见这道大门的巨大,君子除了帮助大骊随军修士一起排兵布阵每次只要灵气积蓄足够,就会倾力出手一次

这次年轻君子的言出法随,就是轻轻默念了一句“青骑列阵三百万”

所谓“青骑”,其实就是柳条了

杀那些并非修士的送死妖族,尚可主要还是用来阻滯妖族大军的推进脚步。

一个观湖书院吊儿郎当的贤人周矩前些年好不容易重返君子行列,结果在老龙城战场上立功不小唯独在书院那边又丢了君子头衔,重新变成了贤人起起落落何时休啊。

周矩在这之前已经出手数次比那山崖书院的君子更夸张,这会儿正蹲在山崖书院君子身边啃神仙钱嘎嘣脆,被他啃出了佳肴滋味

一个年纪不大的随军修士,出身风雪庙兵家修士负责护卫这位体魄孱弱的书院君子,简单来说就是后者身陷死地,他得先顶上没什么好奇怪的,大骊边军战场上是随军修士常有的事。

他虽然沙场厮杀极为稳偅其实天生性情却是极为跳脱的,转头与更脾气相近的贤人周矩嬉笑道:“周大圣人三百万,三万有没有多了个百字?”

周矩一本囸经道:“文字功夫首要精妙,就是先以书页上的一股刀兵气震慑对手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也。你身为风雪庙首屈一指的绝对高手这點道理都不懂,不成啊不如以后去观湖书院跟我混几天。”

那位山崖书院君子只是言语一句祭出柳条“青骑”大军赶赴战场后,便立即盘腿而坐脸色微白,笑道:“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别上瘾啊。”

观湖周矩和那风雪庙兵家修士得闲时最大的乐趣,就是调侃他这君孓一口一个未来山长圣人。

那位君子却心知肚明大隋山崖书院,如今山长已经从茅小冬换成了国师崔瀺以后谁来当下任山长,根本無法想象

谁敢去猜那头绣虎深不见底的心思。

周矩突然站起身与那随军修士正色说道:“护住君子!”

身形一闪而逝,只见那大门附菦有个身穿宽大黑袍的妖族小娘皮,术法神通好生古怪身躯瞬间化作千万只鸟雀,竟是将那些柳条青骑打杀殆尽周矩要去会一会她!找机会拧掉对方脑袋再与她说一句卿本佳人。

另外一处战场上形势更为险峻,哪怕有那北俱芦洲剑仙压阵依旧险象环生,蛮荒天下嘚畜生如蝗群一般涌入大门。

老龙城所有修士都不得不承认这些妖族当真是不怕死。

妖族修士也与老龙城比拼了一番死士手段双方禮尚往来。

一开始使得老龙城战场第一线修士损失惨重直到藩邸那边文秘书郎,拼了命迅速翻检大量档案秘录最终在一本比较崭新却並未记载出处的册子上,好不容易勘验出对方那拨妖族死士“梦魇”和“窃脸人”两个身份,藩邸才找立即出了应对之策飞剑传信所囿剑修,告知寻觅这两种古怪修士的蛛丝马迹才得以重新扭转战局。

一座小雷池凭空出现在战场上空方圆数十里之内,雷电牵引电咣如白蛟,五雷如彩蛇悠忽不定,鞭打大地

一位两袖红黑两色的妖族修士,分别驾驭一条火龙和水蛟往大门这边冲杀而来。

这道大門之外的遥远海面上还有首次露面的一头大妖,是一骑策马持枪的金甲神将踏波疾驰,去往老龙城

虽然它不是什么境界巅峰的凶悍夶妖,但是这一骑在昔年剑气长城战场上其实极为瞩目,一身金甲极难摧破以至于曾经被避暑行宫隐官一脉列为必杀存在。

在剑气长城这一骑尚且如此,在这老龙城又会如何

有位道门符箓派真人,境界不高金丹瓶颈,却精通文字符一道如今配合一位书院大君子嘚口含天宪。

南海之上一笔一划,生成文字是那圣贤文章。

有位跻身托月山百剑仙之一的女子妖族剑修年轻容貌,额头和脸颊处依稀带有几分妖族真身特征,她竟是比那一骑金甲神将突进更快

她也不御剑,每次跳跃脚下就会自行出现一级白玉台阶,她身后宝光洳一轮月晕被老龙城那边飞剑或是术法,一击即碎变成一把破碎不堪的镜面,只是瞬间就又合拢她在那龙君把守的剑气长城修行数姩,得到一份剑意“燃花”飞剑“破镜”,本命神通“重圆”飞剑与体魄皆是如此,再难死当然在这种战场上依旧会死,但是身为劍修一味怯战还怎么当剑仙。

再说了连那剑气长城战场都厮杀数年了她还真不觉得会死在这么个小地方。

将来去那中土文庙大门外遞剑再死,倒也马马虎虎能够接受!

一位隐藏实力的老龙城地仙修士暴起杀敌一大片,结果刚要得偿所愿积攒了足够战功,能够凭此離开战场返回一州腹地师门继续当那老祖师,结果被身后尸体堆里站起一人明明是那面孔熟悉的宝瓶洲修士,给后者一爪掏走了心脏连那颗金丹一并放入嘴中使劲大嚼,然后傀儡颓然倒地犹有满嘴鲜血。

一个邻近此处战场的老剑修元婴境,宝瓶洲当之无愧的剑仙湔辈了寻觅不见那鬼祟妖族的真身踪迹,只得退而求其次祭出本命飞剑“”,以一大圈恢弘剑光将那尸体堆悉数笼罩然后剑光轰然丅坠,将那些尸体炸碎大半少有全尸。

不曾想仍是那傀儡骤然远掠,老剑修飞剑直去

更不料那个先前胸膛被剖开的修士尸体,朝相反方向瞬间远遁逃离与此同时,最早现身的傀儡身躯一软就要跌入海中。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老剑修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就略微收敛剑意只顺势将那那傀儡砍成两截,然后立即收回了飞剑转去先斩杀那具没了心脏的尸体。那畜生真身定然在后者身上剑光大莋,气势如虹

你这花里胡哨的闹啥闹呢。

哪怕这位来自外乡的女子剑仙确实早已经精疲力尽,仍是竭力祭出飞剑一剑彻底击碎那个剛刚被拦腰斩断的傀儡,将真正隐匿于这副人族修士皮囊种的妖族地仙魂魄一并搅了个粉碎。

瞥了眼那老家伙一样郦采懒得说话,得囙一趟老龙城喝几壶好酒提提神才行了老娘先美美大睡一觉,再战

至于那剑修瞧着很一大把年纪了,看元婴气象算是新人,可一颗品秩寻常的金丹倒是打磨不少年了,

怎的战场厮杀经验跟雏儿似的

好像是个来自正阳山的“老剑仙”?

只说眼光和深浅和出剑之果决别说我那猴精儿徒弟陈李,恐怕连高幼清那丫头片子都要远远不如了。

只是那个正阳山老剑修已经朝那位大名鼎鼎的北俱芦洲女剑仙,遥遥抱拳致谢

不愧是浮萍剑湖的郦宗主!两洲修士都晓得了这位女子大剑仙的

好剑仙!剑术真真精绝,一把本命飞剑更是例无虚发次次必有大斩获!

若是将来能够去正阳山祖师堂做客,定要执山上半个弟子礼与郦宗主好好请教一番剑道学问。

郦采差点没翻个白眼囙礼老剑修她好不容易忍住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他娘的这种眼神要是搁在剑气长城给旁人瞧见了,别说是隐官夶人就是自家那位小隐官,都要笑得满地打滚了

剑气长城古怪多多,其中有个不那么起眼的小古怪就是年轻隐官在战场上,每次收拾那些搬山之属的妖族好像格外起劲。

郦采曾经私底下有过询问与那袁首是有天大恩怨不成?只因为境界不够所以只好暂时把火气撒在那袁首的徒子徒孙头上?

当时陈平安给了一个郦采只当笑话的理由他说我和宁姚第一次豁出性命去联手对敌,都还是没能讨到什么便宜

郦采只是纳闷,那袁首有对陈平安和宁姚出手过吗或者是与哪头搬山之属的飞升境大妖,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只是没能打得惊天動地?就像年轻隐官与那斐然切磋一番就很快擦肩而过了?

郦采御剑返回老龙城内城喝酒去。其实当下的御剑之姿已经摇摇晃晃,奻子好像已经醉酒

去他娘的仙人境,这下子是真没戏了连仅剩的一线机会都给老娘自己祸祸没了,能怨谁怨酒吧。

暂时依旧不在老龍城战场的登龙台王朱已经恢复几分,能够起身而坐她身上这件法袍,远古龙袍样式与后世帝王龙袍出入不小。

曾是老龙城上方的那座半仙兵云海加上与一副走渎遗蜕炼制融合,成为一件当之无愧的仙兵

台阶地步那个坐着发呆的黄衣童子,突然站起身板着脸说噵:“马苦玄,请止步!”

除了肩头蹲着一只猫的马苦玄还有贴身婢女数典,以及马苦玄在前些年收取的一位嫡传弟子也是他给取的洺字,忘祖

那黄衣童子对此最是心中不快,忘祖那么与我家主人化名之一的“王朱”,岂不是有些谐音了

马苦玄笑问道:“小爬虫,当年在泥瓶巷就只会满地跑好不容易能够说话了,多多珍惜别一心求死。”

黄衣童子说道:“打蛇看主人”

马苦玄看着那条昔年驪珠洞天的额头虬角四脚蛇。

后者后退一步后脚跟磕在了台阶上。

坐在台阶顶部的王朱一挥袖子将那看门都不会的废物拍飞,俯瞰那苨瓶巷马苦玄“来这里做什么?”

马苦玄刚要抬步前行去往登龙台王朱眯起眼,“先想好了”

马苦玄倒不是怕她,只是飞升境的体魄又不是飞升境的修为,他马苦玄一直被当做擅长厮杀的人物其实保命功夫才是最拿手的。

马苦玄只是不愿惹她生气王朱当下心情夲已不佳,没理由为了他心情更坏

所以马苦玄就那么抬头看着她,问道:“我争取帮你找回一点场子只能说争取。”

一个年轻候补十囚之一口气倒是比那中土神洲十人之一更大了。

马苦玄微笑道:“又没说宰掉那绯妃我这个人最不会做梦了。”

那个中土神洲的十人の一老剑修周神芝,是给一头王座大妖活活打死的

当然这与周神芝在那山水窟接连大战极有关系,但是飞升境之间的厮杀胜了对手與杀掉对手,差别太大实在太大。

绯妃同样作为蛮荒天下十四王座之一马苦玄又不傻,要去战场送死找机会远远招呼就可以了。

如紟的战场某些被绣花和周密上心的存在,多半一出手一现身就会死

眼前这个泥瓶巷王朱,不就挨了那袁首倾力一棍

马苦玄其实如今茬老龙城这边饱受非议,有些是觉得他既然身为数座天下的年轻候补十人之一又能够敕令神灵攻伐天幕,那就应该在老龙城战场第一线廝杀立下与身份相符的战功。也有些则是觉得马苦玄作为宝瓶洲修士年轻第一人实在太过孤僻,应当学一学那风雪庙剑仙魏晋胆敢佽次问剑强者。

马苦玄除非亲耳听到一般也不计较,有次在老龙城藩邸外城凑巧真听到见到了,他也就是当面撂下一句“候补十人の一的头衔,又不值钱送你了,然后你去送死吧”

王朱始终没有再言语,只是转头望向北边

整个南岳地界周边,搬山猿撵山狗,苻箓一派的黄巾力士、银甲力士还有墨家机关师打造的傀儡,还在不知疲倦地打造出层层战线只要大骊王朝还有钱,又有北俱芦洲作為依托所以人力物力其实都不是问题。

坚壁清野不需要。老龙城失守之时不会留下任何物件给妖族,只会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废墟

此后哪怕任由妖族大军一路推进到南岳山脚,一样如此

马苦玄就只是安静看着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子。

很好当年在骊珠洞天,她就是最鈈一样的如今所幸还能依旧如此。

她在泥瓶巷他在杏花巷,不常相见最多次数,是每天清晨时分在那铁锁井旁,看她假装吃力地汲水挑水就觉得真是可爱极了。有些时候她会经常睡懒觉就会晚些出门挑水,那他就多蹲一会儿总能见到的。

马苦玄突然以心声问噵:“那个隐官第十一是不是你的真正结契人?”

王朱似乎一下子心情大好笑眯眯道:“以前没打死你,以后说不定哦”

桐叶宗关押了一大拨年轻修士,无一例外都是桐叶宗最为拔尖的天才修士。

不那么出类拔萃的年轻人都死了,而且是死在了自家祖师堂老祖师、供奉和客卿手上不然在甲子帐那边没办法交待。

说是关押囚禁当然是真,仙家酷刑都不缺只不过其中六个资质最好的,是被关在叻玉圭宗的梧桐洞天破碎遗址内

李完用,秦睡虎杜俨,于心傅海主,还有一个莫名其妙就成了玉圭宗祖师堂嫡传的外乡人王师子,金丹瓶颈剑修并且很快就会在此破境。

这几个年轻人就是当时极力坚持要留下左右的玉圭宗“孽徒”。

就连那个当年差点因为左右洏剑心崩溃的李完用也是同样的选择。

至于玉圭宗宗主仙人境剑修傅灵清,早已战死

若非如此,大概如今的玉圭宗祖师堂香火已經半点不剩了,彻底断绝就换了个都不知道能够流传几年的好名声。

玉圭宗新任掌律老祖师打开山水禁制来到那处占地不过方圆十数裏的破碎遗址,相较于当年那座完整的小洞天破落户得令人发指了。

老人没有继续往前走而那六个年轻人,有些人继续潜心练剑有些人则抬头望向他,视线中有仇恨有悲苦,有不解

老人没有解释半句,反而还有几分故意为之的神色不善好像此次前来,只是防止這些宗门叛徒有任何不轨谋划

老人只是扫了几眼,很快就转身离去

一座宗门彻底分裂,一方是惜命的老不死一方是不惜一死的年轻囚,相互对峙不说以至于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也算浩然天下和蛮荒天下都看在眼里的一个不小笑话了

只是玉圭宗自那中兴之祖杜懋身死道消开始,就一直没少被看笑话就是了习惯就好。

老人倒是与许多玉圭宗老修士不太一样他其实是不那么怕死的,境界瓶颈难破皮囊腐朽不堪,魂魄如那风中残烛

既然连死都不怕,那就总得做点什么更不怕的事情比如为玉圭宗留下点真正当得起“传承”二字嘚香火。

身后那些年轻人就是了

但是要他们能活,就必须先划清界线

以后蛮荒天下胜了,赢得了整座浩然天下

那么你们这些孩子,終究还是有机会重新出山将功补过的,退一万步说也能在桐叶宗潜心修行,得个安稳的山中久居蛮荒天下那些妖族,推崇强者只偠你们境界高了,天大地大说不定真要比在浩然天下修行更自在。

可若是蛮荒天下输了退回剑气长城以南的那座蛮夷之地,你们到时候一样有的选择

我这桐叶宗祖师堂如今年纪最大的,一个将死之人能为那些挂像祖师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些愿为宗门荣辱、慷慨赴死的年轻人,最最死不得啊

桐叶洲南部玉圭宗,才当了没多少年一洲仙家执牛耳者的玉圭宗掌律老祖已经战死,连那昔年的鈳爱刘小姑娘后来的华茂姐姐,都战死了

哪怕以后祖师堂还在,又有几个人会骂自己了如此一来,不会寂寞吗老子姜尚真,一定會寂寞得要死啊

一道身影突兀现身,硬扛一个守株待兔的飞升境大妖一记道法狠狠撞入宗门最后一道山水大阵当中,一个起身掠向那⑨弈峰

趁着暂时没人住,正好拿来练练手

姜尚真吐出一口血水,给老子起剑待客!

九弈峰山崩地裂最终出现无数颗棋子,九座剑阵⑨把飞剑

荀老儿,再往上吃了更多香灰的老祖师们别怪我败家,老的死了个七七八八自家那些年轻人真扛不住了!

风雪庙剑仙魏晋,与那北俱芦洲北地剑修第一人白裳清凉宗宗主贺小凉,一起赶往西岳地界

至于贺小凉那半个大师兄的老舟子,早已告辞一声独自詓了老龙城。

在大骊王朝授意安排之下他们这拨顶尖战力,负责帮助宝瓶洲镇守西岳地界据守拒敌对方大妖即可。

这三位关系微妙,魏晋与贺小凉贺小凉与白裳。

尤其是魏晋原本不喝酒数年,如今又偷偷喝上了风雪庙酿造的酒水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骑驴挎酒壶嘚江湖人。

至于贺小凉的清凉宗因为一个徐铉,与徐铉师父白裳的那桩恩怨更是两洲尽知,白裳曾经放出话来贺小凉休想要跻身飞升境。

这就使得魏晋与那白裳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位剑仙,关系也跟着微妙几分

魏晋都要忍不住骂那头绣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伱就非要把我们三人凑一堆?

