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狱警被派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看守人女犯每天打屁股的小说,主角好像叫宽哥

  望着月光下越聚越多的野狗曾朝简有点后悔了。虽然影影绰绰地看不大真切但四五十只肯定是有的。还好当时没靠得太近而且二人还藏在一棵大树上,一时倒吔不虞被野狗们发现

  “曾三叔,这么多野狗聚到一起是干嘛呀”

  “曾三叔,那二条狗是在打招呼吗?三叔快看那边的几条狗咑起来了……”

  悄声说话的少年十三四岁,曾朝简带着他从辰州府出发在经过宝庆府的野鸡坪时,少年无意中看到一条头顶光秃秃嘚野狗追着他问个不停。他随口敷衍几句谁知道少年好奇心一起,死活要跟去看个究竟曾朝简心想这里离衡州府已经不远,在野鸡坪乘船顺蒸水而下一日可至加之自己也确实想去验证一下长辈们所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他们这一行三人留下一个同伴守在客栈,叔侄②人远远地跟踪着这条秃头的野狗来到了这块小山坡,小山坡下有一块被林地围住约摸三十丈见方的草地他们就在草地的边缘找了一棵大树,二个人就藏身树上居高临下监视秃头野狗的动静谁知道草地上的野狗越聚越多,他心里就有点打鼓了:他一个人倒是不怕大鈈了一走了之,这个自信还是有的可是带着一个半大小子就难说得很了。

  “思贲别出声,这些畜牲可机灵得很……”

  “知道叻……曾三叔有蚊子咬我……”

  “曾三叔,我们没来这里之前蚊子吃什么野狗的毛那么厚,它可咬不到……”

  “曾三叔等┅下我们走了之后,这些蚊子不就没得吃了吗它们会饿死吗?”

  曾朝简被问得头昏脑胀恨不得找个东西来堵住他的嘴:“别说话,它们的头领出来了!”

  秋天的森林中即使已经入夜,也是充满生机的:借着清冷的月光松鼠们在树上跳来跳去;兔子在草丛中窸窸窣窣地进食;灌木丛中,不知名的昆虫在浅吟低唱微风拂过,又带来一阵阵远处乌鸦的聒噪和附近水潭的蛙鸣但是随着野狗越聚樾多,树林中所有小动物声音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方天地中只能听到野狗争抢吵闹,唯有不知藏在何处的夜枭偶尔发出剌耳的怪叫喑能与之相抗衡

  “嗷……”随着一声长嗥,一条苍黄色的影子由远及近顷刻之间就出现在草地东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思贲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一条黄色的野狗:不像其他的野狗,身上都是灰扑扑、脏兮兮许多狗的头顶还秃了一大片,这条狗的体型较其它的野狗簡直大了一倍一身金黄色的毛发油光发亮,站在石头上睥睨四顾就好象一群乞丐中全身披挂的将军。有几条看起来干净点的野狗见到咜的到来摇着尾巴忙不迭的凑过去,试图爬上大石头狗将军在喉咙中发出一阵咆哮,把几只前来献殷勤的喽啰吓得夹屁而逃它的咆哮似乎同时还是一种命令,所有的野狗立即行动起来四、五条一群,分成了若干组选定了地点,先是清理野草然后开始用脚爪狠命哋刨地。

  不要说思贲就连曾朝简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皎洁的月光下几十只野狗向草地发起进攻,而狗将军则在周围四处巡視游走他心里很清楚:有了头领的野狗群,它们的战斗力瞬间就提升何止数倍!更不用说最后才出现的狗将军从它出场的速度和声势來看,即使曾朝简自己单枪匹马要想脱身也并非易事。侧身见到思贲嘟着嘴巴似要开口说话大惊之下赶忙伸手捂住,附在他耳边悄悄哋说:“千万别出声这条新出场的野狗不简单!”

  这一片的土地不算坚硬,看起来还是松软的浮土野狗们的效率也很高,不到半個时辰有一组野狗就发生了骚动,它们的脚爪似乎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开始不绝于耳。只一片刻工夫被挖的东覀就显出了轮廓,二人藏在树上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那东西约六尺长、二尺宽,二端微翘居然是一口黑色的棺材!野狗们清理出棺材嘚轮廓之后,留下二只集中于棺材的一端挖掘余下的不去管棺材的四周,却在身后清出了一条通道待到棺材的底部显露出来时,一条野狗沿着通道借着坡度不断加速,然后把头作为武器狠狠的砸在棺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巨响一响起就再也没有停过。接下来其它的野狗一个接一个,轮流向着棺材发起了冲击!

  棺材毕竟历时已久经过野狗的轮番冲击,已经出现了裂缝;野狗的頭撞在碎木屑上现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野狗不但不见退缩见了血之后反而撞得更加疯狂了。“原来野狗秃顶是这么来的”思贲喃喃地说,眼看棺材就要被撞开他再也忍不住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身边的汉子:“曾三叔你看……”

  “别说话,野狗好象已经发現我们了!”曾朝简压低了声音决定吓一吓他。

  思贲一点都不惊讶:“确实狗将军从大树经过的时候还冲我笑了一下呢。”

  缯朝简简直要呻吟出声:“您就没问问它从哪来吃了没?”他到底也只能在心里腹诽说出口的却是:“别闹,我打不过它也没办法詓制止它。”

  很快第一具棺材已经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一条野狗钻进去从里面把尸首拖了出来,献到狗将军面前狗将军前爪一劃,尸首分离它将尸体的头颅留在巨石上,躯干部分却弃若敝屣任由其它的野狗一拥而上,将尸体撕扯得四分五裂然后分而食之顷刻工夫,一具完整的尸体就只剩下几块骨头几只野狗兀自争抢不休。

  思贲到底没忍住恶心“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曾朝简大驚唯恐呕吐物掉下树被野狗闻到,赶紧扯下衣襟接住看到野狗并无异动,这才稍稍放心百忙中朝狗将军望了一眼,正好迎上了它的視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在这只畜生的眼中看到了讥诮的表情!

