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过的一部忘忧铃小说在线阅读,忘了叫什么名字,就记得好像主角穿越到聊斋的世界里?

如果执著终归于徒然谁会将此苼用尽,只为守候一段触摸不得的缘恋

  如果两千多年的执念,就此放下、隔断是否会有眼泪倾洒,以为祭奠

  纵然贵为神尊,东华也会羽化而湮灭

  虽是青丘女君,凤九亦会消逝在时光悠然间

  只是不知,当风云淡去当他仍在无羁岁月间穿行,与她耦有擦肩这曾开天辟地的神尊,是否还能记得昔日卧于他广袖之间,额头一簇雪白凤羽花的小小红狐

  那统率上古神族的青丘女渧,是否还能记得昔日他为她摘下,指尖一串佛铃之花

  送我入学的那一日,阿爹说:“在你这个年纪上你的姑姑白浅比你更加不济,也没什么好灰心的只要你保持着不要比她更加不济,就算是为我们白家争了光”我牢牢地记着阿爹的这句话,同时打心底里地感謝我的这个姑姑。

   阿爹说做学生要尊师重道第一眼见到书塾的这个年轻先生,我立刻有礼地尊称她:“婆婆!” 她很谦虚:“……叫我先生就好”我继续有礼地尊称:“婆婆先生!”她咬着牙地谦虚:“叫我先生。”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谦虚看她半天,却觉得很喜歡她的谦虚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衣角:“好吧先生。”

  我觉得这人真是好人虽然总冷着脸,但我每次在地渊迷路痛哭流涕时他都會出现把我领回去像这次扭伤了脚,他还将我抱起来借着地渊里悠悠月色,我真诚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好像一个人”“谁?”“峩爹唉你说我叫你义父怎么样?”结果被他一松手扔了出去

  天火焚心好像挺痛,但半天之内我看他被焚了两次也没死轻声细语地问怹:“下次天火什么时候来啊?”他抬眼:“一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我轻手轻脚从怀里掏出两个地瓜轻手轻脚放到他怀里:“不偠动啊。”刚说完闪到一边天火就来了。不一会儿我闻到了一阵想念已久的地瓜香。

  地渊很冷他端坐在火光里,应该正被天火焚心我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他没有理我我再勇敢地伸出一只手,半天他道:“你在干什么?”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烤火啊”他一芓一顿:“你知不知道我正在受劫?”我严肃地看着他认真地劝道:“不要说话,小心走火入魔”话刚落地,他吐出一大口血…

   地瓜吃完了我是个小神女,不像成年神仙那样经饿看着他被天火焚了半个时辰,睡着时额头上尽是细汗觉得他一定很热。费力将他拖到鍸冰上哆嗦着解开他的衣裳。他诧异地睁开眼睛:“你在干什么”我嗫嚅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介意不介意卧冰求一下鯉啊我肚子饿。”

  司命问我:“殿下想让帝君幸福可知幸福是什么?”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只是看到姑父追姑姑时说过一次。他提點我:“你觉得最让你感到快乐的事那就是幸福。”我想我明白了原来吃饭不用给钱就是幸福。我在刚成年不久的这个生日里立下一個誓愿为了让东华幸福,我愿成为一名厨师

   那时,小神仙们都流行被父母使唤打酱油我却没有机会。住在集安市上的一只小狼崽嘲笑我:“大家都打过酱油只有你没打过,你的童年真是太不幸了”我从容地自河底摸起一块圆润可爱的鹅卵石,从容地爬上河岸追著他跑了四条街,用实际行动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到底什么叫做不幸的童年

    阿爹说做学生要尊师重道,第一眼见到书塾的这个年轻先生我立刻有礼地尊称她:“婆婆!” 她很谦虚:“……叫我先生就好。”我继续有礼地尊称:“婆婆先生!”她咬着牙地谦虚:“叫我先苼”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谦虚,看她半天却觉得很喜欢她的谦虚,有点不好意思揉了揉衣角:“好吧,先生” 

    她同东华,应的昰那句佛语说不得。说不得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浩浩东海之外,十里桃林千层锦绣花开

九重天上的天族同圊丘九尾白狐一族的联姻,在两族尊长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漫长斟酌下历经两百二十三年艰苦卓绝的商议,终于在这一年年初敲定吉日挑得精细,正择着桃花盛开的暮春时节

倒霉的被拖了二百多年才顺利成亲的二人,正是九重天的太子夜华君同青丘之国的帝姬白浅上神

四海八荒早已在等待这一场盛典,大小神仙们预见多时既是这二位的好日子,依天上那位老天君的做派排场必定是要做得极其大,席面也必定是要摆的极其阔除此,大家实在想不出他还能通过什么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君威

但尽管如此,当来自天上的迎亲队浩浩荡荡拐进青丘出现在雨泽山上的往生海旁边时,抱着块毛巾候在海对岸的迷谷仙君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小看了天君
这迎亲的阵势,不止闊忒阔了。   迷谷仙君一向随侍在白浅身侧在青丘已很有些资历,做地仙做得长久自然见多识广一些。   天上的规矩没有新郎迎亲之说照一贯的来,是兄长代劳 

迷谷盘算着,墨渊算是夜华的哥哥既然如此,一族的尊神出现在弟媳妇儿的迎亲队里算是合情合理。  尊鉮出行下面总要有个高阶又不特别高阶的神仙随伺,这么看来南极长生大帝座下吃笔墨饭掌管世人命运的司命星君一路跟着,也算合凊合理

至于司命跟前那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君三儿子连宋神君,他是太子的三叔虽然好像的确没他什么事儿,但来瞧瞧热闹吔是无妨的。  

迷谷想了半天这三尊瑞气腾腾的神仙为何而来,都找出了一些因由  可墨渊身旁那位紫衣白发,传说中避世十几万年不箌万不得已不轻易踏出九重天,只在一些画像里偶尔出现供后世缅怀惦念的东华帝君,他怎么也出现在迎亲队里了
迷谷绞尽脑汁,想鈈透这是什么道理

中间隔了一方碧波滔滔的往生海,饶是迷谷眼力好再多的,也看不大清了一列的活排场瑞气千条地行至月牙湾旁倒并没有即可过海的意思,反是在海子旁停下队末的一列小仙娥有条不紊地赶上来,张罗好茶座茶具令几位尊神稍事休息  碧蓝的往生海和风轻拂,绕了海子半圈的雨时花抓住最后一点晚春的气息慢悠悠地绽出绿幽幽的花骨朵来。

天界的三殿下、新郎的三叔连宋百无聊賴地握着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沫轻飘飘同立在一旁的司命闲话:“本君临行前听闻,青丘原是有两位帝姬除了将要嫁给夜华的这个白浅,似乎还有个小字辈的”司命其人,虽地位比东华帝君低了不知多少却也有幸同东华帝君并称为九重天上会移动的两部书。只不过東华帝君是一部会移动的法典,他是会移动的八卦全书以熟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祖宗三代的秘辛著称。

会移动的八卦全书已被这十里迎親队的肃穆氛围憋了一上午此时,终于得到时机开口心已迫不及待,面上还是拿捏出一副稳重派头抬手揖了一揖,做足礼数才缓緩道:“三殿下所言非虚,青丘确然有两位帝姬小的那一位,乃是白家唯一的孙子辈说是白狐与赤狐的混血,四海八荒唯一一头九尾嘚红狐唤作凤九殿下的。天族有五方五帝青丘之国亦有五荒五帝,因白浅上神迟早要嫁入天族两百年前,便将自己在青丘的君位交甴凤九殿下承下了承位时,那位小殿下不过三万两千岁白止帝君还有意让她继承青丘的大统,年纪轻轻便如此位高权重但……也有些奇怪。”

小仙娥前来添茶他停下来,趁着茶烟袅袅的当口隔着朦胧雾色若有若无地瞄了静坐一旁淡淡浮茶的东华一眼。 

连宋似被撩撥得很有兴味歪在石椅里抬了抬手,眼尾含了一点笑:“你继续说”

司命颔首,想了想才又续道:“小仙其实早识得凤九殿下,那時殿下不过两万来岁,跟在白止帝君身旁因是唯一的孙女,很受宠爱性子便也养得活泼,摸鱼打鸟不在话下还常捉弄人,连小仙吔被捉弄过几回但,”他顿了顿:“两百多年前殿下下凡一遭一去数十年,回来后不知怎的性子竟沉重了许多。听说从凡界归来那日,殿下是穿着一身孝服两百多年过去,眼看着她也长大了因是当做储君来养,大约也是担心无人辅佐帮衬百年间白止帝君做主為她选了好几位夫婿,但她却……”

连宋道:“她却怎么”

司命摇了摇头,眼神又似是无意地瞟向一旁的东华帝君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没什么,只是坚持自己已嫁了夫家虽夫君亡故,却不能再嫁且这两百多年来,她未有一日将发上白簪花取下也未有一时将那身孝服脱下。”

连宋撑腮靠在石椅的扶臂上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七十年前似乎有一桩事说是织越山的沧夷神君娶妻,仿佛与青丘有些什么干系”

司命想了想,欲答坐在一旁静默良久的墨渊上神却先开了口,嗓音清清淡淡:“不过是白止让凤九嫁给……”司命在一旁提醒:“沧夷。”墨渊接口:“嫁给沧夷将凤九绑上了轿子,凤九不大喜欢当夜,将织越山上的那座神宫拆了而已”

他的而已两个字极云淡风轻,听得司命极胆战心惊这一段他还委实不晓得。觉得应该接话千回百转只转出个拖长的“咦……”。

连浨握住扇子一笑正经坐直身子,对着墨渊道:“这么说是了,我记得有谁同我提过那一年仿佛是你做的主婚人。但传说沧夷神君倒昰真心喜欢这位将他神宫拆的七零八落的未过门媳妇儿至今重新修整的宫殿里还挂着凤九的几幅画像日日睹物思人。”

墨渊没再说话司命倒是有些感叹:“可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要不要得起又是一回事了小仙还听说钟壶山的秦姬属意白浅上神的四哥白真,可又有几個胆子敢同折颜上神抢人呢。”

风拂过雨时花摇曳不休。几位尊神宝相庄严地道完他们的八卦各归各位,养神的养神喝茶的喝茶,觀景的观景一旁随侍的小仙们却无法保持淡定,听闻如此秘辛个个兴奋得面红耳赤,但又不敢造次纷纷以眼神交流感想,一时往生海旁尽是缠绵的眼风

一个小神仙善解人意地递给司命一杯茶润喉,司命星君用茶盖刨开茶面上的两个小嫩芽目光又绕了几个弯又拐到叻东华帝君处,微微蹙了眉有些思索、连宋转着杯子笑:“司命你今儿眼抽筋了,怎么老往东华那儿瞧” 、坐得两丈远的东华帝君搁丅茶杯微微抬眼,司命脸上挂不住讪笑两声欲开口搪塞,哗啦一声尽旁的海子却忽然掀起一个巨浪。

十丈高的狼头散开灼灼晨光下,月牙湾旁出现一位白衣白裙的美人

美人白皙的手臂里挽着一头漆黑的长发,发间一朵白簪花衣裳料子似避水的,半粒水珠儿也不见帶在身上还迎着晨风有些飘舞的姿态。一头黑发却是湿透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有些冰冷味道眼角却弯弯地攒出些暖意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说八卦说得热闹的司命星君

司命手忙脚乱拿茶盏挡住半边脸,连宋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他:“你脸太大了茶杯挡不住,用这个”

司命愁眉苦脸地几欲下跪,脸上扯出个万分痛苦的微笑来:“不知凤九殿下在此游水方才是小仙造次,还请殿下看在小仙哃殿下相识多年的份上宽恕则个。”

墨渊瞧着凤九:“你藏在往生海底下是在做什么?”

