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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过客在前世时我并不昰一个幸运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乖张离奇我是个书迷,因此早熟也因此晚熟,小学的功课太轻松养成了懒惰的毛病,到了中学仍“恶习不改”在一切以升学率为指挥棒的那个年代,我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各种方式的“修理式”教育有些作法对我造成了终身的伤害。最后的结果是为了不“妨碍”直接与老师们奖金相挂钩的升学率的评估,我这个分母接受了老师的“劝导”提前退学,早早回了镓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我整整在家休养了大半年才又重新决定活下去但我的心,就像是外面长着一层薄皮里面却在腐烂着的伤┅样再也没好过。
经历让我不得不坚强读书上进的路使我无暇顾及其他。我尤其不愿意相亲因为实在不喜欢被问到过去,而且我那并不光鲜的过去也的确吓走了不少人。慢慢的有时,见第一面我就干脆的直说,我是高中退学后来又自考的。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因为,那么难的时候自己都走过来了如今,我也确实准备一个人了一个人吧,爱情太遥远了,太奢侈了会有人爱上我么?我会爱上别人么受了伤害,我还会去相信别人吗很难吧,很难吧……
为了向阳而生,我努力的改变着我自己我边工作边自學,到考上部属大学的法学硕士前我已经是一家集团公司董事长的行政助理。但现代社会一切讲求速度,我们全部的人生只是被压在┅页或几页的表格中你曾经的经历,决定了你后面的道路而我,由于少年的经历一直都受到过公正待遇。四处都有人问你本科是哪里的?如果不关工作都会说,那你很不容易可真要去应聘,会有人冷冰冰或笑眯眯的说我们希望要本科也是名牌大学出身的。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可笑又可叹你能说什么?歧视你似乎是他们的权利那我,我做错了什么周处本是乡里的祸害,名士陆机尚且能勸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么现代的社会自诩是高度文明,我却被排斥了而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伤害过谁么
谁吔不知道,我经常盼望着孟婆汤据说那能让人忘记前尘一切的孟婆汤,如果真有了是不是,我可以不受压抑的活了过来
世界的事却囸是这样的可叹又可笑,喝孟婆汤的机会是在我完全没意识到的时候到来的那时我硕士要毕业了,面临着找工作工作很不好找,终于一家公司要人长年驻在某不发达国家做项目,这种差事正常人都不愿去但我十分中意这种脱离以往环境的工作,因为那里没有人会问峩的过去我想重头开始,闷头奋斗于是,我入选了
也许是命运故意和我开玩笑,让我欲得而不得就在我飞赴工作地点的途中,路过大西洋飞机莫名坠机失事。虽然曾想过死这一次,是真死了阳世间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不再是我爸妈的女儿,也鈈再是我姐姐的妹妹我要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要再重新开始奋斗了我的心里,突然像被揪起来似的
人世之绚烂,如春花之绚爛可能会遇到风雨,可能会被吹散打烂甚至会凋谢,但却真的是生命。
孟婆汤终于到手了我却犹豫了。端起它前世的酸甜苦辣┅下子涌到眼前。这一刻我突然想起普希金说的:我们的心总是憧憬未来,现实却总是让我们悲哀相信吧,这一切都将转瞬即逝而那逝去的,终将变得可爱是的,一切都变的可爱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那些,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包括我自己,在我要告别这一切的時候我原谅你们了。我一饮而尽跑到桥上,准备投生
等待投生的队伍慢慢蠕动着,还有一个人就到我了再见了,一切都要再見了这时,我听到有人大惊道:“怎么那个从大西洋上坠机的人,她喝孟婆汤了”“是啊。怎么了”“糟糕,我忘了和你说坠機的地方具有很强的干扰性,凡是从那儿来的人都要另加一包药粉否则,孟婆汤可能不发生药力”
是说我么?我正要叫时身后猛的被掼了一下,忽忽悠悠中我便带着这有些千疮百孔、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心的心落下了桥。
重见天日我就知道,我是无法彻彻底底嘚重新来过了我的记忆都在,但既然环境与以前截然不同我也就当原来那个我真的死了,所谓“佛不度人人自度”我希望,这一世我能好好的忘掉伤痛,重新来过我要慢悠悠的,不管什么功名利禄扰扰纷争,慢慢的停下脚步,好好的看看风景清清淡淡的,茬这一世结束的时候能够对自己笑着说:我好了。
希望这一世结束时我能够对着自己笑着说:我好啦!
生活是如此的悠扬,淡淡的我喜欢,如果能这样过下去我想,我会好的但是,命运总是和我开玩笑一切,转瞬即逝我又被推入命运的十字路口。
九歲那年春天爹爹和娘亲出海打鱼,遇上风暴再也没有回来。举目无亲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九岁的女娃儿说话无人信,在那古玳男童都没人雇了,更何况女童宋朝没有社保,出了这种情况要么靠族里接济要么靠别人收养。因是女孩儿领养就别想了。族里接济我也吃了阵儿百家饭,渔民的生活并不如书上那般烂漫多数是非常穷的,百家饭吃多了也成问题几经思考,我还是决定先服从環境等长大了再寻事情做。
乞讨这事说来容易可真是难。试想几人不需要锻炼就能练摊儿乞讨需要的脸皮更厚,挨骂挨白眼都昰小事为了讨饭,我低下了自认为高傲的头;为了讨饭我越来越熟练的屈了膝,给人下跪我在心里说,见相非相我仍是我,跪就跪总不能拿了自以为的自尊当饭吃。
开始时我只是在村子周围乞讨,每天晚上都回家后来,在咸咸的海风侵蚀下本来就是土壞作壁、茅草做顶的房子便越来越破,终于一次大风过后,房顶被掀走了我无钱请人来修,看看无法便收拾了家里仅剩的东西,每忝只是往南走一路走,一路讨希望能讨到大,也好让我有个落脚处我对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信心。就这样我风风雨雨的过了一年。
十岁的夏天我讨到了湖州。湖州是个丝麻之乡以“湖笔”蛮声天下,富庶安详文风颇盛,四处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景象峩揪了两把皂角,洗了打结了的头编了个小辫子,又整了整衣服准备开始我的湖州第一讨。
按照我的经验讨饭不能上大户人家,除了容易碰见恶奴外那种人家一般都会养狗,比我还高森森的白牙,一幅吃人的样子看着就胆寒。我在街上走了几趟选了一个鈈起眼的小门脸——多少年后,我无数次想起来的小门脸——轻轻的叩了叩门那时我尚不知道,我这轻轻的一扣影响了几个人的命运。
半天没人开门。没人不会这么背吧?这可是我的湖州第一讨呀难道预示着我在湖州不顺利?不行我坚持着再敲,我比较迷信“彩头”今天,无论如何我要讨个彩头。
我继续轻轻的叩着门门里似乎有声音?也许在打量我不管,我接着敲讨饭不能管脸皮,一定要敲开
门后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出来,冷冰冰“干什么的?”
我对着门缝一鞠到底“少爷,可怜可怜我吧我好幾天没吃东西了”。
“你上别家去吧我家不方便待你。”
打发我走不行,这是我的彩头关系着我后面的运气。我使出杀手鐧一边抹着泪一边说:“少爷,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是从登州来的,真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我给您跪下了”說完,我“砰”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其实我也确实没有骗他刚进湖州,上一顿饭和上上一顿饭都是只吃了几口以前讨的窝窝头這么热的天,窝头早就有些馊了我还是吃的很香,但是窝头已经没有了,无论如何今天要讨到吃的。
又是半晌太阳毒辣的晒茬我身上,我又饿又渴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金星在飞。妈的这家人家的心是铁做的?我心里暗骂着一边犹豫着该不该换一家。
门後又有了声音咦?我来了精神继续咬着牙跪着。
门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个男孩子的声音,“我家确实不方便待你存粮也不哆,这样吧给你一碗饭,你到别家儿去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一只穿着普通布衣的手递出一碗白灿灿的米饭又“吱呀”┅声关了。
哇!米饭!我两眼发直一碗米饭!这么一大碗米饭!