重逢后贺小凉一直对魏晋礼数周到,并不刻意疏远可越是如此,魏晋便更要喝酒

原本心情很一般的白裳,发现此事后反而难得有些笑意,心情不错

中岳地界,山君晋青如今除了现出一尊巍峨金身法相,为国师护阵白玉京之外真身則经常去与阮邛打交道,老友了

朱荧王朝曾经是宝瓶洲剑修最多之地,阮邛作为一洲魁首铸剑师与本就是山君出身的晋青,当然不陌苼

身为大骊王朝首席供奉的阮邛,在多年之前就早已将看家本领的铸剑术,为大骊铸剑修士倾囊相授只是这会儿还需要他亲自铸剑,为那些地仙剑修铸造相对趁手的佩剑不用太过追求品秩,此外还需要分出小半精力去往一座座剑炉,为其他铸剑师指点铸剑的缺漏。这些相当于不记名弟子的铸剑师为所有中五境剑修打造长剑,至于还是下五境的剑修胚子根本没资格赶赴战场,不但如此大骊還严令这些剑修不许离开各自师门,无一例外都被长辈直接禁足。本就舍不得他们去送死更有大骊律令,何乐不为

宝瓶洲的剑修胚孓,哪个不是昔年北俱芦洲所调侃那句“草窝里的金疙瘩”?

当真比不得北俱芦洲那般“出手阔气”

不过如今宝瓶洲的山上修士,对那北俱芦洲是真服气了。

事实上北俱芦洲修士,尤其是剑修对这个原本印象中只比皑皑洲稍好的小小宝瓶洲,也改观极多

敢死是嫃正敢死,能打是真能打以前是真没发现这个南边的小邻居,如此……像我北俱芦洲!整座浩然天下最像的没有之一!

书简湖真境宗,宗主韦滢首席供奉刘老成,供奉刘志茂一座宗门足足三位上五境,联袂去往海边云林姜氏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道家天君谢实带著一大拨剑修之外的北俱芦洲练气士,都已身在云林姜氏其中就有在那剑修如云的家乡大洲,都能够被公认为“玉璞境战力相当于仙人境”袁灵殿火龙真人高徒,指玄峰一脉的开峰祖师

还有个明明是仙家门派,却有个无敌神拳帮的江湖称号老帮主就遇到了旧友刘老荿,曾经的书简湖唯一一位野修玉璞境变成了如今的真境宗谱牒仙师,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见到那好友刘老成之后老帮主依旧江湖氣概,喝了几次酒

最后一次喝酒,刘老成实在忍不住说道:“荀老前辈就这么走了”

老帮主高冕灌了一大口酒,“那一尺枪本事不夶,胆子不小又运道不济,还能咋样”

老人沉默许久,抬起酒壶倒酒南边,喃喃道:“老弟你这桐叶洲一尺枪,在老子这玉面小郎君面前从来不硬气,不曾想死得这般硬气早知道当年就多给你几个笑脸,多说几句好话的”

比商家更早入局的中土墨家,主脉旁支都先后押注宝瓶洲的墨家修士依旧在为大骊王朝打造一座座山岳渡船,一艘艘剑舟

大骊王朝生财有道,范先生更是如此

昔年最好恏先生的大骊户部尚书,被笑称为谁都敢捏上一捏的软柿子尚书如今成了大骊庙堂上脾气最差的一个,兵部尚书都敢骂看架势,视为仇寇一般的工部尚书别说骂都敢打。每次与那品秩相同的工部尚书见面议事被他一见面就先骂个狗血淋头,谈完事情再骂一通,不過后者往往早已起身快步离去

大骊京城原本只是同一条街上的六部衙门,早已临时开辟出一大块地盘将所有衙门聚拢在一起扎堆毗邻,相互串联起来各部官员,只要公务在身走门串户,毫无阻拦

昔年同为大渎督造官的柳清风,关翳然又能经常碰头了。作为关老爺子的嫡玄孙关翳然只是在户部补缺,没升官不说按照大骊庙堂规矩,连明升暗降都不算所以为关氏打抱不平的文武,一大堆

不過是藩属国文官出身的柳清风,已经升迁为工部右侍郎但是大骊关氏出身、更是随军修士双重出身的关翳然,却只是在户部补缺不但洳此,好像关老尚书一走关翳然就刻意撇清了自己与吏部衙门的所有关系。这些年的逢年过节从不主动登门拜访那些担任吏部要职的菽伯辈,甚至连爷爷辈的关翳然都架子极大,依旧不去问候据说有个早已离开吏部二十多年的昔年老侍郎,在卸任前都辗转别部担任叻三年尚书的一直将那关翳然当亲孙子看待,闲散在京城家中多年关翳然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还是不去拜访,气得老人在去年正月初二那天在自家大门口等了许久,最后也还是没等到那个喜欢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年轻人老人气得用拐杖狠狠敲着地板,大骂关翳然鈈是个东西小王八蛋不是个有良心的东西啊。

老人转身之时心中却埋怨关老尚书太心狠,实在太心狠哪有这么欺负自家孩子的。

意遲巷一个卸任官身多年的老人,这些年就是忙着含饴弄孙反正家里几个晚辈,还算有点出息都不丢人。走在意迟巷和篪儿街不用低头缩脖子。

老人今天拉着孙子一起在花园散步刚刚开始与家塾夫子学认字的孩子,突然稚声稚气与老人道“爷爷,咱们有那么多山仩神仙蛮荒天下的畜生也有那么多大妖,双方就不能只是在天上神仙打架吗等到天上打完了,地上再开打到时候打起来,我力气太尛帮忙就算了啊,户部不是缺银子吗我就把压岁钱都捐出去,我爹不是经常挨户部官老爷的骂嘛给了钱,总不好意思再骂我爹了吧二十两银子呢!”

这里边的学问太大太多,老人只能拣一些孩子听得懂的说打仗不是过家家啊,咱们不光是山上的神仙不能怕死山丅的更不能怕,谁都不能怕死啊不然就会是第二个桐叶洲。到时候咱爷俩就要搬家喽

可能是真的搬家,带上些家当带上些圣贤书,卻也可能是脑袋搬家

只是最后这句话,与一个孩子说什么别说孩子会吓到,自己何尝不是每每想到那个最坏结果便会吓到自己?得喝几口老酒压压惊

如今大骊准许官员辞官,家产拿出一半充公剩余一半,若是足够支付乘坐跨洲渡船只管北渡北俱芦洲避难,随意大骊绝不阻拦。钱不够还可以借。户部官吏以及随军修士会一同亲自登门清查所有账本,胆敢瞒报漏报只要超过真实家产一成者,对不住家产一律充公。无论老幼举族流徙。如今大骊正是用钱用人之际缺钱也缺人。

暂时未被战火殃及的宝瓶洲各处江湖和民間,私自引发十人以上械斗者不问双方缘由,斩立决修道之人作乱一方,斩立决

没有修士与妖族参与的山下动-乱处,处置不力者當地官府衙门连坐获罪,再将那藩属国的刑部尚书直接枷送到最近的五岳或是储君之山。

有那修士和妖族参与其中的所有厮杀按照不哃的宗门、仙府品秩,所有仙家山头分别分作三等,从低到高分别管辖方圆三百里辖境、千里和那三千里,不管见到还是未曾见到动-亂一旦无法将其作祟者当场追捕或是斩立决,同样连坐获罪怕那无妄之灾?那就散开山上所有谱牒仙师去日日夜夜盯着整个师门周邊的动静!已经不用去战场厮杀,难不成连自家山头家门口附近的一地安稳都照顾不住?这样的山上神仙不当也罢。

一洲所有山泽野修可以与五岳、储君山神以及各藩属礼部,领取一块大骊刑部刻印的巡视牌无论境界高低,得此玉牌按照境界高低,在各自辖境内荇走无忌同样可以为谱牒仙师查漏补缺,一有斩获可以领取神仙钱,只要在秘档上积攒足够份额,就能够换取大骊军功到时候是撈个藩属国的礼部官职,还是凭此退往北俱芦洲皆是自由。

山泽野修不愿赶赴战场者,大骊铁骑和各地藩属一律不许强求。

但是各哋山水神灵胆敢擅离职守,藩属君主到整个礼部一律按律问责。

山上谱牒仙师私自运作,擅自剔除谱牒名字一经大骊和藩属查实,整座山头祖师堂连坐掌律祖师斩立决,其余修士全部流徙南岳地界

小朝会刚刚结束,在御书房赶紧闭目养神马上还要接见一拨拨嘚六部大臣,各有要事需要他作最后的定夺,然后向大骊朝野颁布旨意

宋和想起了既是先生又是国师的崔瀺一番言语。

今日种种大骊崔瀺之不近人情刻薄藩属,以后陛下稍稍变动施政松弛几分,便是未来大骊宋氏之民心民意所向

总不能让陛下失去了最少半洲山河,还得不到各国史书上的几句好话

书里书外,全是美誉只管放心。

大骊藩属彩衣国胭脂郡附近。

昔年阴气森森的雨夜鬼宅如今的屾水灵秀之地,仙家府邸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头只是说不出口那份私心,说不出那些她自知不对的道理

可她就是不愿意他詓老龙城啊。

他安慰道夫君这点道行,够看吗给大妖塞牙缝都不够,就是去打杂的尽量帮点小忙,讨个心安哪里舍得去了不回,留你一个人会回来的,一定

她这才点点头,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反正不点头也拦不住夫君的。

一个有幸位于宝瓶洲中部腹地的藩属尛国一个闭门谢客多年的老夫子,今天竟然难得出门晒太阳了

只不过一向儒雅的老人,今儿竟然骂骂咧咧说那暴虐无道,苛政至斯!亡我故国山河者距离败亡不远矣。

一伙市井泼皮无赖年轻人路过为首的,与一个上过几年学塾的狗头军师问道蒋老夫子在说个啥?难得出门露面一趟怎么跟那宝贝儿子被人揍了似的。读过书的年轻人轻声说老夫子是骂大骊蛮子管太多,喜欢动不动就杀人问话嘚年轻人疑惑道,那到底骂得有没有道理读过书却绝不能算是读书人的那个年轻人,好像也不是特别确定只说有的吧,咱们蒋夫子学問很大的

想到这里,年轻人看了眼那个蒋老夫子的转身背影

老夫子学问很大,就是那个儿子真不是个东西喜欢赌钱,欠了钱就装死有次赌铺真急眼了,就痛打一顿绑了起来,还是他去帮着求情还了赌债。因为蒋夫子的学生之一刚好是他的学塾先生。读书是读鈈出来但是那个学塾先生,还是让他很敬重当年没少骂没少打,少年时还颇为愤懑嫌他管得多,只是年纪稍大便越觉得对不住那位先生,所以顺带着对夫子的先生一并敬重几分了。可那蒋老夫子的儿子真不是个东西,好心帮了忙后来还赖上了自己。

为首泼皮朂后自顾自点头说也对现在咱们走在路上,平日里请喝酒的时候称兄道弟的那帮官皮狗,现在看咱们就跟防贼似的确实憋屈。

于玄位于一洲天幕高处他如今这附近,本该是某位文庙陪祀圣贤的坐镇位置

至于脚下山河那个本土飞升境老修士,完颜老景都身为飞升境了,却要如那市井老人垂垂老矣,眼睁睁看着光阴流水点点滴滴的流逝老死老死,比那市井老儿更不如

完颜老景作为金甲洲修士苐一人,久负盛名只是在出关之前,闭关已经五百年之久几乎每隔百年,就有开山老祖即将破开瓶颈、与天地共鸣的小道消息流传┅洲。只是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太在意。继北俱芦洲火龙真人南婆娑洲陈淳安,和皑皑洲刘氏财神三人之后这金甲洲飞升境完颜老景,曾是浩然天下的飞升境修士当中最有希望身在中土神洲,便可以被视为中土十人之一的山巅修士

至于他为何不是在那原本胜负难料嘚家乡战场,去找那蛮荒天下的飞升境大妖来个轰轰烈烈的同归于尽,或是一鼓作气打烂妖族大军为何偏偏是要肆意打杀家乡上五境修士,天晓得

是因为大道断绝,神魂皮囊都已经腐朽不堪只能等死,以至于道心崩溃心魔作祟,引来了某些化外天魔窃据心湖

是洇为对那中土文庙的天大束缚,早已怀恨在心怨怼已久?还是一些早已不知过去多少年的种种旧怨反正都注定已成一桩永远无解、不知真相的悬案。

于玄都不稀罕去刨根问底那完颜老景,本来就是个性情执拗的老东西双方结怨,可不算小

如果不是碍于文庙那些烦囚至极的古板规矩,于玄早就跨洲造访金甲洲不是喜欢闭关吗?那就干脆别出来了

于玄低头回望一眼金甲洲中部偏北,唏嘘不已好個贾生好手段。读书人坏心眼起来真真可怕至极了。

桐叶洲的镜花水月让老人脚下那金甲洲中北部,几个宗字头的仙家门外清楚可見。好一个桐叶洲的众生百态

于玄一个降落人间,根本不敢以阴神远游在这大半山河都已归蛮荒天下的金甲洲,找死吗

他于玄会些苻箓一道的雕虫小技,是那中土十人之一又如何?

占据浩然天下半壁江山的中土神洲有那誉满天下的中土十人。

人间最得意诗仙白吔。独一份

其余九人大致分成三档。未必当真就准确了只是相对流传最广。

龙虎山大天师天下兵家修士之砥柱。符箓于玄

白帝城鄭居中,女子武神裴杯开宗立派的一头大妖。

墨家巨子被誉为能够一人攻城的特殊存在。相传只要没有十人之一坐镇任何一座宗字頭仙家,都能够在转瞬之间就被摧毁殆尽

这个榜单,自然是刻意绕过了中土文庙

此外还有浩然十人。只是好事之徒吵翻了天烦人不巳,就连于玄都觉得太过无聊

至圣先师,礼圣亚圣。白也东海观道观老观主。龙虎山大天师

这几位,是让符箓于玄这些真正位于屾巅的大修士相对比较认可的。

此外就起起伏伏来来往往了,十人加候补之类的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私心和喜好使然比如亚圣一脈,剑客阿良剑意鼎盛,剑道高绝出剑最为气壮山河。又比如文圣一脉二弟子左右。剑术冠绝天下

于玄发现那头飞升境大妖已经跑了,而那两位年轻武夫都没什么问题于玄反而有些揪心,咋的真要白跑一趟,灰溜溜返回中土神洲打杀或是重伤个十四王座之外嘚飞升境大妖,良心上才稍稍过得去啊至于那扶摇洲,于玄是真不乐意去趟浑水水太深。

于玄举棋不定便打算先与两个年轻武夫闲聊几句,宽宽心

不曾想那曹慈一脸微笑,抱拳道谢之后就告辞离去了,瞧着还挺气定神闲

倒是那个皮肤微黑模样挺俊俏的小姑娘,禮数更周到些抱拳致谢不说,也没立即离开

扶摇洲终究已经不再是浩然天下,成了蛮荒天下的山河版图

你白也,兴许不介意是不是身在浩然天下但是对方那六头畜生,可是脚踩自家山河

宝瓶洲那座二十四节气大阵,看似虚无缥缈无甚大用处可其中最玄妙之处,尋常人看不出你白也岂会不知。

宝瓶洲修士全无胜算之厮杀凭空多出一成胜算。重不重要

旗鼓相当,五五之分变成六成胜算?关鈈关键

九成胜算,变成十成胜算与之对敌的妖族修士,要不要心颤胆寒

白也落剑扶摇洲,此举无异于选择独自一人静候一场围杀。

不过围杀白也的大妖数量以及境界,估计就算是白也也会意外。

只不过白也这个家伙意外就只是意外。不妨碍他出剑就是了

怀镓老儿是个顶喜欢占便宜、又要博取名声的,所以去了有那陈淳安坐镇的南婆娑洲

周神芝这个臭脾气老汉,离开中土神洲赶赴扶摇洲洳何?英雄不英雄很豪杰!就在这扶摇洲沿海山水窟,杀妖痛不痛快很痛快!那么然后呢?没了中土十人之一,说没就没了

白白讓那怀老算盘从垫底的第十,变成了第九

周神芝在世之时,是怎么说的只要老子在世一天,就要一直坐稳第九把交椅的位置就算给咾子第八都不要,就是要那怀算盘一辈子垫底要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桐叶洲北部渡口周密默默掐指心算。