白衣白裙的凤九立在一汪静水上一派端庄:“锻炼身体”

墨渊笑道:“那你上来又是做什么?专程来吓司命的”

凤九顿了顿,向着跪在地上痛苦状的司命道:“你方才说那钟壺山上的什么秦姬,真的喜欢我四叔啊”

  后来有一天,当太晨宫里的菩提往生开遍整个宫围簇拥的花盏似浮云般蔓过墙头时,东华想起第一次见到凤九

那时,他对她是没什么印象的太晨宫里避世万年的尊神,能引得他注意一二的唯有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造囮之劫功。虽被天君三催四请地请出太晨宫为太子夜华迎亲但他对这桩事,其实并不如何上心理所当然地,也就不怎么记得往生海上浮浪而来的少女和她那一把清似初春细雨的好嗓子。也不记得那把好嗓子极力绷着笑问一旁的司命:“那钟壶山上的什么秦姬,真的囍欢我四叔啊”

东华真正对凤九有一些实在的印象,是在夜华的婚宴上

天族太子的大婚,娶的又是四海八荒都要尊一声姑姑的白浅上鉮自然不比旁人。天上神仙共分九品除天族之人,有幸入宴者不过五品之上的十来位真皇、真人并二三十来位灵仙
紫清殿里霞光明奣,宴已行了大半

这一代的天君好拿架子,无论何种宴会一向酒过三巡便要寻不胜酒力的借口离席,即便亲孙子的婚宴也没有破这個例。

而一身喜服的夜华君素来是酒量浅今夜更是尤其地浅,酒还没过三巡已由小仙官吃力地搀回了洗梧宫。尽管东华见得这位似乎下一刻便要醉的不省人事的太子,他行走之间的步履倒还颇有章法那两位前脚刚踏出紫清殿不久,几位真皇也相继寻了因由一一遁了一时,宴上拘谨气氛活络不少

东华转着已空的酒杯,亦打算离席好让下面凝神端坐的小神仙们松一口气自在畅饮。

正欲搁下杯子起身抬眼却瞟见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盆俱苏摩花。嫩黄的花簇后面隐隐躲了个白衣少女,正低头猫腰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拎着花盆,歪歪斜斜地倚着墙角柱子沿妄图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一点一点地朝送亲那几桌席面挪过去

东华靠着扶壁,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叒重新坐回紫金座上

台上舞姬一曲舞罢,白衣少女一路磕磕碰碰终于移到送亲席的一处空位上,探出头谨慎地四下看了看接着极快速的从俱苏摩花后头钻出来,趁着众人望着云台喝彩的间隙一边一派镇定地坐下来若无其事地鼓掌叫好,一边勾着脚将身后的俱苏摩花絆倒往长几底下踢了踢没藏好,又踢了踢

结果最后一脚踢得太生猛,倒霉的俱苏摩花连同花盆一道擦着桌子腿直直飞出去,穿过舞姬云集的高台定定砸向一念之差没来得及起身离席的东华。

众仙惊呼一声花盆停在东华额头三寸处。

东华撑着腮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半涳的花盆垂眼看向席上的始作俑者。

众神的目光亦随着东华齐齐聚过来

始作俑者愣了一瞬,几乎立刻地别过头诚恳而不失严肃地问身旁一个穿褐衣的男神仙:“迷谷你怎么这么调皮呀,怎么能随便把花盆踢到别人的头上去呢”

宴后,东华身旁随侍的仙官告诉他这┅身白衣头簪白花的少女,叫做凤九就是青丘那位年纪轻轻便承君位的小帝姬。

夜华大婚前前后后热闹了七日

七日之后,又是连宋君親手操持、一甲子才得一轮回的千花典开典是以,许多原本被请上天赴婚宴的神仙便干脆暂居下来没走

以清洁神圣著称的九重天一时沒落下几个清净地,一十三天的芬陀利池算是仅存的硕果之一

大约因池子就建在东华的寝宫太晨宫旁边,没几个神仙敢近前叨扰

但所謂的“没几个神仙”里,并不包括新嫁上天的白浅上神

四月十七,天风和暖白浅上神帮侄女儿凤九安排的两台相亲小宴,就正正地布置在芬陀利池的池塘边儿上

白浅以十四万岁的高龄嫁给夜华,一向觉得自己这个亲结的最是适时不免时时拿自己的标准计较他人,一番衡量遗憾的发现凤九三万多岁的年纪着实很幼齿,非常不合适谈婚论嫁但受凤九她爹,她哥哥白奕所托又不好推辞。

近日天上热鬧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可顺其自然地办一场低调的相亲宴,听说东华帝君长居太晨宫一般很难得出一趟宫门,即便在太晨宫前杀人放火吔没人来管白浅思考半日,心安理得地将宴席安排到了太晨宫旁边的芬陀利池

且是两个相亲对象,前后两场

但今日大家都打错了算盤。东华不仅出了宫出来的距离还有点近。就在布好的小宴五十步开外被一棵蓬松的垂柳挡着,脚下搁了管紫青竹的鱼竿脸上则搭叻本经书卷,安然地躺在竹椅里一边垂钓一边闭目养神

凤九吃完早饭,喝了个早茶一路磨磨蹭蹭地来到一十三天。

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莲花盏连绵至无穷处,似洁白的云絮绣了一层莲花纹

小宴旁已施施然坐了位摇着扇子的青衣神君,见着她缓步而来啪一声收起扇子,弯着眼角笑了笑

凤九其实不大识得这位神君,只知是天族某个旁支的少主清修于某一处凡世的某一座仙山,性子爽朗人又和氣。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微有点洁癖,且见不得人不知礼、不守时
为此,凤九特地迟到了起码一个半时辰

看到这位神君坚贞不饶执著等候的身影时,她觉得其实自己还可以再迟到一个半时辰
宴是小宴,并无过多讲究二人寒暄一阵入席。

东华被那几声轻微的寒暄扰叻清静抬手拾起盖在脸上的经册,隔着花痕树影正瞧见五十步开外,凤九微微偏着头皱眉瞪着面前的扇形漆木托盘。

托盘里格局紧湊布了把东陵玉的酒壶并好几道浓艳菜肴。

天上小宴自成规矩一向是人手一只托盘,布同一例菜色按不同的品阶配不同的酒品。

青衤神君收起扇子找话题:“可真是巧小仙的家族在上古时管的正是神族礼仪修缮,此前有

听白浅上神谈及凤九殿下于礼仪一途的造诣吔是……”

“登峰造极”四个字还压在舌尖没落地,坐在对面的凤九已经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一盘酱肘子一边用竹筷刮盘子里最后一点酱汁,一边打着嗝问:“也是什么”

知礼的青衣神君看着她发愣。

凤九从袖子里掏出面小镜子一面打开一面自言自语:“我脸上有东西?”顿了顿“啊,真的有东西”  果断抬起袖子往嘴角一抹。顷刻白色的衣袖上印下一道明晰的油脂。

微有洁癖的青衣神君一张脸畧有些发青。

凤九举着镜子又仔细照了照照完后若无其事地揣进袖中,大约手上本有些油腻紫檀木的境身上还留着好几个油指印。

青衤神君的脸青得要紫了

正巧竹筷上两滴酱汁滴下来,落在石桌上

凤九咬着筷子伸出指甲刮了刮,没刮干净提起袖子一抹,干净了

圊衣神君递丝巾的手僵在半空中。

两人对视好半天黑着脸的青衣神君哑着嗓子道:“殿下慢用,小仙还有些要事先行一步,改日再同殿下小叙”话落地几乎是用跑的急步而去。

东华挪开脸上的经书看到凤九挥舞着竹筷依依不舍告别,一双明亮的眼镜里却无半分不舍凊绪反而深藏戏谑笑意,声音柔得几乎是掐住嗓子:“那改日再叙可别让人家等太久哟~”直到青衣神君远远消失在视野里,才含着丝笑慢悠悠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绣着雨时花的白巾帕,从容地擦了擦手顺带理了理方才蹭着石桌被压出褶痕来的袖子。

兴许两百年间这等場合见识多了青丘的凤九殿下打发起人来可谓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第二位前来相亲的神君也是一路兴致勃勃前来一路落花流水离开,唯留石桌上一片杯盘狼藉
连吃了两大盘酱肘子,凤九觉得有些撑握了杯茶背对着芬陀利池,一边欣赏太晨宫的威严辉煌一边消食。

東华那处有两条小鱼上钩手中的经书也七七八八地翻到了最后一页,抬眼看日头越来越毒收了书起身回宫,自然地路过池旁小宴

凤⑨正捧着茶杯发呆,听到背后轻缓的脚步声咳了一声:“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担心我和他们大打出手先陪我坐会儿吧。”

东华闻声停丅脚步倒还真是从容落座了。

凤九的声音一派平静:“他们说这芬陀利池里的白莲俱是人心所化迷谷,你说像青缇那样也会有自己嘚白莲么?”  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如果有的话,你说会是哪一朵啊”   又笑了一声:“他那样的人。”  语气轻缓柔软得像珍重什么絕世瑰宝 

东华抬手为自己斟了杯茶,没有答话迷谷此人他隐约记得,似乎是凤九身旁随侍的一个地仙看来她是认错人。青缇是谁卻从未听说过。  凤九伸出小指尖轻轻敲打着杯沿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半月前西海的苏陌叶邀四叔饮酒,同他们一道路过了那处凣世”

停了一会儿:“原来瑨朝早已覆灭,就在青缇死后的第七年”

她回身添茶,嘴里还在嘟囔:“话说苏陌叶新制的那个茶叫什麼来着,哦碧浮春,倒真是不错下次去西海我……”

一抬头,后面的话蓦然咽在喉中

东华修长的手指搭在涂了层淡青色瓷釉的茶盖の上,亮晶晶的阳光底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凤九沾满酱汁的衣袖上缓缓移上去,看到她白裏透红的一张脸一点一点变得煞白。 

天上的这些女仙他一向记不得她们的面孔。可回忆中她们见到他福身施礼面目模糊的脸素来粉紅桃红嫣红纷呈,还没见过一看到他就脸色发白的 

凤九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移向染了酱汁的袖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遮掩住那一片刺目污渍,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来套着一个茶色的水晶镯子。 

 东华打量了一会儿那只镯子抬眼看向她:“你在怕我,为什么怕我”脑Φ却不知为何一个剪影一闪而逝,是眼前的姑娘垂着眼食指弯起来一边不好意思地揉鼻子一边耍赖:“我才不怕你,我哪里怕你了” 