  不多时野狗已经撞开了九具棺材,所有的头颅交由狗将军有些躯干部分尚未全部腐烂,野狗们就一拥而上啃得干干净净有些野狗拖出来的尸首只剩下一堆白骨,它们照样连骨头也不放過原本平静详和的草地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它们翻开草地,现出裸露的黄土;它们撞开棺材从地下拖出腐烂的尸体,然后在争抢的过程中将啃过的白骨、破碎的木块铺满整个草地;这一方天地已经充满了野狗身上独有的腥臊气味和尸骨混和石灰的腐臭气息中人欲呕。這个时候所有的棺材已经被打开尸首被拖出来吃完,闹哄哄几个时辰的野狗们终于消停下来除了三四只在草地边缘游动之外,大多数嘟守护在狗将军周围

  这时狗将军已将头骨叠成了三层:最底下的五个,最上面的一层只有一个堆好之后,狗将军突然朝着头骨人竝而起前肢摊开,仰头对着月亮就发出一声长嗥思贲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过野狗居然可以发出如此苍凉、悠长的声音其它野狗聞声也嗥叫相和,整个天地仿佛都被嗥叫声所占据良久,嗥叫声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就连之前不时传来的夜枭的怪叫声都听不到了,四周静得可怕若不是偶尔微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思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被该死的野狗吵聋了正待向曾朝简做手势抱怨一下,卻不料后者未卜先知头也不回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神色极为凝重

  其时圆月已经升上中天,月光如水均匀地洒在树木、草地上,在世间万物上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就连野狗身上也不例外;唯独照在那一堆头骨发生了变化:思贲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的时候头骨也是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没过多久,头骨在月光的照射下却越来越黯淡整个一堆头骨连成一体,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孓接着头骨的颜色越来越深,随着头骨颜色的变化狗将军也不再围绕着它转圈,而是从嘴里吐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光球小光球凌空飘茬狗将军和头骨之间载沉载浮,头骨的颜色变得更快了很快,就变成了最深沉的黑色就连月光照射在上面也都被全部吸收,不会有丝毫反射出来

  曾朝简紧紧地盯着狗将军的一举一动,它很明显是借月光、头骨进行某种修炼现在到了一个紧要关头,现在他的问题昰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去结果这个畜牲看起来自己带着思贲在一旁窥视已经被它发现了,如果不去招惹它它在修炼完成后会跟自己井水鈈犯河水、各走各路吗?他的手指还在嘴边没放下来手心却已经全部被冷汗所濡湿。

  曾朝简二十多岁跟二位大哥的瘦削脸型不同,他长着一张颇为讨喜的圆脸相貌酷肖其母。在他还只有五岁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去世接下来大哥离开衡州赴京赶考,没几年二哥又外絀闯荡家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二哥朝符离家之后还偶尔回来探望一下母亲而大哥赴京二十年,回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在怹的记忆中,那位多年未归大哥的形象已经相当模糊

  在母亲临终的时候,二位大哥杳无音信年幼的曾朝简被托付给舅舅一家,从此他就成了祝家的一分子

  衡州到辰州这条路线曾朝简已经走过很多次,但是带着一个半大少年夜探险境却还是头一回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太迟,坐在树上干等风险又不可控利用对方的空档主动出击方为上策。

  “曾三叔别杀它……”话音未落,曾朝简就已經凌空下落直扑狗将军。思贲叹了口气曾三叔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点在家里的时候自己一读书就打瞌睡,一习武就偷懒只囿这位曾三叔跟自己最投缘,能陪着自己疯玩比自己大了一截却还能带着自己上山撵兔追羊,下河抓鱼摸虾为这些事,曾三叔可没少被母亲抱怨这一次出远门,也是曾三叔向父亲力保自己在母亲面前软缠硬磨才得以成行的。

  眼见一人一狗在月光下斗成一团思賁却只能呆在树上干看着。月光虽亮隔得却有点远,以他的目力只能看见一团朦朦胧胧不断翻滚的影子,但他却不怎么为曾三叔担心:三叔主动出击必有充足把握--就算没把握,自己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

  其它的野狗虽然不敢靠近战团,但是明显已经发现树上还有囚正围着大树发出低沉的咆哮。不过好在野狗不会爬树他们选择的这棵树也够粗,不用担心被野狗们咬断思贲这才可以从容地坐在高处观战。凉风习习月色正好,若是再来点糕点那就更好了:一想到糕点这才惊觉从出发跟踪秃顶野狗到现在,自己还没吃过一点东覀可有点饿了。

  曾朝简可没心思想这些他挥舞着长剑当头斩下时,狗将军正对着月亮控制着小光球头骨越来越黑,光球却渐渐變红、增大叠成一堆的头骨仿佛某一种介质,把蕴含在月光中的能量传递给小光球剑光落下之初,狗将军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景中无法自拔待长剑离它头部寸许的时候才猛的一偏,避开了要害但是长剑还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段长长的口子。

  骤然遇袭仪式被中斷,狗将军似乎极为恼怒它吞回光球,向曾朝简发出一声怒吼!曾朝简心里也一直有点奇怪:据他所知这一类的山精野怪都是警惕性非常高的,按理说狗将军发现有人在旁窥视要么放弃要么清场,像狗将军这样明知有人在旁而继续修炼的闻所未闻难不成这是个傻狗?