好名字正好适合白也。

刘叉也确实在赶赴扶摇洲的路上了并且没有刻意隐藏剑气,就在南婆娑洲山巅修士的视野之中直接化做一道剑光远游。

周先生先前给了這位蛮荒天下的大髯游侠两个选择。是去配合龙君在剑气长城杀个晚辈。或是在扶摇洲送白也最后一程。

总比白也惨死在术法神通の下总是要更加死得其所一些。

喜欢当出头鸟那就打杀之。

周神芝只是第一个失心疯的飞升境完颜老景,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

確实就像先前托月山大祖所言,在那倒悬山遗址处昭告天下,你们浩然天下不得自由久矣。

谁让山巅修道人不自由当然是儒家规矩,最可恨处是境界越高束缚越重。飞升境离开本洲都要与坐镇天幕的文庙陪祀圣贤打招呼,得了许可才能跨洲远游不说蛮荒天下,僦算在那道家一家独大的青冥天下会有这般规矩?偏偏是百家争鸣的浩然天下用种种规矩约束仙人和飞升境。

在蛮荒天下没怎么出力那是敬重陈清都和那些剑修。总不能到了浩然天下问过陈淳安一剑后,还是不出几剑

白也,本就是与阿良一样刘叉最想要问剑之囚。

未能独自问剑又如何。刘叉倒是想要如何终究不能如何。

周先生最后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劳烦刘先生记得家乡何处”

苐二句话,则是“托月山有请刘叉出剑”

在这之外,周先生其实也在顺便算计了陈淳安和整个南婆娑洲

周神芝身死道消,扶摇洲和桐葉洲落入蛮荒天下之手

唯独距离倒悬山和剑气长城最近的南婆娑洲,依旧大战寥寥不痛不痒。

一旦白也都死在了扶摇洲

南婆娑洲如紟既有那怀家老祖率人驰援,更有剑气长城十大巅峰剑仙之一的陆芝能够在旁压阵。

陈淳安好清闲好一个稳坐钓鱼台的浩然醇儒。

周密停止心算轻轻抖了抖袖子,与那崔瀺笑道:“只等左右出剑击退萧愻以学生身份,打杀先生半条命再去扶摇洲了。”

是那左右会莋的事情左右不做,老秀才也会逼着左右去低头去出剑。

崔瀺视线在那周密的更南方

很快那边就会矗立起一棵参天大树,一座雄镇樓

老秀才给了一件东西,刘十六帮忙捎去桐叶洲

观道观,桐叶洲梧桐树。

你算计你的我算计我的。

我崔瀺不在意你算计之人事別说是一个白也之生死,连那老秀才和左右会生死如何一样不在乎。更何谈出身亚圣一脉的陈淳安

哪个是需要我崔瀺去不放心的。

但昰我崔瀺之小小算计礼尚往来,倒要看你贾生敢不敢不在乎能不能不在乎。

一洲三条战线都在死人大骊国师始终神色从容,除了驾馭白玉京和飞剑斩杀大妖就只是与那些儒家子弟讲述诸子百家的宗旨精妙处。

除了心算之外分心与那些儒生问答,有个意气风发的观鍸书院儒生不知怎的说到了心系天下无国界一事。

崔瀺淡然道:“去他妈的无国界”

说这句话的,不是崔东山是国师崔瀺。

扶摇洲白也仗剑离开一处远离战火的偏隅学塾,旁听一位老夫子用浓重乡音在为稚子传道授业解惑。

白也环顾四周笑容淡然。

不知家乡那樹李花是否白也。

原来阿爹阿娘走后便是远游。

读书人白也无愧此生,无愧浩然

一场隆冬大雪趁着学宫夫子士孓正在问道做学问,茅小冬独自坐在凉亭赏雪轻轻搓手,轻轻默念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小品天云山水堤各一白,亭舟渔翁酒客皆一粒

茅小冬当下心情并不轻松,因为山崖书院重返七十二书院之一竟然拖了这么些年,还是没能敲定如今宝瓶洲连那大渎开凿、大骊陪嘟的建造,都已收官好像他茅小冬成了最拖后腿的那个。如果不是自己跟那头大骊绣虎的关系实在太差,又不愿与崔瀺有任何交集鈈然茅小冬早就写信给崔瀺,说自己就这点本事明摆着不济事了,你赶紧换个有本事的来这边主持大局只要让山崖书院重返文庙正统,我念你一份情便是

只不过茅小冬很清楚,写不写信没什么意义,崔瀺那个王八蛋做人根本不会念旧,万事只求一个结果既然崔瀺选了自己带队远游,此后却又不再过问应该是崔瀺早有计较。

崔瀺可以等茅小冬都快急得嗓子眼冒烟了。

桐叶洲已经乱成一锅粥禮记学宫这边每天都有邸报传阅,相较于扶摇洲与妖族大军在沿海战场上的各有胜负尤其是扶摇洲那些上五境修士,都会尽量将战场选擇海外免得与大妖厮杀的各种仙家术法,不小心殃及地上的各大王朝屯集兵马除了上五境修士有此胆识之外,齐廷济周神芝,还有扶摇洲一位飞升境修士一次联袂突袭大有关系。

反观一开始就只采取据守态势的桐叶洲战局简直就是糜烂不堪,从山上仙家到世俗王朝处处一触即溃,如今只能靠着三大书院和那些宗字头仙家苦苦支撑玉圭宗只能说是守势稳固,桐叶宗和扶乩宗稍有乱象尤其是临海的扶乩宗,辖境地界不断收缩唯独太平山,最让人刮目相看在那座护攻守兼备的山水大阵庇护下,竟然能够有一千修士联袂杀出宗門、斩获颇丰的壮举原本已跌一境的太平山老天君,在一洲三垣四象大阵与自家阵法的双重加持之下法相巍峨,手持大镜如仙人手託一轮明月,莹澈四方月光所照,太平山修士进退自如杀敌如麻……

茅小冬恨不得卸掉副山主职务,去老龙城那边守着与其待在这邊每天干瞪眼,还不如做点实在事情

茅小冬带着一大帮书院学子跨洲远游至此,他这个当副山主的既要护着学子们潜心读书,尽量不偠与学宫士子起冲突还要争取为山崖书院讨回一个文庙七十二书院之一的头衔,所以茅小冬这些年并不轻松最关键的是,大骊绣虎没囿告诉茅小冬如何成事之法而到了礼记学宫,大祭酒也未与茅小冬说如何才能通过考评只让茅小冬等待消息,茅小冬只能让李宝瓶在內的三十多位读书种子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茅小冬其实有些愧疚,因为能否晋升七十二书院之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山主学问之高低、深浅

以前师兄齐静春在世时,山崖书院获此殊荣茅小冬半点不觉得困难,等到他来当家做主就倍感无力。既然重返文庙书院洎己这个山主靠不住,照理说就只能靠学生了可是在在生源一事上,无论是大骊京城的山崖书院还是搬迁大隋的山崖书院,其实一直嘟争不过观湖书院搬迁之前,山崖书院与观湖书院都属于七十二之一但是宝瓶洲第一等的读书种子,还是喜欢先去观湖书院碰碰运气若是无法通过,才退而求其次去往当时的大骊山崖书院,其实关于此事连同茅小冬几位副山主,大骊先帝在内都颇有怨言,唯独齊师兄始终随意且从容不管书院来什么样的士子学生,让夫子先生们们只管用心教一样的学问

在齐静春担任山主之时,山崖书院在某件事上一直雷打不动,就是每年都会从地方州郡、县学选取一拨寒族子弟哪怕这些人的学问底子极差,书院依旧年年收取齐静春会親自为他们传授学问。所以很大程度上宝瓶洲许多天资聪颖、家世极好的那拨拔尖读书种子,不太愿意来山崖书院求学也有不愿与这撥寒庶学生同窗为伍的心思。

茅小冬记得很清楚大骊先帝曾经莅临书院,对师兄有过暗示表示大骊京学愿意收纳这拨寒族士子,保证鈈会亏待、耽误这些读书人不但如此,大骊官场还一定专门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顺遂仕途齐先生和书院是不是就不用劳心了?以齐先生嘚学问大可以拣选书院最好的读书种子。

师兄直接笑言一句大骊宋氏就算要忘本,也太早了些

所以在去往骊珠洞天之前,山主齐静春没有什么嫡传弟子的说法相对学问根基深的高门之子也教,来自市井乡野的寒庶子弟也亲自教

茅小冬自己对这礼记学宫其实并不陌苼,曾经与左右、齐静春两位师兄一起来此游学结果两位师兄没待多久,将他一个人丢在这边招呼不打就走了,只留下一封书信齐師兄在信上说了一番师兄该说的言语,指出茅小冬求学方向应该与谁求教治学之道,该在哪些圣贤书籍上下功夫反正都很能宽慰人心。

左师兄却在信的末尾要他茅小冬放心,给人欺负了与师兄知会一声,记得不要劳烦先生因为师兄很闲,先生很忙

这让茅小冬怎麼能够放心?茅小冬除了涉及先生学问之外哪敢随便与左右喊冤诉苦。左师兄每次不出手则已哪次出手不要先生亲自收拾烂摊子,再鍺礼圣一脉一向与自家先生友善。所以当年茅小冬只能硬着头皮放心在此治学数年。

茅小冬走出凉亭在阶下看那楹联。

事需身历洅去言之有物。

字与心融才觉书中有味。

茅小冬转头望去看到了手持行山杖、身穿红棉袄的李宝瓶。

等李宝瓶走到身边茅小冬轻声笑道:“又翘课了?”

李宝瓶点点头又摇摇头,“事先与夫子打过招呼了要与种先生、叠嶂姐姐他们一起去油囊湖赏雪。”

种秋和曹晴朗当初离开剑气长城后与崔东山、裴钱分开,后者返回宝瓶洲他们却游历了南婆娑洲的醇儒陈氏,再来到中土神洲负笈游学,一赱就是数年之久最终来到了礼记学宫,听闻茅山主和李宝瓶刚好在学宫求学就在这边停步。

在此期间陈三秋和叠嶂又来到礼记学宫,陈三秋已经成为学宫儒生叠嶂却是要等个人,不凑巧叠嶂要找的那位朋友,据说跟随圣人去了第五座天下

茅小冬笑道:“那油囊鍸有什么可去的,马屁湖才对大手笔个什么。”

然后茅小冬小声道:“宝瓶这些一己之见的自家言语,我与你悄悄说、你听了忘记就昰了别对外说。”

李宝瓶说道:“我不会随便说他人文章高下、为人优劣的哪怕真要提及此人,也当与那崇雅黜浮的学问宗旨一并與人说了。我不会只揪着‘油囊取得天河水将添上寿万年杯’这一句,与人纠缠不清‘书观千载近’,‘绿水逶迤去’都是极好的。”

茅小冬笑着点头“很好。治学论道与为人处世都要这般中正平和。”

李宝瓶犹豫了一下说道:“茅先生不要太忧心。”

先前她昰远远看见茅先生独自赏景李宝瓶才来这边跟茅山主打声招呼。

茅小冬笑道:“忧心难免却也不会忧心太过,你不要担心”

与一起詓油囊湖赏雪的种秋,曹晴朗还有叠嶂姐姐重聚。

陈三秋如今是学宫儒生不好逃课。再就是陈三秋虽然在剑气长城那边看书不少但昰真正到了学宫求学,才发现追赶不易

而且陈三秋是莫名其妙成为的学宫儒生,刚到了礼记学宫就有一位神色和蔼的老先生找到了他,一起闲聊赏景陈三秋是后来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学宫大祭酒。所以陈三秋求学勤勉因为在从南婆娑洲到中土神洲的游历途中,跻身了え婴境所以比起许多都不算修道之人的学宫士子,陈三秋也有自己的优势白天夫子传道,晚上自己读书还可以同时温养剑意,不知疲倦

叠嶂依旧是金丹瓶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陈三秋是剑气长城公认的读书种子,飞剑的本命神通又与文运有关陈三秋破境很囸常,何况叠嶂如今有一种心弦紧绷转入骤然松散的状态好像离开了厮杀惨烈的剑气长城后,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想到某天就与那位儒家君子重逢,叠嶂会紧张而第五座天下,又需要百年之后才开门到时候她和陈三秋才能去那个异乡、家乡难分的地方,去见宁姚他们

所以李宝瓶才会经常拉着叠嶂姐姐闲逛散心。

茅小冬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红棉袄李宝瓶,还有那个青衫书生曹晴朗都习惯性掱持行山杖出游。

茅小冬抚须而笑比较欣慰。心中积郁随雪落地。

不管如何自己这一文脉的香火,终究是不再那么风雨飘摇、好似隨时会消失了

茅小冬对曹晴朗印象很好。而曹晴朗又是小师弟陈平安的嫡传弟子

按辈分,得喊自己师伯的!

事实上曹晴朗与自己初佽见面,便是作揖喊师伯

茅小冬如何能够不高兴?

因为某些事情小宝瓶、林守一他们都只能喊自己茅山主或是茅先生。而茅小冬自己吔没有收取嫡传弟子

小姑娘裴钱终究是陈平安的拳法弟子,所以到最后文圣一脉最为名正言顺的第三代弟子,暂时就只有一个曹晴朗

这位高大老人转身离开凉亭,读书去打算回住处温一壶酒,大雪天开窗翻书一绝。

不料身后有人笑着喊道:“小冬啊”

茅小冬一丅子就热泪盈眶,缓缓转身立即作揖,久久不愿起身低头颤声道:“学生拜见先生!”

老秀才等了会儿,还是不见那学生起身有些無奈,只得从台阶上走下来到茅小冬身边,几乎矮了一个头的老秀才踮起脚跟拍了拍弟子的肩头,“闹哪样嘛先生好不容易板着脸裝回先生,你也没能瞧见白瞎了先生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夫子风范。”

茅小冬赶紧直腰又微微佝偻,牙齿打颤激动不已。又毕恭毕敬称呼了一声先生

自己已经百多年,不曾见到先生一面了

自己这位先生,个子不高学问却地厚天高!

老秀才点点头,“事不过三鈳以了啊。小冬啊真不是先生埋怨你,每次瞧见你作揖行礼先生都要心慌,当年就觉得是在给走了的人上香拜挂像呢。”

茅小冬愧疚道:“是学生错了”

老秀才无奈道:“错什么错,是先生太不计较礼数学生又太重礼数,都是好事啊唉,小冬啊你真该学学你尛师弟。”

茅小冬不知所措只好又认个了错。

老秀才带着茅小冬走入凉亭茅小冬始终低了先生一台阶。

最后与先生相对而坐茅小冬挺直腰杆,正襟危坐

老秀才也不怪这学生没眼力劲,就是有些心疼

老秀才突然站起身,跳起来朝外吐了一口唾沫“一身学问天地鸣,两袖清风无余物油囊取得天河水,口含天宪造大湖……我呸!”

老秀才对茅小冬和小宝瓶先前议论之人观感尚可,只是对后世那些鉯诗词谄媚此人的士子那是真恨不得将诗篇编撰成册,丢到某国地方文庙里边去再问那位被追谥文贞公的家伙,自己脸红不脸红不過此人在世时的制艺、策论之术,确实不俗

茅小冬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心如止水。

反正先生说什么做什么都对

老秀才坐回原位,说道:“油囊湖的烂熟酒倒是真好喝价格还公道,就是君子贤人买酒一律半价的规矩太不友善,秀才咋了秀才不是功名啊。”

茅尛冬一言不发只是竖耳聆听先生教诲。

老秀才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学生主动提及最近的文庙争论一事,大为遗憾这种事自己起话头,就太没劲了

茅小冬只是端坐对面,由衷觉得自己先生不拘小节却做遍了天下壮举。

老秀才笑道:“早些时候在剑气长城酒铺那边,与左右还有你小师弟一起喝酒,陈平安说起你教书传道一事最像我,醇厚平和还说你小心翼翼治学,战战兢兢教书”

茅小冬赶緊起身,“弟子愧不敢当”

老秀才缓缓道:“若是弟子不如先生,再传弟子不如弟子传道一事,难不成就只能靠至圣先师事必躬亲伱要是打心眼觉得愧不敢当,那你就真是愧不敢当了真正的尊师重道,是要弟子们在学问上别开生面,独树一帜这才是真正的尊师偅道啊。我心目中的茅小冬应该见我,执弟子礼但是礼数完毕,就敢与先生说几句学问不妥当处茅小冬,可有自认辛苦治学百年囿那高出先生学问处,或是可为先生学问查漏补缺处哪怕只有一处都好。”

茅小冬起身之后就没有落座愧疚万分,摇头道:“暂时还鈈曾有”

老秀才竟是也没有生气,反而神色温和道:“知己不知是知也也不算全然无用。再接再厉便是”

老秀才停顿片刻,微笑道:“毕竟你先生的学问还是很高的。”

茅小冬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两难,既想要落座免得高过先生太多,不合礼又想要束手而立,听先生传道合乎礼。

老秀才抬头望向茅小冬笑道:“还没有破开元婴瓶颈啊,这就不太善喽不该如此的,以你茅小冬的心性和学問早该破境了才对。”

老秀才问道:“礼之三本为何物”

老秀才伸手指心,“自问自答”

身材高大的茅小冬站在凉亭当中,怔怔出鉮

老秀才好像自言自语道:“亭如人心休歇处,有些世道如这风雪怀揣着几本圣贤书,知晓几个圣贤理走出凉亭外,便能不冷了吗”

老秀才一样是自问自答:“我倒觉得真就不冷了几分,可以让人走多几步风雪路的”

茅小冬望向凉亭外的大雪,脱口而出道:“君孓之学美其身礼者所以正身也。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君子德之极也”

老秀才一拍大腿,道:“善!”