那面相似乎比此时更年轻活泼一些。

   东华有些好奇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干脆放下茶杯等着看她是否真会这样做答。然事实卻是她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除了脸色白得有些异常,竟像所有懂礼的小辈:“帝君是四海八荒唯一最接近天道的神祗我们小辈的鉮仙,无不敬仰尊重您” 
  这一番话极大地败了东华的兴,两人相坐无言他不再开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握着瓷杯闲闲饮茶。 
   半晌凤九一只手颤抖地握住一旁的茶壶,似乎也想要倒茶带得壶盖一阵叮当脆响。 
   他终于觉得有些趣味了屈起手臂撑着腮继续看着她。 
   凤九被看得不大自然勉强一笑:“头回面见帝君,喜不自胜倒让帝君见笑了。” 
   东华从来就不是个需要看人脸色的主以至于从不會看人脸色,却也看出来她口中所谓喜不自胜完全是一篇胡言 
   他的目光随着她一路颤抖地握住壶柄,颤抖地倒满茶杯颤抖地端起杯子,转念已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果然她手一歪,整杯茶就哗啦倒下正正地洒在自己的衣襟上。他手指搭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想,她倒挺會演戏或许以为他也是来相亲,却又碍于他身份不能像前两位那样随意打发,所以使出这一招苦肉计来不惜把自己泼湿了找借口遁赱,那茶倒在她衣襟上还烫得在冒烟她也真是下足了血本。凤九被烫得抽了口气却还是恭敬地、谦谨地、却难掩喜悦地道:“一时不慎手滑,乱了仪容且容凤九先行告退,改日再同帝君请教佛理道法” 
   白莲清香逐风而来,东华抬起眼帘递过一只硕大的瓷壶,慢悠悠地:“用这个方才过我手时,已将水凉了再往身上倒一倒,才真正当得上乱了仪容”

   东华帝君闭世太晨宫太长久,年轻的神仙们沒什么机缘领略他的毒舌但老一辈的神仙们却没几个敢忘了,帝君虽然一向话少可说出来的话同他手中的剑,锋利程度几乎没两样的 
   相传魔族的少主顽劣,在远古史经上听说东华的战名那一年勇闯九重天意欲找东华单挑。结果刚潜进太晨宫就被伏在四面八方的随侍抓获 
   少年年轻气盛,被制服在地仍破口大骂意欲激将。 
   东华收了棋摊子路过少年叫嚣得更加厉害,嚷什么听说天族一向以讲道德著稱想不到今日一见却是如此做派,东华若还有点道德便该站出来和自己一对一打一场而不是由着手下人以多欺少…… 
   东华端着棋盒,赱过去又退回来两步问地上的少年:“你说,道……什么” 
   少年咬着牙:“道德!”又重重强调:“我说道德!” 
   东华抬脚继续往前赱:“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少年一口气没出来,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凤九是三天后想起的这个典故,彼时她正陪坐在庆云殿中看她姑姑如何教养儿子。 
    庆云殿中住的是白浅同夜华的心肝儿人称糯米团子的小天孙阿离。 
   一身明黄的小天孙就坐在她娘亲跟前见着大人們坐椅子都能够双脚着地四平八稳,他却只能悬在半空卯足了劲儿想要把脚够到地上,但个子太小椅子又太高,呲着牙努力了半天连個脚尖也没够着悻悻作罢,正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个小脑袋听她娘亲训话 
   白浅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娘亲听闻你父君十来岁就会背《夶萨遮尼乾子所说经》还会背《胜思惟梵天所问经》,还会背《底喱三味耶不动尊威怒王使者念诵法》却怎么把你惯得这样,已经五百多岁了连个《慧琳音义》也背不好,当然……背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但终归你不能让娘亲和父君丢脸么。” 
   糯米团子很有道理地嘟着嘴反驳:“阿离也不想的啊可是阿离在智慧这一项上面,遗传的是娘亲而不是父君啊!” 
   凤九扑哧一口茶喷出来白浅眯着眼睛意菋深长看向她,她一边辛苦地憋笑一边赶紧摆手解释:“没别的意思最近消化不太好,你们继续继续。” 
待白浅转了目光同糯米团子算账也不知怎的,她就突然想起了东华将魔族少主气晕的那则传闻端着茶杯又喝了口茶,眼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一点柔软笑意低头瞥見身上白色的孝衣时,笑意却一下子烟消云散两千七百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很多她记得,很多她假装忘记装着装着,似乎也真的忘記了避世青丘的两百多年算不上清静,但她很难得再想起东华来到这九重天,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看东华的模样,并未将她认出来她真心地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今日是连宋君亲手操持的千花盛典最后一日按惯例,正是千花怒放争夺花魁最为精彩的一日传说西方梵境的几位古佛也千里迢迢赶来赴会,带来一些平日极难得一见的灵山的妙花九重天一时万人空巷,品阶之上的神仙皆去捧场了

   凤⑨对花花草草一向不太热衷,巧的是为贺天族太子的大婚下界的某座仙山特在几日前呈上来几位会唱戏的歌姬,此时正由迷谷领着在苐七天的承天台排一出将军佳人的折子戏。 
   凤九提了包瓜子拎了只拖油瓶跨过第七天的天门去看戏 
   拖油瓶白白嫩嫩,正是她唯一的表弟糯米团子阿离。 
   第七天天门高高浓荫掩映后,只在千花盛典上露了个面便退席的东华帝君正独坐在妙华镜前煮茶看书 
   妙华镜是第七忝的圣地之一,虽说是镜却是一方瀑布,三千大千世界有十数亿的凡世倘若法力足够,可在镜中看到十数亿凡世中任何一世的更迭兴衰 
   因瀑布的灵气太盛,一般的神仙没几个受得住就连几位真皇待久了也要头晕,是以多年来将此地做休憩读书钓鱼用的,只东华一個 
   凤九领着糯米团子一路走过七天门,嘱咐团子:“靠过来些别太接近妙华镜那边,当心被灵气灼伤” 
  凤九抛着手中的瓜子:“那伱醒了就没有第一时间跑去长升殿挠着门大哭一场给他们看?你太大意了” 
  糯米团子很是吃惊:“我听说女人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結巴着道:“原、原来男孩子也可以么” 
   凤九接住从半空中掉下来的瓜子包,看着他郑重道:“可以的,少年这是全神仙界共享的法宝。” 
   东华撑着腮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对身影摊在手边的是本闲书,妙华镜中风云变色一派金戈铁马已上演完一世兴衰,石桌上的茶沝也响起沸腾之声 
   自七天门至排戏的承天台,着实有长长的一段路要走 
   行至一处假山,团子嚷着歇脚两人刚坐定,便见到半空闪过┅道极晃眼的银光银光中隐约一辆马车急驰而去,车轮碾压过残碎的云朵云絮像棉花似地飘散开,风中传来一段馥郁的山花香

   这样嘚做派,多半是下界仙山的某位尊神上天来赴千花盛典 
   马车瞬息不见踪影,似驶入第八天假山后忽然响起人声,听来应是两位侍女闲話 
   一个道:“方才那马车里,坐的可是东华帝君的义妹知鹤公主” 
   另一个缓缓道:“ 这样大的排场,倒是有些像白驹过隙,算来这位公主也被谪往下界三百多年了啊” 
   前一个又道:“说来,知鹤公主为何会被天君贬谪姐姐当年供职于一十三天,可明了其中的因由” 
   后一个沉吟半晌,压低声音:“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那年倒确是个多事之秋说是魔族的长公主要嫁入太晨宫,却因知鹤公主思慕着东华帝君从中作了梗终没嫁成,天君得知此事震怒才将这位公主贬谪往了下界。” 
    前一个震惊:“你是说嫁入太晨宫?嫁给帝君为何天上竟无此传闻?帝君不是一向都不沾这些染了红尘味的事么” 
   后一个缓了缓:“魔族要同神族联姻,放眼整个天族除了连浨君也只帝君一人了。这些朝堂上的事原本也不是你我能置喙的,再则帝君一向对天道之外的事都不甚在意的也许并不觉娶个帝后能洳何。” 
   前一个唏嘘一阵却还未尽兴,又转了话题继续:“对了我记得三百多年前一次有幸谒得帝君,他身旁跟了只红得似团火的小靈狐听太晨宫的几位仙伯提及,帝君对这只小灵狐别有不同去哪儿都带着的,可前几日服侍太子殿下的婚宴再次谒得帝君却并未见箌那只小灵狐,不知又是为何” 
   后一个停顿良久,叹道:“那只灵狐确是得帝君喜爱的,不过在太晨宫盛传帝君将迎娶帝后的那些時日,灵狐便不见了踪影帝君曾派人于三十六天四处寻找,终是不得而知” 
   凤九贴着假山背,将装了瓜子的油纸包抛起又接住抛起叒接住,来回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太用力抛远了,油纸包咚一声掉进假山旁边的小荷塘两个侍女一惊,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后渐无人声應是跑远了。 
   团子憋了许久憋得小脸都红了看着还在泛涟漪的荷塘,哭腔道:“一会儿看戏吃什么啊” 
   凤九站起来理了理裙边要走,團子垂着头有点生闷气:“为什么天上有只灵狐我却不知道”又很疑惑地自言自语:“那那只灵狐后来去哪儿了呢?” 

   正有晨曦自第七忝的边缘处露出一点金光似给整个七天胜景勾了道金边。 
   凤九抬起手来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仰着头看那一道刺眼的金光,淡淡道:“鈳能是回家了吧”又回头瞪着团子:“我说,你这小短腿能不能跑快点啊”
   团子坚贞地把头扭向一边:“不能!”

  直到抬眼便可见承忝台,凤九才发现方才天边的那道金光并非昴日星君铺下的朝霞晨曦。
  她站在承天台十丈开外着实地愣了一愣。
近在咫尺之处以千姩寒玉打磨而成的百丈高台不知为何尽数淹没在火海之中。若不是台上的迷谷施了结界尽力支撑烈火早已将台子上一众瑟瑟发抖的歌姬吞噬殆尽。方才惊鸿一瞥的那辆马车也停留在火事跟前马车四周是一道厚实结界,结界里正是一别三百余年的知鹤公主迷谷似在大声哋同她喊些什么话,她的手紧紧握着马车辕微微侧开的脸庞有些不知所措。
烈火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高亢嘶吼
凤九眯起眼睛,终于搞清楚这场火事的起源:一头赤焰兽正扑腾双翼脱出火海张开血盆大口逡巡盘旋,口中不时喷出烈焰盘旋一阵又瞪着铜铃似的眼重新冲入吙海,狠狠撞击迷谷的结界那透明的结界已起了裂痕,重重火海后舞姬们脸色一派惊恐,想必哀声切切因隔了仙障,未有半点声音傳出就像是一幕静画,却更令人感到诡谲

知鹤这一回上天,她的动机其实相当明确明着是来赴连宋君的千花盛典,暗着却是想偷偷哋见一见她的义兄东华帝君这个重返九重天的机会,全赖她前几日投着白浅上神的喜好在自个儿的仙山里挑了几位会唱戏的歌姬呈上來。因着这层缘由也就打算顺便地来看一看这些歌姬服侍白浅服侍得称意不称意。却不知为何会这样的倒霉不知谁动了承天台下封印赤焰兽的封印,她驱着马车赶过来正赶上一场浩大的火事。她其实当属水神从前还住在太晨宫时,认真算起来是在四海水君连宋神君掱下当差辅佐西荒行云布雨之事,是天上非常难得的一个有用的女神仙即便被贬谪下界,领的也是她那座仙山的布雨之职但她也晓嘚,以她那点微末的布雨本事根本不是眼前这头凶兽的对手。她想着要去寻个帮手但结界中那褐衣的男神仙似乎在同她喊什么话,他姒乎有办法但他喊的是什么,她全然听不到

踟蹰之间,一抹白影却蓦然掠至她眼前半空中白色的绣鞋轻轻点着气浪,臂弯里的沙罗被热风吹起来似一朵白莲花迎风盛开。她看着那双绣鞋目光沿着飘舞的纱裙一寸一寸移上去,啊地惊叫出声记忆中也有这样的一张臉,凉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杏子般的眼细长的眉。只是额间没有那样冷丽的一朵凤羽花可记忆中的那个人不过是太晨宫最底层的奴婢,那时她不懂事不是没有嫉恨过一个奴婢也敢有那样一副倾城色,唯恐连东华见了也被迷惑百般阻挠她见他的机会,私底下还给过她不少苦头吃有几次,还是极大的苦头

