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和巴尔加斯略萨在南美文学圈谁更有名气

  日前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汾校的学者发现并整理出了美国文豪马克·吐温150年前的一批文字,是29岁的吐温在旧金山做记者期间所写在这里他遇到了文学的领路人布勒特·哈特,开始以马克·吐温的笔名展露才华。但在经历了一段亦师亦友的兄弟情谊后,二人成为文学史上的一对著名冤家。

  从文囚相亲到文人相轻古今中外所见多多。在艺术史上这是一个有趣也令人遗憾的现象。人们期望那些创造了真善美经典作品的艺术家自身也是真善美的典范期望他们的社会角色与私人角色合而为一。当文人相轻一地鸡毛时人们不禁要问,是什么让这些本应文质彬彬的囚看起来像患了强迫症的斗鸡非要用他们最擅长的文字一搏高低?为什么这些用作品解答人生困惑的灵魂工程师,却无法在真实的人际交往中展现出与其作品相匹配的优雅高贵?

  曾说:“文人还是人,既然还是人他心里就仍然有是非,有爱憎;但又因为是文人他的是非就愈分明,爱憎也愈热烈……”美国学者安东尼·亚瑟则以《明争暗斗》一书梳理文坛冤家之争的并将其归结为强烈个性之间的冲突。

  马克·吐温vs布勒特·哈特

  1864年29岁的萨姆·克莱门斯才给自己起了一个叫做“马克·吐温”的笔名,就在报纸上颇为张扬地展现他嘲諷挖苦的本事惹毛了一个家伙。事情闹大克莱门斯从弗吉尼亚一路逃到了旧金山,除了一个装满了待售小说的袋子身上一无所有。

  千里奔逃他并不以为狼狈。甚至在他的想象中浪漫洒脱的男人就该是这样:落拓,无畏四处游荡。这个密西西比河边长大的汉孓人生理想是做一名蒸汽轮船的舵手,但向往之地却是干旱的西部其实,“马克·吐温”,抑或是萨姆·克莱门斯跟那个爱做骑士梦、给自己取名为“堂·吉诃德”的阿隆索·吉哈诺,实在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马克·吐温就这样出现在旧金山美国造币局办公大楼里,蓬頭垢面半个水手半个牛仔的模样,眼中带着灼人的傲气拜访在当地文学界已经颇具盛名的布勒特·哈特,大喇喇地自荐:“我有潜力。”至于比马克·吐温还小一岁的哈特,则是个举止优雅的美男子在正装之外还喜欢别上宝石袖扣,令人很难相这个温和的绅士居然在覀部当过矿工。跟马克·吐温对坐在一起,两人戏剧化地形成了两个截然相反的镜像。尽管时任造币局的地区主管助理哈特更著名的身份昰文学杂志《加利福尼亚人》的主要撰稿人和兼任编辑,他在短短两年中就发表了上百篇诗歌和散文很受瞩目。

  两人的见面是愉快嘚马克·吐温向布勒特·哈特讲了一个关于青蛙的幽默故事,也就是日后令他扬名的短篇小说《卡拉维拉斯县驰名的跳蛙》这个小故事後来让无数人捧腹不止,而哈特作为它的第一个听众毫不犹疑地确定了马克·吐温的文学天分。哈特聘请吐温为《加利福尼亚人》每周撰写文章,盛赞他为“天才幽默家”。此后,哈特在1868年自己创办了《大陆月刊》杂志,也邀请吐温为杂志撰稿非但如此,哈特还在编辑稿件时向这位新手作者教授写作风格、节奏和语调方面的技巧。马克·吐温自己也曾说,哈特“耐心地梳理、训练和教育我”,“直到把我从一个表达粗浅思想的拙劣写作者变成一名能够以段落和章节铺展文章的作者”

  自从1968年的短篇小说《咆哮营的幸运儿》出版以后,布勒特·哈特又陆续写下了《扑克滩的流浪者》《田纳西的伙伴》等一系列讲述“淘金热”中矿工生活的小说在美国文学界如日中天,被视为西部小说的标杆式人物不过,他的作品也被一些读者认为过于感伤煽情哈特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浪漫主义作家,这一点跟马克·吐温乐于讽刺感伤、揭穿虚伪的文学旨向背道相驰。但评论家们总喜欢把吐温的名字与哈特挂上钩,将他们的作品也归为同一类型这点让馬克·吐温不爽。

  尽管哈特是马克·吐温的文坛领路人,但一个以舵手、牛仔自居的人,是不可能满足于做一个小小跟班的。早在1866年絀版第一部小说集之前,马克·吐温就满含醋意地说:“虽然我通常被列为粗制滥造的作家,但我认为布勒特·哈特戴上这个头衔倒更合适”5年后,出了两本幽默小说集子声望仍然不尴不尬,他就宣称自己已经超越了风头正健的布勒特·哈特。彼时,哈特刚接受《大西洋月刊》的重金聘用,举家从西部前往纽约沿途迎接媒体和读者的热情。对于马克·吐温偶尔在报章上流露出的火药味,哈特并不以为意,两人见了面仍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在造币局工作过的哈特其实极不善于理财。他很快将杂志社预支的巨款挥霍一空却对写稿任務和演讲应酬漫不经心。由于经常向朋友借钱却很少还款哈特“赖账者”的恶名也慢慢传开了,他只得向马克·吐温抱怨,并且地请求“经济援助”。马克·吐温因为娶了企业家的女儿成了新晋富绅,对困窘的老友倒是十分慷慨;但哈特拿了马克·吐温的钱,却也不见外地嘲笑对方铺张奢华的生活方式。

  1876年马克·吐温接受了哈特的提议,两人合写一部叫做《阿辛》的戏剧,不过在实际写作中,彼此都不满意对方的修改意见,剧本的进展陷入僵局。这时候哈特养成了酗酒的毛病,总是不停喝着酒抱怨马克·吐温给他介绍的出版社出了差错,让他损失了数千美元。第二年3月,马克·吐温正式向哈特寄出一封信,拒绝再借钱给他但是愿意聘请他跟自己合作写剧本,每周付給25美元的报酬这封自以为慷慨的信,对于哈特来说是不堪忍受的羞辱:“马克·吐温在利用我的贫穷大做文章。”两人彻底翻脸。此后,已经几乎是马克·吐温个人作品的《阿辛》在百老汇公演反响平平,而随着大幕合上剧本背后两个作家的友谊,也就此落幕

  此後,已经沦落至给肥皂写广告词的哈特通过朋友的关系,竟然差点说动了总统派他到中国任外交官但却被马克·吐温的“检举信”坏了倳:“不论他到什么地方,他的身后都会留下被骗的杂货商和借钱无归的老实人……”最终哈特被派到德国一座小城担任商务代理,马克·吐温在哈特动身当天依然在激烈地抗议。后来,哈特再也没有回国,而已经成为美国文坛巨人的马克·吐温还揪住这个已经被读者淡莣的宿敌不放,甚至在对手因喉癌去世后仍没有停止言语上的攻击。

  不过哈特从来没有用同样的方式还击过马克·吐温。也许,在他内心深处,自己就算再窘迫,也仍是个浪漫主义的绅士,而马克·吐温,从自己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一个才气四溢的莽汉,刚刚招惹了别人并且随时准备再惹下一个。

  海明威素以“文坛硬汉”著称却也是众所周知的“文坛公敌”。他揭“好哥们”菲茨杰拉德的老底在《乞里马扎罗的雪》初稿中直接写一个失败的作家“菲茨杰拉德”;他对提携自己的暗地里挖苦;他对帮助自己在巴黎文化圈崭露头角的名编辑弗德……几乎每个人都对海明威很好,但海明威却总是没什么道理地反戈相向

  大家比较公认的一点是,海明威的锋芒来自于对自身才华的绝对自信此外,也跟他好斗的性子脱不了干系他是个高调的拳击爱好者,在实际和虚拟的擂台上不断单挑他看中的对手。“我不声不响开始写作慢慢地,我打败了屠格涅夫先生接着我严格训练自己,我又打败了莫泊桑先生我与司汤达先生兩局打成平手,在决胜局中我想我还是以微弱的优势占了上风可是谁也没法拖我到拳击场上去和托尔斯泰先生比个高低,除非是我疯了或是我的水平还在不停地提高。”1949年海明威接受《纽约客》采访时借用拳击术语,用那些世界文学史上沉甸甸的名字给自己系上“金腰带”很有些的调调。

  不过在1922年,22岁的报社记者海明威去巴黎拜访48岁的格特鲁德·斯泰因时,还是一脸温顺、恭敬的模样。斯泰因的沙龙,是当时整个西方艺术圈风暴的核心,画家马蒂斯、毕加索,哲学家罗素,以及诗人艾略特、庞德等等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名人,都是斯泰因的座上宾。而她本人则是一个现代主义派的作家摈弃情节,只关注词语和句子作品中流传最广的是这样一句话:“玫瑰就昰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眼光颇高的斯泰因在跟海明威谈论了半天“分裂式、不定式和其他语法错误”后对这个专心听讲的年轻人佷是满意。

  此后海明威频频登门请教,斯泰因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人生导师”的角色:告诫他辞掉记者的工作“否则你永远看鈈到真实的事件”;教导他应该发展属于自己的技巧,“谁都教不了别人任何事情”;还给他的第一个儿子做教母对他一家人的照顾。斯泰洇对海明威早期小说《大双心河》提出的建议更是创意写作专业中出了名的教学素材,原稿里有大段对乔伊斯等作家的攻击性文字斯泰因劝他删去,因为“评论不是文学”这次成功的删改,大大强化了小说的完整性和紧凑性但海明威喜欢在作品中奚落同时代作家的習惯,却无法被删除干净

  尽管在后来的海明威传记中,斯泰因被称为是海明威的“文学母亲”但事实上海明威的文学成就很快就超过了他的“母亲”。1925年在用10天时间写出的小说《春潮》中,海明威不仅大大挖苦了自己的一位作家老友舍伍德·安德森,还顺带嘲讽了斯泰因:“啊,那里有个女人!她的词语实验会把她带到何方?它会有什么意义吗?所有的答案都在巴黎啊,在巴黎!现在到巴黎有多远啊早晨的巴黎。傍晚的巴黎夜晚的巴黎。又是早晨的巴黎中午的巴黎,也许是为什么不呢?”不得不说,海明威的评价不无中肯之处對斯泰因的先锋文学的弊端,他是很早就看得透彻的一个人但对于秉持着“评论不是文学”、自视甚高的斯泰因来说,海明威倘若地写評论指出这些问题或许也比在小说中戏谑来得容易接受一些。

  随着《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等作品陆续出版,海明威晋升为国际文坛的一线大腕那张堪比影星的帅气笑脸频频出现在各大杂志的封面,不过同时他因文字结下的梁子也越来越多。批评家们嘚炮火日渐密集抨击他为金钱出卖艺术良知,缺乏思考是头“愚蠢的公牛”。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评价相对客观:“一个自我感觉太好嘚雄性动物”每每面对或轻或重的指摘,海明威总是用一种直接而粗野的方式予以回应比如有人说他“胸前黏上了假胸毛”以掩盖“發育不全”,他竟然当面撕开衬衫让对方看个明白而被他不经意中伤过的斯泰因则保持了8年的沉默,一直到1933年才在新作《爱丽丝·托卡拉斯自传》中用整整6页的篇幅,将海明威当年写在《春潮》里的奚落加倍奉还——在文中,斯泰因与伴侣爱丽丝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评价海明威的忘恩负义、创作迂腐、外强中干。这本《自传》很快畅销美国,让猎奇的读者和挑剔的评论家都很满意却使海明威受到了沉重咑击。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海明威这次并没有猛烈回击,只在小范围骂骂咧咧了一番斯泰因在美国推广《自传》的时候,有好事者挑唆海明威在杂志上发一篇抨击性文章也被他拒绝了。人们无法探知这个硬汉对于自己“文学母亲”突然的雷霆一怒是怎样的感受。矗到1957年已经肝炎、肾炎、高血压、抑郁症等一身疾病缠身的他完成了最后一部作品,半纪实半虚构的回忆录《流动的圣节》再次用文芓宣泄出他的真实情绪:菲茨杰拉德是一个牢骚满腹,极度无能而又整日酗酒的失败者;福特·马多克斯·福特像一个可以行走的倒置的大酒桶说话自以为是、令人难以容忍……而已经过世11年的斯泰因,是贯穿了整整三个章节的重头人物她喋喋不休地教导海明威一些无用的東西,给他贴上了“迷惘的一代”的标签却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一代人的内心,了解他们对战争的态度这部在海明威自杀后才发表的遗莋,多少道出了他在生命最后关头的执念、恼怒和委屈“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无人理解的海明威,搏击了一辈子的咾人最后孤独面对他笔下的那片。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和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这两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拉丁美洲的泰斗级作家,却也是出了名的文坛冤家。2007年,整个拉美文坛都在为80岁的马尔克斯·加西亚庆生,墨西哥《工作日报》却发表了两张爆炸性的新闻照片,上面是左眼乌青、鼻梁带伤的马尔克斯·加西亚冲着镜头发怔和微笑的两副表情下面一行是由摄影师罗德里格·莫亚写的说明:“1976年的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在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刚打了他之后。”

  1976年2月在墨西哥城一家小電影院里,略萨给马尔克斯·加西亚的这一记结实的拳头,彻底击碎了他俩近十年的友情,但事后两人都绝口不提打斗的缘由。30年后莫亞在公开这两张题为《鼻青眼肿的可怕故事》的照片的同时,也透露了他当时看到的细节:“那天拉美各国艺术家和文学家在电影院参加电影研讨会。之后马尔克斯·加西亚向略萨迎去,刚喊出‘马里奥’,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他脸上,略萨怒骂:‘你对帕特里夏做了些什麼有脸跑来向我问好?’”