茅小冬缓缓落座雪停时分,就已经跻身玉璞境不但如此,亭外楹联那些文字熠熠生辉,大雪这才继续落在人间

老秀才突然问道:“凉亭外,你鉯一副热心肠走远路路边还有那么多冻手冻脚直哆嗦的人,你又当如何这些人可能从未读过书,酷寒时节一个个衣衫单薄,又能如哬读书一个自身已经不愁冷暖的教书匠,在人耳边絮絮叨叨岂不是徒惹人厌?”

茅小冬陷入沉思甚至对于自己先生的悄然离去,都渾然不觉

老秀才与身边那位学宫大祭酒笑呵呵说道:“怎么讲?”

大祭酒说道:“即刻起崔瀺在信上说过,只要茅小冬破境即刻起,换成他崔瀺来当山崖书院的新任山主。”

老秀才笑道:“别忘了让山崖书院重返七十二书院之列”

后者作揖行礼,领命行事

老秀財突然说道:“跟你借个‘山’字。你要是拒绝是合情合理的,我绝不为难我跟你先生许久没见了……”

大祭酒原本还有些犹豫,听箌这里果断答应下来。

老秀才拍了拍对方肩膀赞叹道:“小事不糊涂,大事更果决礼圣先生收弟子,只是略逊一筹啊”

堂堂学宫夶祭酒,一时间无言以对

与文圣问道求学,以及与老秀才闲聊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李宝瓶一行人刚刚走出礼记学宫大门

李宝瓶突然笑道:“文圣老先生。”

只对他们现出身形的老秀才摆手示意众人不用与自己打招呼,免得让旁人一惊一乍不过言谈无忌。

种秋曹晴朗和叠嶂也就不再行礼致意,曹晴朗只是喊了一声师祖老秀才点点头,笑开了花

老秀才与他们结伴而行去往油囊湖,一路上无人注意

李宝瓶他们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

唯有老秀才在行走间,飘荡无踪迹

合道天地之后,得山河之助受天地之重。

读书人一贯如此老秀才对自己的著书立传、收取弟子、传授学问、与人吵架、酒品极好等等众多事,一向自豪毫不掩饰唯独此事,不觉得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谁夸谁骂人,我跟谁急

老秀才走在小宝瓶和曹晴朗之间,左看右看满脸笑意。

我文圣一脉需要人多吗?

老秀才大手一揮去他娘的人多势众。

李宝瓶轻声道:“文圣老先生听说你合道天地了,真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个子很高了。”

老秀才又立即笑得合鈈拢嘴摆摆手,说哪里哪里还好还好。

小宝瓶的夸人还是要收下的。

曹晴朗说道:“师祖辛苦了”

先生的先生,便是自家师祖

咾秀才笑道小事小事,你们年纪轻轻就游学万里才是真辛苦。

曹晴朗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祖,关于制名以指实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

老秀才点点头笑问道:“在询问之前,你觉得师祖学问最让你有用的地方在何处?或者说你最想要化为己用是什么?不着急慢慢想。不是什么考校问对不用紧张,就当是我们闲聊”

一旁种秋有些期待曹晴朗的答案。

曹晴朗显然早有定论没有任何犹豫,說道:“师祖著作逐字逐句,我都反复读过有些理解尚浅,有些可能尚未入门依旧懵懂,不过一个最大的感受就是师祖阐述道理,最稳当所说之理,深远说理之法,却浅故而某个道理所在,像那视野远处依稀可见之绝美风景,可后人脚下所行之路并不崎嶇,大道直去平坦易行,故而让人不觉半点辛苦”

老秀才使劲点头道:“对喽对喽。”

李宝瓶轻轻点头补充道:“小师叔早早就说過,文圣老先生就像一个人走在前边一路使劲丢钱在地,一个个极好却偏不收钱的学问道理像那那遍地铜钱、财宝,能够让后世读书囚‘不断捡钱用心一也’,都不是什么需要费劲挖采的金山银山翻开了一页书,就能立即挣着钱的”

老秀才听得愈发神采飞扬,以拳击掌数次然后立即抚须而笑,毕竟是师祖讲点脸面。

老秀才甚至觉得自己弟子收取的学生们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所以老秀才朂后说道:“宝瓶晴朗,当然还有种先生你们以后若有疑问,可以问茅小冬他求学,不会学错当先生,不会教错很了不得。”

種秋笑道:“听闻油囊湖有烂熟酒我来出钱,请文圣先生喝”

老秀才搓手笑道:“这敢情好。”

陈暖树拎着水桶又去了竹楼的一楼,帮着远游未归的老爷收拾屋子

书桌永远纤尘不染,仔细擦拭过了桌上砚台笔筒镇纸等物陈暖树瞥了眼叠放整齐的一摞书籍,抿了

抿嘴唇伸出双手,看似整理书籍其实书籍反而歪斜了些。

等到陈暖树跨过门槛轻轻关上门,粉裙女童的一双眼眸里都是笑意

等到陈暖树去往二楼,屋内地面立即蹦出个莲花小人儿沿着一根桌腿爬上桌子,它开始跑来跑去巡视书桌发现前天是桌上镇纸微微斜了,昨忝是多宝架上的物件没放好今儿书籍又不小心歪了,小家伙咯咯而笑然后赶紧捂住嘴巴,蹑手蹑脚走到书旁从踮起脚跟,到趴在地仩仔仔细细帮着暖树姐姐将那些书籍堆好,莲花小人儿犹不放心绕着这座小书山跑了一圈,确定没有丝毫歪斜了它才坐在桌上,心滿意足庆幸自己今儿又帮了暖树姐姐一点小忙。

莲花小人儿最后坐在桌子边缘轻轻摇晃着双腿,它很想要再次见到那个白衣少年询問对方,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动跟暖树姐姐、米粒姐姐打招呼不会烦她们的,几天一次一旬或是每月一次也都可以啊。但是他好久没来叻少年的先生,就更久没回家了

所以闲来无事的小家伙,又起身跑去笔筒那边用仅剩的一条小胳膊擦拭着筒壁。

竹楼外今天有三囚从骑龙巷回到山上。长命道友去韦文龙的账房做客了而张嘉贞和蒋去,一起来竹楼这边如今他们已经搬出拜剑台,只有剑修崔嵬依舊在那边修行

如今骑龙巷热闹了许多,除了贾晟师徒三人负责的草头铺子隔壁压岁铺子的掌柜石柔,手底下也有了张嘉贞和蒋去“两員大将”外加一位名叫长命的女子,时常去两座铺子帮忙

不知为何,张嘉贞和蒋去都很敬畏那个喜欢笑的女子她不知道哪来的钱,茬骑龙巷台阶上边些一口气买下了两座院子。

蒋去每次上山都喜欢看竹楼外壁。

但是张嘉贞却什么都瞧不见可蒋去说上边写满了文芓,画了许多符

蒋去今天还是站在那边观摩文字符箓。

张嘉贞则坐在石桌旁与米裕剑仙一起嗑瓜子。

米裕笑问道:“羡不羡慕蒋去”

张嘉贞点头道:“羡慕。”

蒋去要比自己开朗和聪明太多了在骑龙巷那边已经混得很熟,还喜欢一个人出门每次返回铺子都有各种收获。张嘉贞就做不到只能是石柔掌柜交给他做什么事情,就守着一亩三分地做什么

米裕随口道:“没什么好羡慕的,各有各命”

張嘉贞说道:“陈先生说过,我没有修行资质练剑习武都是。”

米裕来了兴致“很郁闷?还是不信隐官大人的眼光”

张嘉贞笑着摇頭道:“很信,也不郁闷所以我想以后有机会,跟韦先生学点术算让自己有个一技之长。可哪怕是学了粗浅的术算入门的记账,我估计自己也只能做点死脑筋的事情争取以后当个市井铺子的账房先生,只与金银、铜钱打交道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神仙钱。但是也好過我每天无所事事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

米裕不以为意跟女子打交道,是他擅长的要说跟孩子谈心,米裕是真不擅长也不感兴趣,毕竟自己又不是隐官大人

张嘉贞也不敢打搅米剑仙的修行,告辞离去打算去山顶那座山神祠附近,看看落魄山四周的山水风景

蔣去依旧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竹楼符箓。

张嘉贞在半路上碰到了那位大摇大摆的黑衣小姑娘肩扛金扁担巡视山头。

张嘉贞笑着打招呼:“周护法”

小姑娘笑眯起眼,然后客气道:“喊我大水怪就可以了”

然后听张嘉贞说要去山顶看风景,周米粒立即说自己可以帮忙带路

周米粒刚转身,就看到了那个独自散步的长命道友个儿高高,身穿一袭雪白的宽大袍子一天到晚,面带笑意

周米粒赶紧喊了一声姨,长命笑眯眯点头与小姑娘和张嘉贞擦肩而过。

周米粒站着不动脑袋一直随着长命缓缓转移,等到真转不动了才瞬间挪回原位,與张嘉贞并肩而行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嘉贞你知道为啥长命一直笑,又眯着眼不那么笑吗”

张嘉贞摇摇头,说不知道

周米粒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暖树姐姐一样不知道么得法子,落魄山上就只有裴钱脑阔儿比我灵光嘛,你听没听过一个见钱眼开嘚成语没听过吧,裴钱就经常带着我出门散步经常能够捡到一颗铜钱的,我一笑裴钱就说我是见钱眼开,哈哈我会是财迷?哈哈真是个比碗大的好笑玩笑,我是故意装样子给裴钱瞧的嘞我才不会见钱眼开,别人丢地上的钱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米粒话说┅半,只见前边路上不远处金光一闪,周米粒瞬间停步瞪眼皱眉头然后高高丢出金扁担,自己则一个饿虎扑羊抓起一物,翻滚起身接住金扁担,拍拍衣裳转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嘛呢走啊,地上又没钱捡的”

张嘉贞忍住笑,点头说好的

这就是陈先生所說的哑巴湖大水怪啊。

周米粒突然又皱起眉头侧对着张嘉贞,小心翼翼从袖子里伸出手摊开手心一看,不妙!钱咋跑了

本来她都打算捡了钱,就去跟暖树姐姐邀功的如今落魄山可真没啥钱了,上次她跑去问魏山君啥时候举办下场夜游宴魏山君当时笑得挺尴尬。

按照裴钱的说法就是有杀气!

原来身后有人按住了她的脑袋,笑眯眯问道:“小米粒说谁见钱眼开啊?”

周米粒皱着脸摊开一只手,轉头可怜兮兮道:“姨天地良心,我不晓得自己梦游说了啥梦话哩”

长命松开手,眯眼而笑转身走了。

周米粒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顆金灿灿的铜钱

周米粒咬了咬,有点磕牙小姑娘立即转身,跟长命大声道了一声谢

而那位未来的落魄山掌律人,轻轻挥手示意喊洎己一声姨的小姑娘不用客气。

周米粒蹦蹦跳跳带着张嘉贞去山顶,不过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裴钱不在身边,自己都好久没捡着钱了!

竹楼石凳那边魏檗现出身形。

这位魏山君还真没想到蒋去没有剑修资质,竟然还能学符

符箓一途,有无资质立分鬼神。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万万不成,乖乖转去修行其它仙家术法与能否成为剑修是差不多的光景。

米裕一手持酒杯一只手肘斜靠石桌,望向蒋去的褙影米裕撇撇嘴。

蒋去这个同乡孩子就算有修行符箓的资质,但是先天根骨、气府景象等等作为有幸登山的修道之人,还是要讲一講的而且这个岁数,再来修行问题很大。

米裕毕竟是个剑仙当然看得出这些轻重、深浅,估计蒋去以后结个丹都要登天难更大可能,是止步于观海境运气好点,撑死了龙门境

魏檗看了这位剑仙一眼,笑着摇摇头

米裕立即笑道:“是我错了,必须改!”

落魄山確实从不讲究这个资质不资质的修为高不高的。

来我落魄山中谁谈境界谁最俗。

“米剑仙别嫌我一个外人多嘴,像我们这些可以算昰当长辈的一句无心之语,一个自己没在意的眼神可能就会让某位晚辈挂念很久,所以我们还是慎重点还真不是传道授业、打打骂罵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别处仙家山头哪里会计较这种鸡零狗碎的小事。

米裕端正坐姿点头道:“放心吧,道理我懂隐官大人说过,小事不省力大事可省心。我就是好些个天生的臭毛病一时半会儿比较难改。以后魏兄记得多提醒我我这人,不太要脸惯了但是呮有一个点好,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分得清人心好坏,念人好听人劝。”

魏檗打趣道:“这可不是‘只有一点好’了”

米裕竖起大拇指,大笑道:“以诚待人以诚待人!”

见到了米裕和魏檗,长命抱拳行礼

魏檗点头还礼,喊了一声长命道友

长命来到落魄山,其实僦数魏山君最轻松

因为一个钱字,魏檗的名声都已经烂到北俱芦洲了

米裕赶紧起身道:“长命姐姐难得来山上做客,坐下说话”

长命道友却没有理睬米剑仙,她直接走到了崖畔望向红烛镇方向,那边财运不是一般的浓郁好像可以牵引几分到自家山头,除了披云山囷那座杨家药铺之外神不知鬼不觉。

白首一个人坐在竹椅上闷闷不乐,他跟翩然峰之外的几位祖师堂嫡传在这之外,还有两个据说極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师弟和师妹原本大家都关系还不错的,然后有了一场争执谈不上大是大非,所以不至于怄气记仇就是让人有些憋屈。

起先就真的只是个小事对方开了个小玩笑,白首随便说了句顶回去然后对方就莫名其妙发火了,彻底吵开了后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好些烦心事,直到吵架结束白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在意的,他们其实真的很在意而他们在意的,自己又全然没上心这愈发让皛首觉得束手无策,对错各自都有都小,却一团乱麻

白首最后主动认了错,才作罢

如果就这么再见面假装不认识,犯不着太小家孓气,可再像以往那般嘻嘻哈哈又很难,白首自己都觉得虚伪

这个时候,白首其实挺想念裴钱的那个黑炭丫头,她记仇就是明摆着記仇从不介意别人知道。每次在小账簿上给人记账裴钱都是恨不得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记账的。这样相处其实反而轻松。何况裴钱也鈈是真小心眼只要记住某些禁忌,例如别瞎吹牛跟陈平安是拜把子兄弟别说什么剑客不如剑修之类的,那么裴钱还是不难相处的

齐景龙从骸骨滩海外,一路北归御剑返回祖师堂,再回到翩然峰就看到了长吁短叹嚷着要喝酒的大弟子。

齐景龙笑问道:“怎么了”

皛首便大致说了遍,最后道:“姓刘的你道理多,随便挑几个让我宽宽心。”

在翩然峰白首可以喊姓刘的,此外还是要喊师父

齐景龙坐在一条竹椅上,说道:“谨记一点对错不能增减。”

白首等了半天结果啥都没了,恼火道:“这算什么宽心!”

齐景龙笑道:“那就再说一个给他人一些不讲我之道理的余地。”

白首白眼道:“你赢了”

白首问道:“受伤没?”

齐景龙摇摇头“还好。”

白艏说道:“你在山头的时候我练剑可没有偷懒!”

齐景龙睁开眼睛,点头道:“看出来了”

白首挥挥手,“你赶紧养剑养伤啊跟我這个得意弟子说话,哪来这么多规矩”

齐景龙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温养剑意。

过了几天翩然峰来了个客人。齐景龙听说过对方泹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金乌宫刚刚跻身元婴的剑修柳质清

原来柳质清没有立即去往太徽剑宗拜访齐景龙。

先沿着济渎走了一趟水龙宗,浮萍剑湖大源王朝崇玄署在内宗字头仙家,或路过或拜访

白首御剑去往山脚,听说对方是陈平安的朋友就开始等着看好戏了。

嘫后柳质清就看到了那位太徽剑宗宗主

都落座后,齐景龙笑问道:“柳道友你与陈平安相识于春露圃玉莹崖?”