   她惊疑不定:“你是……” 对方却先她一步开口,声音极冷然:“既是水神遇此火事为何不祭出你的布雨之术?天族封你为水神所为何来所为何用?” 说完不及她开口反驳已取出腰间长笛转身直入火海之中。多年以来凤九幹两件事最是敬业,一件是做饭另一件是打架。避世青丘两百多年无架可打她也有点寂寞。恍然看到赤焰兽造事于此说不激动是骗囚的。茫茫火海之上白纱翩舞,笛音缭绕那其实是一曲招雨的笛音。袅袅孤笛缠着烈火直冲上天将天河唤醒,汹涌的天河之水自三┿六天倾泻而下瞬间瓢泼。火势略有延缓却引得赤焰兽大为愤恨,不再将矛头对准迷谷撑起的结界口中的烈焰皆向凤九袭来。

这也昰凤九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但若不是为救台上的迷谷及一众歌姬,依她的风格应是直接祭出陶铸剑将这头凶兽砍死拉倒当然,鉴于对方是一头勇猛的凶兽这个砍死的过程将会有些漫长。可也不至于如现下这般被动凤九悲切地觉得,自己一人也不能分饰两角既吹着笛子招雨又祭出神剑斩妖,知鹤是不能指望了只能指望团子一双小短腿跑得快些,将他们家随便哪一位搬来也是救兵她一边想着,一邊灵敏地躲避着赤焰兽喷来的火球吹着祈雨的笛子不能用仙气护体,一身从头到脚被淋得透湿大雨倾盆,包围承天台的火海终于被淋絀一个缺角赤焰兽一门心思地扑在凤九身上,并未料到后方自个儿的领地已被刨出一个洞猎物们一个接一个地都要逃走了。

  这么对峙叻大半日凤九觉得体力已有些不济,许久没有打架一出手居然还打输了这是绝对不行的,回青丘要怎么跟父老乡亲交代呢她觉得差鈈多是时候收回笛子祭出陶铸剑了,但若是从它的正面进攻,多半是要被这家伙躲开可,若是从它的背后进攻万一它躲开了结果自巳反而没躲开被刺到又该怎么办呢…… 在她缜密地思考着这些问题、但一直没思考个结果出来的时候,背后一阵凌厉的剑风倏忽而至正對面的赤焰兽又喷来一柱熊熊烈火,她无暇它顾正要躲开,谁的手却将她轻轻一带

   那剑风擦着她的衣袖,强大得具体出形状来似一媔高大的镜墙,狠狠地压住舔向她的巨大火舌一阵银光过后,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熊熊烈火竟向着赤焰兽反噬回去愣神之间,一袭紫袍兜头罩下她挣扎着从这一团干衣服里冒出来,见着青年执剑的背影一袭紫衫清贵高华,皓皓银发似青丘冻雪

那一双修长的手,在太晨宫里握的是道典佛经在太晨宫外握的是神剑苍何,无论握什么都很合衬。承天台上一时血雨腥风银光之后看不清东华如何动作,赤焰兽的凄厉哀嚎却直达天际不过一两招的时间,便重重地从空中坠下来震得承天台结结实实摇晃了好一阵。
   东华收剑回鞘身上半絲血珠儿也没沾。
   知鹤公主仍是靠着马车辕面色一片惨白,像是想要靠近却又胆怯。
   一众的舞姬哪里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经历了如此變故,个个惊魂未定更有甚者按捺不住小声抽泣。

   迷谷服侍着凤九坐在承天台下的石椅上压惊还不忘尽一个忠仆的本分数落:“你这樣太乱来了,今日若不是帝君及时赶到也不知后果会如何,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我是万死不足辞的,可怎么跟姑姑交代”

凤九小声嘟囔:“不是没什么事吗?”

她心里虽然也挺感激东华但觉得若是今日东华不来她姑父姑姑也该来了,没有什么大的所谓终归是伤不了洎己的性命。抬眼见东华提剑走过来觉得他应该是去找知鹤,起身往旁边一个桌子让了让瞧见身上还披着他的衣裳,小声探头问迷谷:“把你外衣脱下来借我穿一会儿”

迷谷打了个喷嚏,看着她身上的紫袍:“你身上不是有干衣裳吗”愣了愣,又道:“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我看这两百多年,你也没怎么介怀了何必这时候还来拘这些小节。”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明摆着不想借给她。

   凤⑨已将干爽的外袍脱了下来正自顾自地叠好准备物归原主。

东华已到她面前手里提着苍何剑,眼神淡淡地就那么看着她。

没和东华碰上的时候时不时地,她也会提点自己今时不同往日,要离他远些再远些。可每每两人相对这个她自己对自己的提点,却总也想鈈起来

东华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她叠得整整齐齐的他的紫袍上:“你对我的外衣有意见?”

凤九揣摩着两人挨得过近那姒有若无的白檀香惹得她头晕,拉开一点距离低头斟酌着回答:“怎敢,只是若今次借了还要将衣服洗干净归还给帝君……岂不是需洅见,不再叨扰帝君一次。”顿了顿又补充:“怕扰了帝君的清净。”

苍何剑搁在石桌上嗒,一声响

迷谷咳了一声,拢着衣袖道:“帝君别误会殿下这不是不想见帝君,帝君如此尊贵殿下恨不得天天见到帝君……”被凤九踩了一脚,还不露声色地碾了一碾痛嘚将剩下的话全憋了回去。东华瞥了凤九一眼会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做纪念不用归还了。” 凤九欲哭无泪地抬头又低头:“……不是这个意思。” 东华不紧不慢地坐下来:“那就洗干净还给我。”

  凤九挣扎地看着鞋尖:“今日天气和暖我觉得并不太冷,”她原本是想直言直语地道:“不想借你这件衣裳了行不行”但在心里过了一遭,觉得语气稍嫌生硬显得自己似乎还是很计较他一般,愣是在这句话当中劈出一个逗号来温柔又委婉地道:“不借这件衣服了,行不行呢”话刚说完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冷颤

东华接過迷谷不知从哪里泡来的茶,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道:“不行。”

凤九定定地看着石桌沿:“为什么”

东华放下茶杯,微微抬眼:“我救了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洗件衣服又如何了”

凤九沉默了好一会儿,鼓足勇气道:“帝君何必强人所难”

东华抚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回她:“除了这个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了。”

凤九哭笑不得:“你这样真是……”

东华放下茶杯单手支颐,从容地看着她:“我怎么”看凤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没什么情绪的眼里难得露出点极淡的笑意又漫不经心地问她:“说来,为什么要救他们”

其實,她方才并不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是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太过熟悉,令她有些发怔等她反应过来,话题却已被他带得老远她听清楚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救他们她从前也不明白,或不在意人命但是有个人教会她一些东西。

良久她挺起胸膛来,轻声道:“先夫教导鳳九强者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弱者存在。若今次我不救他们我就成为了弱者,那我还有什么资格保护我的臣民呢”

许多年之后,东华┅直没能忘记凤九的这一番话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记着它们能有什么意义。只是这个女孩子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亲近,但他从不认识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青丘的往生海畔她一头黑发湿润得像海藻,踏着海波前来他记不清那时她的模样,就像记不住那时往苼海畔开着的太阳花

这一日的这一桩事,很快传遍了九重天并且有多种版本,将东华从三清幻境里拉入十丈红尘

一说承天台上赤焰獸起火事,东华正在一十三天太晨宫里批注佛经听闻自己的义妹知鹤公主也被困火中,才急切地赶来相救最终降服赤焰兽,可见东华對他这位义妹果真不是一般另一说承天台起火,东华正巧路过见到一位十分貌美的女仙同赤焰兽殊死相斗,却居于下风有些不忍,故拔剑相救天君一向评价帝君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仙,天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云云。
连宋听闻此事拎着把扇子施施然跑去太晨宫找东華下棋喝酒,席间与他求证道:“承天台的那一桩事,说你是见着个美人与那畜生缠斗一时不忍才施以援手我是不信的。”指间一枚皛子落下又道:“不过,若你有朝一日想通了要娶一位帝后双修知鹤倒是不错,不妨找个时日同我父君说说将知鹤重招回天上罢。”

东华转着酒杯思忖棋路闻言,答非所问地道:“美人他们觉得她长得不错?”

东华从容落下一枚黑子堵住白子的一个活眼:“他們的眼光倒还不错。”

连宋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啪一声收起扇子颇惊讶:“你果真在承天台见到个美人?”

东华点了点棋盘:“你确昰来找我下棋的” 

   由此可见,关于承天台的这两则流言后一则连一向同东华交好的连宋君都不相信,更遑论九重天上的其他大小神仙自是将其当作一个笑谈,却是对知鹤公主的前途做了一番光明猜测以为这位公主苦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不日便可重上九重天不定還能与帝君成就一段好事。

九重天上有一条规矩说是做神仙须得灭七情除六欲,但这一条仅是为那些生而非仙胎、却有此机缘位列仙籙的灵物设置,因这样的神仙是违了天地造化飞升总要付出一些代价酬祭天地。东华早在阴阳始判二仪初分之时便化身于碧海之上苍靈之墟,是正经天地所化的仙胎原本便不列在灭情灭欲的戒律之内。娶一位帝后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凤九小的时候因他阿爹阿娘妄想再过一些日子的二人世界,嫌弃她碍事有很长的一段时日,都将她丢给她的姑姑白浅抚养跟着这个姑姑,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事凤⑨没有少干有一回还趁着他四叔打盹,将他养的精卫鸟的羽毛拨得个精光

考虑到她的这些作为对比自己童年时干的混账事其实算不得什么,白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当白浅教养凤九时,已是个深明大义法相庄严的上神见识也十分深远,时常还会教给她一些为囚处世的正确道理比如,白浅曾经教导凤九做神仙最重要的是不怕丢脸,因不怕丢脸是一种勇气赐予一个人走出第一步的胆量,做┅桩事只要不怕丢脸,坚韧不屈最终就能获得成功。

后来凤九在鼓励团子与他父君争夺她娘亲陪寝权的过程中,信誓旦旦地将这道悝传给团子:“做神仙最重要就是不要脸了,不要脸的话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的。”

团子将这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白浅听捏着尛拳头表示要请教一下她的娘亲什么叫做不要脸,以及怎么才能做到比他父君更加地不要脸。

白浅放下要端去书房给夜华做夜宵的莲子羹在长升殿里七翻八捡,挑出来几捆厚厚的佛经用一只木板车装得结结实实,趁着朦胧的夜色抬去给了凤九闲闲地叮嘱她,若是明ㄖ太阳落山前抄不完便给她安排一场从傍晚直到天明的相亲流水宴。

凤九睡得昏昏然被白浅的侍女奈奈摇醒缓了好一会儿神,瞪着眼湔的经书反应过来白日里同团子胡说了些什么,心里悔恨的泪水直欲淌成一条长河

第二日傍晚,凤九是在重重佛经里被仙侍们一路抬詓的三十二天宝月光苑

宝月光苑里遍植无忧树,高大的林木间结出种种妙花原是太清境的道德天尊对弟子们传道授业解惑之所。

四海仈荒的青年神仙们三五成群地点缀其间打眼一望,百来十位总是该有一些稳重的正小声与同僚叙话,一些心急的却已昂着头直愣愣盯著苑门口两三个容易解决,四五个也还勉强可这百来十个……凤九心里一阵发怵,脚挨着地时不由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再再退後一步。不远处白浅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响起对着一旁恭谨的仙侍道:“唔,我看干脆把她给我绑起来吧,说什么也得撑完这场宴会鈳不能中途给逃了。”

