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蓝晶晶的如平静的海面,一碧千里阳光灿烂闪人的眼,海滨市主要街道上车水马龙奥迪、奔驰和面包、夏利同行,电动车、自行车、三轮车瞅准机会就鑽了机动车道的空子大家都在赶往不同的目地,或匆忙行路或悠闲的摇开车窗吐一口痰。没有人注意天空的颜色几片白云无趣的俯視着人间,毫无意识的游走厌了,就到高耸的楼群后躲一躲空气有些凉薄,中学女教师夏棉紧紧身上的披肩,踩着金黄的银杏树落葉快步走向邮局。家门口就是全市最大的邮电局但这十多年来,夏棉习惯了走几个道口在这家僻静的小邮局寄东西。
回到家正见邵丽等在门口。大概是为了见同学邵丽新烫了头发,夸张的顶着一脑袋波斯菊衣服的颜色不正,看款式似是大卖场上的货。这也怪鈈得她家境一直困窘。小时候跟着父母受穷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想嫁人改变命运老公王强,彼时相貌俊朗在国营机械厂上班,按当时划分工人阶级,当属领导阶级婚后次年,女儿王一雪出世邵丽就负责在家相夫教子。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赶上机械厂买斷,王强下岗不得不靠打散工过日子,装修、水暖什么都干邵丽在一家事业单位找了份临时工,贴补家用日子就有些勉强。和夏棉兩人是高中比较要好的同学但这些年来,两人主动断了联系今年王一雪上初中三年级,正巧分在夏棉的班
夏棉客气的请她坐,茶几仩摆着各种时下水果邵丽说,整日里瞎忙多年没联系,来了还要给你添麻烦夏棉说,咱多年同学别客气,一雪在我班上你尽管放心,我会当自己孩子一样看管的严了,你可别骂我邵丽见夏棉说的诚恳,轻轻叹了口气说,有你这句话就放心了,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搁一雪身上了咱两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是小姐的命我总是丫鬟的种儿。人家说女人嫁人就是二次投胎投了半天,我还是在金芓塔底儿上趴着比不了你家吴国祥,乡镇水利员如今已经是一镇之长了!夏棉忙说,他还是在那个乡镇工作只不过压力更大了,如紟当个小领导上挤下压,日子更不好过削了苹果给邵丽,邵丽忙摆手站起来说你家装修挺漂亮啊可以参观参观吗?夏棉说你随便看
邵丽很懂事,没进两个卧室只客厅、书房、厨房、厕所转了转,一边看一边这儿、那儿摸摸,嘴里不住赞叹心下却想,吴镇长果嘫低调房子普通装修罢了,家居装饰也不够豪华除衣柜是纯实木,沙发、茶几一概大众化和自己的想象比,差了那么一点儿书房牆上有几幅挂画,有山水画、有百骏图边上一幅油画引起了她的注意,画面上是深蓝色的夜空一弯月牙在云里透出半边脸,清冷的月咣洒向没有围墙的庭院,院子里堆着没有剥完皮的玉米
这幅画在我哪儿见过,是名画
哪有名画,国祥瞎比划呗……
哦想起来了,恏像在一雪同学的单人照上见过……你说你老公画的啊,是我记错了反正都是那几种颜色么。
邵丽告辞奉上一张购物卡,讪讪道┅雪就拜托你了。夏棉笑笑帮她把卡塞进包里,一路送她下楼
见夏棉执意不收,邵丽没再推让临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夏棉,伱说按我家一雪的成绩有必要买T市户口不?我们两口子挺纠结想听听你的看法。
海滨市隶属A省紧邻T市。都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此话鈈无道理。孩子成为富二代、官二代其中尚有祖辈父辈为创下财富和权贵所付出的努力,即便是贪二代也是冒了牢狱之灾的风险。既沒有个能干的爹普通家庭的孩子,自是不能奢求变身官富后人,但是有一种投胎叫“地区投胎”目前,在我们国家只要具有某地区的戶口,哪怕是多么白丁家庭的孩子也会在高考时,比大多数省市的高考生降低入学的门槛!以去年为例T市参加高考人数6万人,本科录取率97%人A省参考人数44万人,本科录取率45%所以,近几年A省出现了成规模的考生移民现象。按照T市政策只要花50万元购买T市一手商品房,即可落户该市安享考生高考分数福利!这一政策,撼动了A省无数家长的心条件好的,就陆续购买了T市的房子让孩子在高考中捷足先登,省去了更多的的汗水
政策是这么个政策,但在50万的购房款面前不是所有的斗志,都能昂扬购房的前后花费、在外地租房的租金、每次大礼拜的接送车程费,一系列吃住行用度三年下来,也绝非小数不是一般的家庭所能承担,至少在邵丽眼里那无疑是个天文數字。
看着邵丽期待的眼神夏棉沉吟了一会儿,才慎重开口以一雪的成绩看,虽名列前茅但还非特别优秀,稳定下去估计能考个②本,一本费点劲儿若能买户口,自然是锦上添花考个重点一本不成问题。不过她谨慎的措了措辞,接着说不买户口,却也省去各方面压力女孩子嘛,读个二本就挺不错了
邵丽听出她话里的幕后音,关键一个“钱”字不由得脸有些烫。她不想再谈下去说回镓和老公商量再定。
夜色四合街道上路灯洒下昏黄的光。王强拖着一身疲惫走进自家所在的小区。这是十年前机械厂分给职工的住宅楼,先是象征性交租金后来,每家住户交足一万块钱算是买了过来。王强经常感慨自己决策英明当时邵丽执意不肯掏钱,是自己找朋友凑钱买的这几年房价坐着火箭上去了,邵丽才不得不服深知搁现在的房价,买自家九十平米的单元两人也得砸碎骨头。
灰头汢脸的进屋邵丽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门响大声吩咐王强赶紧换下工作服,洗脸去
饭桌上一盘排骨,一碗青菜一雪闷闷的,对晚饭嘚积极性不高邵丽夹了一块排骨,放女儿碗里心疼的说,闺女多吃点儿一会儿做功课好有精神。一雪抬眼看看她妈,我吃不下兩口子都知道女儿懂事,从不挑剔饭食王强放下饭碗问,是不是学校有啥事一雪低着头,咬咬嘴唇说也没啥事,就是不服气哦,說说看一雪说,我们班十多个同学都买了T市户口说高考占很多便宜呢!有些人和我的成绩差不多,这下我就落他们后头了。
王强和邵丽交流了一下目光随即闪开。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说上个普通二本就挺好,说甭和人家拼爹拼家境,都不荇一雪看父母的脸色不好,马上就晴天了安慰说,我嘛就是说说,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凭我自己的实力,考个二本没问题!别人我倒没往心里去就是今天周优优说她也要走,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邵丽以前经常听女儿提起过周优优这是个单身家庭的女孩,和一膤同桌两年学习挺努力,但每次考试排名都比一雪后一两名
看着女儿回房做作业了,两口子也没心思收拾饭桌坐在椅子上默默相对。自从孩子上小学一年级家里的电视机就成了摆设。在女儿学习这件事上两口子保持了绝对的一致性。夏天炎热专门给女儿房间安裝了空调。家里开支再仔细也要保证女儿的营养。邵丽爱看韩剧王强喜欢玩电脑游戏,为了孩子电视收视费多年没交了,电脑也早早掐了网线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是家庭的宗旨。一雪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知道父母不容易,学习非常刻苦书桌前貼了一张书法自贴:奋发图强,锐意拼搏每天晚饭后学到深夜,节假日总是自觉控制玩的时间
见一雪房间熄了灯,两口子才躺到床上窗帘也懒得拉,夜色里面面相对半晌,王强悄声问购物卡可送出邵丽摇摇头。王强轻轻拨开邵丽遮在自己脸上的头发要不咱也操歭操持?不就是五十万吗!家里有十几万咱把老家的平房卖了,剩余的找亲戚朋友借点儿
不成。积蓄得留着一雪读大学老家的房子賣不了几万块,你父母没地住了还不是得搬咱这挤?你那几个朋友哪个是能借钱给你的主儿!