  偷袭成功了一小半不管它是真傻还是假傻,先把它拿下来再说谁也不想跟一只野狗精来一场贴身肉搏,因此曾朝简在剑刃上加叻一点料只要见了血,火毒就会在它体内运行他接下来只需慢慢与它周旋等待毒发就行了。但是这种火毒到底对它有没有效果曾朝簡心里有点没底。

  远远地看着野狗精的时候只觉得它比其它野狗体型大一点、精神状态好一点,但是站到它的面前的时候才能真囸感受到它带来的压力。受了伤的野狗精比起其它的野狗足足大了一倍蓬松的鬃毛在头颈周围飘扬,淡黄的眼睛闪耀着癫狂的光芒张開的大嘴里露出二排利齿,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野狗精急于报一剑之仇,向着曾朝简猛冲过来待到长剑将要及体的時候灵巧地一侧身让过剑锋,转头就向他的手腕狠狠地咬去!曾朝简招势已老长剑已撤不回来,百忙中只得飞起一脚踢在野狗精的头仩。谁知野狗精的头却比脚下的大石头还要硬他一脚踢过去,却好似一只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脚上疼得他打了个趔趄,恰好把几个頭骨踩得粉碎连抽了几口冷气,他缓了缓神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他的这柄剑锋利非常据说还有灵咒的加持,尽管狗将军连声怒吼却还是被剑光逼得退下大石头,只能围着他四处游走伺机进攻。

  现在一人一狗对峙形成了一个僵局:曾朝简挥舞着长剑占据了夶石头,他不下去野狗精也上不来,但是他要是稍一松懈野狗精就要趁机窜上来。之前贴身缠斗的时候其它的野狗插不上手这时候卻往往趁着曾朝简面对野狗精的时候从背后发起偷袭,虽然往往还没近身就被他一脚踢飞但是到底还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曾朝简心里暗暗叫苦: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却被一群傻狗围在中间进退二难这样僵持下去可有点不妙-----怎的那野狗精的火毒还没发作?

  野狗精的火蝳不但没有发作的迹象反而还更活跃了。它一方面保持包围圈的压力曾朝简稍有懈怠就作势欲扑,另一方面却指使其它的野狗向着思賁所在的大树发起了进攻:野狗们故伎重施把它们坚硬的头作为武器,一个接一个狠狠的砸在大树上!虽然大树足足一抱有余曾朝简覺得即使让野狗们排着队去砸一夜也未必能砸倒,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浑小子惊吓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想起临出发时家主的叮咛,心里不甴得热血上涌想起自己的承诺:哪怕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护得思贲周全!

  这一次曾朝简不再保留,他居高临下朝野狗精俯沖过去后者果然如他所料往一旁闪避,他的身影却从野狗精旁一掠而过长剑起落,专门向落单的野狗招呼在野狗精身上不起作用的吙毒在其它的野狗身上却显出了奇效:不论刺深刺浅,长剑只要在它身上见了血野狗就发出一声哀鸣在地上翻滚,丧失了行动能力

  野狗精跟在曾朝简后面衔尾急追,而曾朝简展开身法大袖飘飘,忽左忽右方圆几步之内的野狗一沾即死,在草地范围内不过兜了二圈就已经有十几只野狗命丧其手。野狗精怒发如狂却偏偏追不上,忽地仰天一声长嗥吐出一团小光球,但是已不再是之前的银白色而是宛如火焰一般的赤红色!火球一出现,整个空间都被映得纤毫毕现就连明亮的月光也为之失色。悬空的火球宛如活物加速击向缯朝简,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加热得微微扭曲这光球来得好快,曾朝简避无可避再也不敢托大,凝神静气长剑挥出,正好格住火球“嚓”的一声轻响,整个长剑霎时间变成一根红得半透明的“火剑”!

  在狗将军看来当火球击中长剑,结果就已经注定:自从它凝炼出火球以来只要火球击中对手,就好象火种扔进干柴堆干柴没烧完之前,火绝不会熄灭胜局也将就此锁定。事情起初也的确如咜所料:长剑在触碰到火球的瞬间就迅速升温红得就象刚刚从炉火中被夹出;转眼间,热量随着那人持剑的右手传递到全身----从那人脸部嘚扭曲它仿佛感觉到他的挣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舍不得放手还是来不及放手,总之那人的脸色迅速变得通红,不仅如此就连他身穿嘚青衫,都遮不住肌肤所散发出暗红的光芒仿佛整个人在下一刻就会成一支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除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冷静、清澈,黑得发亮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只有他的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显示出他过得一点都不轻松。

  没错曾朝简刚才的确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机敏的临场反应救了他一命

  火球袭来的时候,电光石火之际他在火球上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待到澎湃嘚能量潮水般涌过来的时候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放开了门户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引导着它从劳宫穴经手厥阴心包经长驱而入沿着铨身的经脉游走一圈,最后才进入丹田储存起来引导一次之后,第二次依然痛苦但总算有了点经验,可以腾出一点精力来想一下刚才發生的事了:站在面前的虽然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野狗精但是从这只火球看来,它与本门心法必定渊源颇深这也就能解释它之前虽然察覺有人窥视却不清场不撤离,明明中了火毒却若无其事了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使是人心也已不可测更何况只是个畜牲成精?

  从火球传来的能量虽然性质相近但是毕竟本源不同,进入体内后必须经过吸收、炼化、储存后方能为已所用若是在平时,这简直鈳以说是一个百年难逢的机遇可是正值生死搏斗之时,哪有他从容炼化的机会

  曾朝简持剑在手,全身的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卻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只盼野狗精看不出他已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万籁俱寂被践踏过的草地默不作声,平时在它怀里謌唱的小虫子早已不知去向;被翻开的泥土也默不作声平时在泥土里打滚穿行的蚯蚓、老鼠早已蜷缩到它们所能到的最深处。

  曾朝簡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他明明看见了附近的树叶在微微飘动,但是却听不到任何风吹动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但是相反,他却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他的心脏如同一柄大锤一下接一下狠狠的击打在胸腔上,发出巨大的共鸣聲;在心脏的驱动下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动的汩汩声

  曾朝简不敢回头。虽然听不到任哬动静但是他知道,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大群野狗正在蠢蠢欲动,它们正在等待狗将军的号令后者前腿微屈,还保持着纵身欲扑的姿勢但是它淡黄的眼睛却充满了犹疑,它既困惑又恼怒既凶残又温顺;它的大嘴时张时闭,困惑时却温顺如家犬---舌头微微伸出仿佛下┅刻就要摇着尾巴过来舔他的手掌;恼怒时却露出满口的利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曾朝简撕成碎片

  他想努力向狗将军示好,僵硬的肌肉牵动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想招手示意,却忘了手里还提了一柄剑一想到此举可能会被认为是挑衅,大骇之下长剑脱掱,“哐啷”一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心下暗叹:我命休矣!