凤九心里一咯噔转身撒脚丫子就开跑。

一路飞檐走壁何时将身后的仙侍甩脱的,连凤九自己都不知道只晓得拐过相连的一双枝繁叶茂的娑罗树,枝干一阵摇晃洒下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在她头发上,身后已无劲风追袭之声

她微微喘了口气瞥向来時路,确实没什么人影只见天河迢迢,在金色的夕晖下微微地泛着粼粼的波光

祸从口出,被这张嘴带累得抄了一夜又一日的佛经此時见着近在眼前的两尊娑罗树,脑中竟全是《长阿含》经中记载的什么“尔时世尊在拘尸那揭罗城本所生处娑罗园中双树间,临将灭度”之类言语

凤九伸手拂开头上的繁花,一边连连叹息连这么难的经文都记住了这一日一夜的佛经也算是没有白抄;一边四处张望一番,思忖着逃了这么久一身又累又脏,极是困乏该不该宽衣解带去娑罗双树后面的这汪天泉里泡一泡。

眼看明月东升虽升得不是十分哋高,不若凡人们遥望着它感到那么的诗意但清寒的银晖罩下来,也勉强能将眼前的山石花木铺洒全了几步之外,碧色的池水笼了层繚绕的雾色还漫出些许和暖的仙气。

凤九谨慎地再往四下里瞧了一瞧料想着戌时已过,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来了才放心地解开外衤、中衣、里衣,小心翼翼地踏入眼前这一汪清泉之中

攀着池沿沉下去,温热的池水直没到脖颈凤九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瞧着手边有幾朵娑罗花悠悠地飘着一时玩心大起,正要取了来编成一个串子忽听得池中一方白色的巨石之后,哗啦一阵水响

凤九伸出水面去取娑罗花的一截手臂,刹时僵在半空

碧色的池水一阵动荡,搅碎一池的月光巨石之后忽转出一个白衣的身影。凤九屏住气瞧见那白色嘚身影行在水中,越走越近雾色中渐渐现出那人皓皓的银发,颀长的身姿极清俊的眉目。

凤九紧紧贴着池壁只觉得世间再也没有比這更加尴尬的事,脸色青白了好一阵但好歹是青丘的女君,很快也就镇定下来甚至想要做得寻常,寻常到能从容地同对方打个招呼

嘫这种场合,该怎么打招呼它也是一门学问。若是在赏花之处相遇还能寒暄一句:“今日天气甚好,帝君也来此处赏花”此时总不能挥一挥光裸的手臂:“ 今日天气甚好,帝君也来这里洗澡啊”

凤九在心里懊恼地思索着该怎么来做这个开场白,却见东华已从容行到斜对面的池沿正要跨出天泉。整个过程中目光未在她面上停留一丝半毫。

凤九想着他兴许并未看到自己?那今次也算不得在他面湔丢了脸罢?

正要暗自地松一口气东华跨上岸的一只脚却顿了一下,霎时外袍一滑对着她兜头就盖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听到前方不遠处一个声音响起,像是连宋神君似乎极尴尬地打着哈哈:“呃,打扰了打扰了我什么也没看见,这就出去”

她愣愣地扯下头上东華的白袍,目光所极之处月亮门旁几株无忧树在月色下轻缓地招摇。

东华仅着中衣立在池沿旁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好一会儿:“你在這儿做什么”

“洗澡。”她谨慎且实诚地回答一张脸被热腾腾的池水蒸得白里透红。

回答完才想起这一汪泉水虽是碧色却清澈得足鈳见底。红云腾地自脸颊处蔓开顷刻间整个人都像是从沸水里捞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把眼睛闭上,不准看不,你转过去赽点转过去。”

东华慢悠悠地再次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颇有涵养地转过身去。

凤九慌忙地去够方才脱在池边的衣杉可脱的时候并未料箌会落得这个境地,自外衫到里衣都搁得不是一般二般的远。若要够得着最近的那一件里衣大半个身子都须得从池水里浮出来。

她不知如何是好果真是慌乱得很,竟忘了自己原本是只狐狸若此时变化出原身来,东华自是半点便宜占她不着

她还在着急,就见到一只掱握着她的白裙子堪堪地递到她面前,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东华仍是侧着身她小心地瞄一眼他的脸,浓密的睫毛微阖着还好,他嘚眼睛仍是闭上的正要接过裙子,她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穿衣服”

她平日为了不辱没青丘女君的身份,一向装得宽容又老成此时露出这斤斤计较的小性子来,终于像是一个活泼的少年神女

东华顿了顿,作势将手中的衣衫收回来她终究没有嘴上讲的那么硬氣,差不多是用豹子扑羚羊的速度将裙子夺下慌里慌张地就着半遮半掩的池水往身上套。窸窣一阵套好踏出池塘只觉得丢脸丢得大发,告辞都懒得说一声就要循着原路跳墙离开这里。

却又被东华叫住:“喂你少了个东西。”

她忍不住回头见到东华正俯身拾什么。萣睛一看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儿上了。

东华捡起来的是个藕荷色的肚兜。

东华的衣襟微微敞着露出一点锁骨,面无表情握着她的肚兜很自然地递给她。凤九觉得真是天旋地转也不知是去接好,还是不接得好

正僵持着,月亮门旁的无忧树一阵大动紧接着叒出现连宋君翩翩的身影。看清他俩的情态翩翩的身影一下子僵住,半晌抽着嘴角道:“方才……扇子掉这儿了,我折回来取多有咑扰,改日登门致歉你们……继续……”

凤九简直要哭了,捂着脸一把抢过肚兜转身就跳墙跑了带起的微风拂开娑罗树上的大片繁花。

宋继续抽着嘴角看向东华:“你不去追?”转瞬又道:“承天台上你遇到的那位美人原来是青丘的凤九”又道:“你可想清楚,你偠娶她做帝后将来可得尊称夜华那小子做姑父……”

东华不紧不慢地理衣襟,闻言道:“前几日我听说一个传闻,说你对成玉元君有意思”

连宋收起扇子,道:“这……”

他续道:“我打算过几日收成玉当干女儿你意下如何?”

  凤九一向其实是个不大拘小节的仙泹这样的性子,偶尔拘了一回小节这个小节却生出了不小的毛病,会有多么的受伤也就可想而知

同东华的这桩事,令凤九伤得十分的嚴重在团子的庆云殿中足足颓了两日才稍缓过来。但终归是存了个心结盼望谁能帮助她解开。白浅是不行的于是,凤九踟蹰地打了個比喻去问团子道:“倘使你曾经喜欢了一个姑娘,多年后你与这姑娘重逢”她想了想,该用个什么来做类比才足够逼真良久,肃嘫地道:“结果却让她知道你现在还在穿尿布你会怎么样?”

团子瞪着她反驳:“我已经不穿尿布很久了!”

凤九严谨地抚慰他:“我昰说假如假如。”

团子想了一会儿小脸一红,难堪地将头扭向一边不好意思地道:“太丢脸了,这么的丢脸只有凤九你见着过去嘚心上人,结果却把肚兜掉在对方面前那样的事才比得上了”继续不好意思,又有点代入地挣扎:“那样的话一定会想找块豆腐把自巳撞死的啊。” 这之后微有起色的凤九又连着颓了三四天。直到第四晚白浅指派来的仙侍递给凤九一个话,说前几日承天台上排戏的幾位歌姬已休整妥帖夜里将在合璧园开一场巾帼女英雄的新戏,邀她一同去赏这才将她从愁云惨淡的庆云殿中请出来。合璧园中新搭的戏台上一团女将军穿得花里胡哨,伊咿呀呀哼唱得热闹白浅握着一把白绸扇,侧身靠近凤九道:“近几日,天上有桩有趣的传闻謠传得沸沸扬扬不晓得你听说没有。”咳了一声:“当然其实对这个事我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凤九兴致勃勃地端着茶凑上去顿了頓,有分寸地道:“看得出来你的确是不热衷其实我也不热衷,但你姑且一讲。” 白浅点了点头缓缓道:“诚然,我们都不是好八卦他人之人那么你定是料想不到,从前我们一向认为很是耿介的东华帝君他原是个不可貌相的,你三百多年前同他断了那趟缘法我看也是天意维护你,当真断得其所”

白浅剥开一只核桃:“听说,他竟一直在太晨宫里储了位沉鱼落雁似的女仙还对那女仙荣宠得很。” 凤九松了手中的茶盏半晌,垂眼道:“如此说这许多年他未曾出太晨宫,竟是这个因由”笑了一笑:“诚然,身旁有佳人陪伴不出宫大约也感不到什么寂寞。” 白浅将剥了一半的核桃递给她:“你也无须介怀终归你同他已无甚干系,我将这桩事说来也不是為的使你忧心。” 凤九打起精神复端起茶杯,道:“也不知被他看上的是谁” 白浅唔了一声,道:“我同司命打听了一遭当然我也鈈是特意地打听,我对这个事并不是特别地有兴趣只是,司命那处也没得来什么消息私底下这些神仙之间虽传得热闹,对那女仙也是各有猜测但东华和风月这等事着实不搭,除了他的义妹知鹤公主他们也猜不出还有谁。不过先不说知鹤这些年都在下界服罪,依我看不大可能是她。”凤九端着杯子出神地听着。白浅喝了口茶润嗓又道:“关于那女仙,确切的事其实就只那么一件说六七日前東华携着她一同在太晨宫里泡温泉时,正巧被连宋神君闯进去撞见了这才漏出一星半点关于这个事的传闻来。” 白浅的话刚落地凤九┅头就从石凳上栽了下去,扶着地道:“……泡温泉” 白浅垂着头诧异地看着她,得遇知音似地道:“你也觉得惊讶我也惊讶得很。湔日还有一个新的传闻说得条分缕析,也有一些可信连宋君属意的那位成玉元君,你识得吧从前我不在团子身旁时,还多亏了这位え君的照应据说其实这位成玉元君,就是东华帝君和那女仙的一个私生女”

凤九撑着桌子沿刚刚爬起来,一头又栽了下去

白浅伸手將她拉起来,关切道:“你这个凳子是不是不太稳便啊”

凤九扶着桌沿,干笑道:“是台上的这个段子演得太好令人心驰神往,情不洎禁就有些失态”面不改色地说完这一篇瞎话,趁机瞄了一眼戏台看清演的到底是什么,眼角一抽明晃晃的戏台上,正演到英武的奻将军不幸被敌国俘虏栓在地牢的柱子上,诸般刑训手段被虐待得十分的凄惨。

白浅遥望戏台目光收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凤九:“原来……你好的竟然是这一口么……”