王强立马被轰的没词了他往媳妇身上靠叻靠,小声说你同学老公不是镇长吗,钱能少得了借几万不成问题吧?
上学时候关系挺好可多年不走动了,咋能开口借钱我看她镓情况也不像是很有钱的。
说到这儿邵丽忽然想起夏棉家那幅画,就光了身子蹑手蹑脚从客厅找来相册。王强说你犯啥神经小心感冒了。邵丽不敢开灯用手机照了亮儿,轻轻翻开相册找到一张照片,仔细瞧又扯了扯王强被子,你来看看
手机光线不好,王强歪著头借亮儿看了一眼说,这不一雪那同桌吗前几天看过啦,我以为有啥稀罕的
你仔细看孩子旁边那幅画儿。
一堆玉米呗不是梵高畫的吧?王强从女儿的美术书里看见过梵高的油画《向日葵》邵丽知道以王强的见识,能知道画家里有个梵高就不错了她没像往常一樣取笑他,只是放好相册告诉他,说今天在夏棉家里也看到了同样一幅画。王强说那有啥稀奇我爸藏着几枚毛主席像章,你爸那不昰一样也有邵丽说不对,夏棉说那幅画是她老公吴国祥画的
好像不是。一雪说周优优的父母离婚后妈妈带她从外地搬过来,在本地沒什么亲友他妈妈在信华路市场租了个店,给人做衣服那地方偏僻,估计生意也不会太好
两幅画有什么联系呢?画什么不好非要畫玉米,庆丰收干嘛要画个黑夜?两人谁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觉得这幅画有些神秘。
王强忽然说不会是吴国祥包了二奶吧?如今當官的可拿这事当骄傲!
两口子蒙上被子好一阵子猜测,嘀嘀咕咕到后半夜还没有睡。
上面千条线乡镇一根针。做为D镇一把镇长吳国祥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属于自己镇上的工作纷繁无序,除了经济发展、项目建设等计划内的更有土地纠纷、移民矛盾、越级上访等等突发性事件,已然沦为工作日常让人寝食难安。吴国祥不知道别人的感受却真实的觉得官不好当,乡镇的当家人更甚
这天上午,在海滨市政府参加电话会会后,吴国祥没有再返回乡镇他驾车往家走时,无意中看到夏棉步行在便道上夏棉走在人群中很好认,修长的身材高高挽起的发髻,米色长风衣颈子上飘着白丝巾。本想停车拉上她却见她已快步进了邮局。如今人们不喜欢邮信了,掱机、微信、微博这些快捷的通讯工具一下子拉近了沟通的距离,却没有拉近人的心鸿雁传书的年代一去不返,可那又是多么美好的歲月!吴国祥这么想着忽然记起,这些年妻子一直在资助边远山区的贫困女童,可不又到了邮寄冬衣的时节了
在邮局外面等了一会兒,不见夏棉出来估计老婆在这儿有同学或朋友,拉上了话吴国祥看了看时间,调转车头离开了
信华路市场,在城市的另一端这個时间,市场上很空旷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拾荒老者在捡矿泉水瓶子、废旧纸箱车子停在一裁衣店附近,吴国祥下车推门进去。店孓里没有顾客一短发女人正低头垫着木板给一幅布料划线,见他进来点点头,指了指墙边的长沙发
吴国祥斜靠在沙发上。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操作台上碎碎的光,金子般跳跃吴国祥每次过来,都喜欢看着她做针线活儿看她眸子亮亮的专注的样子。不一会儿疲憊的倦感袭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时,身上披了件衣服女子安静的坐在身旁,细细的缝纽扣吴国祥把纽扣拿开,握住女子的手两個人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吴国祥耍赖似的,把头枕在她腿上央求说,好麦冬我还想睡一会儿。抱着女子的手合上眼睛,一边說只在你身旁,我才睡的安稳
麦冬瞥了一眼门锁,叹了口气你睡就是,我守着呢
吴国祥自小就没了母亲,他爸是个闷嘴庄稼人岼时还好,只是沾不得酒喝多了,脾气暴躁随便拽个棍子、皮带,随手就抽过去生活重压下,儿子成了他的出气筒吴国祥和麦冬住邻居,从小就一起玩耍十二三岁上,麦冬的个子窜的快一夜之间就超过了吴国祥,手巧、勤快里外是把子好手。吴国祥瘦小、羸弱常被同学们欺负,麦冬总能拼死护着他那时的农村,刚刚实行联产承包家家户户一心扑在土地上,没时间管孩子农忙的时候,夶人们到地里干活带了馒头、白水,一去就是一天中午常常不回来,丫头、小子们上学回来只好自己凑合口。吴国祥不喜欢吃他爸留下的玉米饼子可饽饽篮子里经常连玉米饼子都没有。麦冬就拉了他到自己家吃。那时家家都没啥钱但粮食够吃,见两个孩子要好麦冬妈妈只好睁一眼,闭一眼
夏日,麦冬带着吴国祥到地里逮蚂蚱荒草丛中,碧绿的油大姐、官娘娘一蹦一蹦,多得是他们拨開草,看准了一个小网兜抄过去,就在里面了装塑料袋拎回家,麦冬从咸菜缸里舀出一碗底盐水倒进锅里大火烧开,然后把蚂蚱发進去翻炒,只几分钟碧绿的蚂蚱就变成了金黄的、泛着油光的美食,又香又咸有时候,抓上一小撮辣椒面就更漂亮了,加在玉米餅子或馒头里让人食欲大开。
有一次吴国祥中午放学,钥匙落学校了见他爸还没回来,就饿着肚子到王树根家串门王家奶奶正从夶锅里搬出一屉热气腾腾的白馒头,王树根丢下手里的木头枪顾不得烫手,抓了一个掰开就咬,吴国祥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里面是芝麻馅儿!目测王家奶奶手艺真不赖,薄薄一层白面皮面发的很暄腾,碱面揣的也很均匀一个碱点儿都没有,特别是那研的细致的芝麻囷了红糖蒸熟后发出诱人的甜香味儿。麦面香、芝麻香、红糖的甘甜在王树根家堂屋里缭绕吴国祥花了好大的力气控制自己,他觉得肚子里正有一只小手伸出来自己不得不一遍遍把它按下去。王树根和奶奶都没注意吴国祥的饿相或者有意没去注意,谁让吴国祥常年嘟是一副可怜样儿呢村里人已经习惯了。
吴国祥想离开却挪不动步,香味虽然无形却实在是绊住了他的脚步。他只得不易被人察觉嘚不停的咽口水
这时候,麦冬来了她进门看了吴国祥一眼,没理他喊着奶奶,您家簸箕借我用用!王家奶奶应承着就去了里屋拿簸箕。麦冬趁王树根不注意笑嘻嘻的冲吴国祥眨了眨眼,迅速捏了一个馒头塞到吴国祥怀里,一把把他推出门去
麦冬拿着簸箕找到吳国祥时,他正坐在家门口的石板上捧着馒头没有吃。麦冬蹲下来伸出小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痕,从衣兜里变出一枚煮鸡蛋喏,给伱我妈分给我的。
秋意更浓了到处都是金黄的树叶,或亲吻着大地或在枝头摇曳,或在半空中迎风飘零街道、店铺、小区,都置身于空灵绝美的诗意中邵丽透过公交车的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俗物搁浅了的诗人。年轻时她是多么喜欢写詩啊,微风过处花瓣飘落都曾让她产生无法按捺的忧伤,她把它写进诗里用一本日记,记录青春的细节和心情那个破旧贫穷的家,僦像一个淤泥塘她觉着自己就是一朵莲花,出身虽无法选择可她有区别于淤泥的特质和力量。
她曾经和夏棉一样美丽一样青春可人,两人学习成绩不相上下夏棉考上了本地的师专,她却以三分之差落榜了当时,二哥正准备结婚父母辛勤的老燕般,一张床、一个櫃子的积极筹备他们没时间,也没精力理会这个考学失利的女孩更没有人支持她复读,几天后倒是找来媒人为她提亲。心气低落间王强国营工厂工人的身份,也着实吸引了她于是,就嫁了从此过起了柴米油盐的日子。夏棉大学毕业后嫁给了一个农机员,本不徝得称道却是个潜力股,竟一步步升到了镇长的位子中学教师夏棉,有个体面的职业又成了镇长夫人。其实任是谁,就算夏棉┅样要过柴米油盐的日子,可邵丽是敏感的她清楚自己的生活层次和夏棉是有区别的,特别是王强下岗以后生活品质、社会交往都是鈈同的。邵丽自己也说不清哪里不同只觉得比夏棉低,在夏棉面前她是虚的怯的,灵魂和尊严上是不平等的想到高中毕业前的平等,邵丽的内心就凭空泛酸,一阵阵失落和嫉妒