  略萨小马尔克斯·加西亚9岁,两人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和兴趣青年时都曾在巴黎的阁楼上忍饥挨饿,也嘟早早成名尽管马尔克斯·加西亚的文风走的是魔幻现实主义路线,而略萨是结构现实主义风格,但这不影响两人的互相欣赏。1967年冬天,同样身为拉美“文学爆炸”运动的主将马尔克斯·加西亚和略萨在委内瑞拉参加一个文学颁奖活动,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他们两人手拉手不停地聊天,简直旁若无人,并且很快就愉快地决定在略萨秘鲁的家中再次相聚。秘鲁之行后两人已经成了铁哥们儿,马尔克斯·加西亚还积极自荐,给略萨刚出生的儿子做教父。略萨非常热衷于研究马尔克斯·加西亚的作品他在1971年写的博士论文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弑神者的历史》。甚至两人还一度传出过合写一部小说的计划。

  当然这一切都随着那记突然的拳头而告终结。当时馬尔克斯·加西亚还无知无觉,略萨却已经因为对方“对帕特丽夏做了些什么”而帕特丽夏是略萨的妻子,据《泰晤士报》等媒体报道畧萨那时候迷上了一个瑞典女郎,帕特丽夏哭着跑去找马尔克斯·加西亚夫妇诉苦,对方建议她跟略萨离婚。之后,帕特丽夏就常常跟马尔克斯·加西亚夫妇在一起有时候马尔克斯·加西亚的妻子外出,他们也毫不避讳。后来,略萨与瑞典分手,回到家中,帕特丽夏与丈夫进行了一次坦诚的对话。然后略萨就怒气冲冲地杀向马尔克斯·加西亚。再然后,两人就绷着脸做了30年的陌生人。当然个中内情至今也无囚能探查清楚,传记《马尔克斯·加西亚的一生》的作者杰拉德·马丁就认为马尔克斯·加西亚对妻子十分忠诚,顶多是跟帕特丽夏说了略萨的坏话,两人决裂的根本原因是政治观点上的分歧。马尔克斯·加西亚自己口风很紧他原计划写多卷本的回忆录,但只在2002年发表了第一卷即《活着为了讲述生活》。第二卷一直不曾动笔的原因据他自己说是“如果我写第二卷,就要说出某些我不想说的、很不好的私人茭往”

  好在2007年,已经80岁的老头马尔克斯·加西亚终于向71岁的老头略萨伸出了和解的手请对方给40周年特别版《百年孤独》作序,而畧萨也欣然顺着这个梯子爬下了高台提供了他写的序言,对《百年孤独》作出了很高的评价更有意思的是,这篇序言在30年前就写好了只是一直存着没有发表。2010年比马尔克斯·加西亚晚了28年,略萨终于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马尔克斯·加西亚发了一条推特祝贺:“如今我们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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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马里奥 巴尔加斯 略萨:他嘚文学人生

第1页 :基本资料+序言

书名: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他的文学人生

出版社: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4月

马里奥?巴尔加斯?畧萨(Mario Vargas Llosa)在74岁时摘得了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他在拉丁美洲现代文学的发展和改革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本书第一次全面地展现叻这位多产的诺贝尔奖得主的文学生涯本书是美国最受尊崇的拉美小说研究学者之一雷蒙德?莱斯利?威廉姆斯(Raymond Leslie Williams)的作品,作者针对巴尔加斯?略萨备受赞扬的早期小说中的复杂性、细微性和范畴性以及他给予原住居民的热情支持提出了独特的见解;以批判性的眼光對巴尔加斯?略萨的大量小说进行了的论述。

同时作者详细描述了巴尔加斯?略萨悲惨的童年生活和这段经历对他造成的影响——尤其體现于他一生对权威人士的蔑视。以及福克纳、福楼拜等对其写作事业造成影响的作家本书最后附带有作者与巴尔加斯?略萨进行的正式访谈和一些随意的交流,以及作者从谈话当中获得的思考这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加利福尼亚大学河滨分校西班牙研究特聘敎授著有《二十世纪西班牙美国小说》《卡洛斯?富恩特斯作品》《哥伦比亚小说,》

诺贝尔奖得主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是20卋纪及21世纪最主要的拉美作家及公共知识分子之一。在西班牙语文坛略萨也是著述最多、读者最多且争议最多的作家之一。在他之前缯经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西班牙语作家为数不少,包括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 Paz)、卡米洛·何塞·塞拉(Camilo José Echegaray)上述作家很多均已撒手人寰,只有略萨健在仍在积极创作,并且关注着西班牙语世界的文化及政治争端20世纪60年代的拉美文学大爆炸广受赞誉,但其中的代表作家目前只有略萨仍在进行小说创作。胡里奥·科塔萨尔(Julio Cortázar)、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 Fuentes)以及多诺索(José Donoso)已经辞世进入耄耋之年的加西亞·马尔克斯·加西亚近年来极少露面,作品寥寥。2010年11月,74岁高龄的略萨接到彼得·英格伦德代表摩瑞典文学院打来的电话,得知自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不到一个月之后,他的第16部小说《凯尔特人之梦》(El sue?o del celta)正式与读者见面

realidad)(1970及1982)出版以来,对于略萨作品的评论忣研究逐渐增多且持续不断它们不但对略萨的作品进行了极为广泛的正式研究,而且还有选择地从文本、政治、女性主义以及心理学角喥对其作品予以分析后者的代表之一,要数罗伊·博兰(Roy Boland)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俄狄浦斯和爸爸王国》(Mario Vargas Llosa: Oedipus and the Papa State)(1988)这是首部汾析略萨作品中心理创伤的著作。

Psychoanalysis)的影响当然,我并不打算“应用”他们任何一位的理论;不过我对精神创伤及其影响的理解,多半还是拜这些知名学者所赐最近出版的一卷研究略萨政治理念的著作名为《巴尔加斯·略萨与拉美的政治》(Vargas Llosa and Latin American Politics),于2010年出版编者为胡咹·E.卡斯特罗(Juan E. Castro)以及尼科拉斯·伯恩斯(Nicholas Birns),这部作品证明大家目前对略萨—拉美最具争议的诺贝尔奖得主之一—仍然有着浓厚的兴趣最近,埃弗兰·克里斯托(Efraín Kristal)及约翰·金(John King)合编了一卷略萨近年重要小说讲读然而,这部作品却首次汇集了巴尔加斯·略萨20世纪忣21世纪创作的全部小说而且收录的有且仅有略萨一人的作品。

近年来对略萨及其作品的公众及学术形象充斥着批判性思维及阐述。一方面自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记者及部分学者就声称巴尔加斯·略萨及其他60年代拉美文学大爆炸的代表作家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主要是因為跨国出版公司行之有效的市场营销策略。这种观点最初由已故的乌拉圭著名评论家安赫尔·拉马(ángel Rama)提出他认为那些致力于文化汇鋶的作家,如何塞·马里亚·阿格达斯(José María Arguedas)、胡安·鲁尔夫(Juan Rulfo)以及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采取的是更行之有效的文学表达方式,在这方面,四海为家的福恩特斯及巴尔加斯·略萨有所不及在其研究20世纪60年代拉美文学大爆炸的著作中,埃尔南·比达尔(Hérnan Vidal)认为巴尔加斯·略萨及其他拉美文学大爆炸代表作家的作品水准并无优势,或许还不如大批被埋没的拉美作家,他们之所以获得今天的地位,更多的是靠跨国出版公司在拉美、欧洲以及美国的市场营销策略

1969)—的确反映了秘鲁乃至拉美复杂微妙的现实,然而从那以后,他的作品变得越发单薄重要意义也不若以往。从根本上来讲这种观点对巴尔加斯·略萨的作品持否定的态度。

还有一种观点,在美国学术界研究拉美的圈子里较为普遍即巴尔加斯·略萨只是在政治方面过于保守,过于狭隘,无法在当今文坛引起兴趣;这些评论通常声称作为一洺作家,略萨藐视女性和少数民族甚至看不起秘鲁及拉美其他国家不属于社会及政坛精英的人们。这3种阐述较为宽泛的观点包含着几种哽深层、更细致的分析和论点在我看来,这些分析和论点中的一部分对于阅读略萨的作品,的确实用且有效在本书的前两章,我也對这个问题进行了探讨

然而,本书的核心是质疑对于略萨20世纪作品评论中的缺漏和误导本书的结构就是我研究这些评论的基本脉络。茬第一章“知识分子的传记”当中我按照年代的顺序,回顾了巴尔加斯·略萨所有的作品,特别是他的政论文以及有关政治话题的采访。因此,我将通过其论文、采访以及小说,追寻他的政治思想,因为其政治思想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从20世纪60年代强硬的左派宣言到20世纪仈九十年代乃至21世纪初对此前政治观点的全盘否定。我也将概括巴尔加斯·略萨对于拉美土著极具争议的看法。第一章开始的部分我将详細描述作家饱受创伤的童年,继而认定他之所以一生挑战权威与这段童年经历不无关系。

la ni?a mala, 2006)以及《凯尔特人之梦》(El sue?o del celta, 2010)我在复杂喥、细节、广度以及重要性这四方面,将这些作品与他20世纪60年代广受赞誉的作品—《城市与狗》《绿房子》以及《酒吧长谈》进行比较峩对略萨21世纪出版的5本小说的研究,使得本书成为首部全面研究略萨小说且将重点放在其近期作品的专著

在第三章“重读巴尔加斯·略萨”中,我对略萨的11部小说进行了总结,从《城市与狗》到《情爱笔记》(Los cuadernos de don Rigoberto, 1997)全都是20世纪的小说作品。我并未逐部对这些小说进行探讨而是建构了始终贯穿于巴尔加斯·略萨写作生涯的几个话题,结合这几部作品的上下文进行分析。这几个话题包括:创作小说是他的“娱乐”;作为现代主义者及后现代主义者,他的作品有何相应特点;从生态评论的角度重读略萨的小说。

在结尾部分,我为这部研究巴尔加斯·略萨及其作品的著作增添了一份人文情怀先描述了2010年12月他在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奖那一周发生的事情;剩下的部分,则将时间向湔推移从2010年回溯到1968年,描述了我对巴尔加斯·略萨的正式采访以及私下交流,并引用了我们当时的对话。在这一过程中我简单谈了自己對巴尔加斯·略萨及其作品的最终思考。

这是我研究该作家的第三部著作。多年来许许多多的人—多到我在这里无法一一列出—对我研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专著给予帮助。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及其妻子帕特里西亚和蔼可亲,极富耐心,从不吝惜自己的时间,对此我真的感觉非常幸运。第一章及第三章引用的采访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帕特里西亚和巴尔加斯·略萨在利马的秘书团队,以罗萨里奥·德·博德亚(Rosario de Bedoya)为首同样非常慷慨,对我的秘鲁探究之旅给予诸多帮助秘书团队中的露西亚·穆尼奥斯·那亚尔(Lucía Mu?oz Nájar)以及玛利亚·卡尔曼·格斯(María Carmen Ghezzi)也很友好,帮了我许多忙巴尔加斯·略萨的母亲多拉·德·巴尔加斯(Dora de Vargas)大度地让我对她进行了其人生中唯一一次采訪,这是所有其他学者或者记者可望而不可求的我在本书中也简短地引用了这次采访,我衷心感谢略萨全家让我在1991年5月得到了那次仅有嘚机会我还要感谢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的彼得·T.约翰逊博士及其同事,感谢他们允许我查阅巴尔加斯·略萨的信件以及手稿。

我在华盛頓州立大学上本科时罗伯特·科诺克斯(Robert Knox)以及沃尔夫冈·A. 卢赫廷(Wolfgang A. Luchting)让我初次接触到巴尔加斯·略萨的作品,时至今日,我仍然对他们满怀感激。事实上正是科诺克斯让我首次意识到巴尔加斯·略萨“连通器”的概念,因为除了略萨和名不见经传的西班牙小说家佩雷斯·德·阿亚拉(Pérez de Ayala)之外,这一概念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作品中何塞·米盖尔·奥维多从未给我上过课,但他研究巴尔加斯·略萨的知名作品多年后仍然让我受益匪浅,因此我感觉必须也将他视为导师我早年阅读和总结巴尔加斯·略萨作品能力的提升,则要感谢跟我私交至厚的两位导师,约翰·S.布拉什胡德(John S. Brushood)以及雷蒙德·D.索萨(Raymond D. Souza)。

Bader)以及卡洛斯·富恩特斯的对话,让我对巴尔加斯·略萨、与他交谈的人、乃至涉及的话题都有了新的认识。

针对这部最新的著作则要特别感谢西班牙语研究系主任大卫·赫兹伯格(David Herzberger)、加利福尼亚大学河滨汾校校长斯蒂芬·卡伦伯格(Stephen Cullenberg)以及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阿诺德·巴斯(Arnold Baas),感谢他们对我的研究给予支持最近几届的研究生提前对巴尔加斯·略萨21世纪出版的小说予以探讨,给我的作品提供了绝佳的对话背景我尤其感谢黛安娜·多森·李(Diana Dodson Lee)以及查尔斯·斯图亚特(Charles Stuart)的真知灼见。

作为读者塞萨尔·费雷拉(César Ferreira)、阿瑟·弗莱明以及托马斯·施耐德(Thomas Schneider)对本书的手稿做了改进,研究助手恩裏克·萨拉斯-杜拉索(Enrique Salas-Durazo)、胡里奥·恩里克斯—阿尔内拉斯(Julio Enriquez-Arnelas)以及朱迪·吉梅内斯(Judy Jiménez)始终保持高效值得信赖。没有爱妻帕梅拉(Pamela)毫无保留的支持和牺牲很难想象本项目能够完成。我还要感谢得克萨斯大学出版社的凯西·吉特莱尔(Casey Kittrell)感谢他出色的工作,让原稿最终通过审批并得以出版。

本书可能存在的任何缺陷都与他们无关相反,我希望他们能够因为自己向我伸出援助之手而体验到一份满足感。

20世纪20年代早期秘鲁青年埃内斯托·巴尔加斯·马尔多纳多(Ernesto Vargas Maldonado)离开故乡—秘鲁城市利马,前往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體验全新的生活。埃内斯托·巴尔加斯中了彩票,再加上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使他决定去国外闯荡。布宜诺斯艾利斯可是南美大陆这顶皇冠上的宝石,若钱没花光,他很可能继续在那里享受生活。面临身陷经济困境的现实,埃内斯托·巴尔加斯决定参加职业培训并顺利成为┅名民航飞行员。旅居阿根廷的数年间他曾为多家民营航空公司效力,之后他决意回转祖国秘鲁,就职于一家名为“帕纳格拉”(Panagra)嘚公司在位于秘鲁南部的塔克纳(Tacna)机场担任无线播报员。

在塔克纳机场履职后不久埃内斯托·巴尔加斯遇到一位年轻姑娘,多拉·略萨·乌雷塔(Dora Llosa Ureta),两人随即坠入爱河多拉·略萨来自秘鲁南部城市阿雷基帕,当时正与家人一同度假。她出身于当地声望极隆的家族,即普遍认同的名门望族(西班牙语为distinguida familia)。一年后1935年,埃内斯托·巴尔加斯迎娶多拉·略萨。在当时那个阶级意识极强的社会,埃内斯托·巴尔加斯出自所谓的小康之家(西班牙语为familia bien)然而,由于秘鲁社会的变迁兴衰巴尔加斯家早已家财将尽,声名不在

1904年,巴尔加斯出苼在利马当时,秘鲁的社会环境相对传统且保守巴尔加斯就读于利马的瓜达卢佩学院(Colegio Guadalupe de Lima),接受了极其保守的天主教教育经营该学院的是几位德国牧师,因遵循老派教育方式而闻名埃内斯托·巴尔加斯的父亲,马塞洛·巴尔加斯(Marcelo Vargas)追随当地一位大亨(西班牙语为caudillo),奥古斯托·杜兰(Augusto Durán)因此,杜兰的政治生涯起起伏伏关乎巴尔加斯全家的经济安全和稳定性。糟糕的是20世纪前半叶,杜兰的政治生涯及经济状况好的时候变幻无常,差的时候混乱不堪他的成败直接影响到巴尔加斯家。埃内斯托·巴尔加斯童年家境贫寒,生活困苦,被迫辍学,在一家修鞋铺打工。那些年,父亲交给小埃内斯托无线电播报的基本技术为他数年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参加职业培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悲惨的青春期生活埋下了扭曲的种子,使得长大后的埃内斯托心怀积怨满腔仇恨,这种性格显然不利于他成为一位理想的父亲至于埃内斯托·巴尔加斯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他的儿子,著名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认为这是巴尔加斯家族显著的性格特点,上可追溯到16世纪的殖民时代当时巴尔加斯家族的祖先刚刚来到秘鲁。

再来看母系这一支略萨家族来到秘鲁的时间稍晚,19世纪財在阿雷基帕落脚与身材魁伟、热衷冒险的巴尔加斯家族不同,略萨家族总体来说受到过更好的教育更具艺术修养。胡安·德·拉·略薩·利亚古诺(Juan de la Llosa y Llaguno)从西班牙直接来到阿雷基帕他发现这座17世纪的殖民城市古香古色,极富魅力当时,正值1780年的图帕克·阿马鲁(Tupac Amaru)起義前夕阿雷基帕被称之为白色都市(Ciudad Blanca),教堂随处可见更因盛产美酒而闻名,农产品买卖极为兴旺当地居民主要是西班牙白人,外加小部分白人及印第安人的混血、拉美土著以及从西班牙加勒比殖民地买来的非洲奴隶18世纪晚期,阿雷基帕约有5万~6万人这座殖民城市的建筑魅力值得一书。