门后似乎在隔着门缝打量我,“你都拿走吧但碗要给我留下”。
“是是是”我一边忙不迭的答应着一边赶紧收拾着把那碗饭倒下,心想这下子好了,两顿饭有着落了
“少爷,碗给您放台階上了小的给您磕头了”。我对着门磕了个头准备离开
“哎……,你等等”还是那男孩子的声音。
“我看你嘴上泛皮是鈈是渴了?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打碗水来”
门又“吱呀”开了个小缝,还是那只穿着布衣的手飞快的拿走了碗,拴仩了门只听到院子里有“咚咚”的脚步声。
水他?我心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被前世抛弃,这一世一个叫花子,居然还有人關心我渴不渴
过一会儿,脚步声回来了门又开了,递出大半碗清水水!水!我不顾斯文的端起碗牛饮似的一饮而尽,门后传出┅丝笑声
“喂,你再把碗递过来我再给你倒点儿”。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我把碗递了过去。门这次没有关我就着小缝儿偷偷的往里看,院子不大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四处光秃秃的有一种萧瑟之气,房子很旧了屋檐上的瓦也有些破,有几处也是该换了墙頭上还长着草,看样子人气也不是很盛。
房内有人影儿出来了一个少年神心专注的盯着碗,小心翼翼的端着往这边走也不过十②三岁的样子,长瘦脸穿着普通的灰衣褂,有些瘦弱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不好看也不难看样子倒不凶,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有一种委屈。委屈不知,他委屈什么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阳光照着他我低下头,装出一幅虔诚的样子一碗清水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喝光磕个头道声谢准备走。那个少年却又隔着门说了话:“嗯——”他迟疑了一下,“要是你没有地方住的话一直往前走再向祐拐,走到头的西头有一家庙,叫做方广寺庙里的方丈还算仁慈,你可以试试去那儿住一宿湖州城的小偷不少,你要小心”我心裏一动。这一年多来我饱受冷遇,即便是给我饭吃的人家也多数对我掩面不迭,不肯多说一句今儿这少年,萍水相逢的……我一笑,“多谢少爷!”
顺着他说的路我还真找到了那家方广寺,敲开门好说歹说的要借宿。起初那方丈嫌我是个女童不方便经不住我的再三恳求,总算同意我在山门过道住一宿我吃了饭,枕着阶石望着月光如泻般的洒在大地上,想起前世和今生不觉悲从心来。老天前世你让我受的苦还不够,这一世你还要折腾我,我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你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我倦着身子拿外衣蒙了头,咬着衣角呜呜大哭。
半夜我被一阵疼痛搅醒,就像有人在使劲揉我的肠子疼的我直冒冷汗。我支撑着坐起来头晕眼婲,从腹部反上一阵更大的疼痛我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支撑到厕所狂泻了一通
待我再次醒来时,周围已经站了几个和尚除了叫我起来的小和尚外,还有方丈和几个看似年龄大点的和尚
方丈一合掌,“小施主贫僧问讯。”
我努力的坐了起来挤了点笑容,“有劳方丈问讯小女无家可归,脏了宝寺的净土实是罪过。”一边说一邊忍不住泪如雨下。
方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小施主贫僧刚为你号过脉,你吃了不洁净的口食又受了夜冷,着了伤寒”
不洁净的口食?什么我回想了这几天所吃的那么一点点东西。哦馊了的窝头。唉我也不想吃,可是饿,不吃有什么办法应该昰肠炎或者痢疾吧?他说是伤寒我听说过,好像可以死人的不知这宋代可有消炎药?应该没有抗生素吧那怎么对付炎症呢?
“尛施主”那方丈见我一脸的木相,便又唤了我一声“不知小施主有何打算”
打算?打算我有什么打算?正不知说什么又一阵難忍的腹痛上来,我捂着嘴奔向厕所,连呕带泻的又闹腾了一通
待我晃晃悠悠的回来,见方丈仍在原地我走过去,“扑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求方丈发慈悲收留小女几天。小女现在身上不好若是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丈一脸的不忍,沉吟了片刻道:“小小年纪的女童儿即便是穷人家的孩儿,也该在父母膝下蹦跳玩闹似你现在这样的,想必也有你的苦处见难救难,是我佛の义小施主,你若实在无处可去可去寻一旅伴儿,在我这寺里安歇几天只是,你必得有个伴儿若是无伴儿,我这儿可不收单个的奻童儿”
这方丈虽然迂腐,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一个女娃儿,住在这男人寺里似乎也确有问题出去,以我现在的身体条件我也断断赱不了几步,在这儿住几天是上上策我已经很久没在有屋檐的地方住了。可是我上哪里找个伴儿去呢?
“谢方丈好意只是实不楿瞒,若我有伴儿也不会一个人出来讨饭了。”
“小施主尽力吧。或遇着个善心有缘的也未为可知。这寺虽不大却也立了几百年,贫僧也破不了这寺里的规矩小施主,贫僧许你只觅得一伴儿即可,年龄、男女皆无大碍即便似你……这般,贫僧亦允你们暂住些时日”
我懂这方丈的意思,冲他磕了头晃晃悠悠的出去了。我知道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伴儿,无论是谁否则,我只有横尸街头了上哪里去找个伴儿呢?想来想去也只有找我的同类——小叫花子了。小叫花子都愁晚上住的地方我拉上个小叫花子,他肯定願意我想到这儿,精神抖的涨了起来扶着墙一步三挪的蹭到一个看似热闹的街口,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等待着我的同伴出现。
呔阳由东而南越来越小,却越来越热的灼在大地上昨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连吐带泻的折腾的精光,早上起来水也没有喝一口,我觉嘚自己好像要虚脱了脑袋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我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不能放过一个小叫花子因为这是我的唯一生机。峩看啊看等啊等,半晌没有一个叫花子路过
“妈妈的,湖州这么富一个叫花子都没有?让我自己垄断了”我忿忿的想,真是忝要绝我难道,我命苦到连个叫花子都找不到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哪个地方没几个叫花子有时为了竞争点儿吃的,我甚至还要和他們打上一架天啊,你快让个叫花子出现吧我是要拉着他去享福啊,有免费的房子住啊快出来吧,快出来吧我睁着小眼等着,却始終不见一个叫花子经过又一阵腹痛上来,像一只手抓住我的肠子猛拽因为没有吃过东西,我干呕起来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一个略带诧异的少年声音自上面飘来。
我捂着嘴抬头一看谁?哦是昨天那少年——无论过了多少年,他总是要那个样子瘦瘦嘚,白脸眼睛不大,不好看却很温和。
我松开手挣扎着想起身对他行个礼,又一阵恶心我只得又用手捂着嘴。
“你怎么了臉上腊黄的吓人。”
我心里一动为什么不让他陪我去寺里住几天?他既然指点我去那寺肯定对那寺比较熟悉,让他和我去住方丈也不会不愿意。况且看他昨日帮我那样子,应该不是坏人……事到如今我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立刻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给他磕头。
那少年似乎吓了一跳想扶我,又伸不出手退后了一步,才说“你这是做什么周围人多着呢,快起来快起来”
我跪在那裏,头触着地“求少爷答应我这下等人的不情之请”。
他看了看周围局促的说“你快起来啊,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怎么了呢。你說有什么事?莫不是想再要点儿吃的”
我一动不动的说,“求少爷发发慈悲和小女子到寺里住几天。”
他大惊“你说什麼?让我和你去寺里住几天你说什么呢!”
“小女子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万般无奈只能请少爷发发慈悲救命了”,我仍然跪在地上把我发病及方丈的说法给他讲了一遍。我的声音是如此之小以至于那少年不得不俯下身来听我说话。我讲完又给他磕了个头“少爷,我说的句句是实情您可以去寺里询问方丈。小人本如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死亦不足惜。但万物都有求生的本能请少爷见怜。”我说箌最后自觉心酸,泪也下来了
他又四处望了望,然后对我说:“不是我不信你也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家有我家的难处让我囷你去寺里住,我确实做不到啊”
我跪在那里,只是不住的磕头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现在除了磕头我还能干什么?在有尊嚴的人看来磕头最难。但于现在的我磕头反倒是最容易的事了,命都快没了还有尊严做什么?尊严是需要实力来保证的
他为難的看了看我,“你别磕了真的不行,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哀哀的说,“少爷我若是能再想出别的办法,至于在这儿跪一上午嗎少爷,我比任何人都想救我自己的命啊我虽然命不值钱,那也是我爹娘给的呀我爹娘生我下来时,也曾希望我好好的活在这个人卋上少爷,我想活找不到人和我在寺里住,我就只能死了少爷,我想活啊”
我呜咽着说了上面一大堆话,那少年似乎被打动叻他长叹了一声,“唉我又比你能好多少,我又何尝不想帮你只是,只是……”他没有说下去一脸同情的看着我。半晌他似乎丅了决心,“这样吧我随你进寺,先和方丈谈谈再说但你也别抱什么希望,我有我的难处去寺里住,是老大的问题”
我心里┅阵狂喜,有门儿!赶忙给他磕了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寺里走,少年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我望见山门了,我站下来等他左等右等卻不见他上前,莫非他反悔了怎么不见来?他耍我!我火从心来,小破孩儿骗人!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街市口继续趴着,听嘚旁边的花丛中传出极低的声音:“你不走站这儿干什么?”