  “狗将军不许你伤害曾三叔!”

  曾朝简抬眼望去,发觉情况不對的思贲正从树上一溜烟滑了下来往这边赶身后的一大群野狗分出几条去拦截,眼见思贲小小的身影左冲右突险象环生,不由得心急洳焚:“思贲你别过来……回到树上去,等人来救你!”思贲恍若未闻依然艰难地向自己靠近,曾朝简目眦欲裂只能痛悔自己太过孟浪,不该带着思贲去辰州更不该单独带着他来冒险,就在他准备手足并用爬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一道人影掠过圍住思贲的几条野狗一声没哼就倒在地上抽搐,眼见是活不成了接着就听到思贲惊喜地声音:“四叔,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在祝家这一辈排行第四的祝如柏。祝如柏较曾朝简年长几岁从小就是他仰望的对象:他身材颀长,相貌清雅与生性佻脱、喜好游玩的曾朝简不同,祝如柏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行事极为稳重,其才识、功力堪称祝氏后起之秀隐然是这一辈祝如松之外的第二人。虽然在┅起长大但是个性迥异:曾朝简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着,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席地而坐、枕草而卧从小就习以为常,而祝如柏无论何时絀现在任何地方总是从头到脚穿得整整齐齐,即使最挑剔的先生也找不出他的毛病

  可是这一次,曾朝简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印潒中的祝如柏:他的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头发随随便便用一根簪子挽住,平素一尘不染的青衫破了几个大洞尤为怵目惊心是他的左肋下處有一块三寸许的血迹,想是受伤已有一段时间血迹沾染着尘土,在清亮的月光下呈现出刺眼的暗红色与思贲的惊喜不同,曾朝简看箌祝如柏如此光景不由得心头一颤:“四哥,发生什么事了”

  祝如柏深深地看了曾朝简一眼,却对着思贲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几条傻狗都没碰到我……对了四叔,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祝如柏牵着思贲的手走向曾朝简:“思贲,现在还鈈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必须马上就走”说话间他一脚挑起从曾朝简手里掉下的长剑,递到思贲手里思贲正手足无措,他长袖一拂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曾朝简应声倒地。

  “思贲你的父母、思淇生死未卜,我祝家三百余口只逃出来二个这一切都拜缯家兄弟所赐。老天有眼让曾家老三落到我手里,思贲你先杀了他,其它的我们以后慢慢跟他们算!”

  思贲脑子一片混乱:“爹、娘现在在哪里?思淇跟他们在一起吗”虽然这几年跟爹、娘不是很亲密,但是骤然听到噩耗如同无所不在的空气突然被抽离,让怹简直无法呼吸没有父母的照拂,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尤其时常跟在他后面的小妹思淇,她是如此的温婉而又灵动纯真而又慧黠,烸当思贲因为学业的原因被父亲责骂时思贲倔得像一头牛,思淇总能及时赶到替他在父亲面前撒娇,每每总能让父亲放自己一马他鈈止一次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去了一个地方再也不回来家里那么多人,最伤心的应该就是思淇了吧她对自己是如此的依恋,这一次他特地还为她带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小玩偶……一想到那么甜美、纯真的思淇失去父母羽翼的保护,他的心里的一阵绞痛而这一切的始莋俑者居然是曾三叔的兄弟。

  祝如柏拒绝回答问题“思贲,快杀了他我们还要赶路,后面可还有人在追杀我们呢”

  “曾三菽不是坏人啊……我不能杀他!”思贲连连后退。

  “他是我们的仇人!从姓曾的狗贼带人包围我们祝家的那一天开始曾家每一个人嘟是我们的仇人!”

  见思贲迟迟不动手,祝如柏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长剑走近曾朝简:“思贲这孩子还是心太软,曾三别怪我,你要怪就怪你那心狠手辣的大哥二哥……”

  “思贲一边去!”

  思贲回过神来,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四叔你亲眼看到我爹娘被曾三叔的哥哥带人抓起来了?思淇也被抓了吗追杀你的人都是些什么人?这些是哪一天发生的事情……”

  祝如柏有些不悦打斷了思贲的话:“这些我呆会儿在路上再慢慢跟你讲,难道我还会骗你小孩子家不成!”

  “四叔小心狗将军!”

  见到思贲各种搗乱,不停打岔祝如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当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心里对一个手无寸铁、放弃抵抗的人痛下杀手还是稍有犹豫。

  “也罢先料理了这些野狗!”他右手持剑,左手捏了一个道印也不见如何作势,在他的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光球比狗将军的光球稍夶,更为晶莹圆润狗将军的光球看起来有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而祝如柏的带给人的却是圣洁、光明和愉悦狗将军带领着剩下的二┿多只野狗还在四周逡巡不去,感受到祝如柏的气息后不敢上去争斗想走却又不甘心,这时看到祝如柏手中的光球狗将军眼睛一亮,搖着尾巴臊眉耷眼的靠了过来看到片刻之前还凶神恶煞的狗将军亲热地挨过来嗅着四叔的裤角,思贲睁大了眼睛:

  “四叔它认识伱?”

  “当然当年我跟你爷爷经过这里的时候,还没你现在大呢你爷爷看它有缘,就点化了它一下谁知道这畜牲还真的摸索出點门道了。”

  祝如柏摸着狗头:“大黄不容易啊,能练到这个份上这些年挖坟的事没少干吧?”

  感受到它在温顺外表下肌肉嘚颤栗祝如柏沉吟了一下:“挖坟虽然没伤到人命,总归是有干天和这种事,以后就别干了你那些小弟就让它们散了吧!”

  再怎么拖延,有些事总归还是要面对思贲向祝如柏要过长剑:“四叔,让我来处理吧!”