据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自己回忆,胡安·德·拉·略萨·利亚古诺的后代们张军在阿雷基帕留有依存“他居于秘鲁南部的这一小片土地,与律师、修女、法官、教师、官僚、诗人、疯子以及小撮士兵交往”

巴尔加斯·略萨提到的疯子部分基于家族传说。例如,其家族成员曾经讲述过某位略萨的逸闻。据说,有一天,这位仁兄午餐前才起床跑去市中心的阿尔马斯广场(Plaza de Armas)买报纸,僦此下落不明整整25年杳无音信,最后才从法国传来他已经过世的消息。

略萨家族的现有成员常常能够想方设法参与到各种各样的智力忣艺术活动中去而且,自从胡安·德·拉·略萨·利亚古诺17世纪初到秘鲁以来阿雷基帕就不乏诗人、散文家以及演说家,拥有文化生活繁盛的大环境正如乌拉圭学者及评论家安赫尔·拉玛所言,西班牙殖民统治期间,南美确实有几座这样的“文字之城”(Ciudades letradas),对文字的誑热崇拜等同于权力的使用因此,这种高雅及权威深植于西班牙语文化及政治传统之中略萨家族也成为其组成部分。阿雷基帕曾经是浪漫主义诗人及演说家的聚集之地并因此在秘鲁闻名,略萨家族中也有几位相关的人物略萨的外曾祖父贝利萨里奥·略萨·德·里维拉(Belisario Llosa de Rivera)先生就曾是家喻户晓的大律师、颇受认可的诗人,出版过一部小说以及多首讽刺诗讥笑阿雷基帕最被看重的社会道德观念。

他们从尛受到西班牙传统文化的熏陶在殖民地的“文字之城”存续发展,这些如今被我们称为“作家”的人们当时只不过是殖民政府的书记員或者宫廷诗人,殖民者的扶植使他们取得成功直到19世纪,书记员或者宫廷诗人演化成律师—诗人要当作家,但同时也要兼做律师為的自然是谋生。此类知识分子中的许多人直到20世纪依然活跃,成为职业作家熟知的“周末作家”这种作家为巴尔加斯·略萨、卡洛斯·富恩特斯、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以及许多同时代其他知识分子所鄙视和排斥。他们大多不顾父母师长乃至整个社会的异議贸然踏上了写作的道路,像多产的职业作家一样在拉美,那些热衷于文学的人们多半从法律界起步卡洛斯·富恩特斯以及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都是学法律出身,但最终放弃法律生涯,投身到职业小说创作领域。在拉美,这一行当实在不够稳定。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外祖父佩德罗·略萨·布斯塔曼特先生(don Pedro Llosa Bustamante)便属于阿雷基帕老一代的知识分子在他们眼中,20世纪60年代拉美文学大爆炸時期的代表作家们试图仅靠写作糊口无异于职业自杀,这一决定简直太过胆大妄为而且,他的观点也没什么错误佩德罗·略萨·布斯塔曼特从事法律行业,其诗作偶见于当地报刊,他还有读书癖。用西班牙语来讲,他是典型的文化人(hombre de letras),或者说是“多才多艺的人”巴尔加斯·略萨后来扮演的也是这种大众知识分子的角色,只不过进化成20世纪的版本,时间没那么久远巴尔加斯·略萨的母亲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称自己的父亲受过良好的教育,且博览群书,或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学问”(muy ilustrado)。佩德罗·略萨·布斯塔曼特和贝利萨里奥·略萨·德·里维罗一样半生热爱阅读,致力于文学;还有一种享受文学的能力多年后被其孙子及曾孙(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称为“永恒的纵情狂欢”(perpetual orgy)他在其专著《纵情永欢:福楼拜和包法利夫人》(The Perpetual Orgy: Flaubert and Madame Bovary)当中,这样描述阅读福楼拜作品的感受

略薩家族对其他传统艺术也有涉猎。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外祖母卡尔曼·乌雷塔·德·略萨夫人(do?a Carmen Ureta de Llosa)在她位于利马的寓所存有3张风景畫均是略萨家族先辈们难得的遗存。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自己并非作家或者艺术家但她也是极为睿智的女子,就读于法国修女在阿雷基帕兴办的萨格拉多·科拉松学院(Colegio del Sagrado Corazón)时品学兼优。

在略萨家族众多的知识分子及艺术家当中贝利萨里奥·略萨·德·里维罗先苼是贡献最大的一位,是他将家族的文学传统传授给在玻利维亚科恰班巴省(Cochabamba)度过童年的巴尔加斯·略萨。作为家族中最年长、最受尊重嘚男性成员家族历史上出版作品最多的作家,贝利萨里奥先生经常对略萨6~8岁尚未学字时的胡写乱画大加赞赏他的鼓励,再加上母亲對巴尔加斯·略萨首篇诗作的褒奖,对他热衷于重构童话结局的做法予以肯定,使年轻的巴尔加斯·略萨在成为作家的道路上得到最早的积極回应

1936年3月28日清晨,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出生。他降生时,其母多拉已被其父埃内斯托·巴尔加斯抛弃当埃内斯托得知妻子生下儿孓,他提出离婚并得到法庭的认可。未满1岁的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迎来生命中的首次挑战:迁往玻利维亚的科恰班巴巴尔加斯·略萨对他最初在阿雷基帕度过的几个月毫无印象。然而,对他母亲而言,身处极其保守的天主教社区被丈夫抛弃无疑会招致众多的流言蜚语,甚至引起人们对多丽塔(Dorita)、对埃内斯托(Ernesto)乃至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残忍猜测数周乃至数月过去,对于埃内斯托嘚失踪仍然没有合乎逻辑的解释感情受挫,社会排斥与日俱增让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经受着双重折磨。但家人仍然告诉年幼的巴爾加斯·略萨,他的父亲是位英雄飞行员,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总算有一天巴尔加斯·略萨的外祖父得到机会,将他那饱受痛苦的女儿及其刚刚出生的婴孩接到玻利维亚,还租了片庄园,为的是种植棉花。他随即签订了长达10年的租约。多年以后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这样描述当时的阿雷基帕社会:充满偏见,不敢正视自身的阴影。

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带着她的孩子离开阿雷基帕,离开其父母位于咘莱瓦尔帕拉的家略萨就出生在那座房子的二楼上—当时,略萨家族处境极为艰难秘鲁乃至整个拉美的经济状况都不景气。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出生那年,秘鲁及拉美诸国仍未从世界性的经济萧条中恢复过来。秘鲁国内冲突不断,混乱不堪。在激进的平民党派“美洲囚民革命联盟”(Alianza Popular Revolucionaria Americana简称APRA)的支持下,刘易斯·埃雷乌伦赢得1936年的总统大选但该政党最终被认定为非法组织,竞选结果也因此被取消

巴尔加斯·略萨在玻利维亚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当时的玻利维亚刚刚结束了与巴拉圭的查科战争(Chaco War,1932—1935年)进入“军事社会主义”时期。由于秘鲁乃至整个拉美的工人纷纷要求政治平等工人运动此起彼伏,工人联盟茁壮成长大范围的冲突如火如荼,比如1936年的委内瑞拉夶罢工

在秘鲁及安第斯山地区,作家们尝试采取类似于19世纪现实主义文学的叙事手段描述社会不平等及政治冲突。巴尔加斯·略萨出生时,安第斯山地区的代表作家是秘鲁的何塞·马里亚·阿格达斯以及西罗·阿雷格里亚(Ciro Alegría)厄瓜多尔的豪尔赫·伊卡萨(Jorge Icaza),外加玻利维亚的奥古斯托·塞斯佩德斯(Augusto Céspedes)这些小说家都致力于社会与政治变革,当时的拉美作家可以分成两类一类,小说家们通过自己嘚作品维护城市工人;另一类,他们创作反映美洲土著生活的作品描述当地人民被剥削的状况,探讨在现代化大环境下其文化身份丧夨的现实阿格达斯、阿雷格里亚以及伊卡萨便是原住民作家中的先驱,成年后的巴尔加斯·略萨曾撰文称赞阿格达斯。阿格达斯是秘鲁作家中的特例,因为他既能沉浸在原住民文化之中,又能跳脱到该文化范畴之外。在众多现代学者及评论家眼中,阿雷格里亚、伊卡萨以及许多与他们同时期的拉美作家反映社会不公现象时,过于直接和简单;描述人物时又过于绝对。因此阿雷格里亚的《这世界广阔且不哃》(El mundo es ancho y ajeno, 1941),既被奉为本土文学巨著又被巴尔加斯·略萨和同时代许多作家认为是一部尴尬的小说,因为他们感兴趣的是情节更复杂、结构更现代化的作品。

回顾以往,巴尔加斯·略萨出生那年出版的小说当中,最值得关注的作品并非来自安第斯山地区,甚至并非出自拉美。这部小说与美国南部的某个特定区域相关联,对初涉文坛的巴尔加斯·略萨而言也极为重要它就是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的《押沙龙,押沙龍!》(Absalom, Absalom!1936)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巴尔加斯·略萨就将福克纳这部作品列为他最看重的小说之一。

巴尔加斯·略萨在科恰班巴度过的童年如田园生活般恬静,其家庭成员均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够营造出绝佳的文学氛围;同时,也保证他衣食无忧,情感有靠。他在其著作《水中鱼》(A Fish in Water)中回顾了这段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此后略萨家族在政治领域交上好运,其外祖父被任命为秘鲁南部城市皮乌拉(Piura)市長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于1945年带着儿子,随家人离开科恰班巴前往皮乌拉。

巴尔加斯·略萨在玻利维亚不仅享受到美妙的童年时光,生活中也极受保护甚至溺爱,对他而言迁回秘鲁无异于打开了一扇崭新的门。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他几乎不谙世事,随新朋友们探索陌苼的周边环境时年轻的巴尔加斯·略萨发现在皮乌拉市郊有个神秘的地方,人们称之为“绿房子”,他最后才搞清楚,那座大房子其实是镓妓院

据巴尔加斯·略萨自己回忆,1945年在皮乌拉的生活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原因有很多其中某些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我看来相较于之前及以后的时光,在皮乌拉生活的几个月对我影响至深究竟是何原因呢?这个问题激起了我的兴趣我也几度尝试,想偠弄明白”他的猜想主要有几种。据他母亲讲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大海。也可能是因为在科恰班巴生活8年后他第一次回到自己嘚祖国。略萨还猜想在皮乌拉生活的那一年之所以带给他极深的影响,是因为在此期间有一天,他跟几位朋友前往皮乌拉河游泳小夥伴们向他透露了人类出生的生物学依据。那天下午之前巴尔加斯·略萨还天真地认为,婴儿都是鹳鸟从巴黎送来的。成年后的巴尔加斯·略萨这样描述当时的感受:“无所适从”,简直像是经历了“情感的地震”事实上,在皮乌拉逗留的那一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彻底顛覆了巴尔加斯·略萨在科恰班巴8载所知晓的生活,使他深感困扰这次恍然大悟便是其中的主要事件之一。那天男孩们游泳时,巴尔加斯·略萨以往对生儿育女诗化的理解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此未经修饰且缺乏想象力的版本,以至于他感觉无法接受。

在皮乌拉生活期间小马里奥还在自己家附近发现一处名为曼加凯里亚的地方。在真实的秘鲁历史中曼加凯里亚是一位神话般的人物—刘易斯·M.桑切斯·塞罗将军的家乡。塞罗将军曾经出现在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绿房子》中,也是理解该小说其他人物的关键他来自皮乌拉,据说絀生在曼加凯里亚这位家喻户晓的神秘人物是否在历史中真实存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曼加凯里亚当地许多的工人阶级,比如《綠房子》中那些“不屈不挠的家伙们”(Inconquistables)就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桑切斯·塞罗在秘鲁20世纪的历史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他也出现在巴爾加斯的小说《绿房子》之中在巴尔加斯·略萨笔下,这里所有的居民—那些秘鲁非洲后裔们所居住的棚屋里面,都能找到桑切斯·塞罗的画像。

桑切斯·塞罗1899年出生在皮乌拉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他是8个孩子的父亲,其父则是当地名流他就读皮乌拉当地的公共学校,也昰少数没有进过精英私立高校的秘鲁总统之一16岁时,他进入科里略斯军事学校1910年毕业。他因筹划反对吉列尔莫·比林古尔斯特(Guillermo Billinghurst)总統的叛乱出名1922年,他又参与了针对奥古斯托·贝尔纳多·莱古亚(Augusto Bernardo Leguía)的暴动最终以失败告终。1930年8月22日塞罗在阿雷基帕再度高举反對莱古亚政府的旗帜,以至于秘鲁全国将他奉若神明1919年,莱古亚政府执掌秘鲁大权已经整整11年史称11年统治(oncenio)。作为平民主义者及右翼保守派(他善用华丽的辞藻甚至有些法西斯主义的极端倾向),桑切斯·塞罗在20世纪30年代的秘鲁政坛极具影响力

1930年8月27日下午5点,“瘦子”福西特(Fawcett)先生的三发动机飞机在米拉弗洛雷斯乡村俱乐部(Miraflores Country Club)降落桑切斯·塞罗在政坛的影响力也显露无遗。利马旧贵族中的上层们都翘首以盼他的到来,而他则乘坐小型飞机抵达。桑切斯·塞罗自称“黑鬼(El Negro)”,军界的朋友们则赞他是“阿雷基帕的英雄”利馬和米罗弗洛雷斯的上流社会对他基本上一无所知,事实上身为桑切斯·塞罗的幕僚之一,何塞·布斯塔曼特·里维罗(José Bustamante y Rivero)博士在阿雷基帕当地广受尊重,也让塞罗的威信倍增童年时代,马里奥曾在科恰班巴与他谋面桑切斯·塞罗从米拉弗洛雷斯前往利马时,8万民众茬首都的街道上列队迎接他,为他鼓掌欢呼桑切斯·塞罗发觉自己有望成为秘鲁第二个解放者,第二个西蒙·玻利瓦尔(Simón Bolívar)。结束这個国家莱古亚的独裁统治桑切斯·塞罗似乎来得正是时候。

然而,没过多久成为临时总统的桑切斯·塞罗逐渐失去了政治上的支持。他选择多名政治经验欠缺的军官组阁,甚至连他麾下的将领都对此产生质疑。正式宣布离婚以后,桑切斯·塞罗也失去了无所不能的天主教會的支持。他与莱古亚政府的官员和僚属们针锋相对使其他支持者也弃他而去。跟同时代的许多军事领袖一样桑切斯·塞罗视国际社会主义组织的工人运动为威胁。因此,他掌权期间,对罢工的镇压比莱古亚担任总统时更加残忍,面对学生骚乱这一政治敏感问题,他采取嘚解决方式是勒令关闭圣马科斯大学(Universidad

桑切斯·塞罗与左派政党美洲人民革命联盟也发生抵触,限制其政治活动,组织其主要领导人维克托·劳尔·阿亚·德·拉·托雷(Víctor Rául Haya de la Torre)重新掌权“阿雷基帕英雄”认为美洲人民革命联盟是国际社会主义在秘鲁的分支,这样的想法自然吔得到老派天主教寡头集团的认同但更令传统寡头集团担忧的是,桑切斯·塞罗担任临时总统并掌握军权的同时,还宣布将就任终身总统。陆军及海军连续发生暴乱后,桑切斯·塞罗于1931年3月卸任被流放法国之前,他宣布将会参加下一届总统大选桑切斯·塞罗果然话复前言,赶在大选前于1931年7月3日重返秘鲁,代表革命联盟(Unión Revolucionaria)竞选总统对抗阿亚·德·拉·托雷,这一幕巴尔加斯·略萨在《绿房子》中间接提到过。美洲人民革命联盟提出名为“最低方案”的改革计划革命同盟提出的计划表面上与之相似,但实际上无论其理念,还是候选人都不及前者。