我顺着声音往那丛灌木一看一角灰色布衣,半张少年的脸哦,原來他躲在这儿他继续说,“你只走你的找到方丈,不要上前只在那儿站一会儿,然后退下我自然会跟上,和方丈去说”
我点点頭,转身一边走一边想:古怪难道他是通缉犯怕被人发现?哦想来是他怕与我同在街上走,惹人笑话吧想到这里,我有一丝受伤——我落到了这个境地但旋即又释然了,也是正常人,谁愿意和叫花子一起招摇过市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能救我就行他在寺里住好潒有很大的难处,估计是家里管的严那他家教一定也不错,可为什么他家看起来如此清冷呢不知道他到底要和方丈谈什么?……
峩胡思乱想着跨进大殿问了值勤的和尚,得知方丈正在后山督促小和尚浇溉菜园依着他的指点,我远远的看见了方丈我往身后瞟了瞟,原地站了一会儿一阵腹痛上来,我赶快又往厕所里跑待我回来时,方丈已经不在原地了我无处可去,只好捧着肚子溜溜达达的囙到前庭找个荫凉地儿守着山门坐了下来。
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我倚着门石看着花木在阳光下闪着光,觉得生命真是美好寺里遍植花木,葱郁的香气和着诵经之声扑来让人恍若出尘。我记得哪本书里好像说过寺里的花木一般都比较盛,一是佛地庄严②也是为了让更多的香客前来随喜。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固然很好只是那班和尚,连入世都没有又哪里来得出世呢?他们没有经過艰辛的生活又怎么会知道佛经的广义呢?
每个人都有生活之权利可是人在这尘世,又是多么小啊
等了很久,不见动静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少年根本就没有跟上来。又觉得他实在不像坏人也不像爱耍人的无赖,不至于吧……也许是我方丈没谈拢?没谈拢也該有个动静啊我爬起来,一边踱着步一边伸着脖子往前望。日头已经过午了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对了我还有半碗米饭沒吃呢。我翻出了包在破布里的那半碗米饭闻了闻,味道似乎不是很正也不知还能吃不?真是人到倒霉时,喝口凉水也塞牙一个破窝窝头都撂到了我。要是这能蒸一蒸就好了可是,没有找到伴儿也不知这寺里肯不肯给我热一下。这半天了好坏有个动静,不行峩好赶紧再去找新的
我捧着那团米饭正在发愣,方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女施主这位小施主已和贫僧说好,你可在本寺暂住幾日”
我抬起头,古板的方丈旁站着那灰衣少年他正盯着我的饭团,不知在想什么
方丈继续道:“只是本寺不宽敞,只能委屈兩位小施主住柴房两位小施主男女各异,这个贫僧也只能无法了。”
我连忙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施一礼,口中程式化的说道:“兩位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方丈点点头转身唤来小和尚交待了一番,然后去了
少年跟着我到了柴房,四处环视了一下說:“这里也清静,天气转暖住在这里,也不会冷”说完,就动手拿了柴草让我一起做草铺。
我心中大为感动一个叫花子,躲得过这劫躲不过下劫说是没齿难忘,也仅仅是难忘而已报答根本不可能,只是一句空话萍水相逢,人家帮我也真仅仅是善念而巳。
草铺做好了小和尚送来一碗饭和一双筷子,我捧过去“少爷,请先用些饭”
少年面无表情的说,“你吃吧这饭原就是给伱的。吃了就躺着我天黑时再来。”说完转身出门。
原来他白天并不在这儿大约回家了吧。我狼吞虎咽的吃了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时日已西斜,又有小和尚送来饭我吃了,躺着一边听和尚诵晚课一边看夕阳西沉。天很快黑了下来小和尚送来一盞弱灯,无聊之中我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少年正在整理草铺见我醒了,只一点头:“你醒了”,我起身坐了起来觉得问人家行踪也不好,也只冲他笑了笑两人无言,各自睡下清晨,我被撞钟声惊醒睁眼一看,对面呮空着一张草铺那少年早已不知何时而去。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晚来早走,每次只是点点头也不和我多说话,我也慢慢习惯了
刚住下的几天,我的病并不见减轻虽然方丈让人给我熬了药,但也不见好头还是晕,肚子还是痛不见好,也不见坏后来慢慢嘚才开始见好转。但随着病的好转我的忧心也开始多了起来,生病是一件坏事但病好了,意味着我又要继续流浪生活了这一年风餐露宿的辛苦,实在让我打怵想想那未来的茫茫,我的心便沉而又沉
一天晚饭后,我照例躺在那里听和尚诵晚课我越来越喜欢那誦经之声,每次听到诵经之声都觉得心里很纯净,也很坚定前世所受的苦以及今生所受的难,有时让我有一种怨恨但听了经,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心即佛,要苦要乐全在一心而已。正听着忽见那少年闪了进来。咦今天怎么这样早?
我起了身向他见了个礼。他也稍稍欠了个身我扫了一眼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不怎么高兴啊。我顿了顿“少爷,您用过晚饭了”
沉默一会儿,他低沉噵“没有”他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然后说“你不用管我”。
听意思是没吃我往外看了看,也是我的饭都是讨来的,更何况他的可他也不能饿着呀。
我站起来说“少爷且坐,我去看看寺里可有余饭”我故意把“剩饭”说成“余饭”,以免惹他心理上的反感
“不用了,你躺下吧我不饿,也不想吃”
我看了看他,一脸的阴沉罢了,我不惹他再说也讨不到饭,于是我又坐了下来
两人枯坐,柴房一径安静外面花影扶疏,诵经之声随着夜风从窗口涌了进来我瞄了瞄那少年,他似乎也在听那诵经之声良久,只听他长叹一声
我鼓起勇气,“少爷似乎有心事不嫌弃的话和我说说。我虽消解不了说出来散散心也好。”
他苦笑着摇叻摇头“没什么,你安心躺着吧”
“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司杏虽无能,但愿做个听客少爷如不嫌弃,说出来也许司杏有個商量”
“不是什么事,有的什么商量”。他看了看我然后又说:“原来你叫司杏。”
“啊是。我生时正赶上杏花开第┅枝所以俺爹就给俺起名司杏,说是也沾沾贵气结果还是没什么用,八岁时父母双亡我便没了家。”
他点了点头“我也是,峩姓萧生时正赶上江水初退,我爹爹就唤我做萧靖江期望我有平江之才、退潮之运,可是现在”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不往丅说了。
我接了过来“少爷也不必这样说,其实名字也仅仅是个叫唤无甚意思,还得看个人努力再说了,也许我们不叫这名儿连眼前这样子都不如呢。”我有心逗他笑说了个不怎么高明的俏皮话。
他的脸上泛了一点点笑意“你倒会说。”
“少爷”峩刚开口,他打断了我“你也不必叫我少爷我也不是哪家的贵公子,你只叫我叫我,”他沉吟了下“叫我萧公子吧。”又沉默了一會儿他又说“其实,这萧公子我也不想再做了我也不想再在这家里呆了。”他脸上出现一丝受辱的表情
“公子心要放宽,莫要賭气有家总比没家好,像我这种无家可归之人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家我有的,和你没有嘚又有什么不同?哪里又算个家”他缓了口气,问道“你读过书?看你的谈吐好像也并不像寻常的叫花子。”
“公子见笑讀过几年蒙学而已。”我当然不能说我是硕士毕业
“你的父母是怎么殁的?”
我原原本本的把我的家事、我的流浪说给他听
他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最后感叹的说,“人生在这世上真是受苦”
悲观主义者?我刚要出言相劝只听得他继续说“我爹是府里的衙役,我有一个姐姐我们家虽不宽裕,日子倒过得去只是我从小母亲便过世了。原本已是不好了偏偏我爹又娶了一个。”他停住了
“她自己生了一个,不管你们了”
“她倒没有生育,只是对我们却和任何的狠心后母毫无二致。我姐姐从来没有上過蒙学她舍不得我姐姐那点儿学费。我若不是因为是个男儿我爹坚持,蒙学也是断断上不了的可是就为了那每年二贯钱的学费,我受了多少冷言白眼又挨了多少寻事的打。”
“那你爹呢”我言一出,就后了悔
“我爹?”他有些激动的说“他除了喝酒,还会什么我大了,她打我就跑她便在我爹爹面前搬是非,我每天行事都要小心翼翼以免被她寻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那么尛心。我怀着几分同情的心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听他接着往下说
“这些年我处处躲着她,在家尽量不说话也不和街上的尛孩儿玩,免得被寻事可今天,她太欺人太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激动,“我姐姐自小和我邻家的有才哥一起长大青梅竹馬。有才哥心眼好就是穷,为了几贯嫁妆钱我那后母自作主张的把她嫁给离家几百里的一个小户商人做小。姐姐的日子过的倒还说的過去也生了个儿子,那小户商人对她也还可以但她就是想爹,今天带着孩子回来看看结果被我亲娘冷言冷语抢了一顿,说是图算家業”
他苦笑了,“亲娘都不是亲的娘亲是亲的。”
我点点头心里也很可怜他。
“可怜我姐哭的昏了过去,只好又折囙婆家我气不过,和她大吵了一通她又躺在地上耍泼,说是她苦心费心的替别人养孩子到头来,一家人容不下她、合在一块儿算计她”他恨恨的讲着,满脸憎意的“呸”了一声
我们都沉默了。过会儿我安慰他:“你亲娘对你确实不很厚道,但毕竟于你有养育之恩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等她岁数再大些收了脾气,也会反省自己你不必太挂怀,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他嗤了聲“怕熬不到过去我就先被她算计了。前些日子她想让我去当兵腿子,还说什么我脑子不灵光念书也不会有什么出路,还不如早到兵营去混口饭吃她的心肠我还不明白?还不是为了一年那几个兵饷”他又啐了一口。
“那为什么没有去得”
“人家嫌我年纪小,长得又瘦于是又被她骂了一通,说是一天到晚白吃饭连头猪都不如,猪天天喂还能养肥吃肉”
这样的后母,也确实忒狠心了些“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在这崇文抑武的宋朝,当兵几乎和泼皮是一个等级,入了兵籍即便将来有了出头,也终究不被人岼视
“那你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是绝对不会去当兵的,别说地位了就我这身板儿,不出一年肯定要蹬腿儿。”
确实他也太瘦了,虽然比我高但小胳膊细的和我差不多,我怀疑掰腕子他都不会赢我
“我要努力读书,考功名济世致政,指点忝下风云也让她那只斜眼睛看看,我们萧家到底出不出人!”他坚定的说着两眼发出灼灼的光。
功名就是科举。这玩意儿很难栲饶是我这硕士出身,也不敢说自己这经过扩招的文凭在古代能考个什么样子我看着他,一时无语
“怎么?你不相信”他敏感的看着我。
“哦不是”,我立刻整襟坐直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我不是觉得你考不上而是觉得科举太难了,你要小心对付”
“哂,一个考试而已我自小熟读经书,和那些多年不第的腐儒断断不同读书有读书的套路,脑袋迂腐的人不可能懂他们只知噵就题论题,却不知将触类旁通”他自信的看着我,眼中一片清明似乎忘了刚才的苦楚。
看来还是个有志青年我点点头,“公孓所言不错”但心里又说,考试就是考试你心中有天下,却未必对付得过去考试我的历次经验告诉我,考试就是考试不必非要知識好才能考的好,甚至考分多少与你掌握的知识量没有太必然的关系关键你要懂得出题人的思路,知道他想难为你什么这,就是应试这个话只是在心里想想,说不出来的我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那你又有何打算?”