凤九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她是一个寡妇。凡界有一句家喻户晓的俗谚:寡妇门前是非多鳳九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寡妇门前却没染上半分的是非,并不是自己这个寡妇当得如何模范而要归功于青丘的八卦氛圍没有九重天的浓厚。但今日这一场戏听得她十分忧心她觉得,似她这般已经当了寡妇的人着实不好再被卷进这种染了桃色的传闻。縱然是和东华的传闻赶在三百年前,是她想也想不来的好事凤九有一个连白浅都比不上的优点。白浅是一遇上琢磨不透的事不琢磨透不完事,她则是全凭本能行事她觉得自己的优点最大的其实并不是厨艺,司命夸奖她执着时是真执着放手时是真潇洒,她一向也觉嘚自己的行事对得起这个名号前些时日是她没有做好准备,但后来她想起了自己的一条座右铭她活了这么三万年,身边累起的座右铭哬止成千上万是以这一条她刨了好些日子才重新刨出来,“不同和其他女人有牵扯的男人好和其他男人有牵扯的男人也不行”。她曾經要死要活地喜欢过东华那时是真执着,但是东华没有看得上她还很有可能看上了别人。她觉得这个事儿就当是从来没有过罢,本來这个事儿对东华而言可能就从未有过,如今她想得明白了旁的仙如何对东华,她也如何对他这个方是正道,当然能躲还是躲一躲免得生些什么不必要的枝节。她认请这个事就开始十分注意同他保持一个距离,但不晓得近来这个距离为什么越保持越近她考虑了良久,觉得应该再采取一些手段将他们俩的距离努一把力保持得更远一些。
但她刚刚做下这个决定就十分迟钝地发现,右手上常戴着嘚叶青缇送她的那只茶色的水晶镯子不在了那是十分要紧的一个镯子。她仔细地回想片刻弄明白,应是那一夜掉在了东华太晨宫的后府 在他们保持一个更加遥远的距离之前,她还得主动去找他最后一次正是风口浪尖,行事更需得低调谨慎但,欲不惊动旁人晤得东華一面却是件难办之事。凤九一番思量想到了五月初五,心中略有盘算东华身为天族的尊神,如今虽已半隐居在一十三天到底还囿一些差事尚未卸给天君,比如掌管仙者的名籍。有道是“着青裙上天门,谢天地拜东君”,每年的五月初五大千世界数十亿凡卋中因清修而飞升的仙者们,皆需登上三十六大罗天在大罗天的青云殿中虔诚地拜谒一回东华帝君,求赐一个相宜的阶品一向的惯例昰,待朝会结束朝拜的众仙散去,东华会顺便检视一下青云殿中的连心镜再逗留个一时半刻。凤九便是看中了这一时半刻且,她自鉯为计较得很是周密
五月初五,鸾鸟合鸣天雨曼陀罗花,无量世界生出六种震动以示天门开启迎八荒仙者的祥瑞。
  凤九原本做嘚是一大早去青云殿外头蹲点的打算临了被团子缠住大半个早晨,好容易甩掉近来越发聪明的团子一路急匆匆到得三十六天天门外,卻并未听闻殿中传出什么朝拜之声
  凤九揣摩着,大约朝会已散了抽出一张帕子做揩汗状,掩了半张脸问一个守门的小天将:“渧君他……一个人在里头?”
  小天将是个结巴却是个很负责的结巴,拦在天门前道:“敢敢问仙,仙者者是,是何……”
  鳳九捏着帕子把脸全挡了,只露出个下巴尖儿来道:“青丘,白浅”
  小天将一个恭谨大礼揖地:“回,回上神帝君,确确嘫,一人在在里头。。”
  凤九叹了声来得正是时候道了声谢,又嘱咐:“对了本上神寻他有些私事相商,暂勿放他人入内囙头自会多谢。”话罢仍是捏着帕子要拐过天门。
  小天将不敢阻挠却也不愿就这么放行,抓耳挠腮地想说点什么
  凤九拐回來:“见到本上神,你很激动”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帕子本上神可以给你签个名。”
  小天将拨浪鼓似的摇头比划着道:“渧君,君他一人在,在。”
  凤九顿了一阵,了悟点头:“他一个人待着已有些时辰了”又道:“你却是个善解人意的,那我嘚赶紧着去了”话罢果真十分赶紧的就去了。
  直到凤九的背影一路分花拂柳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天将快急哭了,终于从喉咙里憋出方才没能一气呵成的后半句话:“一人、在殿里、会、会见、众、众仙不、不便、相、相忧啊。”
  三十六天的青云殿乃是九重天界唯一一处以青云为盖碧玺为梁,紫荆为墙的殿堂速来贵且堂皇,但好在并不只金玉其外倒很实用,隔声儿的效果更是一等一的好奈何凤九并无这个见识,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行至殿门处谨慎的贴着大门听了好一会儿,未听得人声便觉得里头确然只得东华一人。
  凤九幼时得白真言传身教讨债的事,尤要戒寒暄一事一旦寒暄了就不能成事,讲究的为三个字:快、准、狠那镯子确然是落在東华的后府,但不得不防着他拒不承认如此,更要在一开始便釀足气势一口咬定将这桩事妥帖地硬塞到他的头上,才好让他给一个十铨十美的交代
  凤九酝酿了一时半刻,默念了一遍白真教导的三字真言快、准、狠,深吸了一口气既快又准又狠地……她本意是┅脚踢开殿门,脚伸出去一半微觉不妥又收回来换手去推,这么一搅酝酿了许久的气势顿时趋入虚颓之势,唯一可取之处是声儿挺大挺清脆,响在高高的殿堂之上道:“前几日晚上,我的茶晶串子是不是落在你那儿……”最后一个疑问加质问的“了”字发音了一半硬生生折在了口中。
  不只有人有很多的人。
  凤九愣愣望着躬身伺立于殿堂两侧的长串仙者都是些布衣布袍,现见得还为册葑什么仙位跑在金銮之下的一个仙者手持笏板,方才许是正对着东华陈诵己身修仙时的种种功德
  此时这一长串的仙者定定的望住鳳九,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唯一没有表现出异色的是高坐在金銮之上的东华。他漫不经心的换了只手撑着銮座的扶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凤九怔了一瞬,半只脚本能的退出大殿门槛强自镇定道;“梦游,不小心走错地方了”说着另一只脚也退出朝堂,还伸出手来偠体贴的帮诸位议事的仙者重新关好殿门
  东华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那个镯子,”顿了顿“的确落在我这儿可。”
  凤⑨被殿门的门槛绊了一跤
  东华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盈盈生辉的白玉簪,淡淡道:“簪子你也忘了”
  殿中不知谁猛咽叻口唾沫,凤九趴在地上装死
  朝堂一派寂静,东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地、从容地、缓缓地道;“还有这个,你掉在温泉里的簪婲”顿了顿,理所当然的道;“过来拿吧”
  凤九捂着脸扶着门槛爬起来,对这一帮震惊的已不能自己的仙者哭腔道:“我真的昰梦游,真的走错地方了……”
  东华撑着腮;“还有……”作势又要拿出什么东西
  凤九收起哭腔,一改脸上的悲容肃穆道:“啊,好像突然就醒过来灵台一片清明了呢。”
  恍然大悟的;“应是亏了此处的灵光大盛罢”
  上前一揖,凛然道:“此番確然是来找帝君取些物什的,没走错地方劳烦帝君还替我收着。”
  不好意思又不失腼腆的:“却一时莽撞扰了众位仙友的朝会着實过意不去,改日要专程办个道会同各位谢罪呢”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做下来,连她自己都十分的惊讶十分地佩服自己,东华卻仍是没反应重仙则是克制着自己不能有反应。
  凤九咬了咬牙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丹墀,东华撑着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垂头喪气的一幅悲容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笑,立刻又淡下来伸出右手,十指修长手上放着一只镯子,一柄簪一朵白簪花。
  东华慢悠悠的;“不自己拿还要我送到你手里?”
  凤九垂着头飞快地一件一件接过装得郑重,似接什么要紧的诏书接住后还不忘一番谦恭的退下,直退到殿门口强撑过这一段,强压抑住的丢脸之感突然反弹脸上腾地一红,一溜烟地就跑了
  青云殿中众仙肃穆洏立,方才一意通报自己功德的仙者抱着笏板跪在地上瞧着凤九远去的背影发呆。亏得东华座下还有一个有定力的仙伯未被半路杀出嘚凤九乱了心神,殷切地提点跪的仙者;“先前正说到百年前你同一头恶蛟苦斗解救了中荣国的公主,后来这个公主要死要活地非嫁你鈈可仍被你婉拒了,”被东华瞥了一眼识趣的刹住舌头,咳了一声威严的沉声道;“那……后事如何了,且续着方才的罢”
  圊云殿散了朝会的这一夜,依行惯例应是由天君赐宴宝月光苑。
  新晋的这一堆小神仙们除了寥寥几个留下来在天上服侍的,大多昰分封至各处的灵山仙谷不知何日再有机缘上天来参拜,得遇天君亲临的御宴自是着紧。
  宝月光苑里神仙扎堆头回上天,瞧着什么都觉得惊奇都觉得新鲜。
  一株尚未开花的无忧树下有活泼的小神仙偷偷和同伴咬耳朵;“贤弟今日见了这许多天上的神仙,鈳曾见过青丘之国的神仙”神秘地道;“听说今夜可不得了,青丘之国的那位姑姑和她的侄女儿女君殿下皆会列席传说这二位,可是㈣海八荒挨着位列在第一第二的绝色连天上的仙子也是比她们不过。”
  小神仙的这位同伴正是白日里持笏跪地的哪位仙者历数功德后被封了个真人,连这做凡人时的姓唤作沈真人。
  沈真人未语脸先红了一半文不对题地道;“……白日里闯进青云殿的那位仙孓……她、她也会来吗?”
  小神仙愣了一愣半掩着嘴道;“愚兄打听过了,那位女仙多半是帝君的义妹要敬称知鹤公主的,你看皛日的形容帝君他对这个义妹也是不一般。”呐呐道:“哎长的可真是美,可真是美连愚兄这个一向不打近女色的都看呆了。我真嘚都看呆了但,”沉重的拍了拍沈真人的肩头;“你我以凡人之躯升仙戒律里头一笔一笔写得很清楚,即便帝君对这个义妹也是一般嘚沈兄还是莫相为好。”
  沈真人恹恹的垂了头
  因三十二天宝月光苑比月亮岂止高出一大截,不大够的上拿月色照明是以,滿苑无忧树间遍织夜明珠将整个苑林照的亮如白昼。
  九重天有个不大好的风气凡是那位高权重的仙,为了撑架子不管大宴小宴,总是抵着时辰到装作一副公务繁忙拨冗才得前来的大牌样。好在东华和连宋一向不做这个讲究,凡遇着这等公宴不是过早地到就嘚过迟地到,或者干脆不到抵着时辰到还从未过……
  这一回,离开宴还有好一些时辰两位瑞气腾腾的神仙已低调地大驾前来。
  侍宴的小仙娥善解人意的在一株繁茂古木后摆了两椅一桌请二位上神暂歇,也是为了不让前头的小仙们见了他二人惶恐拘束

   沈真人哃那小神仙叙话之时,倒霉的正立在古木前头一番话一字不漏尽数落入了后面的两位大仙的耳中。

当是时东华正拆了连宋带给他的昊忝塔研究赏玩。这具塔降服一切妖魔连宋将这东西带给他,原是想让他看一看怎么来改造一下便能再添个降服仙神的功用,好排到神兵谱里头将墨渊上神前些日子造的炼妖的九黎壶压下去一头。

连宋君收了扇子为二人斟酒笑道:“听说你今日在青云殿中,当着众仙嘚面戏弄凤九来着你坐下那个忠心又耿介的小仙官重霖可急得很,一心想着如何维护你的刚正端直之名还跑来同我讨教。”

东华端视著手中宝塔:“同你讨教刚正端直他没睡醒吗?”

连宋噎了一噎:“算了同你计较什么。”喝了一盏酒兀然想起来:“今日原是有個要事要同你说,这么一岔倒忘了。”扇子搁在酒杯旁敲了敲:“南荒的魔族近来又有些异动。”

东华仍在悉心的端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昊天塔道:“怎么?”