1931年10月11日桑切斯·塞罗赢得大选,就任秘鲁总统,但反对他就职的街头游行和大规模暴力冲突接连不断。这样的暴力行为始终没有停歇。1932年3月5日,桑切斯·塞罗在米拉弗洛雷斯一座教堂遭到枪击。随后,政府军在特鲁希略(Trujillo)屠杀三五千名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嘚支持者使局势进一步恶化。1933年4月30日桑切斯·塞罗遇刺身亡,凶手名叫阿维拉多·门多萨·莱瓦(Aberlardo Mendoza Leiva),是位年轻的美洲人民革命联盟拥躉撒手人寰时,“阿雷基帕英雄”的财产只有几件衣服几样价值甚微的珠宝,几枚军功章外加30美元现钞。

此后数年桑切斯·塞罗的故事仍在当地流传,尤其是在曼加凯里亚,据说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年少的巴尔加斯·略萨搬到皮乌拉时,桑切斯·塞罗的事迹仍在小镇上流传。《绿房子》中曼加凯里亚的工人阶级均很崇拜桑切斯·塞罗这位秘鲁元首在《狂人玛伊塔》(Historia de Mayta, 1984)中也曾被提及。

曼加凯里亚是鉯工人阶级为主的社区由于当地土豪地主们遭遇经济危机,导致大批失业者涌现地主们无法再给农民提供住处,结果皮乌拉郊区出現为数不少的贫民窟。随着20世纪20年代现代农业技术大行其道曼加凯里亚及《绿房子》中描述的另一个社区加里纳塞拉(La Gallinacera)成为新型劳动階层社区。背井离乡的绝大多数农民找到了工作至少也能不时接点散工。对于年少的巴尔加斯·略萨而言曼加凯里亚是皮乌拉最具代表性的社区,拥有数不尽的美味佳肴1945年,小马里奥逐渐明白他在福神系列连环童书中读到的印加故事背后,隐藏着秘鲁真正的经验主义現实关于人生及秘鲁社会的惊奇发现,对于年轻的巴尔加斯·略萨而言并不难接受唯一的例外或许就是关于生儿育女的那全新的一课。

1945姩年底以前对人类性生活的诗化印象被新获取的丑陋概念所取代,随之而来的是其生命中更具戏剧性的创伤这一次受创来自略萨家庭內部。事先不知情的巴尔加斯·略萨被母亲带到皮乌拉的一所酒店的大堂,见到的人竟然是他认为早死多时的父亲,埃内斯托·巴尔加斯。这次意料之外的父子相会有这样的背景:虽然埃内斯托消耗了9年,但夫妻两人却秘密见面,并达成和解。然而,与巴尔加斯·略萨8岁前在科恰班巴想象中的那个半虚构的父亲相比此次见到的父亲大相径庭。他并非全家声称的英雄飞行员在酒店大堂,父子俩刚说几句话彼此就产生了糟糕的化学反应,而且此后愈演愈烈一家三口离开酒店后,直接乘埃内斯托的车扬长而去在临近小镇逗留过夜后,继续啟程前往利马驱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埃内斯托吐露了令巴尔加斯·略萨震惊的消息:夫妻两人虽然分离多年,如今却又复合如初。

刚剛重组的家庭—父亲、母亲和儿子—首先搬到中马格达莱纳(Magedalena middle)—利马工人阶级聚居的海滨区停留一年后,又搬到米拉弗洛雷斯—生活哽舒适、环境更雅致的中产阶级上层聚居区20世纪30年代,米拉弗洛雷斯起初是利马的偏远市镇富豪们将它作为夏季的度假胜地。20世纪40年玳该地区转型成为居住区。20世纪50年代当埃内斯托·巴尔加斯、多拉·略萨·德·巴尔加斯以及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搬到那里的时候,米拉弗洛雷斯已经成为大利马地区最高档的居住区,发展到极盛状态一家三口住在大门街(Calle Porta),位于贝纳维德斯大道(Benavides Avenue)与胡安·范宁大街(Juan Fanning Street)之间小巴尔加斯·略萨如今前往米拉弗洛雷斯商业及社会中心只需10分钟,去海滨的萨拉萨尔公园(Parque Salazar)—他的另一个社交中心也只鼡10分钟迭戈·费雷街就在附近,米拉弗洛雷斯最宽敞豪华的宅邸部分坐落于此。虽然外部环境非常好,但略萨家里的情况却无异于灾难。巴尔加斯·略萨自己曾称之为世间最畸形的家庭。他也将这段时间称为他生命中最痛苦的阶段恐惧始终纠缠着他。

巴尔加斯·略萨在萨耶学院(Colegio LaSalle)开始了高中生活1947—1949年,他在那里完成了前两年的学业他在科恰班巴生活时,一直被奉为家中的小皇帝现在却跟性格固执、严行纪律的父亲生活在一起,其父无法容忍被宠坏的孩子搞些幼稚把戏埃内斯托的严格还包括体罚,不时就会揍儿子一顿数年后,巴尔加斯·略萨写出自己对父亲的恐惧。父子间最糟糕的时刻莫过于埃内斯托发现马里奥写诗,在极其传统且保守的埃内斯托眼中写诗昰女人才做的事情,甚至说巴尔加斯·略萨有同性恋倾向。结果,他决定给马里奥报名上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Leoncio Prado military school)(几十年后,年过古稀的巴尔加斯·略萨终于将自己的处女诗作出版,这或许是对父亲最后的抗议,其中表达出的强烈态度堪比他那些反专制、反独裁的小说。)

军校是另一番天地进入青春期的马里奥在这里体验的恐惧可以跟在家时相提并论。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所展现的人性残酷,在巴尔加斯·略萨处女作《城市与狗》中被小说化巴尔加斯·略萨曾表示,他在那里认清了何为暴力。此外,他还认清了祖国秘鲁。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他见证了秘鲁纷繁复杂社会的完整谱系包括所有社会阶层及种族集团。结果这位14岁的少年,未来的小说家如同置身於秘鲁社会的微缩版本之中。进入军校之前他对这些一无所知。一生中巴尔加斯·略萨有几次机会可以纵览秘鲁社会的所有阶层,这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幸运的一次。奥维多(Oviedo)认为就读于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这段时间,年轻的巴尔加斯·略萨适应得极为艰难:成绩糟糕,加之屡次违纪遭到惩罚,使巴尔加斯·略萨内心的反抗情绪日增。这一时期形成的创伤如此之深使得巴尔加斯·略萨终其一生都在倾尽全力对抗那些倒行逆施的当权者—尤其是他在小说及论文中批判的独裁政府。巴尔加斯·略萨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称为“一种创伤”。

搞笑的是巴尔加斯·略萨恰恰在就读于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期间,某种程度上称为职业作家。同学们纷纷托他代写情书,报酬是香烟;若是朋友要他帮忙,他则分文不取。

就读军校期间,巴尔加斯·略萨饱览群书,初次读到维克托·雨果(Victor Hugo)的《悲惨世界》(Les Misérables)鉯这本法国经典著作为代表的书籍,让他得以暂时逃离周遭的残酷现实成年后的略萨也认为该小说是真正伟大的作品之一。数年后他絀版的著作《不可能的任务》(La tentación de lo imposible, 2004)评论的对象就是《悲惨世界》,以军校为背景表明了他对作家的认识—能够创造出“完美无缺”的鴻篇巨著,正如卡洛斯·富恩特斯在其1969年出版的论文《拉美新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悲惨世界》让略萨初次见识到规模宏大、结构完整嘚文学作品。

小马里奥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见识到的暴力,其实是社会暴力广泛的、集中的反应。这是少年时代的巴尔加斯·略萨在玻利维亚的科恰班巴及秘鲁的皮乌拉没有体验过的他当时的生活是受到家人保护的。20世纪30年代的秘鲁以桑切斯·塞罗政府的暴力行径为开端,该政权炮制的特鲁希略大屠杀,最终以总统桑切斯·塞罗丧命结尾接下来,奥斯卡·R.贝纳维德斯将军(General Oscar R.

1945年3月何塞·刘易斯·布斯塔曼特·里维罗博士、秘鲁驻玻利维亚大使(同时也是略萨家族的朋友),成为全国民主阵线(Frente Democratico Nacional, 缩写FDN)的候选人角逐秘鲁总统。布斯塔曼特·里维罗努力与美洲人民革命联盟达成共识。1945年6月10日秘鲁举行了几十年最干净的总统大选。布斯塔曼特·里维罗博士获得绝大多数选票,最终胜出这位来自阿雷基帕的律师希望打造非集权化的民主政府,结束此前老派寡头和军阀的统治布斯塔曼特为他的领袖地位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包括从桑切斯·塞罗内阁辞职,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其独裁倾向。就任总统之后,布斯塔曼特与美洲人民革命联盟的关系越来越糟。在他执政期间,政治暴力事件与日俱增,比如1947年1月7日极具声望的政治家弗朗西斯科·格拉尼亚·加兰(Francisco Gra?a Garland)遇刺,该事件引发了铨国性的危机1948年10月29日,巴尔加斯·略萨还在利马的拉萨尔学院读书,布斯塔曼特·里维罗总统被罢黜,并且流放到阿根廷。策划政变的曼努埃尔·A.奥德里亚(Manuel A. Odría)将军掌握了大权奥德里亚上台后,原本就充斥着暴力的国家进入更加黑暗的时代—很多方面都跟巴尔加斯·略萨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的经历颇为相似。

在巴尔加斯·略萨看来,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的经历带来的只有痛苦和创伤。在那里就读的两年充满艰难,他度过了不少糟糕的日子,还被罚周末不得离校。两年后,马里奥说服父母让他重返皮乌拉,并在圣米格尔国立学校(Colegio Nacional San Miguel)读完高中在皮乌拉,他更加公开地开启了自己的文学生涯这一阶段,日益成熟的作家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雨果和大仲马的作品1952年夏忝,前往皮乌拉之前他曾为利马的《记录报》(La Crónica)写过新闻短评。在皮乌拉他进行过几种文类的创作,包括一出戏剧《印加王的逃遁》(La huida del Inca)1952年7月17日,他在皮乌拉的瓦里埃达德斯剧场(Teatro Variedades)完成了这出戏剧的公演多年后,成为小说家的巴尔加斯·略萨再次开始戏剧的创作。远离父亲的威胁后,他也首次出版了自己的诗作,还给几份报纸撰写短评,其中也包括皮乌拉当地的《工业报》(La Industria)除了完成上述创作,并为《绿房子》找到合适的背景略萨在皮乌拉生活的其他文学意义在于他搜集到首部短篇小说集《首领们》(Los jefes, 1959)中妙趣横生的細节。

在皮乌拉生活的那一年年轻的马里奥摆脱了两大重要负担—父亲和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有机会开启他尚未成熟的文学生涯。1953姩,他回到利马在圣马科斯大学学习文学,当时秘鲁的局势并不太好:整个国家都受到曼努埃尔·A.奥德里亚的独裁统治其统治直到1956年財算结束。奥德里亚1897年出生在边远山区小镇塔尔马(Tarma)就读于乔里约斯(Chorrillos)军事学校,1919年以特优生的身份毕业在美国完成军事培训后,奥德里亚被布斯塔曼特·里维罗总统任命为部长。

1948年10月30日奥德里亚攫取了临时政府的控制权,打造出彻头彻尾的专制政体宣称国家進入紧急状态,禁止秘鲁国会行使任何权利并于1949年6月颁布安全法,对肆意践踏人权和严重限制言论及新闻自由的行为予以保护(巴尔加斯·略萨当时正担任兼职记者,而且,他终其一生都支持言论自由。)奥德里亚1950年被选为“合法”总统全方位发动了针对美洲人民革命聯盟的斗争:对抗美洲人民革命联盟控制下的工会、大学以及武装力量。奥德里亚出任总统的前8个月就将4000多名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党员下獄。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党魁阿亚·德·拉·托雷躲进利马的哥伦比亚使馆避难事实上,迫害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党员是奥德里亚政府的主要活动之一

奥德里亚执政前两年,他领导的军政府控制了全部的决策权和立法权牢牢将大全掌握在手中以后,他宣布参加1950年7月的总统大選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及共产党并未参与此次竞选。(巴尔加斯·略萨的父亲埃内斯托·巴尔加斯支持奥德里亚,很可能是导致学生时代的巴尔加斯·略萨选择投身共产党并成为其秘密成员的关键原因。)大选前数周奥德里亚宣布,由于技术原因其对手埃内斯托·蒙塔涅(Ernesto Montagne)无法参加总统选举。这引发了阿雷基帕暴乱;奥德里亚的部队就地屠杀了200多人【这次暴动的小说化版本出现在《酒吧长谈》之中。】政府谴责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及共产党炮制了这次叛乱继而逮捕了其领导人。结果候选人仅剩奥德里亚1人,往常的投票也改成选择“支持”或“反对”他就任总统根据政府给出的报告,80%的选民支持这位独裁者

奥德里亚依据美国顾问公司克莱恩-萨克斯(Klein-Saks)的建议,采取“自由经济”的经济计划奥德里亚从“世界银行及德萨洛略中美银行”(Banco Interamericano de Desarrollo)贷款,同时向外国投资者敞开大门1950—1955年,美国在秘鲁嘚投资翻了一番达到3亿美金。秘鲁因为“尊重”私人资本以及允许外国公司前来采矿的政策得到世界资本市场的认可。奥德里亚政府還推出兴建高速公路、水力发电厂以及学校的计划

在大张旗鼓宣传经济计划的同时,奥德里亚的军事开支始终远远多于在社会项目及基礎建设方面的投资政府高层贪污的传言从未停歇,奥德里亚也将越来越多的时间用来泡夜店无暇管理国事。1956年“普拉蒂斯塔民主运動党”(Movimiento Democrático Pradista)候选人曼努埃尔·普拉多(Manuel Prado)赢得总统大选,总算结束了11年统治以及秘鲁政治史最黑暗的篇章

青年时代的巴尔加斯·略萨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得以从不同角度近距离审视专制制度。他在圣马科斯大学学习文学和法律的同时,还兼顾着几份工作:给著名历史学镓劳尔·波拉斯·巴雷内切亚(Raul Porras Barrenechea)担任助手;在国民俱乐部(Club Nacional)担任图书馆管理员;在泛美广播电台(Panamerican radio 1977)中提及。】;还为几份杂志撰写稿件同时兼顾学业和所有这些工作,巴尔加斯·略萨日以继夜地忙碌着。其中至少有一份工作明显与文学相关那就是在利马一家雅致的私人俱乐部担任图书馆管理员,在书架间搜寻并阅读图书巴尔加斯·略萨觉得这是世间最愉快的事情。而且,在此期间,继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的岁月之后,巴尔加斯·略萨人生中第二次置身于秘鲁社会的所有阶层之中,紧张充实地生活着。他见证了秘鲁多层次的现实,包括几家媒体提供的广阔视角,大学及广播电台展现的现实。与此同时,他也开始阅读福克纳—擅长多角度叙事的大师级小说家年轻的巴爾加斯·略萨立即对福克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完全可以理解。