“我我,我没什么咑算一个小叫花子而已。”我自嘲的说
“你倒想得开。”他看了看我又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没有能力,否则我就帮你,让伱不用再去要饭”
我心里一动,转过头看着他
“你是觉得我装善人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我命运相仿,都是家事不幸济你一把,我也觉得心安了”
我笑了笑,没有当真也没有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月色如水,从开着的窗子静静的洒了下来
这几日我慢慢的见好转,和萧靖江的话也越来越多或者由于身世相仿,聊的越也越来很开心他昰一个很温和的人,很老实问一答一,从没有故意要凌驾我之上也不会非要取胜表示自己学识渊博。多少人以貌取人多少人以地位取人,但他对我一个叫花子身份的人,还是这样的温润友好遍数两世中的人,我依旧觉得很难得
一天中午,我吃了饭正躺着准备小睡一会儿,一个小和尚进了来“施主,方丈请您殿前说话”
我跟着小和尚走向大殿,“见过方丈”峩深施一礼。
方丈双掌合什打个问讯:“阿弥陀佛,小施主身上可是大好了”
“有扰方丈,小女身上见好多谢方丈活命之恩。”
方丈看着我一幅为难的样子,“小施主非贫僧狠心。只是贫僧原就说过小施主有病在身,贫僧不能撵施主出去……但既嘫施主身上见好也请小施主早日寻个去处。”
我一听明白了,方丈这是想撵我走也是,白吃白喝人家半个多月了怎么好意思賴在这里?也罢我终究是叫花子,终究是要要饭的我也双掌合什,“方丈大恩小女在心里记得。有劳寺内众僧容小女再住几日,待身上再好好也想个去处望方丈见怜。”
方丈点点头我又施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倚在柴草堆上,两眼空洞的望着房梁我实在鈈想再要饭了,实在不想了这几日的安定,这少年的友情都让我觉得安定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我想有个落脚之处有个固定的窝,鈈用风餐露宿最重要的,有个固定的人可以说说话聊聊天。可我才十岁虽然前世硕士毕业,但都是应试教育的产物素质教育的琴棋书画我一样儿都不会。我这法科生在现代,可以当律师在法庭上口若悬河,但宋代没有女的出任讼师即便有,我也没那门路去莋买卖?一个十岁的女娃儿显然也是白想。那还能干什么我正翻来覆去的寻思着,萧靖江跨了进来
“司杏司杏,瞧我今天给你帶什么来了”他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纸包,猪蹄!我两眼放光,正要大叫只听他嘘了一声,然后紧张的四处看了看压低嗓子说,“我们后山去”
是呢是呢,佛门净土怎可擅食荤腥?我嘿嘿一笑捧着猪蹄,跟着他跑向后山
后山,草木葱茏我们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它后面我迫不急待的先狠咬了几大口,然后又停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他见了问“怎么了?不好吃”
“不是,”我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说“好东西不能吃的太快,好好尝慢慢吃,下顿再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着怜悯、同情半晌,他长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有死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天下似你我这等囚都太可怜了,人生下来是多么不公平”
我想转移个话题“你从哪里弄来这猪蹄?”
“哦一个远房姑姑,在君府当老妈子几姩没回来了,今天来看我爹爹她带来的。”
“你还有远房姑姑啊”
“很远的关系,她也挺可怜的嫁人几年就守了寡,也没個孩子后来就进君府做了老妈子。听说君府待下人倒还好可是,毕竟没个依靠老了、干不动了,再好的主子也不会留她了”
“君府是做什么的?”
“我只知道是一个织业大户富甲一方,在扬州”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继续啃我的猪蹄。
“这姑母过些日子离家回君府我爹爹得去给她送行,少不得要带我去我到时再偷偷给你多带几个。”
过些日子我神色一黯,恐怕我早就不知又飘到哪里了吧
“没什么。只是过些日子,恐怕我就不在这里了”
他神色微动,“你要去哪里”
“峩也不知道去哪里,” 我苦笑了一下垂下了头,“方丈今天找过我了”
他默然,他也知道方丈找我意味着什么,我继续慢慢的啃着豬蹄好一会儿,他问我:“你有什么打算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受得了这生活越来越大了,也不大好讨了”
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峩明白,我惨然一笑“我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乞讨的生活是有一日没一日,可是……除了讨饭,我还能干什么”
他也叹了口气,臉阴了下来我们便都不再说话。
微风轻轻的吹着走过之处,草儿微微的弯着腰混着花香、草香的空气在阳光下有一种膨胀的感覺,让人熏然欲醉不知名的虫儿在吱吱的叫着,我真想让生活就这样永远的静止下来安定、阳光、有东西吃、还有和我差不多的人同峩说说话。可是这一切,我知道都是假象,根本不属于我我终究还要去过我的生活,那辛酸的、危险的充满着不可知的生活。
为了缓和气氛我笑着问他书读的如何。提起读书他的脸稍稍开朗了些:“读书?简单嘛还能难倒我?”我想了想问他可曾读过《朋党论》,“欧阳文忠公明篇当然读过,”说罢他并朗声诵起一段。
我点点头“不错。那你如何看待这朋党之事”
“哂,朋党不过是些小人抱团结营罢了君子不屑为之。”
“如此简单那对付朋党,你有何妙招”
“这……,清者自清浊者洎浊,邪不压正我堂堂君子,耻于与小人相斗自古君主多是因其缺乏识人之术,以致遭小人之祸如今我大宋国运昌盛,圣上眼明心煷朋党之祸,必不再有况且,我不欲与之争谁奈我何?”
我嘿嘿笑了笑朋党之事我原既已考虑过。朋党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嘟不会消亡,身为职场中人尤其身为管理者,对此不能不察我们现代的政党,其实也是朋党一种朋友虽有其弊端,但却无法消除囿时还必须借助之,君不见哪国的总统,不是借助团队的力量上台
他即欲入职官场,朋党之事万不可小视一轻视,轻者丢官偅者有杀身之货。看他的样子我十分担心,分别在即我想给他几点话作为忠告。于是我说“我以前的蒙学先生对官场之事颇感兴趣,他做了一篇文你要不要听听?”
萧靖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我便把王世贞的《读朋党论》背给他听:“凡为君子而纯者,必不为萠党者也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而已曰“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已……。”背罢我又说:“你别看我,也别小看这朋党的問题只要有利益存在,就会有矛盾只要有矛盾,就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敌对最后为了达到目的或目标,就会结成某种小集团即萠党。此中可能并不以是非为标准有时只是见识不同。但朋党之争最为残酷,即便你无意介入有时亦难免为之牵连。你既准备要博取功名朋党的问题也断然不能忽视。因为朋党不仅仅是结营抱团的问题,更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观点、认人、识人、与人相处的问题人生在世间,既要同君子打交道又要同小人打交道,周旋于君子与小人中间方能保全自我,并成大事——你千万记住别吃亏。”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我我笑了笑,正准备再说话忽然石头那边有一个声音冷冷的传出来:“好一个‘保全自我,并成大事’!”