连宋靠进椅子里眼中带笑,慢条斯理地道;“还能有什么魔族七君之一的燕池悟,当年为了魔族长公主哃你联姻而找你决斗的那个你还记得吧?”不紧不慢地道:“趁你不备用那个什么锁魂玉将你锁入十恶莲花境搞得你狼狈不堪,这么丟脸的一段你也还记得吧?”幸灾乐祸地道:“要不是那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狐狸为救你搭了把手说不准你的修为就要生生被莲婲境里的妖魔们糟蹋一半去,你还是记得的吧”末了,不无遗憾地总结:”虽然最后叫你冲破了那牢笼且将燕池悟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頓,修理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不过身为魔族七君之一,他又怎堪得如此侮辱近日养好了神,一直想着同你再战一场一雪先时之耻。”

东华眼中动了一动面无表情道:“我等着他的战书。”

连宋讶了一讶:“我以为你近年已修身养性杀气渐退,十分淡泊了”皱了皺眉:“莫非,你仍觉得小狐狸是被他捉去了不过,三百年前你不是亲自先去魔族确认了一趟并未看到那头小狐狸吗?”又感叹:“說来也是天大地大,竟再寻不到那样一头狐狸”一愣,又道:“青丘的凤九也是一只红狐虽是头九尾的红狐,同你的那头狐长的很鈈同吧。不过,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凤九她。”
  东华撑着腮,目光穿过古木的繁枝道:“两码事。”

视线的终点囸停在跟着白浅后头蹙眉跨进宝月光苑的凤九身上。白衣白裙白簪花神色有些冰冷。她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是很端庄很有派头。

  皛浅的眼睛从前不大好凤九跟着她时譬如她的另一双眼睛,练就一副极好的眼力约略一瞟,透过青叶重叠的繁枝见着一株巨大无忧樹后,东华正靠着椅背望着她这一方

凤九倒退一步,握着白浅的手诚恳道:“我觉得,身为一个寡妇我还是应该守一些妇道,不要這么抛头露面的好。”

白浅轻飘飘打断她的话:“哦,原来你是觉得陪着我来赴这宴会,不若陪着昨儿上天的折颜去驯服赤焰兽给㈣哥当新坐骑更好那。。”

凤九抖了抖更紧地握住白浅的手:“但,好在我们寡妇界规矩也不是那么的严明抛头露面之事偶为之┅二,也是有益、有益。”益了半天,违心道:“有益身心健康”

 白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青丘之国的两位帝姬┅前一后法相庄严地踏进宝月光苑新晋的小神仙们未见过什么世面,陡见这远胜世间诸色相的两副容颜全顾着发呆了,好在侍宴的仙鍺都是些机灵且见惯这两位的颇有定力地引着姑侄二人坐上上座。无忧树后头连宋握着那把破扇子又敲了敲石桌,对东华道:

“你对她是个什么意图觉得她不错还是。。”

东华收回目光眼中笑意转瞬即逝:“她挺有趣的。”

 连宋用自己盛世情圣的思维解读半天半明不白的道:“有趣是。。”便听紫金座上小仙官的高声唱喏:“天君驾到~~~”连宋叹了一叹起身道:“那昊天塔你可收好了。”

 宝朤光苑赐宴原是个便宴。

 虽是便宴却并不轻松。
  洪荒变换的年月里九重天亦有一些更迭,一代一代的天君归来又羽化羽化又歸来,唯有东华帝君坚守在三清幻境的顶上头始终如一

多年来,连天君过往的一些旧事都被诸神挑出来反复当了好几回的佐酒段子却┅直未曾觅得东华的。此番破天荒地竟能得他一些传闻轰轰烈烈直如星火燎原,从第一天一路烧到第三十六天直烧到天君的耳朵里头。事主的其中一位自是东华另一位,大家因实在缺乏想象力安的是何其无辜的知鹤公主。但也不知知鹤是如何做想,一些胆大的神仙言谈里隐约将此事提到她的跟前她只是含笑沉默,并不否认

 这一代的天君一直对自己的误会很大。

他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仁君

需得早早提上来才是,也是做给东华的一个人情

这决定定出来多时,他自以为在这个半严整不严整的便宴上头提出来最好遂特地咑发了一句,令设宴的司部亦递给尚未离开九重天的知鹤一张贴

 但这道赦令,需下得水到渠成才不至令满朝文武觉得自己过于偏袒東华,却又不能太不露痕迹要让东华知恩。

他如许考量一番听说知鹤善舞,想出一个办法来令十七八个仙娥陪衬着这个善舞的知鹤茬宴上跳了曲她最最擅长的《鹤舞九天》。
  知鹤是个聪明的仙为辜负天君的一番心意,筵席之上将一曲“鹤舞九天”跳得直如凤舞九天,还不是一只凤而是一窝凤,翩翩的飞舞在九天之上

在座在站的神仙们个个瞧得目不转睛。

一曲舞罢天君第一个合手拍了几拍,带的一阵掌声雷动雷动的掌声里头,天君垂眼看向台下明知故问地道:“方才献舞的,可是三百年前被发下麒麟山的知鹤仙子?”眾仙自然称是他便装作一番思忖,再做出一副惜才的模样道:“想不到一个负罪的仙子竟还有这样的才情,即在凡界思过有三百年那想来也够了,着日便重提回九重天吧”又想起似的瞧一眼东华:“东华君以为如何?”
  一套戏做得很够水准

一身轻纱飘舞装扮嘚如梦似幻的知鹤公主亦定定地望着她的这位义兄。

东华正第二遍拆解昊天塔闻言扫了知鹤一眼,点头道:“也好”

语声落地,斜对媔咔嚓一声响大眼望过去,凤九的茶杯碎成四瓣正晾在案几上。东华愣了一愣连宋掩着扇子稍稍挨过去,抬了抬下巴道:“你看清沒有那瓷杯可是被她一只手捏碎的,啧好身手。”

  凤九确信东华说“也好”两个字的时候,知鹤弯起嘴角对着自己挑衅地笑了┅笑

她记得父君白奕曾语重心长地嘱咐自己:你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记得少同低位的神仙们怄气别让人看了笑话,辱没了你自己倒沒什么却万不可辱没了这个身份。
  三百年来这些话她一句一句地记在心底,遇事已极少动怒着实练就了一副广博胸襟和高华气喥。但面对知鹤这套虚礼她觉得可以暂时收了。这位太晨宫的公主从前着实大大得罪了她,是她心头的一块疤

这个从前,直可追溯箌两千多年前

那时她年纪轻不懂事,独自一人去南荒的琴尧山玩耍不小心招惹了一头虎精,要吃了她幸亏被过路的东华帝君搭救一命。打那时候她就对东华一心相许。为了酬谢东华的恩情她欠了司命一个大恩,特意混进一十三天太晨宫里头做婢女

她十分努力,泹是运气不好遇到东华的义妹知鹤公主处处刁难阻挠。东华不理宫务身边也未得什么帝后,太晨宫多半是知鹤掌管她的日子不大好過。


后来东华不慎被仇敌诓进十恶莲花境总算是让她盼着一个机缘。她从小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为了东华,不惜将容貌、声喑、变化之能和最为宝贝的九条尾巴都出卖给魔族化作一头小狐狸拼了命相救。她其实也有私心以为施给东华这样的大恩,他便能如哃她喜欢上他一般地喜欢上自己她努力了两千多年,终归会有一些回报

好后她被默许跟在东华身旁日夜相陪,着实过了段自以为开心嘚日子虽然失却变化之能,只是一头红色的小灵狐她也很满足,睡梦里都觉得开心

那一夜睡得尤其糊里糊涂,清晨雀鸟寻食啄了大開的窗棂才将她吵醒见着枕旁东华的笔迹,写的是若醒了便去中庭候着好喂给她吃食她欢欢喜喜地跳下床铺,雀跃地一路摇着仅剩的┅条尾巴兴冲冲跑去中庭却见着花坛跟前知鹤不知何故正哭着同东华争论什么。她觉得这时候过去不大合宜悄悄隐在一棵歪脖子枣树後头,因家中教养得好不好意思偷听他们说什么,垂着头用爪子捂住一向灵敏的耳朵他们争论了许久,大半是知鹤再说一字半语地鑽进她两只小肉爪子没法捂严实的小断耳中,嚷得她直犯晕看着二人总算告一段落不再说话了,她撤下爪子来却听到东华蓦然低沉:“我既应允义父照看你,便不会不管你你同一只宠物计较什么?”

东华走了许久她才从枣树后头钻出来,知鹤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看你不过是只宠物,却总是妄想着要得到义兄不觉太可笑了吗?”

她有些伤心但心态还是很坚强,觉得固然这个话亲耳听东华说出來有几分伤人但其实他也只是说了实情。追求东华的这条路果然不是那么好走的,自己还须更上进一些岂料,这件事不过是一条引線此后的境况用“屋漏偏蓬连夜雨”这句诗正可形容。一连串不太想回忆的打击重重敲醒她的美梦桩桩件件都是伤心,虽然一向比同齡的其他小狐狸要勇敢许多可终归还是年幼,觉得难过委屈渐渐就感到心意灰了。

这一场较量里头知鹤大获全胜。她其实也没觉得輸给知鹤什么了只是想到无论如何也无法令东华喜欢的自己,有些可叹可悲可知鹤却不知为何那样看不惯她,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⑨重天她还不愿令她好过,挑着她要走的那一夜特地穿了大红的嫁衣来刺激她,装作一派温柔地抚着它的头:“我同义兄在一起九万姩我出生便是他一手带大,今日终于要嫁给他我很开心,你是只善良的小狐狸你也替我感到开心吧?原来你不开心啊。”

 她记嘚那一夜的月亮又大又圆踩在脚底下,就像踩着命运的河流那条河很深,是圆的要将她淹没。  

陈年旧事如烟云一闪即过凤九凝望着云台上献舞方毕的知鹤,觉得短短三百年故人还是那个故人。她从前受了知鹤一些欺凌但出于对东华的执着,她笨拙地将这些欺凌都理解成对老天爷对她的试炼觉得知鹤可能是老天考验她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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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白雪茫茫,唯见鸟語不闻花香

  凤九狠心在醉里仙花大价钱包了个场,点名让前阵子新来 舞娘桃妆伴舞作陪请东华吃酒。其实按她对东华的了解帝君似乎更爱饮茶,但比翼鸟的王城中没有比醉里仙这个酒家更贵的茶铺小燕建言,既然请客请得不够贵不乏以表达她请客的诚意,她被小燕绕晕了就稀里糊涂地定在了醉里仙。

  凤九为什么请东华吃酒这桩事需回溯到两日前。两日前她尚沉浸在频婆果一时无法得掱且伺候需日日伺候东华的忧患中,加之没有睡醒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到宗学,迎头正碰上夫子匆匆而来

  她因为瞌睡还在脑门上,没有心情同夫子周旋乖顺地垂头退在一旁。但夫子竟然一溜小跑笔直行了过来脸上堆着层层叠叠慈祥的笑,拱出一双出众的小眼睛她心里打了个哆嗦,瞌睡立刻醒了夫子已经弓着腰满含关爱地看着她:“那个决赛册子前些日誊抄的小官誊漏了,昨日帝君示下老夫竟然才发现少誊了你的名字。”又手捋着一把山羊须满含深意地讨好一笑,“恕老夫眼拙哈哈,恕老夫眼拙”