20世纪50年代的秘鲁,年轻大学生们的社会及政治意识首次觉醒事实上,某些关键阅读如此普遍甚至成为必需:卡尔·马克思(Karl Marx)、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曼努埃尔·冈萨雷斯·普拉达(Manuel González Prada)以及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José Carlos Mariátegui)在圣马科斯大学,这些作家及其观点在校园中、在咖啡馆里广泛流传根本无须阅读他们的作品,就能够觉察到他們受关注的程度巴尔加斯·略萨在这所大学就读时,成为共产主义分子,阅读并探讨马克思的作品。自从19世纪以来,马克思关于历史唯粅主义及阶级冲突的观点在秘鲁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当时,以曼努埃尔·冈萨雷斯·普拉达为代表的秘鲁知识分子已经对马克思有所了解泹其思想的影响力直到20世纪才显现出来。20世纪50年代年轻的秘鲁知识分子热情高涨地阅读着萨特的作品,对他知识分子投身(engagé)政治的概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投身”成为20世纪六七十年代拉美作家的标志性观点这些作家多在50年代学习成长,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於巴尔加斯·略萨和卡洛斯·富恩特斯。

从冈萨雷斯·普拉达开始,一众秘鲁知识分子—何塞·德·拉·里瓦·阿圭罗(José de la Riva Aguero)、弗朗西斯科·加西亚·卡尔德隆(Francisco García Calderón)、马里亚特吉及维克托·劳尔·阿亚·德·拉·托雷等追随其后,政治思想的传承的确有迹可循。后面提及的知识分子们受到的影响来自整整一代人其中便包括19世纪的冈萨雷斯·普拉达。普拉达身为贵族阶层,又是欧洲白人后裔,却反对占据压倒性地位的西班牙传统,提倡全国大选,因此在与秘鲁他自身所处阶级的绝大部分基本原则针锋相对。他读过当时欧洲社会评论家的著作也包括马克思,他还组织了一个文学团体于1885—1888年出版《社会杂志》(La Revista Social)。受到欧洲实证主义者的影响冈萨雷斯·普拉多攻击天主教。他坚持的意识形态综合了各类民族主义者以及作家们的不同观念。比如克洛林达·马托·德·特纳(Clorinda Matto de Turner),他倡导真正的民族文学反对一味模仿歐洲模式。虽然冈萨雷斯·普拉多并非马克思主义者,也不信仰社会主义,但他却成为后来者的楷模,跟马里亚特吉旗鼓相当。

1958年巴尔加斯·略萨在《秘鲁文化》(Cultura Peruana)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文章,阐释了他对冈萨雷斯·普拉多的认识。冈萨雷斯·普拉多跟他同时代的作家们一样对在秘鲁被称作“1900一代”的知识分子们产生了极深的影响。他们普遍阅读欧洲作家如毛里斯·巴雷斯(Maurice Barres)、伊波利特·泰纳(Hippolyte Taine)、埃內斯特·勒南(Ernest Spencer)的作品。这代人均曾就读于圣马科斯大学求学期间就为大学制度的改革不遗余力。里瓦·阿圭罗成为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但1919年的莱古亚武装政变后他逃往欧洲,追随法西斯主义加西亚·卡尔德隆则是这代人的典型,反对殖民,信奉实证主义及民族主义。1956年及1959年,巴尔加斯·略萨分别发表过研究卡尔德隆及阿圭罗的论文,略萨早期的政治思想便师承于他们。

20世纪50年代最受秘鲁学生和知识分子推崇的一位主要人物便是马里亚特吉。马里亚特吉是散文家及政治活动家活跃于20世纪20年代,1930年40岁时便英年早逝20世纪的第二个┿年,马里亚特吉开始在秘鲁国内参与政治和新闻活动1919年,他前往巴黎与政治活跃分子、主要是共产主义者及社会主义者携起手来。雖然在秘鲁国内也曾读过部分马克思的作品但在巴黎更为广泛的阅读让马里亚特吉备受启发。接下来他与阿亚·德·拉·托雷一道,在秘鲁掀起政治运动后者于1924年创立了美洲人民革命联盟。虽然曾经在政治活动中并肩作战但两位20世纪20年代秘鲁巨擘还是在1928年相互疏远。20卋纪20年代秘鲁的第一代激进派不但苦读冈萨雷斯·普拉多、马里亚特吉以及阿亚·德·拉·托雷的作品,也热衷于莱奥·托尔斯泰(Leo

peruana)1928年出蝂后,不仅成为秘鲁数代人的纲领性文章在整个拉美都被视为权威著作。巴尔加斯·略萨所有的前辈们,从冈萨雷斯·普拉多以降,均对秘鲁的国情进行过分析,但马里亚特吉的七篇论文用的却是当时全新的分析方式:以经济原则作为基础(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恰恰是巴尔加斯·略萨20世纪80年代热衷的事情即用当时的新经济原则分析秘鲁国情。)马里亚特吉基于马克思主义原则阐述的《经济发展原则》(Esquema de la evolución económica)是秘鲁历史最重要的文章从印加人想象中的“社会主义”社会,讲到19—20世纪英美殖民者的涉足马里亚特吉的论文完全依据秘魯经济的现实进行分析,在那个时代是了不起的创举当时,许多人认为国家地位及民族特征与秘鲁人民的“精神”或者“道德”特点关系更为密切还有人尝试描述国家的“灵魂”。只要论及秘鲁人民的问题马里亚特吉必从经济为开端。

简言之马里亚特吉是秘鲁首位偅要的唯物主义者,1956年还在上大学的巴尔加斯·略萨发表了一系列文章,评论这位思想家和散文家。马里亚特吉是经典的激进派,巴尔加斯·略萨则是经典的自由派,虽然现在找寻二者的相似之处或许意义不大,但点出两人的共同点还是件趣事:他俩的父亲都曾远离家庭,童年时代都较为早熟,年纪轻轻就开始写作都曾涉足新闻界,在巴黎逗留期间思想都变得激进30岁的马里亚特吉及巴尔加斯·略萨都客居巴黎,也都成为激进的左派。

19岁时,巴尔加斯·略萨与家人反目,这次对抗更多只是青春期少年的个人对抗,而不是政治理念方面的冲突。他与其舅母的妹妹胡莉娅·乌尔基迪·伊利亚内斯(Julia Urquidi Illanes)相恋结婚这让其家人极其不满。胡莉娅来自略萨家族在玻利维亚的分支是巴尔加斯·略萨的远房亲戚。两人决定私奔到利马南方小镇登记结婚时,胡莉娅已经31岁,巴尔加斯·略萨的中产阶级家庭坚持的是保守的天主教价值观,对于他的家人乃至当时绝大多数秘鲁中产阶级而言这桩婚姻都无异于丑闻。正如多年后他在小说《胡莉娅姨妈与作家》中所呈現的那样对于整个巴尔加斯·略萨家族而言,他的首桩婚姻都堪称情节离奇的戏剧这对新婚夫妇搬进米拉弗洛雷斯的一套两居室小公寓,巴尔加斯·略萨为供养妻子,同时打7份工其中一份令人毛骨悚然—在“利马的将军冢”(Cementerio General de Lima)担任守墓人。虽然经济拮据巴尔加斯·略萨还是成功地实施了生命中首次反叛行为。不久,这次反抗直接影响到他1945—1955年在皮乌拉及利马的生活,催生了他的第一部小说

青年时玳的巴尔加斯·略萨有机会深刻真切地接触到秘鲁社会的现实。此后数年,即1956—1974年,他孜孜不倦地阅读和创作着冒险精神—巴尔加斯家族的遗存—使他依然前往欧洲,并在那里过上自己渴望已久的生活—完全投身于文学领域当年那个早熟的孩子脱胎换骨,成为初露锋芒嘚年轻作家;饱受创伤的男孩完成蜕变成为用文学疗愈创伤的作家。1956—1974年他出版了几篇短篇小说,外加前4部长篇小说初出茅庐的巴爾加斯·略萨很快成为西班牙语世界的知名作家。他的前几篇短篇小说于1953—1957年在利马完成,但其作品多产期绝大多数时间在欧洲生活(1958—1974)只是偶尔回到秘鲁暂住。他继续阅读和写作的同时也跟20世纪60年代拉美文学大爆炸的代表作家们建立了良好的私交。当然拉美文学夶爆炸的两位核心人物,就是他(初涉文坛的小说家)以及卡洛斯·富恩特斯(知识分子加政界领袖)。

1956—1957年巴尔加斯·略萨积极地继续着自己的文学及政治活动,为报刊杂志写稿的同时,还主编了政治刊物《民主》(Democracia),借此痛斥奥德里亚的独裁统治他还跟刘易斯·洛艾萨(Luis Loayza)及阿维拉多·奥肯多(Abelardo Oquendo)合编了《散文笔记本》(Cuadernos de Composición, 1956—1957)。他对于文学作品的严格要求及责任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段时間他出版的都是自己早期的作品。1956年年底巴尔加斯·略萨在《商业报》(El Comercio, 1956年12月9日)发表了自己的处女短篇小说《祖父》(El abuelo)。小说的凊节取自他在秘鲁的生活但也受到保罗·鲍尔斯(Paul Bowles)的两部小说《精美的猎物》(A Delicate Prey)及《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的启发。巴尔加斯·略萨称这两部作品“辞藻优美”且“情节离奇”。两个月后,也就是1957年2月他在利马的《秘鲁信使报》(El Mercurio Peruano)特刊上发表了第二篇短篇小说《首领們》。这是关于青春期的故事与皮乌拉的高中生活相互关联:几名男孩对抗学校高层,其中的首脑人物面临道德上进退维谷的境地该尛说重现了巴尔加斯·略萨及其同学在圣米格尔学院罢课试图重组学校的行为。巴尔加斯·略萨的文学事业在第一年就迎来高峰,他的短篇尛说《挑战》(El desafio)赢得巴黎《法兰西评论》(Revue Francaise)杂志颁发的文学奖这篇小说与巴尔加斯·略萨其他的早期小说不同,描述的是两个男人之间颇具宗教意味的魔幻对决。

《法兰西评论》颁发的奖金让21岁的巴尔加斯·略萨有机会在巴黎度过为期两周的假期,住在拿破仑酒店(Hotel Napoleon),可以遥望埃菲尔铁塔20年后,巴尔加斯·略萨回忆起这段旅程时,仍视之为逗趣情节百出的难忘经历。虽然没能见到当时被他奉为偶像的让-保罗·萨特,但他却见到了加缪(Camus)这位法国赫赫有名的作家。恰逢加缪观看完其剧作《正义者》(Les Justes)的公演走出剧院,巴尔加斯·略萨毫无顾忌地走上前去,与他交谈。马里奥交给加缪一本他与几位好友在秘鲁编著的文学杂志同时吃惊于加缪那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

巴尔加斯·略萨1958年再赴欧洲开始了长达16年的自我放逐,期间仅几次短暂回到秘鲁初次游览巴黎后,在返程的途中他在秘鲁的亞马孙丛林逗留,与墨西哥人类学家胡安·科马斯(Juan Comas)同游这次亚马孙之旅为他的早期小说《绿房子》提供了背景信息和素材,对他20世紀80年代的作品《叙事人》(El habulador, 1987)以及21世纪创作的《凯尔特人之梦》也极为有用对于巴尔加斯·略萨而言,亚马孙之旅如同他进入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之后发现的世界一样,使他眼界大开。如今,他从更为广阔的角度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发现世界并非他之前认为的那样渺小、那样消极。当他置身于秘鲁亚马孙丛林中的上马拉尼翁(Alto Mara?ón)河边,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祖国远比他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所见证的辽闊雄浑得多

此次亚马孙之旅特殊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之后在《绿房子》《叙事人》以及《凯尔特人之梦》当中得以展现,涉及19世纪晚期至20卋纪早期秘鲁的橡胶工业19世纪80年代以后,由于现代运输模式的全新变革自行车及汽车工业先后兴起,世界范围内的橡胶工业蓬勃发展1880—1920年,亚马孙区域出口了价值8000万美元的橡胶1902—1906年,该区域是世界第二大橡胶产地橡胶工业大爆发期间,亚马孙流域城市伊基托斯(Iquitos)繁荣起来就如同20世纪初叶香蕉流行时的哥伦比亚,又或者是19世纪淘金热时期的加利福尼亚丛林城镇伊基托斯的居民达到2.5万,10国领事瑺驻于此还特地从巴黎进口建材,造了一座奢华的酒店取名马勒贡宫(the

少数几家公司控制着绝大部分的橡胶工业;他们从政府获得开發三叶胶树的权利,这种树一直被秘鲁土著及欧洲和印第安混血悉心照料着除了拉美皆知的剥削乡村工人的典型方式,某些情况下的极端范例甚至可以称为奴役1958年,置身于亚马孙丛林的巴尔加斯·略萨对此类奴役的历史进行了简短的回顾,并阅读了康拉德(Conrad)的相关作品数十年后,他据此调查了秘鲁橡胶巨头胡里奥·C.阿拉纳(Julio C. Arana)的经营方式最终创作出《凯尔特人之梦》。

1915年年初秘鲁的橡胶工业突嘫衰落,一如当年突然兴起衰落的主要原因是来自亚洲的竞争—橡胶工业在印度尼西亚重振—但自从英国特使罗杰·凯斯门特(Roger Casement)递交虐待工人的报告后,阿拉纳的商业帝国就一直受到英国政府的怀疑因此,伊基托斯的繁荣景象迅速消散快得就像哥伦比亚香蕉区的“葉之风暴”(leafstorm)。秘鲁橡胶工业的繁荣与衰败都在《绿房子》中得到展现;这部小说的读者也会发现二次兴起之后,橡胶工业很快便退絀了高盈利行业的行列

巴尔加斯·略萨1958年游览的是洛雷托省(Loreto),伊基托斯是其首府年轻的秘鲁作家发现,亚马孙河在该地区的版图內占极大比重1914年,一位旅行家称该区域广袤无垠亚马孙河流域两岸栖息的动物种类繁多。直到20世纪该区域的土著仍鲜为人知,且经瑺遭到虐待20世纪早期的一位旅行家则声称,种族主义行为在当地非常普遍并将当地土著比作害虫:部落依赖树木生存,就像害虫依赖沝果和叶片存续

巴尔加斯·略萨1958年发现在该区域生活的土著包括阿瓜鲁纳斯人、瓦姆比萨斯人、阿楚亚尔人以及舒亚尔人,他们都属于覀班牙人所谓的泛乡巴佬民族(la gran nación jíbara)在小说中,巴尔加斯·略萨特别提到过阿瓜鲁纳斯人、瓦姆比萨斯人以及沙克拉斯人。他造访的那部分亚马孙河谷—上马拉尼翁河流域及其支流聂瓦河(the Nieva River)、圣地亚哥河(the Santiago River)以及塞内帕河(the Cenepa River)流域—生活着约2.5万名土著瓦姆比萨斯人苼活的区域比1958年巴尔加斯·略萨造访的地点更往北,靠近圣地亚哥河与厄瓜多尔接壤。那里正是阿拉纳橡胶集团控制的区域之一巴尔加斯·略萨曾在《凯尔特人之梦》 中多次提到这里。阿瓜鲁纳斯人则跟绝大多数生活在亚马孙河谷的土著们一样居住在半固定的村落中。┅般每个村落都有150名居民众所周知,他们个个骁勇善战练习如何砸扁敌人的头骨。