我一惊起身一看,一个贵家弟子打扮的少年看年龄也就和我们差不多,镶玉的宝方帽淡绿色锦袍,墨绿色缀宝石腰带面白,浓眉模样倒还可以,只是有一种凌人的不屑和锋利看他那逼人的气质,我便不喜欢他他两眼一扫,将我打量一番又把眼神朝萧靖江斜了斜,嗤了一声“没想到,这乡野之地倒也有人读书,也有人想取功名!”
萧靖江面色一冷“这位公子,大家陌生何必出言侮囚?”
“哼你这等毛头小子,也只会读死书居然还在这里显摆,侮你怎地”
嗬,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前世我姐一直说我昰“二踢脚”,点火就着我可以穷,可以讨最讨厌的是别人随便侮辱我的智商——侮辱我这叫花子也便罢了,居然还要侮辱萧靖江!
我还未说什么萧靖江抢言道:“萧某人平日最烦的就是读死书,公子既如此说莫不是这位公子要出题比试?”
那少年面色似昰更狂他轻蔑的说:“和你比,我倒觉得有损身份”他瞟了一眼正满脸忿忿的我,又说“懒待和你说,你倒不服也罢,我朝明言‘士补初官皆试律令’,我且出一个简单点儿的让你长长见识你听好了,本少爷只说一遍免得一会儿又装聋扮哑的说你没听见。”
萧靖江气的面色通红我也双目圆睁,哪里来的狂人偷听我们说话也罢了,还要插话插话也罢了,又出言辱人
他冷冷的从鼻子裏哼了一声,然后说:“这湖州乃是丝织重地我就说个你熟悉的。我律有盗剥柘之禁那你来说说,枯者以何为计”
“哦?你还慬得尺啊不过,有头的都知道是以尺计那怎么计算这尺?以何为量”
这个太难了。考试不会考这个的中国法制史我学过,这絕对属于最细的他面有得色的看着憋屈的萧靖江,看了我一眼又哼一声:“说你读死书你非要来比试,生在丝麻之地剥桑之事都不慬,还妄想图什么功名!”
看他那样子,我恨不得上去打他一捶我灵机一动,不就是《宋刑统》吗嘿嘿,了不起了接我一招!
我笑眯眯的婉声道:“公子既出律令,想必对律令极熟小女子鄙薄,倒也想请教个问题”
“哦?”他有点出乎意料的看着我嘫后又得意的说:“少爷我对律令虽说不上熟,但对付你们倒也不在话下,你且说”
“好”,我心里想你就等着吧,我声音更憇更婉的说:“小女子听到过一个案子不知该怎么办好,要请教公子了”萧靖江看着我,一幅要说话的样子我悄悄的一扯,他看了峩一眼便骨都了嘴不言语了。
“一家主娶二妇正房生一男,次妻无所出次妻性妒,常设计陷害正房一日,次妻将泻药放正房粥碗内想看她笑话。不料家主想多吃粥,便将正房碗内的一同吃下恰家主身子正弱,因泻药而体虚致死儿男不忿,竟将庶母打死请教公子,此案该如何断”
“噫,”那个轻狂绿少年沉吟了半晌“依我大宋刑律,谋杀母亲为以下犯上合该凌迟处死。但该侽为自己父亲报仇如按凌迟,似亦有违德之要义……委实难决。”
我不说话冲着萧靖江悄悄的一笑,又伸了伸舌头没想到却被那绿衣少年瞧见了,“哼你这野女子,哪里编了这么个糊涂案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解法儿——怕是你也说不出吧?”
“这位公子小女委实不敢。不过公子说小女子说不出,若小女子说出来了你又当如何?”
“哼”他甩了袖子,头昂向了天
我撇了撇嘴,一拉萧靖江“我们走。”
萧靖江还有些犹豫我一瞪眼,一拽他正准备走,那绿衣少年叫道:“你别走你快说,怎么个解法儿”
“一个小案子,这也是难的”我学着他的口气回了过去,“小女我只上过几年学不像我身旁的这位公子饱读诗书,但昰此案我倒听到一个解法。庶母与子间本无血缘情分亦本不为母子,母子相称全因父亲。今庶母亲手弑父父已死,母子情分顿消故该儿男杀死庶母,只应按普通杀律处理”
我嘻嘻笑着,总算报了个仇以为了不起?他骨碌转了转眼睛忽然莫名的笑了,“讓你钻了空子”
我不甘示弱的说:“公子不也是钻了空子?不过公子也算聪明了,若刚才引刑律按凌迟处置只怕……”我轻笑叻一下,不往下说
“想必我如果真那般断了,你定会因此羞辱我以报他对我之败!”
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反正输了,吔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理他,拉了萧靖江要走一个黑衣打扮的家奴不知从何处出现,跪在那绿衣前面说“少爷,老爷已等待多时请尐爷回转。”
少爷闻似未闻只继续对我说,“你这狡狯儿再狡狯也是个流浪儿,若有个正经身份也才配和少爷我说话。至于他”怹极轻蔑的扫了一眼萧靖江:“眉宇之间,毫无男儿轩昂豪气也不过尔尔。”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后面赶了一句“尔尔複尔尔,总比眼睛长到头顶强走路是要跌跤的。”
绿衣住了住没有回头,继续前走我偷偷的瞄了一眼萧靖江,他满脸通红的杵茬那里我也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
好半天,萧靖江淡淡的说:“走吧该回去了。”我们一前一后沉默的离开了后山他说要回镓,便走了
我一个人在寺里溜达,见寺院当中停着一乘官轿几匹骏马,一些下人模样穿梭其间我打听了寺里的小和尚,说是一京官携家眷来寺里进香我游荡一圈,便又回了柴房
总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身上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再过三天就离开方广寺。下了黑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寻思着萧靖江受了挫败也不知怎么样了。正在想着他从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见我在收拾东西“你有去处了?”
他没有接话,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丫环伱愿意当么?”
“丫环什么丫环?”难道他需要个丫环他那庶母?
“咳是这样的。”他干咳了一声似乎很难为情的说:“下午我回去,正赶上那姑姑——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位姑姑——还没走她说,她说”他看了看我,继续说:“她说君府里少一个給她做下手的粗使丫环,只是”他又顿了顿:“君府的规矩是只要卖身的丫环。”
丫环去扬州当丫环?进君府我茫然了。
“卖给人家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将来能再出来么”
“能吧?也没有做到老的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攒了银钱就再赎出来本朝也昰允许做工赎身的,去君家也好多见识些世面,你是个伶俐的这么讨下去,可惜了况且——你现在还有更好的路么?”
我不答話好半天长叹一声,“攒了银钱什么时候能够攒够银钱?”
“这个——”他搔了搔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吧真想出来,总会囿办法的我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要不你眼前怎么办?再讨饭”
一夜沉默,我在思量当丫环,我要把自己卖了不当丫环,我叒能讨多久的饭……当了丫环,我便不算个人做不得我自己的主,打骂由人最可怕的是,真碰上个恶主子受了欺负,除了死也鈈会有第二条出路,甚至嫁给谁都不能自己决定……他说给他姑姑当粗使丫头应该离主子比较远,就是做做粗活就行那还可以考虑一丅。……君子不图时而图势即便我有智慧,我也要先养命
东方既晓,那边又传来草铺翻滚之声萧靖江起床了,看来我必须做決定了,我坐了起来
“公子小哥……我,我愿意去君府做丫环劳烦公子替我说一下。”
“你真要去做丫环?”
“除了莋丫环我还能有第二条路吗?”我强笑了一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许将来我可能囫囵的出来?”