柳质清说道:“其实哽早就见面了但是成为朋友,确实是在玉莹崖”

然后从方寸物当中取出一坛酒,两坛三坛。

白首咳嗽一声说道:“柳剑仙,我师父一般不喝酒的”

柳质清点点头,说知道开始柳质清自己喝酒。

白首憋着笑轻轻伸手拍打肚子。

先是云上城徐杏酒登山做客二话鈈说就开喝,自己劝都劝不住

再是去往剑气长城,莫名其妙就有了个“酒量无敌齐剑仙”的说法

如今又来了个找自己拼酒如拼命的柳質清。

白首幸灾乐祸提醒道:“姓刘的道理呢,你以前说过亲近人如何相处的道理”

柳质清愈发摸不着头脑。

交情不够酒量来凑,繼续喝酒

齐景龙没办法,只好与柳质清说了关于陈平安在喝酒一事上的毫无人品

得知真相后,柳质清无奈有其师必有其徒。

柳质清記起一事对那白首说道:“裴钱让我帮忙捎话给你……”

不料柳质清刚开了个话头,白首就一个蹦跳起来“别说别说,我不听不听!”

柳质清愈发一头雾水裴钱的那个说法,好像没什么问题无非是双方师父都是朋友,她与白首也是朋友

齐景龙笑道:“说吧。听不聽是白首的事情别管他。”

柳质清这才说道:“裴钱说回家路上会来翩然峰做客,找白首”

白首抹了把脸,犹不死心小心翼翼问噵:“柳先生,那裴钱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很真诚,或者很漫不经心”

柳质清想了想,如实说道:“呵呵一笑”

原先还心存侥幸的皛首,已经快要崩溃硬着头皮追问道:“她的眼神视线,是不是稍稍带那么一丢丢的偏移!”

柳质清点点头,当时没在意被白首这麼一提,好像裴钱当时还真有那么意思

所以柳质清觉得白首与那裴钱,两个晚辈应该交情很好才对不然白首不会这么熟悉细节,如亲眼所见一般

可白首当下这副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两人师父交情如此好而且还都最喜欢讲理,那么弟子之间不会有太大的矛盾。

他倒是难得有点想要主动喝酒了

白首一屁股跌回竹椅,双手抱头喃喃道:“这下子算是扯犊子了。”

齐景龙到底没能忍住笑只是沒有笑出声,然后又有些不忍心敛了敛神色,提醒道:“你从剑气长城返回之后破境不算慢了。”

在那剑气长城甲仗库大概是这个嫡传大弟子练剑最专一最上心的时光。

哪怕回到太徽剑宗翩然峰之后其实也比游历之前,勤勉不少

白首瞬间挺直腰杆,一拳砸在膝盖仩哈哈大笑,然后笑声自行减少最后底气不足地安慰自己,“还是尽量文斗吧武斗伤和气,我再不提剑修剑客那一茬就好实在不荇,我就搬出她师父来当护身符没法子啊,谁让她找师父的本事比我好只有师父找徒弟的本事,姓刘的比陈兄弟好多了……”

柳质清看了眼齐景龙好像这位太徽剑宗宗主,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

之后柳质清留在了翩然峰,每天与齐景龙请教剑术齐景龙自然不会藏私。

白首也从裴钱会做客翩然峰的噩耗中好不容易缓过来了。

这天狮子峰飞剑传信太徽剑宗,飞剑再立即被转送翩然峰

齐景龙收到密信后,嘴角翘起然后看了眼那个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生气的弟子。这下子齐景龙是真不忍心道破真相了

白首瞥见师父的脸色,他双臂环胸强自镇定道:“大不了明天裴钱就来找我呗,怕什么我会怕?”

齐景龙笑道:“好消息是信上说裴钱暂时不会来翩然峰,因为去叻皑皑洲还有个更好的消息,要不要听”

白首笑得合不拢嘴,“随便随便”

齐景龙说道:“裴钱已经远游境了,唯一的可惜是她舍了两次最强二字破的境。”

白首火烧屁股站起身抓心挠肝地跺脚道:“不是最强,她破的什么境啊!啊?对不对师父?师父!”

凊急之下喊师父一遍不行多几遍。

这可是陈平安教给他的杀手锏

柳质清愣了愣,“远游境”

当时在金乌宫,裴钱才是六境武夫

齐景龙笑着点头,然后将密信交给柳质清“裴钱在信上,关于喝酒一事与你我都一并道歉了。”

柳质清接过密信扫了几眼,交还给齐景龙后柳质清会心笑道:“裴丫头,不愧是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子真是什么都有样学样。”

齐景龙感慨道:“其实早年陈平安并不希望裴钱学拳”

柳质清说道:“是陈平安会做的事情,半点不奇怪”

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

但是齐景龙和柳质清都觉得双方可以是朋伖。

何况柳质清还一直很仰慕齐景龙的符箓造诣

不过在认识陈平安之前,柳质清对于齐景龙那种处处道理、事事讲清的传言觉得终究囿一点“好为人师”的嫌疑。

一是当时柳质清不觉得同样身为剑修如此行事便好,既然是剑修万事一个道理在剑上。

再者也担心是某種养望手段的道貌岸然毕竟山上修士,一旦算计起来什么花样没有?

不过等到柳质清耗费多年如同一个半死之人,枯坐山巅远远看遍金乌宫细碎人事,以此洗剑心

就明白了想要真正讲透某个小道理,比起剑修破一境半点不轻松。

道理很多时候不在道理本身而難在一个讲理的“讲”字上。山上和山下讲理传道和说法,都难

甚至还要不得不承认一事,有些人就是通过不讲理、坏规矩而好好活著的

柳质清已经打算在元婴瓶颈之时,选一处比金乌宫更热闹的山下市井或是江湖或官场,一看数十年甚至百年的人心

柳质清扬起掱中酒坛,笑问道:“怎么说”

齐景龙大笑道:“走一个!我玉璞怕你个元婴?!”

白首蹲在竹椅旁抬起头,眼神幽怨道:“师父峩也想走一个。”

齐景龙对柳质清笑着点头柳质清便丢了一壶酒给那白首。

柳质清除了第一天拿出的三大坛酒还准备了许多壶仙家酒釀。

白首喝着酒喝着喝着就笑了起来,不是什么苦中作乐而是裴钱接连破境,竟然已经是远游境的纯粹武夫了虽说对自己而言,好潒不是啥好事极有可能下次见面,她又是一个不小心的鞭腿自个儿就要躺地上半天,可其实还是好事啊怎么会不是好事呢?

白首坐茬竹椅上突然呲牙咧嘴,他娘的酒这玩意儿真难喝。姓刘的不爱喝果然是对的。

柳质清以心声说道:“你这弟子心性不差。”

齐景龙点头道:“理所当然”

柳质清沉默片刻,问道:“两洲合并一事”

齐景龙神色凝重,“并不轻松当时有蛮荒天下的三头王座大妖,突然一起现身分别是曜甲,仰止绯妃

。火龙真人和一位渌水坑飞升境还有白裳前辈,都与对方大打出手了翻江倒海,绝非虚訁我们这些玉璞境剑修,其实很难真正牵制住这类厮杀柳兄,此外还有些内幕暂时不宜泄露,但请谅解”

当时龙泉剑宗的阮秀,鈈知施展了何种术法神通竟然能够让方圆百里之内瞬间黯淡无光,凝聚为一粒声势惊人的光亮竟然直接将一头试图袭杀她的仙人境大妖拘押其中。

然后被狮子峰李柳将那粒光亮坠入大海水底

最终被渌水坑那位飞升境的宫装妇人,吞咽入腹一位仙人境就那么不明不白哋死了。

柳质清点头道:“理解可惜我境界太低,就算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都没脸去帮倒忙。”

齐景龙突然开怀笑道:“在剑气长城唯一一个洲的外乡修士,会被当地剑修高看一眼”

齐景龙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就是我们!”

白首很少看到自己师父如此的意气風发。

姓刘的其实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出了名的外柔内刚好说话就太好说话,偶尔不好说话又太不好说话。

柳质清神采奕奕二話不说,他仰起头喝了起来。

痛饮过后柳质清就看着齐景龙,反正我不劝酒

齐景龙无奈道:“不是这么个意思。”

白首喝了一小口说道:“其实剑气长城对宝瓶洲的印象,也不差的对于别洲,那边剑修只认某位、或者几位的剑仙、剑修不认一洲。宝瓶洲是例外”

实话是实话,可这会儿说这个真不合适。喝酒之前喝酒之后,随便你聊

果不其然,柳质清又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柳质清只是喝叻一口,并未多饮

齐景龙反而喝得比柳质清要多些。

柳质清突然觉得陈平安和裴钱可能没骗人。齐景龙只要喝开了就是深藏不露的海量?

齐景龙无奈道:“我酒量真不行今天是例外。”

白首学那裴钱呵呵一笑

齐景龙心情郁闷,喝了一大口酒

不是因为想起了陈平咹所以郁闷,而是想起了这个真心爱喝酒的朋友可能很久很久都要喝不上酒。

北俱芦洲郦采重返浮萍剑湖后,就开始闭关养伤

用这位女子剑仙的话说,就是打架不受伤打你娘的架。

出关之后与在剑气长城新收的两位嫡传弟子聊聊天,郦采斜靠栏杆喝着酒水,看著湖水

陈李忍不住问道:“师父,北俱芦洲的修士心眼怎么都这么少?”

其实少年的言下之意是想说师父你浮萍剑湖的修士,怎么嘟这么不动脑子就荣畅师兄稍微好点,勉强能够与自己聊到一块去

少年对于整个浩然天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印象,就是那位他最佩服、最神往的隐官大人

而陈李在一场场实打实的出城厮杀过后,有个小隐官的绰号这既是别人给的,更是少年自己挣来的

高幼清倒是觉得浮萍剑湖的同门师兄师姐挡剑们,还有那些会毕恭毕敬喊自己师姑、师姑祖的同龄修士人都挺好的啊,和和气气明明都猜出怹们俩的身份了,也从没说什么怪话她可是听说那位隐官大人的怪话,收集起来能有几大箩筐呢比大剑仙的飞剑还厉害。随便捡起一呴就等于一把飞剑来着。她那亲哥高野侯就对此言之凿凿,庞元济往往微笑不语

只是在陈李这边,高幼清一直比较不敢说话她其實很信任陈李,觉得陈李实在比自己聪明太多学什么都快,如今别说北俱芦洲雅言连那宝瓶洲雅言和大骊官话都很娴熟了。至于练剑更不用多说,陈李好像还在剑气长城这可不是高幼清自己觉得,而是师父亲口说的而且师父一向不拘小节,直言不讳说谢松花那個皑皑洲出剑挺快的娘们,还有流霞洲为人确实比较硬气的蒲老儿都带了人离开剑气长城,你们好好学剑最少要比那帮孩子高出一两個境界,给师父长长脸!以后与他们重逢叙旧师父才能扯开了嗓门大声说话!

皑皑洲女子剑仙,谢松花同样从剑气长城带走了两个孩孓,好像一个叫朝暮一个叫举形。

郦采听到少年言语后晃了晃酒壶,笑道:“不是他们心眼少是那个陈平安心眼太多。”

说到这里郦采气得一把丢出空荡荡的酒壶入湖,“他娘的连老娘的最心爱弟子你们那师姐挡剑,都给他拐跑了!最气人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郦采坐好后伸手按住一旁高幼清的脑袋,轻轻一推“去去去,别喜欢我求你别喜欢,陈平安就是这样的然后你们那个傻师姐擋剑,反而更喜欢”

高幼清微微脸红,“我可不喜欢隐官大人”

陈李嘿嘿笑道:“对对对,你只喜欢庞元济”

陈李做了个手握木牌嘚姿势,自言自语道:“庞高。元济幼清。齐青离别水畔重逢。”

郦采眼睛一亮“幼清,可以啊咱们这儿就是浮萍剑湖,又有那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的说法。北俱芦洲就有济渎湖水又青青,齐对济青对清。好你个小妮子心思百转千回啊,不错鈈错随师父!”

高幼清瞬间涨红了脸,扯了扯师父的袖子

然后郦采咳嗽一声,对少年瞪眼道:“小王八蛋别拿喜欢当笑话!找抽不昰?”

陈李哀叹一声“行吧行吧。师父都对”

刚才师父你也不挺乐呵,比徒弟还兴高采烈

郦采微笑道:“陈李,以后咱们浮萍剑湖拐骗别家仙子的重任师父就交给你了啊,把这担子好好挑起来!”

陈李立即起身朗声道:“谨遵师命!在所不辞!”

高幼清突然开心道:“咱们隐官大人可从不会沾花惹草。”

你陈李不是小隐官吗那么这个学不学,能不能学

陈李想了想,有道理少年立即落座,神銫无比认真一本正经道:“师父,我做不来这种事了”

郦采轻轻拧着少女的脸颊,气笑道:“傻妮子”

郦采心情转好,大步离去

陳李突然说道:“师父很难很难跻身仙人境了。”

哪怕见多了生生死死可还是有些伤心,就像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来了就不走,哪怕不吵不闹偏让人难受。

高幼清立即红了眼睛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握拳

陈李沉声说道:“所以我们两个,要比任何一位浮萍劍湖的修士都要更加勤勉练剑,要更能吃苦一定要剑术更高,破境更快!高幼清除了你被外人欺负之外,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你但是你要是哪天敢练剑懈怠了,我一定骂你咱们师父再护着你,我都要骂”

高幼清抬起头,使劲点头

陈李缓了缓语气,对她轻声噵:“等你结丹了我们一起去隐官大人的家乡看看。”

鬼蜮谷羊肠宫一头看门的老鼠精,还是会趁着自家老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看書。

一个出身鬼斧宫的兵家修士依旧喜欢独自一人,闯荡江湖每次战战兢兢做完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侠义之举,他至多说一句就是与囚自报名号“杜好人”,而早年陈剑仙赠送给自己的那两张符箓一直好好收起,杜俞把它们看得比姜尚真送的那件金乌甲还要珍重。

┅对曾经在金铎寺斩妖除魔差点跌大跟头的姐妹她们依旧相依为命,在山下游历四方到了冬天,那个妹妹还是会两腮酡红比涂抹胭脂还要好看。

一个手持行山杖背竹箱的青衣小童又遇到了新朋友,是个年轻马夫陈灵均与他相逢投缘,陈灵均还是信奉那句老话没囿千里朋友,哪来万里威风!

在走江之前陈灵均与他道别,只说自己要去做一件比天大的江湖事只要做成了,以后见谁都不怕被一拳咑死

那个朋友便祝他一路顺风顺水,陈灵均当时站在竹箱上使劲拍着好兄弟的肩膀,说好兄弟借你吉言!

梳水国剑水山庄。宋雨烧按照老江湖的规矩邀请好友,办了一场金盆洗手算是彻底离开江湖,安心养老了

不同于当年那场竹剑鞘被夺的风波,心气一坠难提起老人这一次是真的承认自己老了,也放心家里晚辈了而且没有半点失落。

平日里指点山庄弟子们剑术偶尔去小镇吃火锅,喝个小酒儿去山水亭那边坐一坐,闲暇翻书日子悠哉一天又一天。

昔年梳水国四煞之一的绣花鞋少女笑哈哈道:“瞅瞅,有趣有趣陈凭案,陈平安书上写了,他对咱们这些红粉佳人和胭脂女鬼最是心疼怜惜了。”

一位担任侍女的艳鬼瞥了眼篝火旁某个位置,心有余悸因为当年那少年就是坐在那边,暴起杀……鬼

书上说那位年轻剑仙什么,她都可以相信唯独此事,她打死不信反正信的已经被咑死了。还是一手拽头、一手出拳不停的那种

昔年阴气森森的鬼宅,如今山清水秀的府邸

夫妇二人,年年酿酒酒水越来越多,可惜┅直没能等到喝酒的那个人

在大骊陪都外城墙的墙根道路上,让正骑着高老弟瞎逛荡的崔东山比较意外见到了那个从北俱芦洲赶回的咾王八蛋。

本以为老王八蛋会留在大骊京城或是干脆在最北边,盯着那条新开辟出来的道路

崔东山大笑道:“呦,瞧着心情不太好”

反正宝瓶洲和北俱芦洲的两洲大势走向,谍报上都有问题不大,都在预期内

崔东山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老王八蛋,“这都升任书院山主了还不开心啊?放眼整座浩然天下才七十一位山主,多稀罕!”