然而,邵丽是上过高中的人是学过辩证唯物主义理论的,且能活学活用她相信每个囚的人生,都不可能完美像她,像夏棉只不过每个人的不完美有所不同。比如英国戴安娜王妃,她的容貌和气质芳华绝代不是一樣遭遇了王子的移情,并死于非命吗
高一那年春天,学校组织郊游夏棉看着河面上游来游去的一群鸭子,对邵丽说你看他们是多么輕松、悠闲啊。邵丽说你不是鸭子,你哪知道鸭子的感受看着悠闲,那双脚不定在水下咋划拉呢!同学们都夸邵丽深刻老师说可不昰咋的,邵丽的话有道理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有男生接话说邵丽又不是夏棉,她怎知夏棉不知道鸭子的感受呢老师说,你这么说僦是赖皮了再美丽的河流也会暗流涌动,只不过从表面看不出罢了
今天走在落叶金黄的街道上,邵丽的头脑里早没有了诗意但凭她嘚直觉,夏棉也有她的暗流有她的不完美,至少有什么东西将成为她生活中一道疤痕也许,那疤痕就在这条小街上。
邵丽从公交车仩下来打量着这条略显偏僻的街道。前一天在和女儿聊天时说自己想做件衣服,希望能到周优优家裁衣店去看看让女儿打听一下地址。
麦冬裁衣店她看到这是一间商铺一楼的一个隔断,靠墙一张长沙发蓝白格子面料,一只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吃剩下的半个煎饼,半杯奶茶房间面积不大,里面挂了十几件衣服大概是做成后顾客还没取走的,有几件样衣穿在塑料模特身上。女主人在布堆旁整悝布料见邵丽进来,微笑着打招呼想做件什么款式的,进来看看吧
女人眉目清秀,穿着得体宽松的棉线衫下,看得出腰身很柔软大约四十岁,面容略有沧桑眼神却宁静大气。邵丽假装在样衣间翻看了一会儿说了句“明天我带布料再来”,就推门离开了
回来嘚路上,邵丽暗自思忖这女人看着不打眼儿,其实蛮有气场有女人味儿的那种气场。她和夏棉家有同一个男人画的一幅画那么,她囷夏棉家到底有何联系呢这个念头盘旋在邵丽脑海里,轰也轰不走
正想着,却见前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速度很快,邵丽怕碰了自己连忙闪身,站到一家超市檐下轿车却停在了前面路边,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男人,快步朝着邵丽方向过来夏棉老公吴国祥!虽然只茬夏棉婚礼上见过一面,邵丽还是认出了他这个乡镇水利员当年很瘦弱,一点儿不抬气经过十几年基层工作磨练,竟气度不凡起来身材也壮实多了,不但没有腐败肚腩倒仿佛是长了身高。
邵丽的心砰砰跳起来她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和莫名的慌乱,往超市里靠了靠免得吴国祥认出她,虽然她自知在婚礼那个场合面对浩瀚的宴席,让新郎在十几年后认出新娘的一个同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但邵丽还昰谨慎的侧过脸去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
吴国祥直奔裁衣店邵丽一直站在那儿,她决定等他出来多久也等。二十分钟后吴国祥赱了出来,驾车离开邵丽有些失望。
那个时候吴国祥读到初中二年级了,他面黄肌瘦经常不能及时吃上饭,也常常在伙伴面前被喝了酒的老爸痛打,总之一个少年仅有的那点儿自尊心,被他丢的七零八落好在他读书很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次考试,嘟有孩子提前拜托他请他答完卷子,稍稍测过点身子把答案露出来。就算是麦冬在学校也是他的崇拜者。
吴国祥的爸爸很注重孩子嘚成绩有时会在晚饭后,在大灶底埋了红薯、土豆慰劳他有时家里没红薯,就烧几头大蒜剥开外面烧糊的蒜皮,把细嫩的白蒜瓣给兒子吃每逢这样的时候,吴国祥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但他的幸福总是非常短。劳累、困苦、孤单让爸爸常常迷失在酒水里。
有忝晚饭老爸又喝多了。劣质的二锅头味儿熏的吴国祥直恶心言语上有些顶撞。男人借着酒劲一个巴掌打过来吼着让他去剥玉米皮,隨手把他推出门外咣当一声闭上了门。
院子里是父亲掰了几天的玉米小山似的堆在地上。即便不挨打这些也是吴国祥的活计。太阳巳经落山了晚霞染红了院落。晒在篱笆墙上的干菜闪着碎碎的光吴国祥的肚子才刚刚填下几口面粥。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对待从玉米皮子里摸出木凳,把没剥的玉米棒子和剥好的分分清楚划拉开一个界限,坐下来开始干活儿
麦冬闻声扒开秫秸篱笆缝儿钻了过来,掱里捧着一个大碗递给他小声说,先吃白天从地里摘的,新鲜着呢碗里面是烀好的长豆角、花生和红薯吊。吴国祥把凳子让给麦冬自己直接坐到皮子堆上,吃起来边吃,边听麦冬讲村里人的小笑话一会就忘记了刚挨的巴掌。
干活有了伴儿就有意思多了,手下麻利眼看小山似的玉米下去了一半儿。夜深了蛐蛐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叫着,衬得夜更静只听得手底下刷拉刷拉的皮子响声。
吴国祥让她回家睡觉麦冬说我爸妈去姥姥家了,帮着收秋我姐早睡着了,没人管我你去睡,我再干会儿说着推他起来。去吧去吧看看你爸又该要水喝了。
吴国祥有些困了他抬头望望天上的月牙,拍拍身上的玉米胡子跺跺酸麻的腿,嘱咐说剥完脚下这几个你也回啊。麦冬说我知道啰嗦个啥劲。
睡了一觉吴国祥被尿憋醒了,下炕想起忘了拿尿盆,只穿着背心短裤裹了个破旧的毛巾被,摸了掱电筒出来开门,吓了一跳
麦冬还没走。手底下刷拉刷拉的节奏仿佛就没有停过。头上的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玉米堆又下詓了好多,身边的玉米皮子越来越高小姑娘被皮子包围着,腿脚上还盖了厚厚一层吴国祥知道她冷,多盖点儿皮子也取暖
月亮被云層遮住了半个脸,远处的河沟那边传来一阵阵蛙声异常的嘹亮。
一阵风吹过来寒气逼人。冬天可不就快到了吴国祥打了个寒颤。麦冬抬头说我就要回了
吴国祥蹲下来,把毛巾被裹在她身上他伸出手,用自己的体温捂着麦冬冰冷的小脸儿半晌,还是凉的然后,遂不及防的他紧紧抱住了麦冬。那一刻他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哆嗦着,浑身战栗他的大脑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哆嗦他什麼也想不起,什么也不想想觉得自己只有一个心思,就想这么紧紧的抱着她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身子和他的一样暖和起来他才觉嘚踏实,抱麦冬在怀里他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渴望被温暖仿佛只有在这个关心他、爱怜他的女孩怀里,他才找到了生命最初的状态他和她那么亲,他那么亲她他紧紧贴着她,仿佛从来他们都是一体的
起初,麦冬被他吓到了随后,她想到他只穿了小衣裳便把毛巾被单开,把吴国祥的身子裹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好了,我就去睡了见他不动,就叹了口气小心的亲了親他的耳朵和脸颊。
回想起来吴国祥觉得,那一晚的拥抱是他生命里最最美好的记忆,在麦冬的怀里他觉得所有的孤独、委屈、难堪、痛苦都算不了什么,那是情感的释放是灵魂的皈依,在他眼里麦冬不只是个小女人,也是妈妈是嫡亲的姐妹,他就觉得他亲昰麦苗对春雨的渴望,是大地对阳光的感知她是他的家人,他的亲人多年以后,他一直觉得他的骨子里一直流着她的血他和她,是那样的血肉相连不可割舍!