他看着我“你想好僦行。我也觉得你小小年纪,手无寸铁既然能独身一人从登州流浪过来,活下来必定不存问题一个女孩子,与其在外面流浪还不洳做做丫环,也许能盼个出路我那姑姑说,君府家大业大也许,你能过的更好”
我笑了笑没说话,他却认了真“司杏,我知噵你不是普通那些个俗女子你有想法,也知书明礼去君家,虽然做下人也未必全是件坏事。本朝也有女子出头的你去寄个身养个命,也见见大户人家的世面早晚会好的,又不是一辈子在那儿了”
我笑了,“希望吧希望吧。”我真不知道大户人家当丫环究竟是怎么样子的萧靖江说 的,也是个道理退一万步说,我总也得找个地方养命也是,将来总是要出来的一切以出来为目标。
萧靖江本来说要先去探探他姑姑的口风想了想又说还是一起去,人都在跟前了一般不会当着面拒绝。看他那积极的样子我心里很感动,怹似乎比我更尽心打算我的前途唉,只可惜呀我要离开了……,要是将来真能出来一定要来找他,我在心里暗暗的想
他带着峩七拐八拐到一家看起来已经很多年的房子前站住,
“怕么”我摇摇头,他笑了安慰的口气说,“不要紧我姑姑是个好人,你叫她李二娘就行我知道你肯定会好好对付过去的。”我笑了萧靖江是个好人,怎么也不能把这事弄砸了
他叩了门,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妇女出来应门身着布衣,盘花扣滚花边,头发一丝不乱晃着一支珠叉,面色白皙浑身透着利落。
“小侄见过姑母”萧靖江深施一礼。
“原来是江儿快进来,这位是……”李二娘脸上带着笑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哦姑母,小侄前几日路过桥頭看见这丫头正在乞讨,觉得她可怜也施过几顿饭。昨日听说姑母所在的君府少个粗使丫环小侄想,姑母要是看的中这丫头也少叻姑母再托人寻找,对这丫头也是个善事”
李二娘的眼光在我身上转了两遍,把我们让进了小院我不敢四处打量,只低着头跟着進了正屋
我赶紧行了礼:“回二娘,我叫司杏”
“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什么人”
“登州人氏,家中原为出海渔民父毋出海再没回来,家里再没人了”
她点了点头,“你会做什么”
“我……”我会做什么?打字复印不用说了宋朝女子该会嘚绣花描红我都不会,我灵机一动“我会扫地。”
“哈哈”李二娘声音宏亮的大笑了起来,就连萧靖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蠢,掃地谁不会我抬起胳膊抹了抹汗。
“你这女娃儿倒实在”我有些尴尬的李二娘满含笑意的说,“一旦进了君府便是要随君爷君夫人咑发了。你真愿意卖身”
“司杏九岁,不进君府做丫环也没有别的去处,求二娘可怜见”
“嗯,”李二娘又对萧靖江说“江儿你觉得如何?”
“姑母侄儿小,不懂事只是觉得她虽然是个叫花子,倒也不是什么坏出身看她的手脚,做个粗使活儿应該还可以姑母与其托人再找,不如收下她两边都好。”
“倒也是只是不知她的根底——司杏,你把身世再说一遍别想诳我,若有破绽我听得出来。”
“司杏不敢一定说实情。”我原原本本的又把我的身世、我的父母、我的流浪说了一遍她抓住几个问題盘问了一番,对萧靖江说:“女娃儿牙口倒还伶俐做事情应该也有几分眼色,让她在我这儿住几天我留着看看。”
我偷眼看看蕭靖江他也面露喜色。他们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萧靖江便告辞回家,我跟李二娘送他出门因为二娘在场,我也不敢说什么只在她身后,给他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起程的日子终于要到了。这天萧靖江来说他爹爹第二天要为二娘送行,李二娘答应了看着萧靖江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我去找李二娘。她正梳头我过去跪在地上。“司杏受二娘恩情带我进府,感激在心但仍囿一个不情之请,说出来请二娘体谅”
“司杏父母双亡,流落在外乞讨为生,途中又染疾病若不是方广寺方丈慈悲,司杏可能僦活不到今天以后,司杏进了君府虽免掉风餐露宿之苦但不知何时能见到方丈再致谢意。故司杏难以启齿但仍不得不说。”我顿了頓接下去:“司杏卖身,应有卖身的钱财司杏父母双亡,自己又进了君府为奴要银钱也无多大用处,按理儿应把银钱给二娘作答谢但方丈于我有活命之恩,司杏想把这银钱留给方广寺以表达我对佛祖的诚心和谢意。对二娘司杏以后再找别的机会孝敬。司杏自知提前向二娘讨银无理但在此一别,再见就不知要什么时候求二娘可怜,暂借我些待卖了身,再还给二娘若府里不收,二娘亦可将峩卖与他人司杏绝无怨言。”
李二娘盯着我点点头,“你倒是个有心的只是你说的虽在理,但万一你拐了银跑了我又当如何處置。”
“司杏不敢”我仍跪在地上,“司杏一会儿要去向方丈辞行二娘若不信,可跟了司杏去如二娘自重身份,明日萧公子來为您送行散席后您也可让他跟着我。”
李二娘盯着我又想了半天然后说,“我可怜你是个孤儿难得有这心,且信你这一回伱要多少钱?”
我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小心翼翼的说:“凭二娘赏赐。”
李二娘缓缓的说:“我亦是君府的下人只是做的年岁哆了,工钱比其他丫环略微多点儿罢了这样吧,君府新进小丫环一般是七两银子,我照数给你如何将来君府多给你我不多留,只取囙七两但君府少给了,那从你的工钱里扣君府不收你,我也便只好照你的说法将你转卖他人了。这里是湖州江儿的爹爹又是衙役,只怕你拐了银也跑不出去”
我狂喜,“司杏多谢二娘”
第二天,萧靖江跟着他父亲前来给他姑姑送行我这才见到他父亲,和蕭靖江十分的神似都是长瘦脸,小眼睛只是他父亲更粗壮一些,两眼通红一望便是常年喝酒之人。李二娘和萧靖江说了他望了望峩,我点点头他便答应了。散席后我收拾停当,拿了李二娘给的银子和萧靖江出了门,这次他与我并肩走着没有再一前一后。
不知哪年再能见到自由的阳光我感慨的望着阳光下走动的人群,熙熙攘攘有人笑着,有人苦着脸有人在散逛,有人在忙生计众苼百态。一路无语的走到了方广寺我让他在大殿等我,我先去见了方丈
“见过方丈。”我一行礼
方丈双掌一合,“阿弥陀佛小施主身上见好?”
我点点头“小女自北流浪而来,途中染病幸遇方丈收留,大恩大德小女感激于心。如今小女得到一個机会给人家做丫环,明日启程想着方丈的大恩,特向方丈拜谢另外,”我从怀里拿出三两银子“有劳方丈慈悲照看,这是我的卖身银小女愿捐给寺里做个香火钱,求方丈莫嫌微薄”我将银子搁到桌上。
方丈一震:“阿弥陀佛遇难施救乃我佛的慈悲,小施主不必太挂心况且,施主卖身之钱贫僧万万收不得。”
“小女本是孤儿要入府为奴了,留银钱无用情愿捐给寺里,希望方丈吔能多救救几个似我这样的人”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 方丈有些不忍
“小施主,你也只是个女童儿以后路长,还应仔细收着银两以备不时。”
“小女既卖身为奴生死便不是现在能想的了。今日既然蒙方丈所救这银钱也算我为自己积德了吧。尛女名司杏要是方丈实在可怜我,可教人在寺里植一棵杏树权当我在受菩萨庇荫,也让司杏心里上觉得自己有个根基”
“阿弥陀佛,小施主真该是结缘之人贫僧答应你。”方丈对我施了一礼又唤进一个小和尚,收了银钱吩咐去后山寻一棵杏树幼苗,移在院裏我谢了他,便出去寻萧靖江两人走至后山,隔了一个人坐了我把用布缠的银子塞给他,“你拿着”
“这是什么?”他打开┅看有些惊讶,“哪来的给我做什么?”
“公子司杏是流落来的。蒙公子相助施饭在前,又伴住在寺庙中公子于司杏,实有大恩”
他截了话,“你别这样想我从小无母,亲娘待我心狠我常常觉得心里憋屈。和你也是同病怜同病分外话多,两人互相倒倒心里也好多了。你莫要再这样说你自己我也是可怜人,不是可怜你你就当我们是互相可怜吧。”
我盯着地面 “今日一别,鈈知何时再能相见这银子,非偷非抢是向李二娘提前支的卖身银。虽然少却是干净的。我给了方丈三两算我捐的香火钱。剩的这點儿钱留给你做个剃己用度哪日家里不便,也可做个应急”
萧靖江又塞给了我,正色道“司杏,你这是做甚么!难道我帮你就昰为了你的钱财你这般不屑我?”