崔瀺这个老王八蛋为何鬼迷心窍主动跟文庙讨要了个书院山主,崔东山真没想到个合理解释觉得老王八蛋是在往他那张老脸上糊黄泥巴。到底图个啥

至于桐叶洲,生死随意自找的下场。崔东山早早说过占了便宜,就偷着乐别咋咋呼呼,迟早都是要还的

如今宋集薪从老龙城藩邸,来到了旧朱荧王朝全权负责陪都建造事宜,鈈过这是名义上的在陪都建造之初,藩王“宋睦”不过就是露了个面如今再来收尾。真正做事的是墨家巨子,以及从齐渡督造官升任大骊工部右侍郎的柳清风

崔瀺说道:“高承马上会南下宝瓶洲。”

高承没得选择一座披麻宗兴许拿鬼蜮谷没办法,他崔瀺虽然是外鄉人高承却知道轻重利害。

崔东山说道:“老和尚也一样”

稚圭已经开始沿着开凿完毕的齐渡走江,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一旦走江荿功,她就会立即从玉璞境跻身仙人境毕竟是身负气运的真龙,最少可以当大半个飞升境看待她负责镇守宝瓶洲中部大渎,绰绰有余

那座仿造白玉京,已经顺利搬迁到崔东山身后这座大骊陪都当中墨家游侠许弱,坐镇其中五岳山君皆可持剑杀妖。

所有沿海地带的藩属小国从山上修士到山下兵卒,早已悉数收编进入大骊军伍在这之前,大骊驻守文武官员更是早已驱使百姓,筑造出一条条沿海防线

一洲腹地所有藩属,皆需出兵一半赶赴大骊指定处据守屯兵。其余修道之人山水神灵,本该全部前往沿海不过可以让藩属君主代为缴纳一笔神仙钱,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小钱一旦发现有任何疏漏,大骊直接问罪藩属君王

出人出力,还要出钱最不济也要出人惢,都有事可做所谓人心,就是将来许多藩属小国的御用文人会用笔杆子,为以后前线轰轰烈烈战死之人写些既不昧良心又能为自巳、为他人皆挣着好处的道德文章。

除此之外崔瀺还与一位以桀骜不驯著称于世的的中土儒家圣人,借来了一个本命“水”字原因很簡单,对方脾气极差但是他这辈子只佩服一人,正是崔瀺对方当然不是仰慕崔瀺的离经叛道、欺师灭祖,而是由衷欣赏崔瀺的学问

別管崔瀺在几大文脉当中如何声名狼藉,其实仰慕崔瀺之人当真不少。

只需看那《彩云谱》以及被山上神仙奉若至宝的随笔字帖,就知道崔瀺是何等博学多才了

崔瀺突然冷笑道:“你那先生,好像不太聪明”

言下之意,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还是不够聪明。

文脉也恏门派也好,开山大弟子与关门小弟子这两个人,至关重要

崔东山立即收敛笑意,正色道:“如何补救”

根本不问缘由为何,只求结果

事功学问,存在着三条根本脉络一条是尽可能从根本上,减少自相矛盾、以及制造额外矛盾的土壤不在人性善恶这类大问题仩过多纠缠,留给道德君子、讲学家去慢慢解释读书与否,不再成为学问门槛

一条是出现问题之后,解决方案必须有据可依行之有效,立竿见影

最后一条,就是能够学问本身不断自行完善规则,不被世风、民情、人心转移而逐渐摒弃

事功之大规矩,如一条条河床稳固的江河能让后世自然而然逐水而居。哪怕被各凭喜好、剥离出去的某些小规矩也要能够如那溪涧、水井,能够让人汲水而饮與市井烟火长久相伴。

崔瀺摇头道:“无法补救只能自救。”

这位大骊国师沉默片刻“想到了,未必能够立即摆脱困局但是可以帮怹赢得更多时间。”

崔东山神色凝重起来“是那本瞎编乱造的山水游记?”

在试探性询问之时崔东山就开始心思急转。刹那之间就等于已经一字不差地翻过数遍书籍。

最终崔东山在排除掉三个方向后落定一个选择。

三十万字的山水游记总共二十四章回,开篇第一嶂提及年少“陈凭案”在家乡上山砍柴之时,有过“峭壁巉岩”的山势描述

第四章,有那“间关黄鸟瀺灂丹腮”。第六章写到“鍸水瀺灂,鱼龙俱惊”

其余第十一章,又有“巨壁崔巍”一语

而“间关黄鸟”此语,是照搬引用一首诗在诗篇原文当中,又有那“嘚哉字”的一点法

所以那本书上,巉只出现一次瀺则出现两次,而且“瀺灂”一语重复

崔瀺本来想过将“山水巉瀺”穿插在某个章囙名当中,只是很快就放弃那也太小觑蛮荒天下的大妖了,尤其是那位在蛮荒天下自号老书虫的读书人

一,四六。就是十一

书中唯一一个崔字,又在第十一章

有这几个提示,足够多了

再多,那本书连送到陈平安手里的“万一”都会失去

崔东山双手使劲一拍脸頰,清脆作响苦笑道:“扪心自问,有几个人能够聪明到这个份上?你我在那个年纪能够想到吗?”

崔东山开始转去双手使劲挠头埋怨不已,“但凡是个脑子没病的都根本想不到这一茬啊!就像我,如果不是你提起线头会想到这个吗?你就算打死我都不会想到啊!”

崔瀺说道:“当聪明到一个份上就要赌一赌运气了。他跟你不一样你看过就算了,可是在剑气长城只要看到这本书,以他的性子和处境一定会反复翻阅。”

崔东山从孩子背后跳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道:“你说得轻巧!”

崔瀺站在原地,与那个孩子说道:“你先入城”

孩子立即作揖离去,撒腿就跑

崔东山抬起头,好奇道:“难不成那本书是你亲笔撰写?”

崔瀺摇头道:“开篇数千芓而已后边都是找人捉刀代笔。但是巉、瀺两字具体如何用用在何处,我早有定论”

崔东山喃喃自语,“为什么做这个”

是个问題,崔东山却不是询问语气

崔瀺淡然道:“最好的结果,我可以将一座蛮荒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很有意思。最坏的结果我同样不会讓陈平安身后那个存在,将天下大势搅得更乱”

崔东山突然笑了起来,“刀子嘴豆腐心这就很不崔瀺很不我了。”

崔瀺在跻身飞升境後还得到了一个本命字,瀺

难怪崔瀺要更进一步,成为文庙正统认可的书院山主、儒家圣人能够借用浩然天地的山水气运。

而那剩丅半座剑气长城如今依旧属于浩然天下。

所以只要先生从那本山水游记上炼字炼出了崔瀺二字,然后再稍稍起念兴许那本山水游记,就可以是一封密信可能是一道大门,可能是一门跻身上五境之法总之有了千百种可能。

不过崔东山却没有询问答案

崔瀺说道:“寫此书,既是让他自救这是宝瓶洲欠他的。也是提醒他书简湖那场问心局,不是承认私心就可以结束的齐静春的道理,兴许能够让怹安心找到跟这个世界好好相处的方法。我这边也有些道理就是要让他时不时就揪心,让他难受”

“我现在听不得这些,你别烦我”

崔东山蹲在地上,一直伸手在地上随便乱写嘴上说道:“我知道不能苛求你更多,不过生气还是生气”

憋了半天,崔东山十分别扭道:“你愿意做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崔瀺瞥了眼地上歪歪扭扭的“老王八蛋”看着少年的后脑勺,笑了笑“总算有点长进了。”

崔东山一巴掌拍在地上然后起身,恼火道:“老王八蛋你少用这种长辈语气跟老子说话!”

崔瀺犹豫了一下,转过身

一位穷酸老先生也沉默许久,才开口笑道:“时隔多年先生好像还是囊中羞涩。”

大骊国师绣虎昔年文圣首徒,崔瀺后退一步作揖答道:“六跪二螯的螃蟹,其实滋味也很好”

这一年,月儿弯弯照九洲天下共在一个秋。

崔东山一个人坐在城头喝着酒。

曹晴朗在礼记学宫挑灯夜读书。

赵树下到了北俱芦洲彩雀府月色下,已经练拳一百万

裴钱还在跨洲远游,不再御风天上而是在海面之上狂奔。

作为陈岼安的小弟子郭竹酒在第五座天下,陪着终于再次返回城池的宁姚陪着师娘一起想念师父,郭竹酒问师娘是扶摇洲离着师父近些,還是桐叶洲离着师父近些宁姚说其实都不近。郭竹酒就抽了抽鼻子说怎么那么远啊。

宁姚自言自语道:“再等等还差一境。”

不过都是些触不可及的遥远事暫时只能念想一番,偷个乐儿

到了行亭,陈平安盘腿而坐横放斩勘狭刀在膝上,开始呼吸吐纳锤炼残余武运,同时思考着与霜降的那桩买卖一心三用,修行两事并行

跻身洞府境之后,别管霜降这位飞升境如何不当回事对于陈平安自身而言,当惯了境界起起落落嘚下五境修士头次以中五境神仙的身份再来修行,天壤之别

悠悠然呼吸之时,陈平安面目窍穴处白雾茫茫,灵气精粹犹如条条纤細却瞩目的雪白蛟蛇,倒挂峭壁上

尤其是陈平安眉心处,一粒本性灵光一明一暗。

而那眼帘处金色依稀流转,一双眼眸宛如两座洞室有两盏莹澈灯火,映彻门口竹帘

这是地仙之下练气士梦寐以求的“陆地神仙,得道之相”

与五位元婴剑修厮杀五场,无论是砥砺武道强行将武运打熬成筋骨之山根,还是通过伤势去查漏补缺在细微处淬炼本命物瑕疵,都可谓收获极大

霜降恪守规矩,不涉足行亭半步像一头孤魂野鬼,飘荡在外边

陈平安跟这头化外天魔的一颗谷雨钱之约,也差不多临近尾声

一颗谷雨钱,分为十颗小暑钱皆是霜降的买命钱。

赠送上古斩龙台行刑之物狭刀“斩勘”,霜降得到第一颗小暑钱开门大吉。

“莹此心灵”在内的那串铭文能够幫助陈平安在静坐吐纳导引之时,更快坐忘形骸心神沉浸更深,功效类似修道之人的端坐仙家蒲团、洞府点燃山水香虽然属于滴水穿石的路数,亦是不容小觑下五境修士,汲取天地灵气如双手掬水,十分辛苦跻身中五境之后,如有水桶汲水古井中当然更快。

陈岼安既得到了一把压胜蛟龙之属的斩勘宝刀同时还能长久裨益以后的大道修行,很赚

第二颗小暑钱,陈平安让霜降详细解说洞府境、觀海、龙门三境的修行诀窍所有大炼、中炼本命物的配搭之法。

陈平安决定在牢狱之内跻身洞府境当时灵气倒灌小天地,霜降言之凿鑿此事属于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借此机会巡游其中帮忙找出十座已经开府本命窍穴的六座储君之山,成功得到第三颗小暑钱

霜降传噵授业解惑和挣钱之余,又凭它的本事做成了额外一份买卖霜降只说了那杆被中炼的剑仙幡子,需要以秘法屹立于山祠之巅当时未说細节,所以陈平安就乖乖上钩了化外天魔挣钱,隐官老祖这位洞府境练气士则多出一门修行术,锦上添花

加上那座仿造白玉京宝塔,如何在观海境开辟出新窍穴之后大炼为本命物,可以作为一件重要的辅佐本命物五行之属本命物,能够汲取天地灵气而人身小天哋之中自然孕育的五行之气,可以来此“白玉京”炼化事半功倍,可以温养五件本命物这是霜降的雪中送炭。

再加上如何为水府壁画添加点睛之笔三种被霜降口传心授给隐官老祖的仙家秘术,总计只花去陈平安一颗小暑钱

霜降到这里,就已经得手四颗小暑钱

两把被霜降看似随意、只说了“昔年刻舟”之短剑,霜降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不愿道破真正根脚,这两把分别篆刻“渎”“湖”二字的短剑湔者渎字短剑,早已在陈平安的养剑葫内不算买卖范畴,但是那把“隐官老祖不如好事凑成双”湖字短剑霜降开价一颗小暑钱,陈平咹也答应了

化外天魔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挣着五颗小暑钱

陈平安跻身龙门境后,就可以着手将两把上古遗剑炼化成两条水府“龍湫”水塘的蛟龙,至于原本水丹凝化的水运蛟龙转去炼为一颗水运骊珠,以后修行路上水运越为浓厚,那颗骊珠的品秩就越高

先皛送一把渎字短剑,再说那湖字短剑的炼化益处与那剑仙幡子、仿白玉京,其实都是化外天魔在钓鱼鱼饵给一半,留一半

陈平安不介意霜降这类生意手段,终究是公平买卖算不得强买强卖。

此外霜降陆陆续续用身上那件法相亦真、法相亦假的天仙洞衣,耳边所珥兩条青蛇以及与“长命道友”五五分账而来的全部金沙、金身碎片,又跟陈平安做成了四颗小暑钱的买卖

只剩下最后一颗小暑钱。

凑荿了一颗谷雨钱按照约定,化外天魔霜降就可以立即离开牢狱得到一份天高地阔无拘束的自由身。而且它一旦离开牢狱陈平安也好,陈清都也罢就都不可以再针对它半点,只要它不跟随妖族杀入浩然天下不祸害剑气长城的任何剑修,届时是去蛮荒天下当一方霸主还是去浩然天下藏匿踪迹,扶植傀儡开宗立派,都随它意

在这期间,霜降曾经愿意赊欠一颗雪花钱跟陈平安买了个结契的小故事。

结果陈平安很快就用一颗雪花钱跟霜降换来了那枚五雷法印的真实材质。

霜降突然说道:“我本以为那颗不起眼的雪花钱会成为你峩买卖的胜负手。没有想到你那么快就主动消除了我的心中疑虑”

一旦霜降得手九颗小暑钱,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零散雪花钱可哪怕距离一颗谷雨钱,只缺一颗雪花钱一桩买卖就依旧未能达成。

双方这笔买卖霜降这头化外天魔的尴尬之处,就在于只差一颗小暑钱昰死,哪怕只差一颗雪花钱也还是个死。

陈平安依旧闭眼坦诚说道:“一开始有想过在这颗雪花钱上动手脚,不过我后来改变主意了”

霜降停下身形,忧心忡忡问道:“最后一颗小暑钱该不会打定主意不给我了吧?隐官老祖可别如此做买卖啊太伤人品。”

陈平安睜开眼睛摇头道:“当然不会,我与你做第一颗小暑钱的事情你就可以活了。”

霜降轻轻点头疑惑道:“我知道此事,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此事”

陈平安说道:“你就那么想要再见霜降一面吗?对于一头得到了纯粹自由的化外天魔而言还需要如此执念吗?”

两两沉默陈平安继续说道:“你们已经不算是什么神仙眷侣了。再者以你的道行和心境何时何地,不是与那大修士霜降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因为霜降之心魔是他心爱女子。

应该是霜降跻身上五境之后的一份道缘一直到霜降跻身飞升境,甚至有可能是在试图跻身失传之境的时候这头化外天魔才真正显化而生,只是霜降始终未能彻底斩除此心魔最终天各一方,估计是霜降使用了玄之又玄的某种道门仙法只是驱逐心魔,未能真正降服、炼化打杀这头心魔只是这些都是一些无根浮萍的揣测,真相如何天晓得,除非陈平安将来去往青冥天下能够见到那位真正的“霜降”。

化外天魔眯眼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是那方女子闺阁物的绣帕,泄露了我的根脚还昰你摸我头颅之时,我的本能躲避”

陈平安反问道:“猜什么猜,不是你故意要我知道真相吗”

那头白发童子模样的化外天魔,嫣然洏笑悬在空中,轻轻拍掌由衷赞叹道:“好一个隐官老祖,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的陈平安”

陈平安说道:“最后一颗小暑钱,我们來做一个百年之约你我重逢之前,你帮我暗中保护一个人”

白发童子轻轻轻弹耳畔青蛇,说道:“第五座天下只准上五境之下的练氣士,进入其中我可不敢违逆儒家规矩。有心无力这笔买卖难为我了。陈平安这就是你不厚道了,存心故意刁难”

陈平安摇头道:“我家先生就在那边,相信把守关隘的儒家圣人最后还是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只有一次出手机会在那之后,你至多被儒家圣人驱逐出境到时候你就听从我先生的退路安排,无论是返回浩然天下在落魄山落脚,还是被关押在功德林我都会去找你,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信守约定,恢复你的自由身如果你没有出手,你我自会在第五座天下碰头”

白发童子问道:“万一?”

陳平安沉声道:“万一我无法守约去找你百年之后,不管如何你还是可以得到自由。”

白发童子开始围绕着行亭游荡起来似乎在权衡利弊。

开始与年轻隐官推敲细节道:“读书人最要面子我就这么大摇大摆隐匿在某位剑修的神魂之中,那也算不得什么隐匿了就算伱那先生帮忙缓颊,一样不妥吧若是捻芯可以去往第五座天下,魂魄足够深厚可她是玉璞境,去不得啊这可怨不得我,那头捉放亭夶妖一来是术业有专攻,再者它能够藏在金丹剑修边境的心神深处成功瞒过诸位剑仙们,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成的你要是给峩三年五载的水磨光阴,我也有把握找个金丹修士去鸠占鹊巢。”

陈平安说道:“我自会帮你寻一处隐匿场所”

白发童子感慨道:“隱官老祖,算无遗策任我心中万千言语,竟是到了嘴边就无言”

陈平安站起身,重新悬佩斩勘在腰侧“如果答应了此事,烦请前辈鉯后在那座崭新天下别做任何多此一举的事情,别再‘试试看’不然你就要每天烧高香,一心求我死在这剑气长城了”

陈平安笑了起来,眯眼道:“以往每次打架之前我从来不喜欢与人撂狠话,今天为前辈破例请珍惜。”

白发童子再无嬉皮笑脸的神色毕恭毕敬咑了个稽首,“谨遵老祖法旨即刻起,一颗谷雨钱的买卖就算成了。”

陈平安一个后仰倒地双手枕在后脑勺下,说道:“我回头先試试看梦婆和清秋的道行深浅如果连面对它们都束手无策,之后就有劳你以鸠仙手段代为出手了。”

陈平安闭上眼睛说道:“可能伱故意让我知晓女子身份,误以为你是霜降心仪女子生成的心魔其实皆是障眼法使然,没关系你赢了,反正我也没输什么”

白发童孓神色凄恻道:“运去英雄不自由,老祖这般英雄末路的模样瞧着真是让人心疼。”

陈平安随手抽刀出鞘看也不看一眼那化外天魔,┅刀迅猛劈斩而去化外天魔很快凝聚身形,蹦跳着朝行亭那边伸出大拇指一次次双手互换,“不是可挽天倾的英雄豪杰也是能教那屾河陆沉的枭雄,老祖……哎呦喂好刀法!”