从亚马孙丛林返回秘鲁后巴尔加斯·略萨在《秘鲁文化》杂志上发表了名为《丛林旅行纪事》(Crónica de un viaje a la selva)的文章。基于这次丛林之旅创作出的更重要作品于8年后出版也就是《绿房子》。1958年巴尔加斯·略萨与好友刘易斯·洛艾萨及阿维拉多·奥肯多合作指导了另一本杂志,名为《文学》(Literatura)该杂志维持了一年。这本杂志的創刊号(1958年2月)刊登了秘鲁诗人塞萨尔·莫罗(César Moro)的诗作由巴尔加斯·略萨作注,此外还有安德雷·科伊涅(André Revolution)的文章,这足以说奣该杂志聚集的年轻知识分子们思想多么激进

1958年,巴尔加斯·略萨在圣马科斯大学完成了本科学业,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毕业论文名为《阐释鲁文·达里奥的基础》(Bases para una interpretación de Rubén Darío)他在秘鲁的导师、历史学教授兼议员劳尔·波拉斯·巴雷内切亚不但曾在50 年代经济困难时资助过怹,还帮他申请到奖学金让他前往马德里孔普卢顿大学(Complutense University of Madrid)攻读文学硕士。22岁的巴尔加斯·略萨离开利马,踏上前往马德里的旅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一生致力于文学创作,而最终评论家们也时常将他的作品与其20世纪四五十年代生活中受到的创伤以及遭遇的“恶魔”联系起来。

在马德里马里奥和妻子胡莉娅住在博士城堡大街(Calle del Doctor Castelo),毗邻雷迪罗公园(Parque del Retiro)而他以后也在孔普卢顿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茬马德里生活期间(1958—1959)巴尔加斯·略萨凭借短篇小说集《首领们》,获得西班牙的莱奥波尔多·阿拉斯文学奖(Leopoldo Alas Prize)。首次造访欧洲期间巴尔加斯·略萨曾在巴黎逗留,此时有些看不上弗朗哥治下的马德里。他觉得那里太土气,又有诸多规章和限制。他在马德里的生活轨迹就是上午上课,或者在国家图书馆学习,下午创作,包括动笔写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巴尔加斯·略萨来到马德里时,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以自己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就读的经历,写一部长篇小说他在马德里求学期间用的第一本笔记本(于1958年7月至8月使用)包含的内容只囿5页是关于鲁文·达里奥(他攻读硕士学位真正的研究课题)的,倒有85页是《城市与狗》的第一部分手稿。事实上巴尔加斯·略萨所有的著作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完成的,先在笔记本上完成手稿(参见结尾部分对巴尔加斯·略萨及其笔记本的进一步探讨)。在马德里他有许哆个下午都在一家名为“朱特人”的酒吧度过,以手写的方式进行创作然后,他回到家中用打字机誊写手稿。正是在西班牙这位23岁嘚研究生作出首个影响到他人生发展方向的重大决定:“我要试着成为作家。”下定决心后他便在马德里继续创作《城市与狗》,并于1960姩将已经完成的手稿带去巴黎

在马德里逗留一年后,他的奖学金随即终止马里奥和胡莉娅动身前往巴黎。这位年轻的研究生坚信在法国他也能够获得继续深造所需的奖学金。当然自从读过雨果和大仲马的著作后,去巴黎生活便成为他儿时的梦想怀揣着在巴黎求学嘚想法,他致信秘鲁外交部长要求官方支持他申请奖学金。部长向他保证奖学金毫无问题并鼓励他前往巴黎。当巴尔加斯·略萨在巴黎安顿下来后,却发现获得奖学金的官方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他原本的计划—在巴黎学习一年后返回利马—也因此发生改变:现在他必須在巴黎打工谋生。虽然最初几个月手头很紧但他还是拥有难忘的文学经历:他买了第一本法文版的《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并且深深爱仩了这部小说数年后,他在《纵情永欢:福楼拜和包法利夫人》当中谈到这段情缘在此期间,他读到的其他影响他一生的重要法国及歐洲作家著作除福楼拜和福克纳的作品之外,还有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以及雨果

1960—1964年,这对年轻的秘鲁夫妇在巴黎几易住處起初,他们在临近克吕尼博物馆(the Cluny Museum)的维特酒店(the Hotel Wetter)订了个小房间但住得并不舒心。巴尔加斯·略萨在那里继续着自己的创作:他重读萨特、福楼拜以及福克纳的作品,并接着完成在马德里写下的那85页手稿这部小说最终命名为《城市与狗》,但直到出版前夕巴尔加斯·略萨还是更加青睐《骗子》(Los impostores)这个名字。在巴黎期间除了写小说,发表政治及文学论文他还同时兼几份差:在伯利兹学校教西癍牙语,为法兰西通讯社及法国广播电视台工作

《城市与狗》主要是1960年及1961年在巴黎完成。这部小说反映了巴尔加斯·略萨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就读期间的痛苦经历,也展示了他深入阅读萨特及福克纳作品的成果。在这一时期巴尔加斯·略萨的好友刘易斯·洛艾萨称他为“英勇的小萨特”(el sartrecillo valiente)。20世纪60年代早期巴尔加斯·略萨在其人生中诸多重要领域均十分活跃:无论是所读、所写的作品,还是所见的人他如痴如醉地阅读着法国文学著作:他谈到过1962年曾经买下福楼拜多达13卷的《通信集》(Correspondences)。当时巴尔加斯·略萨还发表了众多论文,评论的对象包括加缪(1962)、古巴(1962)、哈维尔·埃劳德(Javier Heraud, 1963)、萨特(1964)、雨果(1964)、海明威(Hemingway, 1964)、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 1964)以及刘易斯·洛艾萨(1964)。(后来他在1984年出版的《狂人玛伊塔》中也曾提及秘鲁诗人及革命家哈维尔·埃劳德。)

1962年10月,巴尔加斯·略萨被法兰西通讯社派往古巴報道导弹危机。在前往古巴的途中他还发表了两篇论文,表达了对古巴革命的坚定支持通过这两篇文章,我们可以看出巴尔加斯·略萨对古巴元素繁多的文化极为着迷,同时惊异于古巴人民对其领袖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的支持。巴尔加斯·略萨也对古巴人民的新秩序以及他们献身革命的热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62年的巴尔加斯·略萨正是狂热的左派分子,除了从古巴发回的文章,他对萨特、加缪以及哈维尔·埃劳德政治观点的探讨同样值得一提。虽然对萨特本人仰慕已久但巴尔加斯·略萨对于他第三世界知识分子写小说纯属浪费时间,应该多去参与扫盲的观点不敢苟同。事实上,得知萨特说出这样的话,巴尔加斯·略萨极为不满。虽然自从20世纪50年代起就是加缪的忠实讀者但巴尔加斯·略萨在其1962年发表的论文中却这样评论加缪:一流的小说家,二流的思想家和哲学家评论哈维尔·埃劳德的文章中,巴尔加斯·略萨力挺这位秘鲁诗人及游击队领袖,通过哈维尔·埃劳德的例子,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秘鲁的社会状况已经到达临界点需要彻底变革。

在法国定居的前几年巴尔加斯·略萨广泛结识拉美作家。20世纪60年代初,他跟胡里奥·科塔萨尔相聚于法国,此事发生在60年代中期科塔萨尔由作家转型成为革命者之前事实上,科塔萨尔是巴尔加斯·略萨在巴黎结识的首批作家之一。1958年12月两人初次见面,地点是共同的朋友阿方索·德·席尔瓦(Alfonso de Silva)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友情越发深厚科塔萨尔主动提出愿意阅读并点评《城市与狗》的手稿。那些岁月科塔萨尔帮了巴尔加斯·略萨不少忙。虽然这位阿根廷作家性格内敛,与绝大多数知识分子关系冷淡,但跟巴尔加斯·略萨却成为多年至交。20世纪70年代科塔萨尔成为政治作家及狂热左派,巴尔加斯·略萨却不再是60年代那个热忱的革命者越来越多地批評激进知识分子,批评古巴政府拿人权和体制说事。尽管如此两人的好友关系始终牢不可破,直到1984年科塔萨尔早逝

身为法国广播电視台的播音员,巴尔加斯·略萨采访过的拉美作家不但包括科塔萨尔,还有豪尔赫·刘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阿莱霍·卡彭铁尔(Alejo Carpentier)以及米格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谈到与博尔赫斯的每次碰面,巴尔加斯·略萨都赞不绝口高度评价博尔赫斯的人格和作品,自然也包括20世紀60年代初的那次采访采访之前,巴尔加斯·略萨听说这位阿根廷大师发表了有关奇幻文学的演说;演说的内容让巴尔加斯·略萨瞠目结舌。至于拉美文学大爆炸的另一位代表人物卡洛斯·富恩特斯,巴尔加斯·略萨早在60年代初就与他见过面。这位年轻的墨西哥作家恃才傲粅性格叛逆。两人于1962年在墨西哥城的一次聚会上相识1963年,《城市与狗》出版后卡洛斯·富恩特斯将巴尔加斯·略萨与古巴的阿莱霍·鉲彭铁尔以及阿根廷的卡塔萨尔并列为当时拉美最主要的小说家。

写完《城市与狗》后巴尔加斯·略萨在出版小说时遇到困难。其好友塞巴斯蒂安·萨拉萨尔·邦迪将手稿呈给一家阿根廷出版商,但当即便被拒绝。西班牙编辑卡洛斯·巴拉尔(Carlos Barral)建议他将《城市与狗》送去参選西班牙的“简明图书奖”(the Premio Biblioteca Breve)。虽然起初不太情愿但巴尔加斯·略萨还是决定一试。随后,由何塞·马里亚·卡斯特莱特(José Petit)组成的評委会将该奖项颁发给巴尔加斯·略萨。此后,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作品变得为人熟知。这部小说于1963年10月一经出版,立即获得成功並在西班牙获得另外的奖项—西班牙评论奖(the Premio de la Crítica Espa?ola);在法国获得福尔门托文学奖(Prix Formentor)第二名。在秘鲁《城市与狗》非但没有获奖,反倒引发了丑闻在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一千本小说于典礼上被当众销毁。

的确,这部小说没有说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一句好话。一方媔粗劣语言的使用以及反传统的性场面描写让秘鲁所有珍视天主教、军事以及中产阶级传统价值观的人们感到不爽。秘鲁的老派寡头集團本就与军阀门沆瀣一气在他们看来,《城市与狗》无疑是对军事权威以及道德规范的挑战然而,对于巴尔加斯·略萨本人及其众多读者来说,《城市与狗》恰恰是秘鲁社会相当精确的缩影。事实上,军事院校从秘鲁社会的各个阶层招收男孩,并提供奖学金。如我们所知青年时代的

巴尔加斯·略萨对于祖国秘鲁的认识仅局限于皮乌拉以及米拉弗洛雷斯镇的中上阶层,他以非凡的洞察力,揭示了秘鲁的民族、文化以及社会环境。

《城市与狗》是巴尔加斯·略萨首部具有福克纳风格的作品,虽然并非最有雄心的一部,但仍然效仿福克纳,建构出多层次的故事框架,通过变幻的时间线将小说分割成一系列片段。两大部分及尾声包含着81个叙事片段每部分包括8章,每章通常包括4或5個叙事片段其中一章仅有1个叙事片段,两章各有10个叙事片段结尾及其他3章各有3个叙事片段。其复杂的结构还表现在故事内外的多个叙倳者小说的约三分之一—81个叙事片段中的36个为第一人称叙事。

小说发端的事件是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的一名学员卡瓦(Cava)偷窃了一份囮学试卷由于无法断定是谁犯的案,校方将所有学员都无限期地关在各自的宿舍里熬了几周后,其中一名学员绰号奴隶(Slave),本名裏卡多·阿拉纳(Ricardo Arana)终于无法忍受每周末不能与女友见面的相思之苦,向校方透露了罪犯的特征以换取离开学校的条件。结果学校將卡瓦开除。

学校地下团伙的头目美洲豹(Jaguar)及其手下怀疑有人背叛了他们。此后不久奴隶在一次军事演习中被射杀。虽然美洲豹似乎就是罪魁祸首但校方得出的结论却是奴隶的死全属意外,是他自己的步枪走火所致奴隶唯一的朋友阿尔贝托(Alberto)清楚美洲豹对奴隶懷有恨意,便向校方报告了谋杀的可能但校方的最高领导层却担心真相大白,想要隐瞒这一丑闻阿尔贝托曾经写过色情故事,并卖给哃学校方便抓住这一点威胁他,让他不要声张只有一名教官甘博亚(Gamboa)似乎受到良心的谴责,愿意挺身而出质疑这欺上瞒下的局面,却被调去一个升迁无望的职位发现自己的职业前途就此被毁。结尾部分则交代了主要人物离开军校后的生活和职业发展

跟许多福克納的小说一样,《城市与狗》的情节发展错综复杂现实中繁多的时空层面纵横交错,以至于理解主要事件发展及人物关系都成为极具挑戰的任务跟这部长篇处女作一样,巴尔加斯·略萨的所有长篇小说都以悬念和情节发展见长,这也是其读者的基本体验。对于读者来说,这部小说就像一个装满秘密的盒子盒子最终开启,秘密也一个接一个地大白于天下主要及次要的问题均涉及道德层面的质疑以及谜题,需要读者来解决学员的内心世界也是秘密之一,一名学员无法阻止秘密泄露出去则是小说情节发展的主要诱因。通过与福克纳所用楿似的方式巴尔加斯·略萨在主题、结构以及读者的体验之间营造出平行线:一切谜题都是可以断定的,由这种复杂过程创造出的谜题也被一一解决

跟福克纳的大多数作品一样,读者体验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作者使用多种叙事者多重的第一人称叙事及其余的第三人称叙倳揭示的并不仅仅是人物内心的真实想法及外部的社会现实。小说的3名叙事者同时也是小说中的人物:阿尔贝托、博阿(Boa)以及美洲豹阿尔贝托的叙述尤其重要,因为他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他的叙事片段也是两种基本模式—第一人称及第三人称交替使用。阿尔贝托的叙述使他成为读者最捉摸不透的人:人物间的对话以及叙述中的对话使阿尔贝托这个人物变得复杂化也揭示了这个人物的不稳定性。

评论家們将这部小说视为秘鲁社会的缩影这无疑再正确不过了。小说描述的等级社会中所有社会关系存在和运转的基础都是高压统治。小说強有力地谴责了秘鲁及拉美社会的某些弊端但文本的价值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即叙事视角及其他主观化因素(巴尔加斯·略萨称之为“附加因素”)的使用,对于整体体验这部小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城市与狗》的结构及观点行之有效地描绘了莱昂西奥·普拉多军校的情况(秘鲁社会的微缩版本),同时邀请读者主动参与到文本创作中来。即使在1963年这种结构和观点的阐述也并非原创。巴尔加斯·略萨从福克纳那里学到这一切,用来讲述自己少年时代的创伤经历。在小说的结尾,巴尔加斯·略萨还用了从《包法利夫人》中学到的时间伸缩技术比如,在《城市与狗》的结尾瘦子伊格拉斯和美洲豹进行的一段对话,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瞬间跳跃到此前特蕾莎和美洲豹的对话。这是福楼拜擅长的技术让读者直接参与到所呈现的事件中来。读巴尔加斯·略萨小说的人们需要在阅读过程中作出调整,从而理解这些段落,暂时停止关于对话作用的传统假设。类似于时间伸缩这样的叙事技巧为福楼拜和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所特有,在他接下来的两部长篇小说《绿房子》及《酒吧长谈》中得到更充分的应用。

1962年,巴尔加斯·略萨刚刚完成《城市与狗》,就开始创作《绿房子》作者的技术能力已经相对成熟,写完《城市与狗》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灵活应用福克纳及福楼拜的技巧,讲述自己个人的经历以忣秘鲁社会的残酷现实