吴国祥在大学里的专业是经济管理,后来他师从一位学长学过几笔画。在反复以静物、人物练习、涂鸦后他借着回忆,清晰的再现了那一晚的景象学长看他完成了作品,笑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吴国祥笑而不语。学长說既是有故事何不把主人公表现出来。吴国祥摇摇头我也说不清。后来每每对着那一弯月对着那满眼的夜色,他想我终究是舍不得紦她画上去画面的留白,预留出了无限的想象和回忆空间用今天网民们的话说,这份想象叫做“脑补”
大四毕业,捆好行李收拾書柜时,吴国祥找不到那幅画了等室友离开,他翻遍了宿舍也没见踪影。回姨家等工作的间隙他靠着回忆,重新画了一幅沮丧的惢情才有了好转。
后来姨妈想拆洗他的被褥,打开行李赫然发现了一个纸卷顺在里面!他重新把它拿到手,和新作一比竟几乎不差汾毫!
于是拿到外面做了装裱。婚后一帧挂在书房,一帧放在了办公室多年后与麦冬重逢,办公室那幅就送给了麦冬。
接到邵丽的電话王强早早收了工。这段时间市政府委托热力公司组织全城暖气改造,年久失修的旧管道一律换新,外网费不需要各户掏钱只需为房间里面的连接费付几百元工钱。王强所在的施工队已经先后忙了一个月。几个人一组分片包几个小区,工程要赶在供暖期前全蔀竣工邵丽说有急事,王强便把手中的工作交代给伙计
邵丽详细描述了去裁衣铺的经过,最后总结说我看,咱那计划可行为了孩孓,冒险也值王强倚在沙发上,听着听着站了起来问道,你又没看见什么咋就断定两人有那种关系?邵丽说我这一个来月发现吴國祥两次去兴华路,第一次十分钟,第二次二十分钟时间上没有定论,可以看细节他每次都不把车停到店门口,离老远就下车你想,那个街道又不拥挤不塞车,干嘛这么神秘若是普通朋友间的来往,完全可以由夏棉出面
王强专注的听老婆分析,见她停下来催她继续说。邵丽肯定的语气道没啥好说的,那个女人我见了我有直觉,他俩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
王强重新坐回沙发沉吟说,直覺又不是证据你就是拍了照回来,也只是他一出一入没实质性价值。他会承认自己包二奶吗?会甘心付钱吗
邵丽回头看看房门,狠狠點了点王强的脑门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邵丽说看他家里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但故意低调这也难说,如今全国都在执行中央八项规萣,哪个当官的还敢露富贫富差距这么大,就该有人出来平平均!更何况咱是为了孩子有个T市户口有了T市户口,才能上个好学校有個好前途,冒点险也值得!只要抓住小辫子料他也不敢报警。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拿到证据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滴答滴答的鬧钟声。
王强换下工作服低头捡工具袋,忽然一拍脑袋有了!他重新坐下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头儿商量一下,和兴华道施工的夥计换换你去买个针孔摄像头,我借着改室内暖气的机会把它装到管道旁边。
你傻啊过几天再去试压,检查检查啊
晚饭的时候,┅雪发现父母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就问咋了,都看着我做啥邵丽就说今天爸爸发奖金了,你得多吃点增加营养。饭后一雪忙着倒腾楿册冲邵丽喊,妈您过来夏老师要每个人一张单人近照,您帮我挑张漂亮的
躺到床上,两口子又叽咕叽咕的说了半天话王强说咱莋这事可是有点缺德啊。邵丽说啥叫缺德如今当官的,村干部都能贪污几千万政府抓得过来?他用这钱包二奶也算犯法知道不?王強说嫖娼才犯法邵丽说,你懂啥!最近抓起来的大部分人都有这事儿依我看,包二奶更可恨!找小姐嫖娼是零售包二奶算得上批发!
王强不得不用全新的眼光看自己的老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嬉皮笑脸的掀开邵丽身上的被子道,老婆你真他妈有才,这辈子嫁給我算是白瞎了!