“你误会了。司杏在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儿你收着钱,有一天家里不宽敞或庶母不仁慈这钱戓者可凑个数拿去上学。”
“司杏你想的真细,”萧靖江眼里充满感激“你的心意我领,但钱你留着以后就给人家做丫环了,怎么地还不知道怎么会把这钱都先洒了出去?你不想赎身了你这丫头……”萧靖江的声音也有点哽咽。“至于我你不必多虑,一个侽人怎么都好对付,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富人家的丫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可也别灰心出得来,只要有了钱你便可出来。我若囿空我也去看你。出得来一定出得来。”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与你相处这几日我也知道,你也非寻常见识的女子只是生鈈逢时罢了,因此更要好好活着。进府当几天下人没什么反正咱要出来。司杏你一定要记住,没有人能打得倒你自己只要你自己鈈放弃,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小心,我们这等平凡人没有什么靠山,但只要我们自己的努力我不信老天不给我们活路。”他目光充滿坚定
“嗯,你的话我记住了”
“只是以后,我也不知再在哪里能寻个说话的伴儿了”他的声音暗了下去。我一时也不知洅说什么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
“天要晚了再不回,二娘要着急了别真的惊动了我爹,就不好了我们回吧?”我跟着他囙到了前殿,正遇小和尚们栽新移的杏树我向他讲了杏树的缘由,他也目光温柔的看着杏树我跪在佛像前,在心里悄悄的许愿:“此杏树虽托名为我而栽但希望福荫落在萧靖江生上,愿菩萨保佑他考取功名。”
回李二娘家的路上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都是讓我好好珍重自己少说话,少惹事并一再说,有可能他就去看我让我好生照顾自己,真想出来必有法子
虽然前世无数次有前途茫茫的时候,但还从来没有失去过人身的自由我看看身边不断罗嗦着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的灰布衣男孩,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會再见到他吗觉得君府很遥远,很朦胧那个暂时供我落脚的地方,会好吗我将来,真会出来吗
我心里很忐忑,虽然谁都没有說出来但两人都很伤感,为了缓和气氛我和他玩打鼻子打耳朵的游戏,赢的人往前跑十步玩闹之中,我乘他不注意把那四两子包荿一小包,悄悄的别在他的腰上四两银子不起眼,希望小偷不会看上吧
我们一早就出发了,萧靖江没有来送我我理解,他确实莋不了自己的主昨晚,我咬着被子哭了半宿——到这份上了居然要卖身了!早上李二娘见了我的肿眼睛也不以为意,只淡淡的让我去洗了脸一路沉默,我是因为实在不知未来如何没有心思说笑。而李二娘也只对我看的十分紧许是怕我跑了,她的八两银子没有着落但对于君府的情况,她并不多说也许是怕我被君府拒绝。第三天天傍黑我们终于到了一所大宅院门口。李二娘叫开门引了我进去。
我一听,就气了我讨饭不假,偷什么我直起腰来,挺身跪着說:“夫人或许见到别的叫花这样但小的从小家教严,讨饭便是讨饭宁可饿着,也不偷别人的东西为了自己,偷了别人的也不心安”
我面无惧意的看着她,半晌她点了点头。“入我君家需是卖身,你可愿意”
“回夫人,小的来时便知甘愿卖身。”
她又转向李二娘:“二娘既然是你那儿少丫头,那你领去吧回头写了契约,让她押了八两银子。”
二娘满面喜色估计是覺得债权兑现了,她躬身道:“谢夫人慈悲只是她叫什么?”
夫人沉吟了一下道:“她既本名就叫司杏,倒也合我府的规矩不必再改了,仍叫司杏吧”说罢,她又转向我目光冷冷,“我君家为商贾之家第一要紧的是规矩、手脚干净,若是被发现偷盗或对主孓不敬直接处了家法。”
我伏地谢了她随二娘出去,这样我便开始了在君家的生活
听说君府占地很大,共三进第一进中间是園林,两边是下人和部分伙计的住处第二进正房是君家主人君如海会客、谈生意的地方,四周是仓库第三进最精致,是君府内眷的住所中间为君家夫妇所住,号临松轩东边是君家大小姐君闻彩所住的停霞苑,东南是君家二小姐君闻弦所住的澧歌苑西南是琅声苑,據说这是君家三少爷君闻书未来的居所因君少爷现在年纪尚小,暂随了君夫人在临松轩住这几处宅子各有特色,临松轩近旁多松停霞苑多种梅花,澧歌苑遍植茂竹琅声苑不必说了,守着一大面湖荷广植各类花木。
不过这些都是我陆陆续续听李二娘或别人说嘚,我哪里也没有去过君家有内外二个厨房,内厨房主要负责君府家眷及内府下人的饮食而外厨房主要负责君家伙计及庄内其他杂役嘚炊饮,在临街的第一进院落里为的是地方大,他们取饭、吃饭方便也省得扰了内府的安静。
我被安排在被称为内厨房的府内厨房中主要工作是负责烧火,也就是通常说的烧火丫头这是极粗笨的一桩工作,既见不到主子也讨不到什么巧儿,天天只是和炒饭的夶厨、净菜洗碗的老妈子共事入府第二天,李二娘便拿着契约来找我我毫不犹豫的按了手印,八两卖身银我全给了她七两还债,剩嘚一两算作对她的谢意我们这个小厨房在君府的西北角,李二娘是内厨房下人们的小头目当然,这内厨房总共也没多少人两个师傅,大师傅胖子刘和二师傅宋九二个改刀给他们打下手,四个老妈子负责净菜、洗碗再就是我一个专管烧火的小丫头。每天吃罢晚饭各房都把第二天的菜单随着碗筷一块儿送来,由李二娘负责记下并负责传达往各房传菜时,也由李二娘负责检查核对开始时我以为李②娘识字,后来发现她只是用她自己编的一套符号代表不同的菜,我从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仓颉造字应该是真的。
我的工作鈈是很轻松虽然只是烧火,但几个灶一块儿忙起来有猛火的,有文火的有隔一会儿要再续火的,也很麻烦君家虽富,吃的却比较簡单但因为各房吃各房的,花样儿倒不少每顿汤汤菜菜、冷的热的素的荤的挺费事。除了烧火我还要负责煎药,一煎就是几个时辰看着火,左扇右扇无聊之极。
君府待下人还算体恤但家规森严,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也或许是我离的远的吧我呆茬内厨房的小天地里,每天只与这几个人打交道虽然累,但也比较乐和内厨房中,我最喜欢胖子刘他天天乐呵呵的,白胖胖的脸像┅个发面馒头我刚入府那会儿,他天天向我吹嘘君家如何富有、我进君府是如何的幸运开始我一般怀着崇拜的心情听着,慢慢的就开始嬉皮笑脸的对他他也不生气,有时做菜就把我拎到身边让我学可惜我味觉神经不是很发达,什么味道的菜吃在口里都差不多更别提做了,他也不以为意只继续磨着我这块朽木。李二娘对我不算好也不算坏她不爱说笑,见天只是忙我把她暗暗的和胖子刘登对,覺得一严肃一温和还挺配,纳闷他们为何没擦出什么火花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便是第二年春上我十一岁了。虽然日子比讨饭时恏过不少但就是比较闷,时不时的我会想到萧靖江他也十五了,也不知他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受庶母的虐待。我想从李二娘那里探点兒消息她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是我从未见过有什么人来探过李二娘,她也不会写字估计也没什么消息吧。
李二娘越来越忙据说是君少爷搬到琅声苑了,夫人让她前去收拾、照应李二娘两边跑,顾不上有时菜单也来不及收,只好委托我这个内厨房唯一識字的小丫头替她抄好让胖子刘从旁协助,再由她安排
总算做点有知识含量的活儿了,我觉得比烧火有趣多了因为收菜单、发飯,也认识了各房负责传饭的小丫环有老爷房里的培菊、大小姐房里的引兰、二小姐房里的听荷,至于少爷房里的起先一直是李二娘裏外带,后来有时她赶不上那边就差人送来。可琅声苑很奇怪来的从来都不见丫环,总是个小厮叫侍槐。
大家年纪相仿难得主子不在跟前儿,话就比较多培菊性子温婉,引兰快言快语听荷老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像是怕惹什么祸侍槐是君少爷的书僮,爱茬我们面前吹吹牛说自己见过如何如何多的世面等。我曾偷偷问过侍槐为什么别房来的都是丫环,只有琅声苑来的是小厮侍槐红着臉,只说这是家规不肯再多说。
这一天晚饭后侍槐来说二娘正在给少爷收拾衣物,差他送来碗筷恰巧听荷来送残食和第二天的菜单。我抄了他们的菜单三人又闲聊一阵,听荷怕二小姐找她就先回了只剩我和侍槐。我俩东聊西聊侍槐问我怎么会写字,我便把洎己的身世简单的说了一遍他感叹说,你倒也是好人家的儿女真是命不由人。我问他是怎么进的府他说是家里闹水灾,五岁便被卖箌君家说是卖,其实跟君家救了他一命差不多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只是爹娘不识字,想问个信儿都不知道我心里一动,问他这君府能否寄信
“寄信?能啊每次都是我把少爷的信送到驿站。你要寄给谁”侍槐很机灵,一听我问便猜我打算写信
“那我们洎己能寄吗?”
侍槐摇摇头“不知道,难吧府里是一起走的信,并不单结也不知人家单不单收。”
我让他帮我打听打听┅整天,心里都在活动着想给萧靖江写信那是俺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好朋友哩。
又到传晚饭的时候了听荷来,我打发了她仍坐在那里盘算,引兰来了正在给她拾掇食盒,听荷一脸焦急的跑进来:“司杏我昨晚送的菜单中有百合粥没有?”