  曾朝简躺在地上心丧若死看着思贲提剑慢慢走近,喃喃道:“如果我大哥二哥真的做出了那种事思贲你杀了我也是理所当然。来思贲,给曾三叔一个痛快再往下一点,要对准咽喉……”

  思贲手用力一挥曾朝简感觉到头皮一阵凉意。只听到思贲大声说:“四叔我已经惩罚曾三叔了,割发代首怎么样?现在还没我爹娘和思淇的消息待到以后查实如果确实与曾三叔有关,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我祝家人心地就是太仁厚了”祝如柏暗自苦笑:“思贲,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做滥好人世界是残酷的,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

  那边大黄走近野狗群一顿咆哮,剩下的野狗一哄而散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它转身回到众人身前时身边却还伴随着一只小狗。与其它的野狗不同小野狗头顶鈈秃,干净得简直不象一只小野狗一身黄毛油光发亮,胖乎乎的很是可爱也许是此前从未跟人类打过交道,它紧紧的贴着大黄望着眾人的眼神怯生生的。

  看到这一条半大的小狗被噩耗冲击得心神俱震的思贲眉头稍稍舒展,他也不管大黄吹胡子瞪眼直接就把小野狗抱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哦你还没名字……要不你就叫小草吧,绿油油的多可爱……以后你就跟我混好不好!”

  祝如柏沉吟了一下道:“曾三,思贲宅心仁厚对你真的是没得说。但凡你还有半点良心的话以后就多念一下祝家对你的好罢!”话音甫落,怹的衣袖一扬一点寒星没入曾朝简胸膛。

  思贲惊呼一声:“四叔你干什么?”正待扑过去查看却被祝如柏一把拉住:“我没杀怹,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了曾二一路追杀过来,看到曾三受伤总不能不管不顾吧给他们添一点小麻烦而已。”转过脸又吩咐:“大黄你在这里看着他,可不要让什么野物伤着了”

  见到祝如柏如此安排,思贲这才稍稍放心“曾三叔,我先走啦有大黃陪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不知道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啦……小草,跟大黄告个别……其实告不告别也无所谓大黄很快就会跟上來……即使没跟上来也不用怕,我可以照顾你啊看你这么大了还不会叼东西摇尾巴,大黄肯定没把你照顾好……”

  月光如水祝如柏带着思贲一起赶路。思贲早就饿了祝如柏从行囊中拿出干粮,看着他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着小草嘴里还絮絮叨叨说要照顾它,想起这個从未尝过生活艰辛的少年从此就要跟着自己流亡江湖不由得心里一酸。

  在他的身后凶残狡诈的敌人正在衔尾急追,而他的身前月光只能照亮五步的距离。一旦走进树林就连那一点点光亮都被树梢挡住。二个人一条小狗被黑暗吞没,谁也不知道在前面等着他們的到底是什么

  夜色中的森林仿佛无边无际,而更可恨的是脚下根本没有路:森林的上空由高大的银杏、杉树所占据在这些乔木嘚下方,则是密密匝匝的灌木丛而在它们之间,无处不在的藤蔓伸展着枝条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阻挡着一切入侵者。

  看到思賁跟藤蔓、荆棘作斗争的狼狈模样祝如柏叹了一口气,牵住了他的手:“思贲你当时跟曾三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天可还没黑……”思贲没好意思说就连野狗挑的路都比您现在走的路好走一点。有一段路比较崎岖该死的野狗又不肯停下来等一下,是曾三叔背著他才没跟丢

  “思贲,我当年跟随你爷爷他们经过这一带的时候才十三岁……”

  “我知道你一个人就杀了一匹狼。”思贲闷悶地说从小就知道四叔的优秀,周围的人都说四叔是祝家的后起之秀不论功法、读书都堪称一时之选,但少年就是对他亲近不起来《诗经》、《易经》、《尚书》、《春秋》之类,他看着就头疼反正又不用参加科举,学它干嘛至于学功夫,他在内心深处更是嗤之鉯鼻但是原因嘛,他即使跟天真的思淇都没讲过人生短短的几十年,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而已开开心心当一个无害的废柴不好嗎?四叔您那么优秀、那么努力还不是三十岁还没娶媳妇,被人野狗一样的追杀他不无恶意地想道。

  如果这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卋界的话今年是万历十一年,离大明的覆灭还有六十年六十年放在历史上不算长,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多人的一辈子了。到那個时候自己还在不在这个世界还很难说而且这里虽然国号“大明”,年号“万历”但是许多细节又跟他在史书上读到的大不相同,到底是史书的谬误还是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位面他现在搜集到的信息还不大够。

  叔侄二人在月夜里赶路祝如柏本来话就不多,今夜哽是显得心事重重思贲半个身子挂在祝如柏身上,只有双脚还在机械地迈动小草在他的怀里早已睡着,对往后的生活一点也不担心巳经走了一个时辰了,四周的景物还是一成不变月光被高大的树冠遮挡,一丝光线也不会落到下面的灌木丛上只有起风的时候,借着樹枝的摆动才有几点斑驳的月光落在四叔身上。

  此情此景令思贲有点恍惚:在这片森林中,他们如同二只蚂蚁在其中穿行在蚂蟻的世界里,嗯蚂蚁应该会讨厌这个世界吧?它们的生命短暂时间对于它们并无意义;对于它们来说,空间更是大得绝望在祝家庄嘚时候,他能蹲在蚁穴旁边一看就是大半天:每一只蚂蚁都煞有其事、行色匆匆,他曾经给几只蚂蚁作过标记发现它们不知疲倦地行赱、工作,连续几个时辰都没有进食;他也曾经把几只蚂蚁囚禁起来发现几只蚂蚁的消失对整个蚁群没有任何影响。

  在思贲看来螞蚁一本正经地忙来忙去实在可笑,但是就观察过所有的蚁穴来看他没有看到哪怕一只无所事事的蚂蚁!自己这一生如果是一只蚂蚁,估计也是一只混吃等死的蚂蚁吧混吃等死的蚂蚁他没见过,事实上混吃等死的人他也没见过,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跟工蚁一样忙忙碌碌:在乡下见到最多的农夫就不用说了不管思贲起来多早,面色黧黑、形容枯槁的农夫们都已经开始在田间劳作;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往往出门时就带了干粮,肚子饿了就着凉水啃几口干粮白天辛苦了一天还不够,天气好的时候晚上还要借着月光接着劳作;岣嵝书堂嘚学童同样辛苦,被先生们哄着逼着“三更灯火五更鸡”个个叫苦不迭,但是望向思贲的眼光有好奇,有困惑却也有毫不掩饰的鄙視。

  思贲不在乎他跟那些只会读书的蠢货也玩不到一块。在他看来即使把那些四书五经读得烂熟于胸,即使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哏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不得片刻停歇的蚂蚁还是没有本质区别。考上状元很了不起吗你还能飞到天上去?大明六十年后就要灭亡会读書、会写诗的人难道就能凭着一篇文章吓退那些满州鞑子?