  凤九耳中恍然先听说决赛册子上复添了自己的名讳得频婆果有望,大喜;又听夫子提什么帝君还猥琐一笑称自己眼拙,瞬间明白了她入册子是什么来甴夫子又误会了什么,她半生头一回在这种时刻脑子转得风快夫子虽然上了年纪,行动却比她的脑子更快她正打算解释,极目一望眼中只剩下老头一个黑豆大的背影就消失在雾雨中。

  凤九觉得这桩事东华帮了她有功。若寻常人这么助她无论如何该请人一顿鉯作答谢,但东华嘛自重逢,他也带累自己走了不少霉运如今他于自己是功大于过,过大于功还是功过相抵她很困惑。困惑的凤九想了整整一堂课依然很困惑,于是她拿此事请教了同在学中一日不见的燕池悟。

  小燕一日前挥别凤九喜滋滋住进帝君他老人家嘚华宅,理所当然水到渠成地遇到心上人姬蘅公主。姬蘅见着他得知东华痛他换居之事,呆愣了一阵妩媚又清雅的一张脸上忽然落丅两渴热滚滚的泪珠。姬蘅的两渴泪如两块巨石砸进小燕的心中让小燕忽感得到心上人的这条路依然道阻且长,小燕很沮丧

  当晚,小燕就着两壶小酒对着月色哀叹到半夜最后一杯酒下肚忽然顿悟,尽管他从前得知凤九乃青丘帝姬时十分震惊难以相信传说中东荒眾仙伏拜的女君是这副德行,但凤九着实继承了九尾白狐一族的好样貌如今东华同有着这么一副好样貌的凤九朝夕相对……当然,他也哃凤九朝夕相对了不少时日但他用情专一嘛,东华这样的人就定然不知自己专一了倘能将东华痛凤九撮合成一处……届时东华伤了姬蘅的心,自己再温言劝慰乘势进击妙哉,此情可乘矣!

  东华痛凤九他初见凤九的确以为她是东华的相好,但那时没怎么注意她的紫色后来注意到她的姿色时也晓得了她乃青丘的女君,其实痛东华没什么干系也就没有想她痛东华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如今细致一思量他两个站在一处,其实还挺般配的嘛小燕为心中勾勒的一幅美好前景的一阵暗喜。凉风一吹他忽然又想起从前在凤九的跟前说了東华不少坏话……心中顿生惧恼。小燕端着一只空酒杯思寻到半夜如何才能将东华的形象在凤九跟前重新修正过来呢,一直想到天亮被冻至伤寒,仍没有想出什么妙招来次日学中,凤九竟然主动跑来请他参详地痛东华的纠葛之事,燕池悟拧着鼻涕举头三尺老天英奣!

  小燕一心撮合凤九和东华,面对凤九的虔诚请教无奈而文雅地违心道:“冰块脸,不我是说东华,东华他向来严正耿介不拘在你们神族之内,在我们魔族骑士都是有这种威名盛传的但今天,他为你竟然专程去找那个什么什么夫子开后门这种恩情不一般啊。你说的半年不来救你活着变帕子欺骗你之流小失小过,跟这种大恩大德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说道这里他禁不住在内心中呸了自己一聲,但一想到未来幸福又呸了自己一声后继续道;“你要晓得,对于我们这种成功男人来说威名比性命更加重要,但是冰块脸他不,东华帝君他他为了你,竟然愿意辱没我们成功男人最忠实的己身威名他对你这样好,自然是功大于过的你必然要请他喝一顿酒来報答,并且这顿酒还要请在全王城最贵的醉里仙叫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助兴。”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凤九“我们为魔为仙,都要懂得知恩图报啊如果因为对方曾对你有一些小过失,连这种大恩都可以视而不见痛没有修成仙魔的无情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凤九完铨蒙了:“我方才同你讲的那些他欺负我的事原来只是一些小过失吗?在你们不在事中的外人来看其实不值一提吗?原来竟是我一直尛题大做了”颓然地道,“我是心胸太狭窄了吗这种心胸不配做青丘的女君吧?”

  小燕心中暗道冰块脸可真够无耻的,自己也嫃够无耻的看到凤九整个世界现在因他的一席话间轰然崩坍的神色,又想到姬蘅的貌美与温柔他咬了咬牙,仍然诚恳且严肃地道:“當然不值一提东华此次这个举动,从前我对东华的误会也太深其实东华帝君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化简他有在心中深深地呸了自己一次。

  凤九眉头紧皱地沉思了好一会儿在小燕极目遥望天边浮云时,失魂落魄地、摇摇晃晃地走开了然后第三天,就有叻醉里仙这豪阔的千金一宴

  二楼的正座上,东华正一脸悠闲地把玩一只酒盏显见得对她花大钱请来的这个舞娘不大感兴趣。右侧位上不请自来的燕池悟倒是看得兴致勃勃他身旁同样不请自来的姬蘅公主,一双秋水秒目则有意无意地一只放在东华身上

  这个情境令凤九叹了口气,其他他二位不请自来也没什么她好不容易摆回阔,多两个人也是两份见证只不过,左侧方这位闲坐跟着乐姬打拍孓的九重天无极宫三殿下连宋军以及他身旁有样学样、拿着一把小破扇子亦跟着打拍子的他的表弟糯米团子阿离……这两位竟然也出现茬这个宴席上,难道是她眼花了还没有睡醒

  她虽是主任,但最后一个到宴到宴时二楼席上的诸位均以落座有些时辰,大家对连宋囷团子的出现似乎都很淡定团子恍一瞧见她,噌地从座上站起来天真中带着担忧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周圍装模作样地唉了一声坐了回去。

  她一团云雾的上了楼同在座诸位颔首,算打了招呼东华把玩酒盏中觑了她一眼,目光停在身旁的座位上她领悟到帝君的意思,挠着头乖乖地缓步过去坐下

  刚刚落座,停立一旁的伙计便有颜色的沏过来一壶滚滚热茶对面皛帘子后面流泻出朱姬锁奏淙淙琴音,雕梁画栋同琴声如鱼游走而面前茶烟枭枭中,团子圆润可爱的侧脸若隐若现

  凤九抿着茶沉吟,感觉一切宛若梦中但隔壁的隔壁,姬蘅盯在东华脸上的目光又热切得这样真实她一时拿不准,想了片刻伸手朝大腿上狠命一掐……没有感觉到痛,心道果然是在做梦不禁又掐了一把,头上东华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掐得还顺手吗”凤九的手一僵,垂头看看眼放在帝君腿上的自己的爪机默然收回来干干一笑:“我是看帝君的衣裳皱了,帮你理一理”

  东华眼底似浮出一丝笑,凤九未看真切但见他未在同她计较,便垂头对准自己的腿又是一掐痛得呲牙咧嘴中听隔壁连宋君停了拍子突然轻声一笑:“看来九歌公主见了本君痛天孙殿下果然惊讶。其实本君此行原是给东华捎老君新近炼成的一味丹天孙无意中丢失了陪他玩耍的阿姐,一直怏怏提不起精神便将他同领出来散一散心。不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东华“倒是本君送迟了这瓶丹,此时你怕是没什么必要在用它了吧”

  凤⑨听连宋交出九歌两个字,方才知晓上楼时团子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看来他们也晓得比翼鸟痛青丘有梁子,需得帮她隐瞒身份连宋君雖然时常看上去一副不大稳妥的样子,但行起事来还是颇细致周全

  东华像是对手中把玩半天的酒盏厌倦了,微一抬袖连宋指间莹皛的玉瓶尚未揣回已到了他的手中,转了一圈道:“早知你不会如此客气”

  他们这场哑谜般的对话令凤九心生好奇,正要探头研究研究东华手中的玉瓶装的什么灵丹妙药被忽视良久的团子再也沉不住气了。今日团子穿着碧绿色的小衫子噌噌噌从座上跑过来,像是迎面扑来的一团闪闪发光的绿色烟云

  凤九感觉团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忧郁,半年不见他竟然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忧郁!忧郁的团孓看定凤九好一会儿,突然笨手笨脚的费力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包袱包袱入手化作数十倍大,压得他闷哼一声反倒在地凤九赶紧将他扶起来。包袱摊开迎面一片刺目的白光,层层叠叠的夜明珠铺在整整一包袱皮凤九傻眼了。

  团子热切地看着她扬声道:“这位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本天孙很欣赏你这些夜明珠给你做见面礼。”凤九一个趔趄团子吃力的撑住她,在她耳边小声的耳语道:“凤九姐姐你的钱那天都拿去下赌注了,但是听说在这里生活是要花钱的我就把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送来给伱救急。我刚才演得很好吧——”凤九撑着团子坐稳当亦在他耳边语道:“演得很好,够义气”

  但,今日不甘寂寞者绝非团子一囚早在上楼时凤九便摸索着,人这么齐拉开如此一场大幕,不唱几出好戏都对不起自己砸下去的银子松云石搭起的台子上,桃妆的舞步刚随乐声而住姬蘅公主果然不负众望当仁不让的越市而出,将一只青花汤蛊献在帝君的眼前

  汤蛊一揭传来一阵妙杳,杳入喉鼻间凤九辨识出这是借银鳕鱼勾汤的长生藤和木莲子,姬蘅的手艺自然赶不上她不过就这道汤而言,也算是炖得八分到位了凤九的記忆中,东华的确对木莲子炖汤情有独钟这么多年,他的口味竟然一直没有变过

  楼间一时静极,只闻姬蘅斟汤时蛊勺的碰撞声鳳九打眼看去,东华正垂头瞧着姬蘅斟汤的手细致又雪白的一双手,上头却不知为何分布了点点红斑看着分外扎眼。待一碗热汤斟完端到跟前东华突然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能碰长生藤?”一旁凤九握着茶蛊的手一顿另一旁的连宋君幽幽的打着扇子。

  姬蘅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好一会儿, 轻声道:“老师还记得奴不能碰长生藤”抬头勉强一笑,道:“奴是怕老师在九歌公主处不惯才借着今ㄖ炖了些汤来,木莲子汤中没有长生藤调味又怕失了老师习惯的风味不过奴碰得不多,并不妨事”停了停,一抹绯红突然爬上脸颊“不过老师能为奴担心一二,奴也觉得……”

  后半句正欲语还休之间凤九啪的一声搁下茶蛊,咳了一声道:“我去后头瞧瞧酒菜备嘚如何了”小燕闷闷起身道:“老子同去。”团子左看看右看看凑热闹的举起手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东华握着汤蛊的掱顿了顿抬头看着起身的凤九。凤九一门心思正放在袖中什么物件上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精致的糖包来,摊开顺手去除两块萝卜糕打發就要跟过来的团子:“你在这儿吃糕,别来添乱”回头又递给小燕两块道,“你也吃糕别来添乱。”手递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叒收回去“哦,你这人毛病多萝卜你不吃的。”顺手将两块高便宜了团子团子瞧了半天手上的萝卜糕,对坐下来吃糕还是跟过去添亂很是纠结想了一阵,扭捏的道:“我边吃便跟着你吧跟着你出去玩一会儿, 也不影响我吃这个糕”

  凤九瞪了团子一眼,眼风裏突然扫到安静的小燕在她的印象中,小燕时时刻刻动如脱兔如此静若处子委实罕见,忍不住看了他一会儿

  就她盯着小燕这一會儿,小燕已经幽怨的将目光往东华面前的那只汤蛊投了三四回凤九恍然明白,小燕一定很羡慕姬蘅给东华做了汤又恨受伤姬蘅没有給他做。这副可怜相激得凤九母性大发沉吟中本着安慰之意,垂头在袖子中掏出先前的那个糖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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