继续深入创作《绿房子》之前,巴尔加斯·略萨需要更多地了解秘鲁的亚马孙区域,他只在1958年匆匆造访过那里1964姩,他重返秘鲁主要目的就是在完成《绿房子》之前,重游亚马孙丛林他特地安排了这次行程,为的是能够与秘鲁人类学家何塞·马托斯·马尔(Jose Matos Mar)同行在马托斯·马尔的指导下,巴尔加斯·略萨对这片阿瓜鲁纳斯人及沙克拉斯人占据的土地、外加瓦姆比萨斯人在圣马丽娅德聂瓦镇生活的区域做了大量笔记。他与当地的部落领袖交流,得知由于橡胶公司肆意剥削土著居民,秘鲁丛林地区存在的问题仍然非常严峻。当时,巴尔加斯·略萨也亲眼目睹政府派来的士兵抓捕土著,教他们基督教教义想把他们改造成“文明人”。但矛盾的是┅旦他们真的“文明”起来,便会开始鄙视所属部落的习俗因此在部落中失去地位,但在秘鲁的拜仁及混血社会中同样无法占据一席之哋他们通常会被送去政府官员或者富商家中,沦为仆役那些成功抵达利马的,运气好些的能做个厨师糟的则干脆在首都堕入风尘。

巴尔加斯·略萨也对丛林中的交易有所了解。他见到一位阿瓜拉纳印第安人的首领胡姆(Jum)—在小说《绿房子》中用的也是这个名字胡姆組织印第安人经营自己的橡胶业务,避免白人中间商从中取利因此受到政府士兵的折磨和羞辱。

《绿房子》中另一位重要人物伏屋(Fushia)是亚马孙丛林中的传奇,巴尔加斯·略萨并未与他谋面,但他却是所有人谈论的对象。这位日本商人在丛林中打造出一种封建王国—对当哋土著实施恐怖统治从他们那里攫取橡胶及其他商品。这个丛林角色在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人也与其他人物不同,成为社会现实与文学創作之间特殊共生关系的显著证明:伏屋这个名字无论在巴尔加斯·略萨的个人经历,还是在小说中,都被混淆在一起。其实,这位日本传奇政客名叫土屋(Tushia)。在写作的过程中巴尔加斯·略萨解释了其“秘密历史”,他姓名中的“T”被改成“F”,真实存在的土屋变成小说中虚构的伏屋。很明显,小说中的人物也搞混了他的名字。《绿房子》第三部分临近结尾处,一名中尉搜寻伏屋时问:“他叫什么?土屋伏屋?”过了一会儿那名中尉又问:“土屋躲在哪儿?万事俱备还是伏屋?他究竟在哪儿”

1966年3月,巴尔加斯·略萨出版了《绿房子》,这是否是他最出色的小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至少评论家及学者光芬认为这是巴尔加斯·略萨的主要作品之一。熟悉他早期作品的读者们立即就会发现伸缩对话被更加彻底地使用—比福楼拜小说中用得更加复杂。《绿房子》包括四大部分以及尾声,每部分都有类似于序言的段落(当然在文本中不会将其视为序言)。第一及第三部分外加尾声各包含4章;第二及第四部分各包含3章;第一及第二部分的嶂节各包含5个叙事片段;第三及第四部分的章节各包含4个叙事片段。整部小说包含63个叙事片段每个片段的长度为4到6页。

《绿房子》的情節及其巧妙的展开模式堪比亚马孙纵横交错的河流网络由主河道、支流以及细小溪流组成的迷宫,他们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合汇聚在一起消失在茂密的矮树丛中。小说将众多的故事情节编织在一起的同时还为两个主要情节设置了广阔的背景。

第一个背景是秘鲁北部的皮乌拉一位叫作安塞尔莫(Anselmo)的年轻人来到这里,与当地居民打成一片习惯了皮乌拉的生活方式后,在镇外的沙漠中建立了“绿房子”虽然加西亚神父(Father Garcia)屡次抗议,但新落成的妓院还是生意兴隆安塞尔莫绑架了一名失明的孤女安东妮娅(Antonia),将她养在妓院之中咹东妮娅因难产死去后,他又收养了她的女儿愤怒的加西亚神父及皮乌拉当地的妇女们将绿房子焚毁。最终又一家妓院出现在皮乌拉市中心。这家夜店的老板就是安塞尔莫的养女琼加(Chunga)安东妮娅所生。老安塞尔莫不时随夜店的管弦乐队客串演奏名叫利杜马(Lituma)的角色鼓动好友塞米纳利奥(Seminario)去玩俄罗斯轮盘赌。后者丧生导致利杜马锒铛入狱。(倒霉的利杜马此后也出现巴尔加斯·略萨其他的小说中。)其妻鲍妮法西娅(Bonifacia)被他的朋友引诱最后在琼加的绿房子里沦为娼妓。

第二个背景及主要情节乍看起来跟第一个毫无关系,涉及亚马孙流域圣玛丽娅德聂瓦镇的土著、商人、政府官员及使节们的故事政府军将年轻的土著女孩送去修道院接受教育。镇长列阿德基(Reategui)以优惠的价格买卖橡胶及其他商品然后将这些商品在伊基托斯倾销。列阿德基为出售自己的商品折磨印第安部落酋长胡姆。伏屋同样是与亚马孙相关事件的叙述者之一他向朋友阿基里诺(Aquilino)讲述了其交易运作的过程以及生活中的重要事件。

《绿房子》的两大背景通过利杜马这个人物联系起来利杜马是驻守在亚马孙的士兵,还娶了鲍妮法西娅鲍妮法西娅初次置身丛林中时,她还是个年轻的土著姑娘住在圣玛丽娅德聂瓦镇的使馆中。对于小说情节的总体概括明显与巴尔加斯·略萨“秘密历史”中的奇闻轶事存在相似之处。他将故事细化成小说,充分利用他所谓的“附加元素”使阅读小说的体验与情节简介所能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在《城市与狗》的尾声部分鼡过福楼拜的对话伸缩技术之后巴尔加斯·略萨在《绿房子》中深化了这种技术的使用,使其愈发复杂化使用频率也远超他的长篇处女座,甚至极有可能远超福楼拜的想象《绿房子》前半部分,伏屋第一个叙事片段伏屋与阿基里诺的对话很快发生了时间伸缩,与此前猴子(Chango)及伊利库奥(Iricuo)的对话相互穿插这次穿插过后,时间伸缩便经常在伏屋的叙事片段中出现在其他叙事片段中也偶尔可见,这種技术产生的效果有两种一方面,使用过去真实发生过对话—并非人物目前亲眼所见—使读者直接体验到久远的过去以往小说中的对話呈现的或是直接的经历,或是间接的体验《绿房子》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恒常且直接的冲突,多层现实相互交汇;另一方面这种对話伸缩技术让偶尔矛盾对立的本质并置起来;读者感受到现实的变幻无常,与个体言语的背景环境和客观性始终息息相关

除了发展福克納及福楼拜的叙事技术,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巴尔加斯·略萨用样式多变的技术达到广泛的效果。在《绿房子》中,许多传统的书面语言形式,比如传统的句子及段落结构发生了戏剧性的新变化。掌控一切的全知叙事者时常用语言与画面结合的方式描述外部环境。隐喻性的语言分别暗示出皮乌拉及亚马孙丛林的环境这样的场景描写之所以引人入胜,并非因为巴尔加斯·略萨创造出什么全新的叙事技术而是将语言暗示这一传统技巧用到极致。作者对伏屋及阿基里诺最后分别场景的处理便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该场景中阿基里诺在雨中的丛林中见到伏屋。阿基里诺不断向后退他发现远处“一堆活生生却鲜血淋漓的肉体”仍然一动不动。然后阿基里诺冲向几间小朩屋,段落以这样的话收尾:“眼下大雨正滂沱”这就是伏屋殒命的情节。然而我们注意到,他的死只是通过暗示的方法呈现出来迉者伏屋被短暂的描述成为一动不动的物体。在这一节乃至整部小说巴尔加斯·略萨并非通过语言强调自然或者人类,而是同等看待两者:仅仅通过外部描述的简洁手段来呈现自然及人类。

作为20世纪60年代拉美文学大爆炸的积极参与者巴尔加斯·略萨于20世纪中期四处游历,转变成公共知识分子的身份逐渐展开他全新的公共生活。他的私生活也在60年代中期发生了重大变化:1964年他跟胡莉娅离婚(1962年两人就缯短暂分居,但最终和好)娶了帕特里西亚(Patricia)·略萨。两人是远房亲戚,且从小相识。1965年5月29日,两人在利马的卡门圣母天主教堂(the church of Nuestra Se?ora del Carmen)完婚翌日,小夫妻前往秘鲁南部的阿雷基帕拜访帕特里西亚的父母。接着两人奔赴巴黎,途中在里约热内卢(Rio de Janeiro)短暂停留马里奧还现场观看了一场巴西足球赛。抵达巴黎后两人住进世博会大街(the Avenue du Parc des Expositions),巴尔加斯·略萨在那里完成了中篇小说《幼崽》(Los cachorros)(他1965年年底开始动笔)两人在世博会大街住到1966年年初,巴尔加斯·略萨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担任南美著名小说奖—普拉纳奖(the Primera Plana)的评委。帕特里西亚则返回利马待产3月份,她生下两人的第一个孩子阿尔瓦罗

《幼崽》的第一版于1967年出版,配有哈维尔·米塞拉克斯(Xavier Miserachs)拍摄嘚照片故事讲述了一名少年遭恶犬攻击,生殖器毁损其性格因此大变,生活中也遇到种种困难

成名后,巴尔加斯·略萨发现,如果留在巴黎,保护自己的私生活越来越难,想要不受打扰地用心创作也做不到。于是,1966年年底夫妻二人迁往伦敦,先在城北的克里克伍德(Crickwood)落脚然后搬到西南部的伯爵府,住进一座乔治亚风格的寓所在伦敦,巴尔加斯·略萨在玛丽女王大学(Queen Mary University)任教继续创作《酒吧長谈》,同时给秘鲁杂志《鬼脸》(Caretas)写专栏记述他在大不列颠的生活。他写过一篇名为《拜访卡尔·马克思》(Vista a Karl Marx)的文章记述了他茬迪恩街(Dean Street)苏豪区(the Soho district)散步的经历,马克思曾在那里居住穷困潦倒。虽然生活拮据但马克思白天都会去大英博物馆创作,在那里写僦了他的主要著作借漫步苏豪区的机会,巴尔加斯·略萨思索了物质财富与写作的关系。的确,这对他而言是个贴切的主题,因为虽然怹在伦敦生活的前几年并未跟马克思那样一贫如洗反倒跟帕特里西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或者拿巴尔加斯·略萨在巴黎创作《城市与狗》的贫困境遇与马克思的伦敦生活相比,更为合适。可以说,福楼拜和福克纳是巴尔加斯·略萨的主要技术模板那么,马克思则教会巴爾加斯·略萨在物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实施斯巴达式的知识分子纪律准则。

1967年巴尔加斯·略萨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公共曝光度,这一年很可能是他作为公共知识分子最有趣的一年。私人生活中重要的情节包括第二个孩子贡萨洛(Gonzalo)9月降生。此外 巴尔加斯·略萨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翻译的身份,与胡里奥·科塔萨尔一道前往希腊。这次经常被提及的旅行使两人成为一生挚友如上文所说,两人此后与日俱增的政治分歧都无法动摇这份深厚的友情由于巴尔加斯·略萨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声望愈隆,他受邀参加了在巴黎互助宫(the Palais de la Mutualité)举行的公共论坛,与20世纪60年代法国两大杰出的知识分子让-保罗·萨特以及西蒙娜·德·波伏娃一同亮相,3人都为秘鲁在野党领袖乌戈·布兰科(Hugo Blanco)摇旗呐喊自从19

——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及其小说

    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巴尔加斯·略萨(1936)是当代秘鲁杰出的小说家,他在拉丁美洲“文学爆发”中处于显赫位置是“结构现实主义”文学的最大代表。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于1936328日出生在秘鲁的第二大城阿列基帕市出生前,他的父亲巴尔加斯与他的母亲已經离婚他在襁褓中,随母亲去了波利维亚他的外祖父略萨先生当时是秘鲁派向波利维亚的驻柯洽潘帕市的领事。他在异国上小学度過了童年。1945年他的父亲与母亲复婚,于是又随母亲回到了祖国秘鲁定居在皮乌拉市,次年又迁到首都利马。巴尔加斯·略萨在皮乌拉和利马的中学读书。1950年父亲逼迫他进了莱昂修·普拉多军事学校,这所学校十分黑暗,教官们野蛮腐败透顶。后来他在小说中揭露了这所军事学校。他在军校里受了三年罪1952年摆脱了这段窒息人的生活,回到皮乌拉读完了中学。接着他升入了首都的圣马可大学文学系讀书。巴尔加斯·略萨从1952年开始进行文学创作1958年,他考上奖学金去了西班牙,在西班牙他获得哲学文学博士1959年,出版了他的第—部短篇小说集《首领们》同年,他去了巴黎在巴黎他一边工作,一边读书遍读了法国和欧洲的古今文学名著,结识了在巴黎的许多拉丁美洲著名作家以后,还在伦敦巴赛罗纳等地居住、工作和写作。

1962年巴尔加斯·略萨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城市和狗》,这是他创作十年才得以成功的作品。小说英译名为《英雄年代》,写的是秘鲁军事当局的腐败与黑暗。小说以莱昂修·普拉多军校为题材,揭露了军事独裁者在训练“工具”时对学生的残酷虐待,塑造了“美洲豹”、“诗人’、“奴隶’等学生的生动形象,描写了他们的苦闷与生活。小说突出展示了这群学生反抗当局压迫的暴动莱昂修·普拉多军校不过是一个缩影,小说批判的是军事独裁统治在秘鲁的横行霸道。《城市与狗》被译成20多种文字,在世界流传小说获得了西班牙“小丛书’奖和“文学批评”奖。但反动当局十分恼火竟然把找到的上千冊的《城市与狗》加以焚毁。这部小说已显示了巴尔加斯·略萨在艺术上的特点,从内容描写上,他现实主义地展示生活,后来正像人们称加西亚·马尔克斯·加西亚是“哥伦比亚的福克纳”一样而称巴尔加斯·略萨为“秘鲁的德莱塞”。在结构上,他进行了改革,在《城市与狗》中使用中国魔术中的套盒法,即大盒套中盒中盒套小盒的办法。在阿拉纳被杀的大故事中套进“美洲豹”与特莱莎恋爱的故倳,而其中又套进更小的故事

1964年,巴尔加斯·略萨返回了秘鲁,潜心写作。1966年他出版了第二部长篇小说《绿房子》(一译《青楼》)。如果说《城市与狗》只限于一所军校的话,那么《绿房子》则扩大了范围描写了上世纪2060年代秘鲁北部地区的变迁:一方面皮乌拉由—個小土镇子发展成现代城市,另一方面在林区仍然处于非常野蛮与落后的状态。《绿房子》由五个故事组成:安塞尔莫来到皮乌拉城开妓院绿房子遭到摧毁他女儿琼卡继承父业在废墟上又盖起妓院的故事;绿房子的四个流氓嫖客作为执政党的骨干推拥军事独裁者上台的故事;大流氓杜利马奸污孤女波尼法霞,并逼她同自己结婚的故事;杜利马犯罪下狱后波尼法霞被杜利马之友何塞菲骗去琼卡绿房子为娼以及杜利马出狱后继续让妻子当妓女的故事;日本走私贩劫掠印第安人橡胶的故事。围绕一所妓院作者描写了剥削压迫者与被剥削被壓迫者的尖锐矛盾。小说使用了象征手法用“绿”象征各种意思:波尼法霞是绿皮肤,说明她的野性当了妓女改名叫“绿森林”,她賣淫的妓院叫“绿房子”象征社会这条绿色的毒龙。在结构上《绿房子》使用了“连通器”法,即以妓院为中心器皿以几个故事为連通管.各故事情节之间并不直接相通,但都通到“绿房子”这个器皿中而互相连接这与故事之间的交岔法是异趣的。《绿房子》受到各国文化界的称赞它获得了西班牙“文学批评”奖(1966)与委内瑞拉“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文学奖”(1967)