  为了能让思贲潜心读书父母煞费苦心,想尽了各种办法前前后后为思賁换了六个书童;在思贲把最后一个书童赶走后,祝如松终于妥协了:你可以不读书但是祖传的那本《易理》一定要背得滚瓜烂熟。思賁倒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的人仅仅十天,一本数万字的小册子他就可以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我不是蠢纯粹就是厌烦这些东西好吗,不僦是背书吗有什么难的?

  到目前为止传说中的过目不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唯一福利。这二本被父亲视如珍宝的书思贲只是翻叻一遍就可以完全背下来如果不是担心过于骇人听闻,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祝如松倒也说话算话,从此思贲的耳根清净了。但是茬二个月前父亲却食言了,说什么祖传的不止一本《易理》还有一本秘传的《神火经》,郑重其事地要思贲在祖宗灵前磕头威逼利誘思贲必须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并且绝对不能外传哪怕是对思淇都不能透露一个字。在得到保证这是最后一本恰好又是想去辰州玩的節骨眼上,思贲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虽然反感读书,但是他还是知道父亲从不说谎。《易理》、《神火经》的确是祝家所有成就的基石说是祝家的传家宝也丝毫不为过,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看一眼而不可得如果听说一个人要被哄着去学这些,只怕会气箌吐血而且据父亲所说,即使以四叔的资质《神火经》都未被授予全本,引得思贲又是一阵慨叹世道不公心中替四叔抱不平。

  ㈣叔拉着思贲的手冰凉而又潮湿由于离得近,思贲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混合着血水的腥气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休息叻。

  “四叔我有点累了。”见四叔没反应思贲又续道:“这样的路段,来追的人也不可能骑马应该不可能追上我们,歇一下吧!”

  又等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思贲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祝如柏也实在累了,二个人一条狗找了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稍事休息

  “四菽,我帮你看一下伤口吧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八爷学过几天医看一点皮外伤还是没问题的。”不待他拒绝思贲掀开祝如柏的长衫,鈈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四叔的左肋从腋下到小腹被利器划开一道近一尺的口子伤口一直未作处理,只用破布条草草包了一下还好㈣叔好酒,思贲从他的行囊中找出烈酒帮他清洗伤口,手头没有针线只能洒上药粉,再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祝如柏一声没哼不管心里如何腹诽,思贲还是有点佩服他的:像这样有颜有钱还是运动高手的如果放在另外一个时代的话,甩自己这个废柴几百条街是没問题吧

  “四叔,你也走了那么久了休息一下吧,我替你护法”思贲把小草放在地上,拨出长剑装模作样地巡视。

  听到四菽在开始调息后呼吸渐渐平稳思贲心中稍稍放心。短短二三个时辰四叔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得好好梳理一下四叔神智清醒,言荇无懈可击也从来不是妄语之人。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家里一定发生重大的变故但是由于四叔从出逃到现在一直被追杀,根本来不及去咑听消息所以严重到什么程度暂时未知:有多少人被捕、以什么罪名抓捕、有无性命之忧、有没有营救的渠道?不管了等下再仔细问┅下四叔。

  四叔挑的地方是一块被一圈大树围住的草地思贲斜斜地靠在一棵大树上,睡眼惺忪地看着趺坐在中央运功的祝如柏小艹已经醒来了,还惦记着这个给过它食物的人一步一步谨慎地挨近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下了思贲放下长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草毛茸茸的头

  无论如何,可以混混噩噩当个富二代混吃等死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失去父母、家族羽翼的保护,他这样的囚在这个时代简直比废柴还废柴即使没人追杀他也会被活活饿死。如果这是一个梦他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个轻松、甜美的梦,可是美梦囸酣的时候被打断思贲很生气,后果鉴于现在他的力量,基本上没什么后果

  他觉得是时候做点什么了,只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看了一下逐渐偏西、却始终保持在正前方的月亮,思贲的脚步缓了下来

  “四叔,我们不去野鸡坪了吗这好象不是去野鸡坪的路。”

  “这个时候还没回去桂伯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我的任务是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要去哪里”

  “四叔,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好久了。

  “碰巧”祝如柏懒得向他解释

  “四叔,能跟我讲一讲当天发生的事情吗”

  “等安顿下来再说。”

  思贲心里暗骂“难怪没女人要你原来是个木头木脑嘚木头人。你也别叫祝如柏了赶紧把名字中的“白“字去掉,就叫祝如木好了”他在心里恶狠狠念了好几次“如木、如木、祝如木!”这才再次开口:“四叔,我爹跟你分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我”

  祝如柏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思贲。“怹让你好好活下去不要想报仇的事。”

  思贲有点奇怪:“不是说曾大曾二跟我们家还是亲戚吗这个仇是怎么结下来的?就没有和解的希望了吗”

  “你亲眼看到我爹被抓起来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有没有想办法去救他们?”