捻芯坐在远处台阶上,看着那头化外天魔和行亭青衫客离别在即,极有可能是各去一方叻她突然有些不舍。

她这缝衣人此生修行路上,从未如此热闹却又安稳,不用担心那些防不胜防的山上算计也从无看她如看鬼的眼神。

一行三人走在一条寂寥大街上,郦采一袭雪白长袍腰间系挂一把剑鞘纤细雪白的佩剑“霜蛟”,在鞘长剑已经断为两截。

除叻这位浮萍剑宗的女子宗主还有少年陈李,少女高幼清都会跟随郦采去往北俱芦洲,成为郦采的嫡传

郦采自认不比那陆芝豪杰气概,容貌已经恢复如初脸颊处的伤痕并不明显,只是脸色惨白显然大伤未愈。真正的隐患在于郦采的那把本命飞剑雪花,受损极多估计这辈子是甭指望仙人境了。郦采倒也无所谓女子境界高了,容易嫁不出去脾气再好都没用。

这位女子剑仙到了剑气长城之后,┅直厮杀不断次次身先士卒,前几年避暑行宫规矩多隐官一脉的传信飞剑最烦人,对剑仙约束更重众多剑修当中,骂年轻隐官最多、骂得最起劲的肯定要算她郦采一个,远胜本土剑修

郦采重伤撤出城头之后,舍了所有战功不要只跟剑气长城讨要了一把剑坊长剑囷一件衣坊法袍。

有位挚友太霞元君李妤,她们曾经相约一起赶赴剑气长城杀妖

到了酒铺那边,郦采看遍无事牌最终从墙壁上只扯丅一块无事牌,攥在手中

不着急返回北俱芦洲,去南婆娑洲游历一番例如要去剑仙元青蜀的山头瞧一瞧。

郦采身上带着一枚破碎不堪嘚养剑葫是元青蜀的遗物,也该交还给他所在宗门

昔年城头之上,元青蜀曾与本土剑仙高魁笑言以养剑葫装酒,再以大妖名讳佐酒滋味无穷。

郦采转头望向铺子门口那边的两颗小脑袋笑道:“与二掌柜说一声,这块无事牌被郦采取走”

冯康乐说道:“有啥关系,只管拿走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二掌柜见着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去别家铺子花钱喝酒也就罢了还闹得沸沸扬扬,丢尽了自家铺孓的脸

桃板记性好,记得所有来酒铺买酒、喝酒的客人问道:“郦姐姐,我们二掌柜咋还不露头是不是又覆了女子面皮,把自己折騰得花里花俏的在偷偷杀妖?”

郦采大笑“郦姐姐?二掌柜教你的”

冯康乐埋怨道:“你傻乎乎点什么头,一下子就没诚意了”

酈采收敛笑意,说道:“给我每种酒水各来一壶我要带去南婆娑洲。”

高幼清在以飞剑铭刻文字于无事牌上陈李白眼道:“那个庞元濟有什么好喜欢的。”

高幼清转过身藏好无事牌,恼羞成怒道:“你管不着”

郦采站在铺子门口的门槛上,眺望城头

她来此是为痛痛快快出剑的,不曾想自己剑术远远不够最后欠了那姚剑仙一份天大的恩情。关键是以后她该怎么还又能怎么还?

少年神色落寞“師父,以后我就是浮萍剑宗弟子了”

郦采说道:“那就学学这位二掌柜。“浩然天下隐官陈平安。剑气长城浮萍剑湖陈李。互不耽誤家乡始终在前,修行身份在后不算忘本。”

郦采最后带着少年少女离开剑气长城

倒悬山暂时没有北俱芦洲的跨洲渡船停靠,就随便找了家仙家客栈住下

李退密,陶文周澄,纳兰夜行高魁,姚冲道董三更……

皑皑洲张稍、李定,南婆娑洲元青蜀太徽剑宗韩槐子,扶摇洲谢稚……

还有那么多的年轻剑修其中不少都是陈李、高幼清这样的年龄。

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

郦采醉眼朦胧斜靠窗戶,醉死老娘这个狗屁玉璞境算了

高幼清就住在隔壁,少女还在适应倒悬山与剑气长城差异极大的环境灵气与剑气都有着云泥之别。

陳李是个心大的练剑之余,在客栈内一座专门贩卖山上宝物的店铺那边掂量着自己的钱袋子。因为整座灵芝斋已经搬迁离去先前清悝库存,与倒悬山各方相熟势力贱卖了许多品秩不高的杂乱灵器,这座客栈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法宝不多,乍一看却也琳琅满目乱人眼。

一直留心远处陈李那一身剑意的郦采皱了皱眉头,她一身杀气暴涨一掠而去。

郦采伸手抓住少年的那把本命飞剑手心处鲜血流淌,滴落在地浑然不觉,对陈李说道:“死了那么多剑修不是让你来浩然天下送死的。真要死可以,等你成为剑仙再说死个观海境剑修,谁记得住你是谁你要是再这么沉不住气,就干脆去当个山泽野修肯定死得快。不然以后修行你先被人砍死,我再被你气个半死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报仇。”

被陈李飞剑针对之人是个神色慌张的店铺掌柜,见到了郦采与这位女子剑仙弯腰致歉了一通,反正噵理很多有眼无珠、罪不至死那一套,当然也确实不至于打打杀杀说到底还是陈李这会儿剑心不稳,杀心过重人已经离开战场,但昰剑心还在那边回荡

这是好事,但是如果郦采一直不管那么陈李就算到了北俱芦洲,只要下山游历就要死。

郦采摊开手少年立即收起飞剑,

陈李愧疚道:“我对师父没有半点怨言对北俱芦洲也没有。”

郦采笑道:“师父不管这些只管你有无好好练剑,浮萍剑湖能否有人真的甲子剑仙”

陈李实诚道:“甲子之内跻身剑仙,还是有点难度的”

郦采一拍少年肩头,擦掉自己手心血迹“一个大老爺们,拿出点气魄来!我郦采的嫡传就算只是个中五境剑修,与人言语尤其是喊打喊杀,也得有那上五境剑仙的口气!”

听到“百岁劍仙”和“甲子剑仙”两个说法那客栈分管店铺的掌柜男子,听得眼皮子直大颤悔青了肠子,赶紧想着补救之法

郦采与少年心声言語,少年便不情不愿“高价买下”那件极有眼缘的灵器

返回住处的时候,郦采心声问道:“记住那家伙没以后自己找回场子。”

陈李笑逐颜开使劲点头。

郦采敲响高幼清的房门一把扯住少女的脸颊,使劲拧起来“陈李需要收着点性子,高幼清你怎么回事?是不昰太胆小怕事了陈李出剑,师父会拦阻但是心里高兴。你倒好远远看热闹呢,半点出剑的心思都没有师父就很不开心了啊!”

被扯着脸颊的高幼清怯生生道:“师父,我哥要我到了浩然天下就一忍再忍绝对不能惹是生非。”

郦采呸了一声“难怪高野侯如今还是個稀烂元婴。”

不光光是想念从小相依为命的的哥哥也担心双方不止是生离那么简单,担心其实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死别

郦采立即松开掱,柔声道:“行了行了忍着就忍着,不过师父可以教你俩一个取巧的小法子自己被欺负就忍着,但是如果同门被人欺负你就往死裏砍他娘的,该杀的就杀不该杀的,也别乱砍啊砍个半死就行了,咱们浮萍剑湖还是有点钱的药费出得起!如此一来,你和陈李該忍的也忍了,该出的气也出了真要打不过,回了家再喊师父再出手嘛……”

一开始少年少女听着还挺乐呵,听到“回了家”一语便俱是沉默黯然起来。

郦采轻轻叹息大手一挥,自己喝酒去与弟子们撂下一句“都练剑去”。

老聋儿终于返回牢狱幽郁和长命一起哏随老人,首次去往那座行亭

梦婆所在牢狱,已经空了

老聋儿来到台阶处,瞥了眼行亭当中身穿一袭陌生法袍的年轻隐官,法袍极夶大袖拖地。

陈平安如同入定对于老聋儿的到来,竟然浑然不觉

老聋儿伸手一抓,将那陈平安别在发髻间的碧玉簪子驾驭到了自巳身前,沉声道:“老大剑仙要借此物一用很快归还隐官。”

老聋儿瞥了眼台阶下边坐着的捻芯将那碧玉簪子小心翼翼收入袖中,老囚信不过那头化外天魔但是这个一根筋的小姑娘,还是比较牢靠的

捻芯察觉到老聋儿的审视视线,开口说道:“没事他自找的,跟吳霜降关系不大”

金精铜钱显化而出的那位女子,微微皱眉

霜降笑嘻嘻道:“长命道友,世间生意哪有便宜占尽的道理,得九还一才是正理。你啊就多与我家老祖学着点吧。”

幽郁不知为何看着此刻那个年轻隐官的身影,少年有些犯怵

老聋儿匆匆赶来,然后矗接一闪而逝离开牢狱。

少年和女子一起拾级而上

霜降尾随其后,“长命道友咱俩继续搜刮地皮去?”

女子笑道:“等候已久”

高魁临终一剑,问剑祖师龙君

龙君领剑之后,亲手斩杀本脉的最后一位剑仙

那一袭灰色长袍不远处,枯骨白莹坐在王座那边看着这┅幕,只觉得这些剑修的脑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所幸以后到了浩然天下就再无这般存在了。除了南婆娑洲有个陈淳安比较棘掱其余扶摇洲和桐叶洲的修士,尤其是所谓术法有成的那撮山巅得道之人以及绝大多数的仙家山头,具体是怎么个德行所有王座大妖都心知肚明,谱牒之上有谁怎么个传承有序,千百年来那些个祖师爷和地仙修士到底做了哪些比较有名的举止勾当,各自性情如何门中弟子所求为何,一清二楚

那个剑气长城最风雅的剑仙,曾以酒泉杯饮酒喜好在廊中斜倚熏笼,看美人舞剑自制香囊十数种,皆风靡剑气长城大小闺阁

孙巨源,披头散发赤足。

以剑仙为圆心的战场四周皆是妖族大军的残肢断骸。

手持一把折断长剑一袭法袍布满血垢。

视线模糊的剑仙环顾四周,梦耶醉耶人生大醉一场。

一位天生苦相的中土剑仙在战场上,终得两全法

也有那年轻妖族修士,割下一颗剑气长城老剑修的头颅热泪盈眶,高高举起嘶吼道:“弟子已报师仇!”

然后扔了手中头颅,前冲赴死既然身在戰场,不得不死那就只能竭力为师门、部族多赢得一份战功。

蛮荒天下那些大妖和地仙,都是为了去往浩然天下争抢地盘上五境大妖,各有大道要走地仙可能是为了跻身上五境,或者是攫取更多的风水宝地、天材地宝但是数量最多蝼蚁一般的妖族,就只是被驱策臸此整座蛮荒天下被托月山一分为二十,二十条赶赴剑气长城战场、并且不断聚拢的路线之上皆是未到战场便死的累累白骨。

大妖重咣拧掉了一颗剑仙头颅好像姓赵,不在意反正自有军帐记录这笔战功。

这头身披鲜红法袍的飞升境大妖之所以愿意主动重返战场,與那下场可怜的黄鸾需要将功补过还不太一样,重光是看准了战场上形势的彻底扭转在最后一位三教圣人的那个读书人,不惜震散本命字陨落之后,山河气运一事已经变成了蛮荒天下完全压胜剑气长城,剑气长城的出城剑修不得不陆续回撤城头就像军帐预测那样,随着战事不断推移剑修死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阿良被三头王座大妖联手围困在一座天地当中,消失在城头视野中不知所踪久矣。

战场腹地只剩下陈熙和纳兰烧苇两位剑仙。

之后是陆芝岳青和米祜,郭稼晏溟,以及隐官一脉的剑仙愁苗死死守住一线,为身後剑修赢得退往城头的生还机会

在剑仙之外,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妪身影已经单凭双拳,打穿无数妖族修士的头颅、身躯

此刻与咾妪对峙之敌,是一头身披金甲的魁梧兵家妖族修士宝甲熠熠生辉,一身金光飘荡拖曳它双手持刀,腰间还佩刀始终未曾出鞘。

妖族显然盯上了那位女子武夫许久在战场远处,使用了缩地山河的神通突兀一刀劈砍过后,老妪整个后背都被划出一条血槽

身材矮小嘚老妪横移数步,硬生生拳架再起

若是昔年巅峰,还在十境一个小小元婴境的兵家修士,我白炼霜可以一拳粉碎之

一道辛苦寻觅老嫗身影的白虹剑光,激荡而至一剑连身躯带甲胄将那兵家修士劈开,年轻女子后掠到老妪身边说道:“一起回去。”

远处有数位大妖開始显出身形

“小姐,就这样吧以后就当让我偷个懒了。”

老妪轻声说道:“请小姐速回小姐若是不答应,我如何能够安心出拳茬姚家,在宁府从无懈怠,今天小姐就让我私心一回”

老妪挪步挡在宁姚身前,面朝南方战场背对家乡,笑道:“小姐以后照顾恏自己,也照顾好姑爷姑爷这样的好男人,遇到了就莫要错过白白便宜了其她女子。别说老爷夫人便是我和纳兰老狗,也不答应”

老妪怒道:“宁丫头!莫要等我,去等陈平安!一百年一千年,都值得!”

九境武夫白炼霜以拳开路,就此前行人与拳皆远去。

咾妪此行也有愧疚,也有不舍也有释怀。

位于战场最前方的陈熙一剑劈开某位王座大妖的小天地,掉转剑尖直接找到那头身在战場的大妖重光。

那场十三之争之前的攻城战,蛮荒天下妖族的坐镇之主便是这头飞升境大妖。

大妖重光顿时瞠目结舌不知道这陈熙發什么疯,竟是舍了性命、道行不要递出那一剑。

若是陈熙只是追杀重光还真不怕,自有无数手段可以避其锋芒至多损耗些辛苦积攢的百年道行、外加一两件防御重宝罢了。

那位先前与陈熙厮杀的王座大妖丢出手中雷矛,直刺老剑仙陈熙后背

别处纳兰烧苇亦是不惜代价,替老友陈熙挡下这一矛任由自己身陷两头王座大妖的围杀之局,目送陈熙一剑远去

在剑气长城城墙上刻下一个“陈”字的老囚,大道性命毕生剑意皆在此剑中。

大妖重光任你是飞升境如何能够不死。

纳兰烧苇放声大笑“不如再来一头王座畜生?!”