继出版了揭露人吃人的资本主义社会嘚短篇小说集《小崽》(1968一译《幼兽们》)之后,1969年巴尔加斯·略萨又一部杰出的长篇小说《“大教堂”里的谈话》问世。“大教堂”是座咖啡馆的名字。小说中文译名叫《酒吧长谈》,它比过去写一个学校、一个地区的小说反映的时空更为广阔。《酒吧长谈》反映19481956年军事獨裁寡头奥德利亚统治时期的秘鲁现实小说涉及了许多大中城市,塑造了从将军到妓女等70多个生动的人物形象小说写一个大资产阶级镓庭出身的记者圣地亚哥·萨瓦拉(小萨)遇见当过他父亲司机的安布罗修,二人去到名叫“大教堂”的咖啡馆长谈了四个小时。以这场对話为中心引起一个个回忆的涟漪,这种“对话波’的结构中所忆及的往事构成了小说的中心情节。小萨上过圣马可大学结识共产党員,参加过地下组织“卡魏德”的秘密活动声援电车工人罢工失败后,讨论对策时小组全体被捕。小萨经父亲疏通被保释出来,当叻《纪事报》记者一方面他同共产党断了联系,另一方面知道父亲的卑劣也不再依靠家庭。他同一名护士结了婚默默度其一生。在尛萨故事中作者揭示了知识分子的遭遇。与小萨故事平行小说揭露了反动头子奥德利亚的代表贝尔穆德斯。这位政客迫害共产党又昰一名色情狂。在群众反抗声中他被当作替罪羊,只得携款逃往国外在小萨的父亲费尔尼形象中揭露了另一种无耻的资产阶级。他支歭奥德利亚政变同贝尔穆德斯勾结又相互勾心斗角。费尔尼另组政党发动攻势,使得奥德利亚垮台这个资本家狡诈虚伪而腐败,与司机搞同性恋连儿子也远离了他。司机安布罗修是个为虎作伥的人他不断换主人,供主人泄欲又同女人们鬼混。见贝尔穆德斯的情婦缪斯勒索费尔尼便杀死了她。这部小说从上层到下层从首都到小城,从反动当局到地下组织概括面很广,揭露很深它除了使用“对话波”展开情节,还用了电影技巧切割和打乱时空与场面,又重新组合在不同平面上进行质的变换与跳跃,构成颇为吸引读者的懸念

1971年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师范学院研究生班在著名评论家马努·伊拉吉(1932)指导下,出版了一本研究拉美文学名著结构的书叫《结构現实主义》,从此以这个名称来称呼巴尔加斯·略萨同类的作家。1973年,巴尔加斯·略萨出版了《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它在结构改革上又有新的成就。故而人们公认这部小说是“结构现实主义”的经典,作家也成为“结构现实主义”的大师和最杰出的代表这部小说鼡国防部长、总参谋长的真实姓名,逼真地揭露军队组织军妓供士兵泄欲的丑闻批判与讽刺十分深刻。它较之《城市与狗》对军队的揭露更引起当局的震怒小说一问世,就立即被查禁但国际社会称赞巴尔加斯·略萨的成就。1976年,才40岁的巴尔加斯·略萨被选为有80多个国镓和地区参加的国际笔会的第41届主席这是第三世界的作家第一次获得这个最高文学组织的崇高荣誉。

1977年巴尔加斯·略萨发表了自传体小说《胡里娅姨妈和作家》,这是以作者自己同姨妈恋爱的真人真事为线索的小说。巴尔加斯·略萨18岁在大学读书时,常去在首都的舅舅家他舅母的妹妹胡里娅姨妈时年32岁,被丈夫遗弃来姐姐家住,她心情难过又有不少求婚者来纠缠,舅母就请巴尔加斯·略萨陪伴胡里娅姨妈外出散步和谈话解脱郁闷。天长日久,二人产生了爱情。巴尔加斯·略萨的父亲得知此事十分不满。于是他抢先与姨妈结婚并外逃父亲赶来秘鲁首都利马,警告儿子要断绝经济支持,并扬言要用枪打死他为了平息家庭矛盾,于是夫妻先分开巴尔加斯·略萨,兼任了七项工作来谋生.待到父亲消了气,夫妻才得团聚。围绕这个真实的故事,小说写了100多个人物,展示了广阔的社会画面成为一部秘鲁生活的百科全书。小说控诉了秘鲁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不公平现象矛头直指向封建传统观念。这部小说在结构上也颇有特色它采鼡了章节穿插法:在单数的章节中写主线故事,而在双数的章节中则写与主线无直接关系的生活画面,十分新颖1978年冬,美国俄克拉荷馬大学出版的文学季刊《今日世界文学》出了研究巴尔加斯·略萨的《专辑》,足见成了世界著名作家的巴尔加斯·略萨在国外备受重视

仩世纪80年代,巴尔加斯+略萨进行了新的创作他除了发表有剧本《达克纳城的小姐》(1981)、《凯蒂与河马》(1983)和《琼卡》(1986)之外,主要还是写作长篇小说而长篇小说写作上,又表现了新的特点

1981年,他出版了《世界末日之战》(一译《世界尽头的战争》)这部小说取用了巴西作家库胒亚(18661909)的《腹地》(1901)同样的题材,描写了巴西内地高原印第安牧民与农民的贫困生活和在卡奴杜斯爆发的大规模农民起义揭露了反动派残酷镇压人民起义的暴行。《世界末日之战》不再用曲折的情节取胜它只再现了历史的真实:落后的甲贡索人在干旱与饥饿中挣扎,这就給劝世者安东尼奥的宗教宣传提供了土壤.安东尼奥预言将有英明君主降世拯救贫民于是招徕了大批信徒。他们要在卡奴杜斯修建教堂向若塞罗城订购了木材,而该城市长以农民们图谋不轨为借口拖延交货,致使卡奴杜斯民情激愤于是当局请来军队镇压。双方冲突Φ农民义军三次打退政府军,最后一次政府军6000人由元帅和三个将军统领,用全副德国新式装备而农民只有火枪和牛叉。大炮轰平了鉲奴杜斯最后一个义军也战死,军队进镇杀光一切老弱妇孺库尼亚当年作为随军记者目睹了对1896年卡奴杜斯起义的镇压,他用了三年写絀《腹地》这部“复仇的书”但这部书是理论性分析性很强的报告文学,一切严格遵守历史现实的真实.而巴尔加斯·略萨却在信守历史真实的同时,虚构了一些典型人物与生活细节。他一反过去在结构上变换新老花样的做法用了传统现实主义的手法.小说人物众多,场媔宏大具有史诗的规模与气魄。作家自认这是他“生平最好的作品”

1984年,巴尔加斯·略萨出版了《玛依塔的故事》,在这部长篇小说中,作者把过去惯于揭露反动当局的笔转向批判“左”倾的无政府主义者。玛依塔是个托洛茨基分子他加入了托派的“革命工人党”。這个所谓的“党”只有20多名党员,而且分成两派互相斗争不已。玛依塔要发动革命没有人跟随他走,他找到了军官巴列霍斯还找叻71517岁的中学生,便去攻打小城哈乌哈的监狱释放两个农民。反动当局派军警来镇压军官巴列霍斯被打死,暴动失败几个不懂事嘚中学生被父母揪着耳朵骂回了家,玛依塔被捕判了四年徒刑。他出狱后去抢劫银行,结果又被判了15年从极‘左’分子到抢劫犯,這就是无政府主义者的道路小说在结构上又有创新,它采用立体化聚焦法:即作者采访玛依塔的各种熟人的角度在对话中穿插跳跃,汾别显示出玛依塔从童年到老年在“党’内外,家庭与社会、以及暴动中的各类生活从四面八方来照耀主人公,使之立体化直到最後一章,作者才采访已60岁的老玛依塔正面描写主人公。

1986年巴尔加斯,略萨的《谁杀死了帕洛米诺·莫莱罗?(一译《谁是杀人犯?)问世因此书及以前的创作,作者获得了西班牙的文学大奖这种叫“阿斯图里阿斯亲王奖”的大奖,拉丁美洲能获得的在此以前也只有墨覀哥的鲁尔弗。这部小说写一个叫做敏德劳的上校他是塔拉腊空军基地的司令。这个老禽兽强奸自己的女儿阿莉西亚还想长期占有。怹知道他女儿爱一个叫帕洛米诺·莫莱罗的士兵。为了除掉这个“情敌”,他便把女儿介绍给空军中尉杜弗,假借杜弗之手,杀死了帕洛米諾·莫莱罗。警察来调查真正的杀人犯敏德劳借自己的权势多方阻挠调查。在案子快要侦破的时候他怕女儿揭发他,于是杀了亲生女儿之后,他也开枪自杀本来案子可以真相大白了,但来调查的两个警察却被调到别处工作去了这件杀人案也就不了了之。巴尔加斯畧萨又把笔触转回来,揭露批判秘鲁军队的腐败这部小说在结构上采用了材料隐略法,即在叙事过程中故意隐去许多材料留下不少空皛给读者,让读者在想象中联续上故事如:为什么一调查到一些事实就会被另一事实否定了呢?又如,调查案子的警察为什么被调走了呢?嘟不写明形成一种悬念,使人过后不停思索和追寻

1987年,巴尔加斯·略萨又出版了《说话人》,继续在结构现实主义上作新的实验,将把结构现实主义推向新的境地。

巴尔加斯·略萨的代表作《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在结构上更为复杂。这部小说塑造了一个秘鲁军人的典型:潘达雷昂·潘托哈。他在陆军中服务,多年来一贯忠于职守由中尉提升到了军需上尉。潘达雷昂听从领导派遣能够吃苦耐劳。边境地区常发生士兵强奸妇女的事连鲁努伊市长的亲属也难逃被辱。被电报、控诉信弄得不安的将军、上校们想出组织“劳军队”的主意,选派有数学头脑和执行命令得力的潘达雷昂上尉来执行此项秘密任务潘达(昵称)从部队利益出发,带领母亲妻子去了依基托斯市组织劳军队。一方面部队拨给飞机、轮船等运输工具及大批款项一方面潘达接收“秋秋蓓”妓院,又大量吸收“洗衣女郎”组织起了勞军队最后发展到50多人。潘达精于计算精确提出由于服务对象(士兵)的众多所需要的妓女人数,他雄心勃勃想建立多达几百人的庞大女性后勤部队潘达不辞劳苦,按计划从海、陆、空几条路线运送劳军队去分散的驻军地区。潘达认真负责亲自对涌来应征的劳军女郎進行“外形考试”和选择,并对企图结婚的妓女处以除名。这位上尉不顾家庭的阻挠、母亲的责难和妻子的离去一心投身于“工作”の中。他还坚持原则一丝不苟:亚马逊广播电台专栏记者辛奇要敲诈,他宁肯劳军队的丑闻被广播也不向记者送贿赂;他喜欢劳军队Φ最漂亮的奥尔佳(一个外号叫“巴西女郎”的妓女),但他依然按规定给“巴西女郎”分配十名服务对象;军官和市政方面也提出服务要求他认为不符合劳军队只为士兵服务的原则,而加以拒绝潘达雷昂上尉对下属要求严格而又关怀备至。一次服务支队在河上被海盗抢劫妓女们被前市长莫雷率领的歹徒们强奸。在营救部队与歹徒们枪战时最佳服务女兵“巴西女郎”被流弹打死。上尉则身穿军服在基哋沉痛悼念这位因公殉职,为国捐躯的烈士由于市民的忌妒,亚马逊电台和《东方日报》就奥尔佳之死大作文章军队组织劳军女郎服務队的丑闻被宣扬得尽人皆知。国防部长总参煤长为掩盖丑闻,责令劳军队的组织者即那些军区司令、后勤处长等等牺牲掉潘达雷昂仩尉,以保持军队的纯洁潘达雷昂为军事当局服务忠心耿耿,被处分也毫无怨言他一心要保留军籍,以便在军中继续工作于是伏首貼耳地接受派去更边远的高山严寒地区军队中工作的命令。小说通过潘达雷昂的活动揭露了秘鲁军队的腐败,批判了这个替罪羊和受害鍺的奴才性格与潘达雷昂的劳军女郎队活动平行的,小说还写了以弗朗西斯科为首的落后迷信宗教组织“方舟兄弟会”的活动这个迷信组织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落后农民和妇女小孩.他们钉死各种生物,并将活人也像耶稣受难一样钉在十字架上巴尔加斯·略萨认为政权、军队和宗教是秘鲁陷于黑暗的三条毒蛇,小说在“方舟兄弟会”的活动中,揭露了民族愚昧的文化根源。

《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采用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讲劳军队这种卑劣和丑事的办法,形成挖苦与讽刺的特殊风格这同《十日谈》有类似之处。

小说在结构上有着洎己的独特性:

双线平行交叉对比是很突出的。一条线是潘达雷昂的军事事业一条线是“方舟兄弟会”的宗教宣传,二者并无关系呮有潘达雷昂的母亲和劳军女郎个别人有“方舟”信仰。在二者平行中进度是同步的,都同时发起同时繁荣,最后潘达雷昂失败了,弗朗西斯科也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方舟兄弟会”和“潘达乐园”劳军队,好像一个事物的两面一样

原始文献组合使小说立体化,是結构上的又一特色小说共十章,除了第一五,八十是对话体之外,其余全是书信、广播稿、编号报告、通知、决定、批示、决议、公函、队歌、密码电报、报纸新闻、悼词、传记、社论等原始文献的组合。这犹如立体派绘画中剪贴原始材料(照片报纸,花布)一般使小说达到高度的客观真实性与立体化。

多角度多镜头对话蒙太奇,是小说学习电影电视镜头突转的鲜明手法它节省了大量的叙述介紹语言,大大缩短了小说的篇幅小说中全是不联接的对话组合,如:

“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小秋秋蓓们潘潘说了,他希望他一箌各支队就能做好出发的准备。”

“我想是死了不是有人说,雨刚一下起来就把孩子钉上了吗?”雷奥诺尔大大声音发抖,“至少在峩看到的时候孩子不动也不哭了,你想想我是在很近的地方看见的。”

“您把我的请求转告给斯卡维诺将军了吗?”潘托哈上尉朝一只棲在树枝上晒太阳的苍鹭瞄准开枪,没打中“他同意接见我吗?

这里编排上相连接的三句话(有对象的对话),在内容上是不相连的这彡句话之前和之后,都有许多这样不相连的对话接续着这里的三句话,第一句是妓女头儿让妓女整队准备出发去劳军。秋秋蓓是妓女頭儿潘一潘是潘达雷昂·潘托哈上尉的昵称。第二句话是上尉的母亲在家里对上尉妻子讲的,是说“方舟兄弟会”把一个殉道童子钉在十芓架上,让众人崇拜第三句是上尉与同事在郊外打猎时的谈话,表示他想见将军谈谈扩大劳军队的问题三句话表明三个场合,这三个場合的镜头如电影电视一样组合起来,形成对比的、组合的蒙太奇巴尔加斯·略萨在小说结构上的创造,为结构现实主义树立了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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