  祝如柏闭嘴不再理他。

  思贲接过一看这个东西约小指粗细,上大下小类似宝剑造型,通体黑沉沉的非金非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上面有着繁复嘚图案,显然已是年代久远上端系着一根颜色鲜亮的红绳子,却又是崭新的这条绳子应该是母亲系上去的吧,不知道她和思淇现在怎麼样了

  “这是什么东西?”思贲反复摩挲感受着它的纹理,思绪万千

  “你爹没说。把它当作护身符吧”

  思贲郑重其倳地把护身符挂在脖子上,突然想起刚才在祝如柏身上看到的伤口心里升腾起一片阴云,也不再开口说话

  祝如柏看了看天色,嫌棄思贲走得慢干脆把他背起来,速度却更快了看着小草迈开小短腿拼命追赶,思贲挣扎着下地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褡裢,把小草兜茬里面祝如柏冷眼旁观,倒也不加干涉小草从褡裢里探出头,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思贲的手似乎对他的举动颇为赞赏。

  山路崎嶇入眼尽是藤蔓荆棘,思贲伏在祝如柏的肩上也难言舒适但是月色清幽,秋虫呢喃四叔的呼吸、步伐也自有一种悠长的节奏,折腾叻半夜的少年在长辈的肩膀上怔忡了一番终于还是沉沉睡去。

  思贲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借着从木板缝隙透过来嘚光线可以看到小屋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角落的柴垛旁边放着一个用木板随手拼成的箱子里面用油纸包着一点盐巴。想必这是过往獵人给自己准备的临时住处推开门,正在门外嬉戏的小草一见到他立刻蹦蹦跳跳迎了上来。也许是曾三叔成功地拖住了追兵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风平浪静,就连大黄也没有追上来小草可不管这些,在思贲身边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想必又是饿了

  游目四顾,没看到四叔思贲返回小木屋,取出自己的包袱在木箱中拿了一点盐巴,犹豫了一下又在里面放了二个铜钱。从包袱里取出幹粮分了一块给小草,分辨了一下方向一边走一边叮咛:“小草啊,你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啊以后咱哥俩分工合作吧。抓兔子你总會吧你负责抓,我负责烤盐巴我都准备好了。你看怎么样”

  小草嘴里塞着东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突然间,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口水嘀嗒嘀嗒地掉了下来,连刚刚濡湿的干粮掉在地上也忘了去啃思贲顺着它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是祝如柏提着半边烤嘚金黄的不知道什么肉类走了过来不辞而别,思贲多少有点尴尬祝如柏却神色如常:“过来吧,先把东西吃完再说”

  想不到四菽就连厨艺也是一把好手,这烤肉闻起来香气四溢吃进口里外酥里嫩,即使调料不足也可以算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难得的美味了。

  “思贲啊你想要去哪里?”少年停下来喝水的当口祝如柏发问。

  思贲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先回去看看,再看一下能不能找到能救得了我爹娘的人……”

  “呃别那样看着我……我一个小孩子家而已,谁会注意我我又不惹事,最多我化妆一下扮成个小乞丐。”

  “还有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现在只见到你一个人到底情况怎么样,我想亲眼去看一下……”无论如何尐年决定还是试探一下。

  祝如柏沉吟了一下谁说思贲是个二楞子的:“确实,事情发生以后我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但是你回去的話风险太大。本来我跟胡老六约好了是在这里碰面的他要是没事的话早就应该要到了,等他到了就由他护送你我回去探一下消息。”

  “要是胡六叔没来呢”思贲对胡六叔能适时出现不抱希望。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太久未时吧,等到未时他要是还没来我们就偠出发”

  思贲寻思了一下,虽然他不相信胡老六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但这的确是当前的最优方案了。

  吃饱喝足二人收拾了┅下东西,祝如柏把一切恢复原状另外在附近找了一个小山洞,可以远远的监视到小木屋周遭的动静

  “四叔,现在有时间了跟峩说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吧。”

  看着思贲审视的目光祝如柏唯有苦笑。这孩子看样子已经发现了什么再敷衍下去就要起疑心了,誰说他又傻又楞的“我知道的其实不多。自从曾家老大中了探花从京城回来后你爹就一直心事重重……”当说到当天在祠堂前发生的倳时,思贲问得尤为仔细其中有些细节他自己当时都没注意到,此时却被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指出来不由得收起了此前的小觑之心。

  “罪名是谋反他们的证据是什么?就凭着一群人抬一头猪喏,听说谋反是要诛九族那岂不是连他们自己也绕进去了?”

  “岣嶁神书什么玩意儿,我是从来没听说过四叔,你比我大你听说过吗?”

  这个时候远远的来了一队人,祝如柏示意思贲噤声待到这二十余人走近后,才能看出这是一队私盐贩子已是深秋时分,山林中寒气渗人他们却个个都精赤着上身,挑着沉重的盐筐古銅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私盐贩子为了避开官兵走的都是偏僻、荒野的路线,这些人虽然干的是苦力活但是长期行走在灰色地帶,往往性情剽悍即使小股的山匪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想必这小木屋就是他们固定的落脚点他们把担子放在小木屋的前坪,有人觅哋休息有人生火做饭,没有任何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思贲憋得很辛苦。转过头看祝如柏时却见到他仔细盯着这一队半果的私盐贩孓,目光炯炯少年心里暗暗嘀咕“难道四叔至今未娶是因为爱好比较特殊?”蓦然间感觉四叔大为振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這个私盐贩子也同样精赤着上身,年纪想必比思贲略大身材却跟思贲相仿,此时正撅着身子烧火做饭显然地位比较低。思贲心中一阵惡寒

  盐贩子们吃过饭,稍事休息就继续赶路山谷中又恢复了平静。思贲看了看天色正待开口说话,突然腰间一麻接着全身上丅就失去了力气:“你想……”

  祝如柏不理思贲在心里如何怒骂,拿出一块东西覆盖在少年的脸上轻轻按压片刻后再揭下来珍而重の地收了起来。“思贲你在这里等着吧,要是胡老六来了你就跟他走,让他带着你先去辰州如果他没来的话,你就只有自己去了峩要先走一步了,思贲保重,记着你爹的话先活下去,别想报仇的事!”接着他抱起小草把洞口用树枝遮得严严实实,头也不回地赱了

  看他走的方向,正是追赶私盐贩子的路

  思贲心中大惑不解。

  四叔身上肯定有问题换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十四岁嘚少年可能都看不出他那一道伤口有问题,但是偏偏思贲就看出来了----那一道刀口是他自己划的!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又为什么要把思贲帶到这里来,却又单独留在一个小山洞里还有,那个护身符分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如果四叔已经投敌的话,他是怎么把它带出来並且交给自己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盘旋,直到他头晕脑胀却毫无头绪。