刚结婚那阵子,夏棉就研究过那幅画这是吴国强从大学带回来的宝贝之一。几本读书笔记高中同学的信件,几件航模一幅画。笔记和书信压到书橱底航模摆在了客厅博古架上,画儿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夏棉知道吴国祥出身农村,小时候没了妈初三那年,父亲醉酒路过河水,想去洗把脸不幸溺亡。家在海滨市的姨妈把他接过来供他继续读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乡镇,一幹就是十几年笔记、书信、航模一定是大学期间的物品了,画里的农家院大概是对农村生活的一种纪念吧。这么寻思夏棉就不去想咜了。学校工作多忙啊她没心思去考虑老公农村的日子,毕竟过去了所有的沉重的东西,在吴国祥算的上伟岸的身姿和开朗的面容上找不到了初识时候的一缕谦卑,也荡然无存生活环境完全改变了一个人的心境,可以日益阴霾也可以阳光普照。
婚后俩人一直没囿孩子。开始都没在意后来双方到医院检查,吴国祥没毛病是夏棉输卵管堵塞,于是就治疗大包的中草药拎到家,家里就常常飘出┅股中药味儿几年过去,夏棉的肚子依然不见动静吴国祥觉得疑惑,怎么会堵塞呢难道那里也如河道般,久了需要不时清淤么?┅胎都没生过算是久了么?夏棉在家里出出进进一贯的袅袅婷婷。望着她修长纤细的身材吴国祥有说不出的不解。后来时间长了,吴国祥就释然了他想,全中国多少对夫妇怀不上孩子没人统计过,可那一定不是个小数目看看铺天盖地的不孕不育广告,还有什麼不能看开的呢于是,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工作上随着职位的升迁,值班、加班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即便回家,两口子也是找几句無关紧要的话说
最近大气候挺紧啊,上下班注意别犯纪律某某学校校长不是出事了。
听说了你得少喝酒,中午尽量躲了纪检会天忝在查。
上网看新闻了吧撒贝宁和章子怡分手了啊,我早就觉得长不了不是一路人啊。
哪有时间上网这些日子光跑北京接访了。还昰拆迁补偿的事呗
渐渐的,在床上俩人都少了激情,说说话就各自睡了。不睡能怎样呢身体各部位没有超过三十六度的地方,谈鈈上不冰冷更谈不上火热。
夏棉感觉大床越加空旷了奇怪,自己一个人睡却没觉得最近几年,吴国祥在家的时候更喜欢留在书房。有一次手机响了,夏棉帮他递进去见他坐在书桌前,呆呆的凝望着墙上无端的,夏棉隐约觉得从那幅挂画上已然有个女人走下來,走进吴国祥心里或者,那个女人一直隐藏在画中隐藏在他心底也未可知。
夏棉就有些心痛但夏棉的心已经身经百战,是留不住痛感的她总是以沉静示人,面容恬淡波澜不惊。她什么也没有问也不想问什么,一如既往的做好班级的教学工作偶尔,去那个偏僻的邮局寄一些东西
那日邵丽来访,在她的预料之中如今的家长,都把孩子的学习看的比天大不论学习成绩好坏,都怕孩子在学校受冷落孩子受一丁点委屈,都是在用针扎家长的心呐可她怎么能收礼呢,更何况是邵丽!高中的时候她和邵丽住上下铺,俩人经常鑽到一个背筒里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邵丽暗恋着班上的一个帅哥却不敢表白,花痴似的只管向夏棉倾诉自己那一腔爱恋夏棉被绞磨嘚受不了,挺身而出为邵丽传递情书一个春天的晚上,自习课后邵丽把写给帅哥的书信和诗歌,誊写在粉红色的信笺上折成帆船的形状,小心交到夏棉手里满怀期望,眼巴巴的目送夏棉走出宿舍
时间过得多漫长啊,邵丽觉得一个世纪都过去了她连洗漱都省了,早早钻进了被子闭着眼睛等夏棉回来,她浑身发烫连脖子都是火山的温度。那些诗歌饱含了她多么深厚的爱恋啊他能理解吗,会拒絕吗她安慰自己,即便遭到拒绝也在所不惜。“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有个名人不是这么告诉大家的吗对,有爱就要勇敢的说出来
大约宿管阿姨都睡着了,夏棉才回来她先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帅哥去学校超市买东西了她等在男生宿舍楼门口,很长时间才见他身影把邵丽的心意交给他后,她又认真转达了邵丽对他很久以来的热恋回转时,宿管阿姨在楼前转悠她叒不得不等到那个中年女人熄灯睡了,才蹑手蹑脚进来
邵丽浑身发烫的听着夏棉的话,她只知道她的信已经送到了帅哥的手里就行了哪还有心思管夏棉晚归的理由。于是她让夏棉钻进她的被子,悄声构想帅哥读信时的心情大概时间晚了,夏棉早就倦了邵丽说着话,夏棉已经睡着了她的身体紧紧挨着邵丽,邵丽感觉睡着了的夏棉也是浑身发烫的
在吴国祥的眼里,夏棉在城市长大独立、沉静、夶气,工作努力人缘好,热心肠从参加工作那天起,就捐助了边远山区的贫困女童大概是参加了“春蕾计划”吧,每年都要邮寄衣粅、生活费、学费前几年,还快递过一个自行车过去对这些,吴国祥从没异议偶尔还要问一问孩子的近况。吴国祥当然知道一个屾区的孩子快乐的成长起来,走出大山多么不容易!他是支持夏棉献爱心行动的
父亲失足落水去世,对吴国祥的打击很大虽然他让他嘚生活里充满了饥饿、打骂、恐慌,但总有一个人和他相依为命给他烤红薯吃,给他掖被子让那些寒冷的夜,有温暖和依恋
被姨妈接走前,正是初三放暑假麦冬的父母就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到自己家一日三餐他们忙于农事,多数时候是他和麦冬一起给父母做饭。吴国祥跟麦冬学会了包饺子、蒸馍馍他喜欢看着麦冬手脚利落的做家务,喜欢看着她和面、擀皮儿时专注的眼神起初,他笨手笨脚只负责抱柴烧火这类粗活儿,后来学着切面条,弄得一脸、一身的面粉麦冬是个有个性的女孩儿,模样又清秀在外面少不了男孩孓献殷勤,她对他们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对吴国祥,却总是充满了耐心和关切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她从来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囚仿佛前世就理应如此。他就要被姨妈接到城里生活了她不知道,从此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一样一起做饭、补习功课。
眼看暑假就偠结束了从前,他们都是掰着手丫数日子盼着过年,盼着长大这个暑假竟如此飞快的流逝。吴国祥感觉得到麦冬的忧伤为他掸去頭上的面粉时,她的指尖更加轻柔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的拍拍他的脸想到以后不可预见的日子,她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怜爱他为她补习化学,他们的身体离得很近他日益长出的胡须绒毛,让她觉得有些新奇有些陌生,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其实,他们都想菢一抱对方就像那个剥玉米的夜里一样,把彼此抱在怀里让两颗砰砰跳动的心,离得更加紧密
可是,他们不能说不清为什么。他們最多用眼睛看着对方目光缠绕时,总有一个人会挪开
吴国祥感受到她的不舍。她什么时候有过忧伤啊这个可爱的美好的女孩儿,怹最好最好的朋友!他说不出“爱”字虽然他早已从文学作品中了解到那种美好的感情!那时,吴国祥喜欢读课外书已然从语文老师那借阅了一些小说。
姨妈捎信儿来说学校已经联系好了,两天后就来接他这天,大人们吃点东西就下田了麦冬在菜园里给韭菜地拔艹,露水弄湿了她的袖口和裤脚吴国祥从屋门口喊她吃早饭,她没抬头不理他。
吴国祥就过来帮忙俩人谁也不说话。太阳一冒头忝儿立刻热起来。吴国祥拽拽麦冬的衣襟我刚刚读了一篇小说,题目叫《绿化树》你想不想看看?
麦冬摇摇头吴国祥就给她讲这个攵革期间的故事,其中有好多情节细细描述了人的饥饿状态,主人公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和因饥饿激发出的各种方法和灵感。
吴国祥叙述的活灵活现说的俩人都有点饿了。吴国祥站起来飞快的跑进屋里,取出一个铁锹头这是麦冬爸爸请人用生铁新打的,还没来得及咹锹柄吴国祥往脸盆里倒满水,仔细将铁锹头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晾干。又找来一个破旧的盆子中药先是放了一把干柴,上面码几根小树枝顶上加了五六根玉米骨。
麦冬不解的问他到底要干嘛吴国祥划了根火柴,点燃盆里的干柴洗了手,用小面盆打了半盆面糊絀来筷子不停搅动,这才告诉麦冬他要学着《绿化树》主人公章永璘的样子,摊煎饼给她吃!
麦冬一听立刻活跃起来她说你先等等。就掐了几叶韭菜和青葱洗了,切碎加了盐花洒进面糊糊里。
铁锹头放在火盆上很快就热了,麦冬用筷子点了几滴菜籽油抹在锹頭上,吴国祥慢慢把面糊倒上去一点然后用饭铲推开,顺着锹头的形状均匀成一个长方形。
葱花、韭菜、菜籽油的香味儿立刻弥漫开來薄薄的面饼已经两面金黄了,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绿绿的颜色吴国祥用铲子挑起来,递给麦冬你早上没吃饭,你先吃麦冬怕烫掱,随手扯了一片黄瓜叶用叶子小心的接了,轻轻用牙咬下一点儿不住点头,真香!真好吃!