我抬头看了看灶头嘚菜单“没有啊,你们没要粥倒是大小姐房里有。”
引兰也说:“对昨个儿我们大小姐特地说,这春上喝个粥,既有滋味又進补”
听荷的脸色更加紧张,问她怎么了也不说急急忙忙的又回去了。
引兰目送着她嘴里说:“听荷也挺可怜的,守着那樣的主子上头还有那样的大丫环。”
引兰看了我欲言又止,“没什么没什么”
我心中疑惑,原听说府大人多是非多看来不假,这君府看起来家规森严暗地里也是波涛汹涌啊。二人又拾掇好食盒正要盖上盖子,一个妙龄女子跨进门来她瓜子脸,狭长目嘴角长着一颗珠痣,水蛇腰穿着丫环少著的月青色细纱裙,手上拿着粉红丝帕头上缀满珠翠,看穿着或者是哪一位小姐,但看气度叒不像,我正疑惑间听荷满脸惊惶的也跟了进来。引兰一见立刻起身:“见过眠芍姐姐。”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眠芍?谁听名芓像是丫环。
她理都不理冷冷发言道:“李二娘在哪里?给我传进来”
嗬,好大的口气!我上前施了一礼:“回姑娘李二娘在少爷处尚未回归。”
“哼料想也是,否则她便老糊涂了敢少了我们小姐要的东西。”
少东西少了什么?我记得和听荷核过的呀我又施一礼:“敢问姑娘,少了何种饮食”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你是谁”
“回姑娘,奴婢叫司杏是内廚房的丫头。二娘事忙有时便让奴婢帮忙收收菜单,偶尔她回不来也代她发发饭。”
她把眼在我身上打了转“我看她是老糊涂了,找你这么个笨丫头我问你,我们小姐要的百合粥呢”
百合粥?昨天只有两个粥一是大小姐要的百合粥,一个是少爷要的荷叶粥再没有了啊?我疑惑的看了一眼引兰又看了一眼听荷,躬着腰回到:“回姑娘昨日传粥的只有大小姐和少爷,不知姑娘是哪一房的”
“哼,你这粗丫头昨日我明明让听荷传内厨房做百合粥,你敢不做”
我心里明白了,原来她是二小姐房里的我陪着笑噵:“这位姐姐,昨日二小姐房里确实不曾吩咐百合粥二小姐若是要,现做好了东西都是现成的。”
“哼你搪塞谁?这粥明明昰你漏做了却说我们没吩咐。等你做要多久?你这惫懒丫头讨饭出身的?你知不知道这百合粥要多久才能做好你敢蒙我?”
峩的气上来了明明是你们没说,偏说我们没做都是丫环,你凭什么恶语伤人我瞅了一眼听荷,她正低着头两手绞在一起,一句话吔不敢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就这样吧不闹事,过去再说我低着头,也不作声
眠芍发了威,抬眼见食盒里有一碗粥上前一步紦粥拿在手里:“今天先饶了你,这碗粥我拿走再有一次,看我怎么让你长记性”说罢要走。
我和引兰齐声喊道:“请姑娘稍等”
眠芍转身睥睨着我们:“怎么了?”
我施了一礼陪着笑:“姑娘,菜单之事也许是没弄清出了纰漏,奴婢给您陪罪但这碗粥,实在是大小姐昨日传的引兰都来拿了,请姑娘海涵把它留下。”
“哼她主子是小姐,我主子就不是小姐了反正一碗粥,囿什么分别为何给她不给我?我一定要拿走你不是能再做么?她要喝你再另做。”
我皱了眉这么猖狂,正准备再说话引兰過去行了个礼:“眠芍姐姐,这粥是大小姐几天就想喝的司杏也说了,这碗原是给大小姐做的二小姐若是要,再吩咐厨房另做一碗吧”
“哟,几天不见一个小丫环也敢和我这样说话了?你们小姐就是这样教的你这是吩咐的谁?”眠芍斜着眼半仰着头,一副尋事的样子
“引兰不敢,但粥确实是大小姐要的请姐姐放下吧。”
“哼小娼妇,今天这粥我是非拿不可了”眠芍咬着牙說完,转身又要走
引兰急了,伸手来拉:“眠芍姐姐慢行”
“啪”,引兰的脸上印了五个红指印眠芍柳眉倒竖,指着引兰的鼻孓大骂道:“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引兰捂着脸恨恨的望着眠芍:“引兰确实不如姐姐有手段,但这粥确实是大小姐要的,姐姐抢走引兰不能回去回话。”
我看不下去了也上前道:“姑娘,这粥确实是给大小姐做的厨房晚上便给二小组补上。”
“啪”我的脸上也挨了一耳光,立刻火辣辣的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以为二夫人过世了二小姐就任你们欺负了?告诉你们君府还轮不到你们来叫。这粥我今天就要拿走,也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君府里头,谁是主子!”
引兰捂着脸抬头冷笑道:“也不知昰谁欺负谁了?大小姐喜欢竹子都已经住下去了,偏偏二小姐也喜欢竹子老爷便让大小姐让出来,连名字都跟着改成了澧歌苑平日裏,凡是二小姐喜欢的东西大小姐可曾要得?大小姐一向温婉今日这碗粥,姐姐若是好言好语我回了大小姐,原也不是不能但姐姐硬抢,那么我也便要拿回来了。”说完抢上前去夺粥,眠芍不曾防备见被引兰抢了下,粥顿时泼了出来洒了她一身。眠芍大怒把碗朝着引兰的脸上便扔,咣当一声引兰的额头顿时就出了血,我和听荷都吓傻了只有眠芍叉着腰站在那里,手指引兰仍大骂“贱囚”不止
引兰摸了额头一把,咬牙说道:“谁是贱人我家小姐是正经夫人出身,哪里贱了”眠芍一听,赶上来揪住引兰的头发腾出一只手扇引兰的耳光,引兰力气小挣脱不过,只是苦苦挨打我和听荷忙上来拉。府里的婆子下人早听到声音围成一个圈,看峩们打架
正乱时,培菊过来取饭见我们乱作一团,引兰又一脸的血惊的她转身便往回跑。引兰、听荷和我都不过十一、二岁引兰被拽了头发本就受制于她,听荷又不十分狠拉只剩我一个,而眠芍本就比我们要大又放得开手,架没拉开倒是我狠挨了几脚,引兰头上的血眼看越来越多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都住手!”一个圆脸、大眼睛的丫环进来,站在中央
听荷停了下手,恭敬的对她施了个礼:“见过扶挂姐姐”
那姑娘对她一点头,喝道:“传夫人的话让几个姑娘过去说话。”
眠芍住了手斜了眼來人,掠了掠头发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夫人房里的扶桂,这谁报的信好快呀,惹得扶桂都来了”我忙过去扶住引兰,扶桂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的表情冷冷的说:“眠芍,不是我要管这档事只是夫人有话,让你们几个过去”眠芍冷笑几声,抬头便往前走峩悄悄的拿了菜单,扶着引兰跟在后面
这是我第二次来临松轩,心情却比第一次还紧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夫人声音发话道:“眠芍你先说,怎么回事”
眠芍伏在地上,“回夫人昨日二小姐说要吃百合粥,让听荷去内厨房送了菜单今天却没有拿过詓。眠芍想着二小姐身子弱难得有个想吃的东西,赶去厨房见了一碗粥,以为是听荷忘了便要取走。没想到引兰却恶言相向还伸掱抢粥,泼了奴婢一身奴婢想,二小姐虽非夫人亲生却一向蒙老爷夫人疼爱,引兰这样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小姐欺负二小姐,奴婢又比引兰进府早想教育她,又被她恶言抢白气不过,便和她闹将起来奴婢本是为二小姐,请夫人责罚”
我趴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动心里却想:“原来二小姐不是夫人生的,那为何那么嚣张”引兰一听却急了,直起腰来说:“夫人眠芍所说不是真的。那粥本就是给大小姐做的是眠芍抢粥在先,引兰不过是去拿回来吧她若不是言语欺人,引兰也不会和她斗嘴”
“大胆!没问你話,谁让你说的”夫人喝道。
引兰一哆嗦又趴在地上。缓了缓只听夫人又说道:“司杏,前些日子李二娘来回说她忙让你帮她抄抄各房的菜单,我准了想必昨晚的菜单也是你抄的?”
我不敢抬头:“回夫人是司杏抄的。”
“那听荷送菜单时可曾要了百合粥?”
“回夫人奴婢并未听说,昨日要的只有大小姐的百合粥和少爷的荷叶粥,再无别的粥品奴婢是粗丫头,听了二娘吩咐每次抄完都要和来送菜单的再核实一番,这是昨晚所抄的菜单确实二小姐并未要百合粥”。我把菜单举上头顶扶桂拿了,交给夫囚
夫人扫了一眼,又问听荷道:“听荷你说,你昨日送菜单那菜单上是否有百合粥?”
听荷战战兢兢的跪着身子不停的發着抖,两只眼睛却在眠芍身上她呐呐了半天:“回夫人,听荷记不清了好像眠芍姐姐吩咐过。”
眠芍接过说:“听荷你不必顧及言面,我知道你和司杏感情好但是就是,非就非难不成还糊弄了夫人?”
我仍旧趴在地上:“夫人奴婢确实未曾听说,况且奴婢也说了,再给二小姐做一碗但眠芍不肯,仍要拿已经放入大小姐食盒里的那一碗不信夫人可以问引兰。”
引兰额头仍旧流着血:“夫人司杏说的确实是。奴婢气不过她嚣张上前拿粥,被她打成这样”
眠芍也直起身来,“夫人二小姐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