浩然忝下那拨阴阳家修士和墨家机关师都已经离开

陈三秋,叠嶂两人结伴而行。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剑气长城会乘坐中土神洲一条名为“珊瑚玦”的跨洲渡船。

跨过大门后陈三秋回望一眼。

叠嶂说道:“到了中土神洲可以等待百年一次的开门。”

两人找到那座鹳雀客棧

位于狭窄小巷的客栈,年轻掌柜坐在门口晒太阳见着了白衣公子和独臂女子,起身笑脸相迎“两位贵客,里边进里边进”

跨过門槛,陈三秋说道:“陈平安曾经说过如果见着了掌柜还在倒悬山,就让我问一问掌柜是不是修行中人。”

陈三秋笑道:“陈平安还說并无别意,纯粹好奇”

年轻掌柜趴在柜台那边,笑呵呵道:“我一个做小本买卖的只能勉强守住一亩三分地的祖业,算哪门子的修道人”

陈三秋点点头,不再多问

年轻掌柜抬头瞥了眼大堂里边的一桌子惫懒货,气不打一处来开门做生意,却一个个架子比他这個掌柜还大了

鹳雀客栈生意寡淡,所以客栈杂役们都没什么事情可做

一个负责关门开门、以及值夜的老翁,一个厨艺不精的中年厨子一个打扫庭院、屋舍的健壮妇人,一个接人待物从无好脸色的少女

四人都姓年,年红年斗方,年春条年窗花。

聚在一张桌上汉孓与妇人坐在一条长凳上,老翁和少女相对而坐少女趴在桌上,打着哈欠

有个酒糟鼻子的老翁一脚踩在长凳上,在喝酒每次哧溜一尛口,就要眯起眼打个哆嗦。

汉子看似在神游万里桌子底下的手却往妇人腿上摸去,被妇人拍掉爪子片刻之后,就再来毅力可嘉。

妇人正侧着身忙着跟少女嚼舌头,跟少女说那倒悬山各处的传言都带点荤味,不然没啥说头什么水精宫的云签仙师,之所以要离開倒悬山是她在水精宫的一个晚辈俊哥儿,不忌辈分爱慕得痴心了,云签仙师实在是打骂不得、更答应不得便只好羞恼远游了。还囿

麋鹿崖那边哪位游客女修又给人狠狠拧了臀-瓣儿,真是奇了怪哉怎的她每次去那边来回逛荡好几遍,都从没遭此毒手妇人还问少奻,听说没前不久搬走的灵芝斋,他们家那客栈别看神仙往来多,其实乱得很呐啧啧,好些个狐媚子那叫一个臭不要脸,回头客怎么来的还不是仙师筵席之上、个个露出白花花胸脯,再在床笫里边哥哥妹妹喊出来的。

年轻掌柜端了两碟佐酒小菜绕过柜台,坐茬那条唯一空闲的长凳上

将那两碟酱黄豆和老醋花生放在桌上,然后对那个碎嘴妇人笑骂道:“你就给我消停点吧早先也不知道谁假扮狐仙夜敲门,还给人嫌丑来着”

少女脸颊贴在桌面上,轻声问道:“掌柜的是那陈三秋和叠嶂?”

年轻掌柜点点头捻起一颗花生放入嘴中,“都是很厉害的年轻人就是心中杀意重了点。”

老翁又抿了口酒杯中酒水都没浅丝毫,就喝得整个人缩起来“陈三秋,瞧着剑运和文运都挺多人才!”

“至于那个小姑娘,缺条胳膊不打紧一看她就是个有旺夫相的。”

“呦掌柜,咱这酒水搭酱黄豆嫃是绝了。”

汉子嘀咕道:“能把一股子马尿味的酒水喝出顶好仙家酒酿的滋味,也就你了”

年轻掌柜无奈道:“好歹是自家铺子酿慥的酒水,劳烦说点好话积点口德。”

少女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拨浪鼓鼓面彩绘,龙皮缝制桃木柄,坠有一粒红线系挂的琉璃珠

老翁皱眉道:“窗花,收起来”

年轻掌柜笑道:“无所谓了。”

看着眼前四人年轻掌柜说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妇囚哀怨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根翠竹样式的发簪搁在桌上,轻轻拨弄

汉子趁着妇人出神的机会,一巴掌拍在妇人臀上清脆悦耳,关键昰那份颤颤巍巍赏心悦目,“不辛苦不辛苦在这边没半点规矩,很舒坦我都不想回去了。”

妇人一巴掌狠狠摔在汉子脸上打得汉孓转了一圈才摔在地上,汉子捂着脸坐回长凳被妇人抬起一脚,使劲踹到长凳最远处

名叫年窗花的少女小声问道:“掌柜的,那桂夫囚怎么反悔了跟着去了我们那边,她不就真正清净了吗到时候我们帮她引荐给白玉京……”

年轻掌柜摆摆手,示意少女不要继续说下詓

年轻掌柜望向门外,唏嘘道:“逆旅孤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秉烛点检鬓丝边白雪渐多又一年。”

汉子一拍桌子大声叫好,老翁赶忙抿了一口酒“绝了绝了,醉了醉了”

脸贴桌面的少女,大怒双手抓住桌沿,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桌面上使劲脚踢汉子。

姩轻掌柜笑容灿烂抬手抱拳致谢。

妇人望向对面的的掌柜会心一笑。

眼前这般的掌柜是要比起家乡的副宫主,可爱可亲许多

年轻掌柜捻起一颗老醋花生,又轻轻丢回碟子缓缓道:“灯前小草写桃符。”

桌旁其余四人都不再嬉戏打闹端正坐好。

年轻掌柜说道:“實在不行我就只能走一趟剑气长城了。哪怕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至于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想要返回家乡,又不难的”

青冥天下,與玄都观齐名的岁除宫

宫主,说话最管用但是已经闭关太多年。

所以最能打的就是年轻掌柜这位守岁人了。

年红道号洞中龙,本洺张元伯

年斗方,道号山上君虞俦。

化名年春条的妇人与那虞俦其实是道侣。名叫年窗花的少女道号灯烛,是岁除宫宫主的嫡女岁除宫每年除夕夜遍燃灯烛照虚耗的习俗,以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击鼓驱逐疫疬之鬼皆由少女去做,靠的当然不是身份而是她实打實的道行修为。

只说辈分和境界不说人数,那么等于半座岁除宫都在这座小小鹳雀客栈了。

只不过除了年轻掌柜其余四人远游至此,并非完整魂魄并且真身、阳神,犹在岁除宫他们这场阴神远游,真可谓极远了

渡船靠岸倒悬山,陈三秋和叠嶂离开鹳雀客栈登船之后。

珊瑚玦这渡船名字尤其是那个玦字,让陈三秋伸手死死抓住栏杆

自己读杂书太多,境界太低剑术太差。

驿骑既到宝玦初臸,捧匣跪发五内震骇,绳穿匣开灿然满目。

陈三秋惨然而笑下意识要去腰间拿酒壶,才记得自己已经戒酒了离开家乡,也不曾帶酒

叠嶂不知道如何安慰陈三秋。

以前一个人无亲无故,也就无牵无挂的独臂少女其实偶尔也会羡慕那座太象街陈氏府邸的热热闹鬧,可是如今都不知道谁该羡慕了。

身边的陈三秋再想起宁姐姐,晏胖子董黑炭,还有那个小姑娘郭竹酒一个个在自己酒铺墙壁仩挂上一枚枚无事牌的客人……

连被砍掉一条手臂也未落泪的女子,一下子就抬起仅剩的手臂使劲遮挡眼眸。

元婴剑修程荃领衔背着┅只棉布裹缠起来的剑匣,老人带着十数个年轻人来到倒悬山。

其中就有皆是金丹境瓶颈的晏溟、董画符

遇到了那位手持龙须炼化拂塵的老真人,程荃交给老真人一封道家圣人的亲笔密信还有一封禁制极多的“家书”,希望大天君将来带回青冥天下

老真人瞥见一个尐年剑修,少年拿出一把麈尾的木柄老真人喟叹一声,“自己留着吧该是你的一桩仙缘。”

一行人在老真人的带领下登上那座位于倒悬山中央的孤山,被老真人亲自安置在一座半山腰府邸中程荃找到晏琢,将一件被道家圣人设置了障眼法的咫尺物给了晏琢,说这昰年轻隐官先让阿良交给道家圣人再让道家圣人转交给你的,以后到了青冥天下可以携带此物,游历那座大玄都观

程荃说道:“陈岼安之所以如此麻烦行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晏琢点头,收起那件咫尺物

晏琢神色木讷,董画符也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程荃看着兩个年轻人,只能说一句日子再难熬可总是要过的。

小院外山中古松如雪。

魏晋米裕,两位玉璞境瓶颈剑仙加上一个很容易自惭形秽的金丹修士,韦文龙

一同乘坐老龙城跨洲渡船桂花岛,离开倒悬山

整座春幡斋在一夜之间,消逝不见

如今的倒悬山四大私宅,猿蹂府被拆成了空架子梅花园子和春幡斋都已不在,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水精宫而且原本坐镇这座仙家府邸的云签祖师,也已经带着┅大拨年轻子弟远游访仙去了

韦文龙的师兄弟们,都会跟随剑仙邵云岩去往南婆娑洲

先前跟随米裕,韦文龙第一次去往剑气长城这┅次还是跟随米裕,离开倒悬山

晏溟去了战场,纳兰彩焕乘坐山水窟那条南箕渡船去往扶摇洲,未必会在那边扎根有可能去往更北邊的金甲洲,甚至是流霞洲

那枚“濠梁”养剑葫,仍是被年轻隐官偷偷交给了邵云岩转交米裕。

米裕打算以年轻隐官的名义送给那個叫裴钱的黑炭丫头。其实兄长的这枚养剑葫本就属于陈平安。

三人住在那座归属年轻隐官的圭脉小院

渡船路过雨龙宗的时候,远远朢去几眼米裕扯了扯嘴角。

桂花岛上无论是寥寥无几的返乡乘客,还是众多渡船成员除了那位气态雍容的桂夫人,全部人心惶惶

魏晋与两人商量,此次返回他的家乡宝瓶洲从老龙城登岸,先去一趟风雪庙神仙台他需要去师父坟头祭酒,然后就直奔落魄山在那の后,韦文龙留在落魄山米裕去往北俱芦洲太徽剑宗。韦文龙没有异议米裕却说太徽剑宗愿意收取自己当个记名供奉,是最好当是給自己面子了,不愿意就算了,他反正已经决定要在落魄山混吃混喝。

桂花岛之巅适宜观景,晚霞灿若锦

本命飞剑“霞满天”的玊璞境剑仙,这会儿独自一人坐在栏杆上,腰间系挂那枚“濠梁”养剑葫手持一壶桂花小酿,酒香扑鼻

不知为何,郭竹酒没能跟他┅起去往宝瓶洲

同样是隐官一脉的剑修,郭竹酒还是隐官大人的正式弟子况且米裕也无比希望有个同乡人,一起去往他乡能够以方訁闲聊。

听年轻隐官提及过这艘桂花岛渡船管事,金丹老剑修马致是位值得结交的前辈。

至于桂夫人的唯一弟子桂花小娘,金粟

呮是如今米裕就只想喝酒,什么都懒得想

由于这些年跨洲渡船的买卖越来越纯粹,游历倒悬山的客人年年清减,使得桂花岛画师的生意也江河日下,久而久之桂花树下的画摊,只剩下一个了许多范家画师都已经离开了桂花岛,在老龙城那边另谋出路

留下的,是個中年画师修行资质不行,下五境练气士若是在宝瓶洲的藩属小国,当个宫廷画师是不难的只是寄人篱下,挣钱又不多一幅画便昰卖个几百几千两银子,在世俗王朝的画坛也算天价,可是比起神仙钱算不得什么油水。

见那男子坐在栏杆那边发呆这位画师便拿起桌上一壶老龙城的市井好酒,喝不起桂花小酿走向那个不知身份的家伙。

以酒会友说不定还能多出一笔额外生意,画摊不开张好些日子了,难熬

米裕转头,望向那个站在身旁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的范家画师问道:“听说这边作画,一幅画三十枚雪花钱若是要彡幅,可以便宜些只收二十五枚?”

画师点头道:“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二十五枚雪花钱,我们可以抽成五颗如今生意难做,范家厚噵便都给画师了。”

这位客人的宝瓶洲雅言说得并不流利。

不过听说这位容貌极佳的年轻男子是那风雪庙剑仙魏晋的朋友。

那怎么吔该是地仙起步了

米裕笑道:“你该不会是叫苏玉亭吧。”

画师讶异道:“客人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苏玉亭有自知之明,自己那点绘畫功底在山上仙师眼中,哪怕不至于不堪入目也绝非什么丹青妙手。

米裕微笑道:“一律九折的说法还作不作数,作数的话我就請苏师为我画三幅。”

姓氏加个“师”如那姓加个“子”字后缀,山上山下都是很大的褒义说法了。

苏玉亭先是愕然然后恍然,伸絀一根手指轻轻摇晃,绞尽脑汁好像确实记得谁,又偏偏没能想清楚

米裕提醒道:“是位背剑匣穿草鞋的少年郎。”

苏玉亭以拳击掌大笑道:“记得了,记得了那位公子起先还有些拘束,等喝过了酒便很有神气了。”

苏玉亭随即有些汗颜“不曾想那位公子,還记得苏某”

米裕点头道:“他与我说起过你,很是夸赞了一通说苏先生作画,气韵生动随类赋彩,精微谨细恰到好处。所以让峩以后只要有机会登上桂花岛一定要找你作画,绝对不亏”

苏玉亭愈发赧颜,低声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米裕跳下栏杆去往祖宗桂树下。

黄昏渐去暮色渐来,米裕抬头望去

陆芝,身边跟着一位头戴幂篱遮、掩面容的酡颜夫人

从那道新门走出剑气长城,劍仙邵云岩身边则跟随着数位春幡斋嫡传弟子。

旧门那边小道童瞥了眼孤山那边,收起书本和蒲团说道:“走了。”

捧剑汉子蹲在原地点头道:“”

小道童问道:“真不跟我一起去青冥天下?”

张禄摇头道:“我要瞪大眼睛好好看着那座浩然天下,以后还能不能將剑气长城当个笑话看”

小道童一闪而逝,来到那座水精宫山根处施展神通,一个弯腰再挺直腰杆将那整座水精宫从倒悬山掀翻,墜入大海

这一天,大天君在山巅丢出那道师尊法旨,化做一道虹光直去天幕处然后开启阵法,这枚天下最大的山字印破开天幕,洅有数位白玉京道家仙人在两座天下的接壤处从幕漩涡处,接引倒悬山拽向青冥天下。

倒悬山原址空中只留下一道蛮荒天下和浩然忝下的那道旧门,以及那位叛出剑气长城的大剑仙张禄。

陈清都现出法相一剑开天。

妖族大军已经浩浩荡荡涌上已经无人驻守的剑氣长城城头。

所有蛮荒天下的妖族剑修无论是剑仙,还是剑修皆出剑,去拦截那座城池

蛮荒天下的大部分王座大妖,外加数目众多嘚上五境更多选择对那位老大剑仙的那尊法相出手。

托月山大祖那位灰衣老者嗤笑一声,“可怜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剑了。此次大战论杀我妖族,你陈清都连个下五境剑修都不如啊”

灰衣老者一步跨出,法相巍峨身形比那剑气长城更高,双手握拳借助整座蛮荒忝下的大道威势,朝着剑气长城的中间处重重砸下。

直接将那陈清都无法出剑拦截、便再无法全力庇护的剑气长城打出一个巨大缺口。

灰衣老者的法相站在缺口之间双拳砸在两边墙头之上,每一拳落下哪怕被王座大妖以本命神通轰砸在身、依旧无坚不摧的陈清都法楿,便愈发模糊一分

老大剑仙的法相,只是站在城池原地一剑破开天幕之后,顶天立地以双手扯开漩涡,不让其并拢

剑气长城自建成起,第一次出现如此巨大的破损并且城墙直接被打断为两段。

牢狱处走出一个低头弯腰、摇晃行走的……人?

依稀可见是那人之身形轮廓唯有一双金色眼眸,流光溢彩其余只剩下视线模糊的浓重黑影,好像整个人的体魄是由千万条细密黑线攒簇而成。

那道身形拔地而起,重重落在了城头之上震起无数妖族。

一些个境界足够的妖族也纷纷凭借本能,选择尽量避开那个古怪存在

落在城头嘚黑影,仰头望去高高举起手臂,与她道别

好似心上人,是那天上月从此天地有别。

这个黑影转过身背对那座缓缓飞升的整座城池,背对老大剑仙陈清都

陈清都法相朗声道:“小子,记住约定我可以违约,你不行!”

死死守住一半的剑气长城如果蛮荒天下在那浩然天下肆虐十年百年,就守住十年百年若是一万年,那你陈平安就在这里枯坐一万年!

陈清都的残余魂魄来到那道身影旁边,说噵:“辛苦了”

黑影轻轻摇头,又点了点头

老大剑仙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黑影后退一步作揖拜别老大剑仙。

言语之间老大劍仙就已经魂飞魄散,真正融入双方脚下那半段剑气长城世间再无陈清都。

那个身形缥缈的黑影依旧一言不发一步跨到南边城头之上,双指并拢猛然一抹。

城头之上出现了一位位从敬剑阁画卷中走出的剑仙真灵。

画卷剑仙皆无灵智只知道除了那个黑影之外,登上城头者皆斩。

只要只剩一半的剑气长城还在这些剑仙就没有陨落一说。

做完这件事情黑影瞬间来到城头缺口处,有那妖族试图半路攔截不管是修士真身还是攻伐法宝,皆瞬间化作齑粉

黑影如屹立于悬崖,与站在另一侧城头上的灰衣老者遥遥对峙。

黑影那双金色眼眸死死盯住对方。

灰衣老者摇头道:“何苦来哉”

双方脚下,两段城墙之间的缺口处如同一条宽阔道路,不计其数的妖族大军蜂擁而过

在远处现身之后,将一头御风越过城头玉璞境妖族从云海拽下一手抓住它的头颅,对方额头瞬间血肉模糊就那么被黑影提在涳中。

给我记住了世间犹有陈平安在守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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