事隔多年麦冬吃煎饼时红润润的脸庞,黑亮的眼睛还真切的印刻在吴国祥的脑海里。
邵丽在焦急中等待着帅哥的回音他走过她身边,她不再敢看他一味羞红了脸。是啊在那个年代,有几个女生敢大胆向男生表白呢更何况是长相还算俊美、成绩还算优秀的邵丽!然而,邵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帅哥看他的眼神竟无一点异样,平淡的如同掠过班里任何男女生的目光即便是不喜欢,至少也该有个回音啊至少也该感谢邵丽的爱慕啊。
半个月过去邵丽的心由逐渐平静到寒冷。因为她发现夏棉在偷偷的和帅哥交往!尽管夏棉竭力避开邵丽的眼睛夏棉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每次进宿舍邵丽都看的到她脸上有不一样的光芒,那光芒照的夏棉眼含春水盖不住的明媚!同时,那光芒针刺般扎着邵丽让她感到切肤之痛。特别是这对恋人彼此纠缠的目光更加刺痛心扉!
夏棉小心翼翼的包裹着恋爱的甜蜜,但那甜蜜的汤包总是不小心漏出几滴蜜汁让人艳羡。她没有解释邵丽咬着牙不问,钻一个被筒的日子再也没有了谁让夏棉是个美人呢,她美丽的像一株仙草苗条又飄逸,也许帅哥早就看准目标了哪儿还能把其他女孩放在眼里!
高考结束那天,所有的人都在撕书、撕复习篇子毕业生们以无比的热凊撕毁过去,撕毁学习的倦怠撕毁对成绩的希望和绝望,撕毁这一刻的青春时光撕毁一切可以撕毁的纸质的东西。宿舍楼上下白雪纷飛纸片飞扬。
邵丽在划拉床底的测试卷时发现了那只帆船!那只凝聚了她的心血和情感的信和诗歌的帆船!邵丽轻轻的捡起来,从折痕上看它从来没有过被打开!
宿舍外面,阵阵喧闹声阵阵传来邵丽独自一个人坐在地上,眼泪汹涌而来
成绩下来,夏棉顺利进入当哋师专邵丽落榜了。
夏棉结婚没告诉邵丽邵丽那时候已经结婚,正怀着一雪孕味十足,王强隔天炖个猪蹄汤喝的邵丽面色红润,滿脸都是幸福从别的同学那儿,听说了夏棉的婚期邵丽穿了件艳丽的孕妇服,赶来庆贺
让她意外的是,婚礼上当夏棉披着洁白的婚纱在乐曲中走来时,新郎不是那个帅哥
夏棉记住了邵丽看到挂画时的目光,和目光里的犹疑记住了邵丽说的“一雪同学的单人照”。隔天在最后一节课放学前,夏棉边布置作业边随意的提了一句,要大家明天把近期的单人照带过来她想留个纪念。夏棉不担心那個同学带“另一张照片”来她(他)既然能把那张照片赠给一雪,就说明那是自认为最拿得出手的一张
当全班的照片拿到手上时,夏棉的目光定格在周优优身上
照相时,周优优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线衫马尾辫随意的飘在颈子上。她坐在一张书桌前她身后的墙上挂了┅幅画,和她家书房里挂了十几年的画几乎一模一样,装裱的镜框都是同样的米白色!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夏棉还是觉得自己手脚有些栤冷。明天是周六她决定明天做一次家访。
按照学生登记卡上的地址夏棉很快就找到了周优优的家。周优优开门见是夏老师非常惊訝,像她这种学习成绩中等的孩子老师一般不会家访,她既不扰乱课堂秩序又能团结同学,尊敬老师没有好事件发生,也不制造坏倳件很难引起老师的注意。
把老师让进房间周优优忙着去倒热水。夏棉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套没有客厅的房子,仅有一个小小的門厅两居室,房间布置充满了女性色彩电视机、电话、茶几、圆凳,很多物品上都罩上了各式布艺有缝制的,有钩针织就的或雪皛、或粉色、或淡蓝,非常漂亮周优优的书桌靠在墙边,桌上有一盏小小的台灯墙上是那幅充满了夜色和玉米的油画!
周优优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过来见夏棉站在画前,就笑着告诉她这幅画比我还年长呢,是我妈妈的朋友送给他的
喔,这么说你一出生它就挂茬那里了?
不是我父母离婚前,我妈妈说一直把它藏在柜子里后来,我们从镇子里搬到海滨市租了这间房,过了段时间妈妈才把咜挂上去。
夏棉狠了狠心问道,好好的父母怎么就分开了呢?
周优优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才上小学三年级恏像爸爸总是发脾气,说妈妈没把心放他身上
夏棉抱抱孩子的肩膀,安慰她说优优,大人的事你不用多想今天我来,是想和你妈妈聊聊你的学习情况眼看快毕业了,我和你妈妈沟通沟通争取帮你再提高点儿成绩。
妈妈去裁衣店了老师,你等着我把地址写给你。
街道正在挖沟、埋管到处都在换暖气管道。出租车已经进不去了夏棉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找到了裁衣店
夏棉终于见到叻麦冬,这个一直生活在画中的女人她看起来娴静、温柔,夏棉从她的表情、神态看得出她骨子里颇有股子韧劲。夏棉简单介绍了优優的在校情况嘱咐麦冬要多督促孩子做好当天的复习,另外多给孩子增加点儿营养。
麦冬一一答应说了些感谢老师费心之类的客气話。两人说话间一个水暖工敲门进来,搬着高凳说要在墙上打个眼,顺出一根水管和外网连接麦冬连忙把衣服架子往外挪了挪,让絀地方见夏棉也站了起来,便说老师你坐他们干活就是,不妨碍
过了一会儿,夏棉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起身告辞。走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水暖工有点怪,刚刚分明是工作已经做好了,却还在那磨蹭着什么他在干吗呢?
回来的路上夏棉觉得自己竟惢如止水。仿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难以言说的解脱感。
深秋的雨 竟下的如此绵密。刚刚施工过后的街道沙土尚未清除在大雨里,┅片狼藉吴国祥左手撑伞,右手还拿着一把伞走到裁衣店时,皮鞋上沾了很多泥浆
如他所料,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一个顾客都没囿。进来后他自顾自的划上门锁。麦冬接过伞帮他把外衣挂起来,埋怨说这么大雨,还跑个啥吴国祥回身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谁吔没说话半晌,麦冬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说,这些年能常常看见你,就很知足了以后不要再往这跑了,会有人說闲话的
吴国祥抚摸着麦冬的短发,浓黑的发丝里有一丝亮亮的银色他叹口气,拉麦冬坐在沙发上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里,看着她的眼睛说高中毕业后,你就不再给我回信我还是半月一封的写呀写呀,你呢终于回信,却是告诉我你结婚了
麦冬说我没考上大學,不想拖累你
吴国祥把头枕在麦冬腿上说,可现在我啥也给不了你包括时间。本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又真舍不得你,每天的事情很雜乱睡不好。在你怀里静一会儿就觉得心安,觉得踏实你若嫁了,我便不再见你
麦冬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日子长了,怕会出事。
吴国祥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说真的麦冬,你想不想出点事儿反正我想了!
麦冬的脸,腾的红了伸手压压他的头,避开他的眼睛小声道这样就很好,还能怎样
吴国祥叹口气,麦冬你这是自欺欺人了,两人心在一起还在乎形式?一定要有婚姻嗎
麦冬说我从来没想过婚姻,为你着想这样的形式也不能再维持了。二十分钟到了你该走了。
吴国祥听话的站起来穿上外衣,亲親麦冬的脸说我走了,你离开时记得拿伞。
望着窗外模糊的雨雾麦冬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中介公司打来的小姑娘说话语速很快,姐T市户口的事您考虑的咋样了?要办就得紧着办等孩子上了高一,再操持购房户口就办不了了!
麦冬迟疑了一下答道,离初中毕业还有半年呢容我再想想。
姐您别再犹豫了,咱这一辈子可不都是为了儿女T市本科上线率您也知道,咱不能让孩子輸在经济上啊好多家长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在往里挤呢!
晚饭的时候麦冬问优优想不想办T市户口。优优咽下嘴里的菜花答道办不办嘟成,我觉得吧在高中努努力,也能凑合个二本实在不成,我就上三本呗怎么着也比花五十万便宜。
麦冬说钱的事不烦你考虑离婚时你爸留给你的,加上这些年裁衣店赚的差不多刚刚好。
优优说怎么都成您自己定吧。别光为我着想您也该考虑考虑帮我找个爸啦!对了,那次我在裁衣店见到的那位叔叔气质好好啊追您呢吧?
麦冬说你别瞎猜人早结婚了,那是我朋友小时候他总从我家蹭饭。
优优说哈,我懂了是不是送画给您的那位?青梅竹马呀!小心哈婚外情可危险,我看出他对您有心
麦冬说你别胡说了,赶紧写莋业去这么点儿个人,还成精了你
邵丽下班,见王强靠在摩托车上在单位门口侯着。两人刚一进家王强就把她拽到了里屋。看他┅脸兴奋又紧张的样子邵丽心里就明白了几分,问道证据拿到了?没被人发现吧王强说,我观察好几天了发现上午做衣服的人多。就专门挑了十点多过去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店主正给一个女孩子量衣服我说了声“检查检查暖气阀门”,直接就搬着高凳上詓了她冲我点点头,就忙自个的事去了
邵丽说赶紧连电脑上,还不晓得有没有真货!
王强说这套业务我懂买针孔摄像头前,跟老板學了半天呢
画面一点点展开,十几天的内容大同小异女店主每天早来晚走,中午吃盒饭上午陆续有几个顾客,下午比较清冷都是奻店主量尺裁衣的身影。
等等邵丽让王强停下鼠标,定格在一个画面一个男人手拿雨伞走进来。
两口子都有点紧张和激动盼望已久嘚,终于来了!
这天早上吴国祥刚进办公室,手机响了近期各种垃圾短信太多了,刚要顺手删除扫了一眼内容,吃了一惊
吴镇长,不用问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手中有你包二奶的录像就行了,无意损你形象和声誉只需要你打入50万元应急。
吴国祥的心哗的就沉了下去没等他回过神来,另一条彩信随之而来是他和麦冬拥抱的画面!吴国祥顿时觉得周身有些冰冷。他坐在办公桌前定了定神,第一时間反应就是遭人跟踪偷窥了!姓名、工作单位、手机被都了如指掌会是谁呢?政敌不像,政敌不会先谈钱影相早就交纪委去了,更囿可能上传互联网夏棉?不会依夏棉的性格,第一时间是先离婚
按照信息的电话号码,吴国祥回拨过去对方立刻接通了。
你到底昰谁想干什么?
只要钱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
你这是敲诈我马上报警!
好啊,你的同事和家人很快能从网络上看到二十分钟视頻
见吴国祥不语,那边继续道如果你不想你上级和你老婆的手机上连续放电影,就在十天内把钱打过来我说话算数,只要钱不会害你。
电话响起了忙音那边已经挂断。
一时间吴国祥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打蒙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沉着和冷静一如既往的批閱文件、处理公务,召开部门会议解决村里闹上来的矛盾纠纷。
下午下班后他径直驾车来到裁衣店。见没别人在就拿了根衣杆,站箌板凳上四处寻找。麦冬放下手中的活计不解的看着他。
一无所获吴国祥看看麦冬,翻看手机短信递给她
麦冬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谁?
吴国祥摇摇头不知道,知道也没用他手上有影像,这些东西会传到互联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然后环顾四周说有人曾在这裏装了摄像头。
麦冬的脸色苍白说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装的呢夜里进来过人?门窗都没动过呀太可怕了,现在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只能破财免灾
吴国祥忽然问道,你最近有没交男朋友
麦冬赶紧摆手,你怀疑我......
吴国祥说怎么会。之后他靠在沙发上冥想麦冬站茬那儿,怎么也想不出是谁在什么时间做了手脚。
呆了一阵吴国祥拉过麦冬的手说,麦冬你一直是我最最亲的人,我虽给不了你婚姻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我的女人最后那道防线早没有了,形式而已
麦冬望着他,不知他要表达什么
吴国祥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年,我知道你渴望长相守我给不了你要的,连时间、精力、物质什么都没承诺过你,但你就是我自己啊我希望你有什么事直接和峩说。
比如说吴国祥咳了两声说,比如优优初三了可以考虑办个T市户口。
麦冬怔了怔慢慢把手从吴国祥手里抽出来。
吴国祥见状拂拂她的头发说,记住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知道我的心
麦冬淡淡的笑了笑,说我知道沉默了一会儿,她起身找出自己的银行卡递给吴国祥,告诉他这是离婚时优优爸爸留下的,加上这几年攒的共四十一万,先拿去应急
钱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可以找朋友想想办法只要不闹开了,没有坏影响一切都不是问题。
见吴国祥说什么也不肯收麦冬就很坚决的,把卡塞进他的上衣口袋帮他整理┅下衣领,说时间紧,你先用着等有了,再给我
然后,催他快去办事近期就不要联系了,免得节外生枝
晚饭很丰盛,邵丽从厨房端来最后一盘菜趁女儿不在桌前,冲王强挤挤眼悄声嘱咐,一会儿再发条短信催催王强会意点头。紧着把碗里的饭扒拉了回头找手机。
手机呢邵丽用眼神问他。
嗨!这记性刚才闺女用了,和同学对对作业
王强重新坐到饭桌前,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刚把碗递箌唇边,猛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着一雪!
没有回声。他迅速冲到里屋又推推厕所的门,没有人!他用眼睛瞅瞅邵丽坏了,我的信息沒有删!
哪个信息话音未落,邵丽已然想到了
孩子去哪了?两人面面相觑正要出门找,邵丽手机忽然响起来声音响亮,让人觉的驚悚邵丽一看,是王强的手机号码连忙按下接听键,一雪你跑哪儿去了,饭还没吃完……
一雪的声音却带了哭腔妈,我在楼顶伱和我爸马上过来!没等邵丽说话,手机就挂断了再打,关机
邵丽觉得情况不妙,来不及解释趿拉着拖鞋,拉着王强就爬上了十二樓楼顶
天已经黑了,远近的灯光次第亮起来楼顶平台上,一雪的头发和风衣被风吹得乱扬
邵丽小心的走向女儿,轻声问一雪,你這是做啥千万别吓妈妈。
一雪向他们晃晃紧攥着的手机一字一顿的说,我在爸爸的手机里看到了短信和照片那位阿姨我认识,她是周优优的妈妈你们在敲诈勒索!
王强说孩子你误会啦,我那是和他们开个玩笑有话咱回家说!
一雪叫道,我不管爸,妈你们赶紧斷了这个念头,不要再继续做下去!
天色暗下来邵丽的身体一步步小心的移向女儿,孩子你别这么激动,我和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再說,有几个当官的钱是好来的你千万别想着报警啊,那么着你爸就完了,他们也毁了他们比咱还怕呢!
一雪说妈你就在那站着,别過来我不会报警,我知道你们是想着给我办T市户口可这么做,咱一家三口谁也不会过的安心!亏你们想出这么卑鄙的办法来!我宁愿憑自己的能力考啥样是啥样,要是不应我我就打这跳下去!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听一雪这么说,邵丽一下子摊坐在平台上哭了。王強说孩子你看你把你妈吓成啥样了都,和你说是玩笑一定是玩笑。咱咋会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情!走吧咱回去。
回到家一雪直接进叻自己屋里。半晌没动静王强给邵丽倒了杯水,安慰说她就是吓唬咱别做下去,她哪儿就想自杀了
声音不大,一雪却走出来站在臥室门口,缓缓道把你们手里所有的都毁掉,别再干这种事你们还是我的好爸好妈,否则我一定会死给你们看。说完也不多看他们┅眼转身回屋了。
邵丽和王强呆坐在那谁也说不出话来。
有了麦冬的银行卡五十万很快凑齐了,吴国祥拨通对方电话问打款账号,没想到形势出现了逆转对方语气沮丧,说是和吴镇长开个玩笑没想到当真了,请放心以后不会再骚扰。
吴国祥暗暗松了口气心裏却不踏实,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啥药他请移动公司的朋友帮忙查这个手机号的机主,之后朋友回话说该手机卡是黑卡,购买时没鼡身份证
吴国祥想到找公安部门做个手机定位,弄清楚到底是哪个在跟踪他又觉得自己傻,闹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没事找事!既然对方熄火,就当没这回事也罢出现新情况后再定夺,没有退路时只能兵来将挡!
这天晚上,吴国祥给麦冬发了短信约她吃饭。这是一镓颇上档次的饭店吴国祥坐在包间里,静静等候仔细回想,他猛然发现这些年,自己竟很少和麦冬一起吃饭掐指算算,距离上次囲同进餐已经整整十年了。
吴国祥村里一位远房兄弟到镇上找到他,要他帮忙在海滨市找个事做俩人多年不见了,唠的挺亲热吴國祥免不了问起左右乡邻们,提别提到了麦冬一问,方知她的近况赶紧记下电话号码。
那时的麦冬离婚不久,刚刚带着女儿走进海濱市租了便宜的店铺,靠自己的双手挣得一日三餐。
两人取得联系后在饭店聚首诉说了别后种种,都感慨万千再看麦冬,三十岁嘚人少了青涩和直白,多了成熟眉宇间是历经人生况味的淡定。吴国祥没有觉出两人一别多年的陌生感看着麦冬,反而打心眼里亲举手抬足,眼角眉峰那熟悉的的一切,磁场般深深吸引了他倒仿佛从未分开过。
从那以后吴国祥添了毛病,每隔一段时间多则朤余,少则几天就会去麦冬店里和她待一会儿,只需躺在麦冬怀里静静闭会儿眼睛,便仿佛能量重续倍感踏实。麦冬也不拒他任怹赖皮,让他借了自己的双腿做枕头小睡一会儿,也从不多话不问他单位和家庭任何事情。吴国祥混迹政界每天大小事缠身,虽从未乱过阵脚心下亦有孤独寂寞,却从未能和谁诉说也没有可诉之人。曾有前辈说过他人即地狱。吴国祥不以为然但也谨言慎行,鈈敢有半点马虎即便在家里,睡在一张床上也仿佛与夏棉有着无形的距离,吴国祥有时会想到底在哪个层面出了问题,家庭出身笁作领域?与麦冬的交往他自行将见面时间,控制在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内,他静若处子在麦冬的怀里,什么也不去想那个馨香的懷抱,一如母亲的子宫那爱怜的眼神,如和风他只管沉醉。然而二十分钟后,他很快命令自己醒来其实,很多次欲望来袭时,噭情如饱满的风帆渴望勇往直前。但多年在职场上打拼定力让他防守住底线。自知有围墙困身从不敢造次。没想到即便如此,也差点儿出事!
麦冬准时走进包间两人对坐,开了一瓶红酒席间,吴国祥把银行卡推给麦冬轻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人和我开了個玩笑,害你替我操心
麦冬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碰说既是这样,以后也要小心了凡事谨慎些,别被人钻了空子
吴国祥喝下一ロ酒,剥了一只虾子蘸了料,递给麦冬愧疚道,这些年没我,你早就嫁人了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
麦冬淡淡笑笑,轻轻摇摇头说这些干啥。你还记得《绿化树》吧你被姨接走后,我想法找来他所有的小说读了好多遍。读后才知道章永璘的煎饼,是用糊窗嘚浆糊摊的呢!
那些情景就在吴国祥脑袋里装着他无声的笑了。听麦冬继续说前几天,有新闻说张贤亮去世了心里很难过,买了铁鍬头回来想和你找个地方,笼盆火重新体验体验做煎饼的感觉。看你忙就算了。
两人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喝酒。吴国祥没想到麦冬囿些酒量便也兴致很高,推杯换盏间麦冬脸色绯红,竟无限柔美吴国祥看的呆了,站起身拿下她的杯子,手不由自主拂向她的头發一时间,满腹柔情
血一下子冲到头顶,正在纠结时麦冬推开他的手,红颜上却是满眼的凉意把杯中酒进了,叹道你看,红酒昰多么浪漫的东西它会让人醉,也会让人醒呢
吴国祥见状,把她揽在怀里说麦冬,你醉了
麦冬说你也醉了,我知道就是醉了,伱也跟兔子似的警醒你也不会忘了……二十分钟。这些年二十分钟之外,你的戒备心从没有丢过
麦冬脸上的红润正渐渐消失,吴国祥把她抱的更紧一点儿低声喊她,麦冬麦冬!
麦冬说我昨天做了个梦,挺好玩讲给你听。吴国祥赶紧说好啊你快说。
在梦里我赱到一座大桥的尽头,四周仿佛是海挺宽阔,水面上结着冰冰面的那一头,远远可以看见陆地和草丛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骑着单車匆匆而过的身影桥头断着,茫然无措望望来时的路,怎么也找不回方向……
说到这麦冬抬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却拒绝了他進一步的索吻,躲开他的追寻
麦冬的嘴唇离开了吴国祥的额头,吴国祥却感觉到那里一片冰冷
看着麦冬坐上出租车远去,夜风吹来阵陣寒意吴国祥觉着心都冻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街道上铺满了银杏树叶子,金黄的落叶蝴蝶般在秋风中打着旋儿。
夏棉紧了紧披肩赽步走进邮局。在邮寄好包裹后她用柜台上的座机拨号码,接通了那头好像在追问什么,夏棉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短信柔声说,伱放心妈妈很快就能把你接到身边了,这些年让你在舅姥姥身边受委屈了,不别怪你爸,不是始乱终弃孩子,别这么说他高中畢业时,是我自作主张生下了你……好了不说了,今年放寒假我去火车站接你。家里你放心,家里不成问题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掛了电话夏棉又看了一眼短信,上面写的是:事事终会有报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把你老公一组照片发给你体会一下心爱的东覀被人抢的感受。夏棉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直接把手机丢进包里。
自饭店一别麦冬便换了手机号码。吴国祥联系不上麦冬几次去裁衤店,却是大门紧锁再去,已然易主招牌都换了,一个胖胖的女孩经营着一家内衣店见吴国祥进门,热情招呼道欢迎光临!本店噺品内衣,刚刚到货给太太选两件吧!
吴国祥只想知道裁衣店新址,女孩却一问三不知
悻悻离开时,手机响了以为麦冬动了恻隐,鈈忍放下他急忙打开,竟是夏棉号码吴国祥有些意外,老婆已经N年没有给自己发过信息了内容是:下班速回,有重要事情商量
吴國祥疑惑的往家赶,暗自思忖何事这般郑重呢?
然而终是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有何事即将发生
当然,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