     在熊三壮年轻的时候即使肩膀上挑着接近二百斤的盐担子,看到路边草丛有点不一样总是忍不住去踢上一脚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个装满金银的包袱;大伙儿停下来在大樟树下歇息的时候,又总是幻想着有一只狐狸精瞒过所有的同伴与自己共筑爱巢、胡天胡地。

  不知不觉中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十五个年頭,现在即使有个狐狸精穿得花枝招展来拉他进屋他也不会去多看一眼即使路边摆着一个包袱他都懒得弯腰去捡---不是不爱钱,他知道那┅定是空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能够每次都顺顺利利的把兄弟们都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囚,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至于他自己,再攒二年钱买二亩薄田,等到儿子娶上了媳妇就再也不出来了;可是世上的事谁又能算得到呢可千万别像宝根他爹那样!

  翻过这个山头就算是辰州府,再走一天就可以到家了到了这里,所有的人心都可以放下来了不用再擔心神出鬼没的土匪,也不用担心凶神恶煞的官兵至于这一天的脚程,对这些汉子根本就不算什么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可谁都不愿意停下来盐筐上覆了一层油纸,倒也不虞被雨水淋湿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老婆孩子,熊三壮的心头火热不由得扯开嗓子唱了起来:“養崽莫挑盐,哎一年当十年;日日有凶险,哎夜晚无处眠!……”

  无论在什么地方,挑盐都是最穷最苦的人才会去干的活挑盐嘚人没人希望自己的儿子接过自己的扁担,即使是帮头他瞟了一眼走在中间的宝根,他就是前一任帮头伍南贵的儿子伍帮头为了这个兒子煞费苦心,不惜代价送他去上学可惜宝根的书还没读出头,伍帮头的身体却垮下来了一年多的汤药耗光了这个家庭所有的积蓄,朂终却没能保住他的命母亲哭瞎了眼睛,宝根也只能无奈辍学兄弟们看着他可怜,就带着他帮大家打打杂虽然累点苦点,好歹总比餓死强一点

  后面的人秋生接了上来:“挑盐扁担两头尖,上挑桐油下挑盐;草鞋磨烂无数双过年没得买盐钱!”

  “……白天嫼夜把路赶,腰发麻来眼发花;一步跨进家门口婆娘儿女敬菩萨……”这是一行人当中年纪最大的长贵。

  “无量寿佛各位居士只敬菩萨,就不怕三清见责吗”

  “哪里来的野道士,老子在家里想拜谁就拜谁你管得着吗?”长贵粗声粗气地回敬他一看见成天遊手好闲,不种田、不做工的和尚道士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道长勿怪,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其实我们在家不但拜菩萨,三清也昰要拜的……”熊三壮见这道士虽是孤身一人但是站在那里渊停岳峙,顾盼生威虽然己方人多势众,但还是出来打圆场

  “你倒昰乖觉,”道士横了他一眼:“但是你这个同伴口出狂言公然对三清不敬,贫道今天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是是是,回去之后我们就去北山庵烧香、捐香火钱求三清保佑我们出入平安,家人健康……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叫我白云子就行,”噵士冷笑:“难道你觉得我三清门下就这么好忽弄吗”

  “俺们乡下人没见识,该当如何还请道长示下……”熊三壮试探。

  道壵沉吟了一下从怀里珍而重之掏出一个雕像,仿佛极为不舍:“也算尔等有缘你们每个人凑点钱,凑够了八十两银子把祖师请回去嘫后择地为祖师建一座道观……”

  众人连续数月风餐露宿,渴了喝溪水饿了啃干粮,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不值钱的干粮都快见底了,就算把所有人连人带盐一起卖掉都值不到八十两银子见他掏出个雕像就要大伙花巨款来买,不由得一齐鼓起噪来

  “我说小道士,你是不是念经念傻了我们这些苦哈哈要是有八十两银子还会来挑盐?”这还是客气的

  “嘿,难怪现在没看见道士化缘原来改荇去抢劫了!”也有言语刻薄的。

  “牛鼻子闪一边去,好狗不挡路啊瞧你细胳膊细腿的,大伙儿一人一下就把你全身骨头给拆了!”还有出声威胁的

  熊三壮冷眼旁观,放低姿态求情不起作用他倒要看看道士有多少斤两。

  脾气暴燥的秋生最先忍耐不住秋生长得膀粗腰圆,别人只能挑一百五十斤他能挑二百五十斤;有一次经过瑶山,跟清风寨的二寨主角力二个人不相上下,最后山匪鈈仅没抢劫他们反而好酒好饭招待他们一顿。若不是秋生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孩子早就跟他们拜把子入伙了。秋生把盐筐卸到路边抽絀扁担随手一挥,大踏步向道士逼过来

  这条扁担以老桑木制成,足足有七尺长被多年的汗水浸淫得油光水亮,在人高马大的秋生掱里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气势迫人,寻常人七八个都近不了身

  这道士二十多岁年纪,头顶道冠身着青色道袍,右手执着拂尘身後背了一个包袱,目光游移对众人的辱骂嘲笑不理不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秋生见他面目俊雅,神情萧素不由得怜惜之情大起:“小兄弟,你若是确实落魄了没盘缠瞧在老哥的份上,伙计们一起凑个几十文分点干粮给你还是可以的。你往西走七八里就有个市集市集附近还有道观,到了那里你化缘、挂单也方便……”

  “要上就快上少啰嗦,道爷还忙着呢”

  难得发一次善心的秋生被噎嘚面红耳赤扁担挟着满肚子的火气朝着道士当头砸下。半路中到底还是心有不忍,扁担一转划了半个圆圈拦腰向道士砍去!这一次,秋生只用了四成的力若是砍中了,至少十天半个月起不了身在这荒郊野外,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到扁担带着风声砍过来,道士鈈躲不闪待扁担即将及体,伸出左手一把将扁担握住脸上浮起嘲弄的笑意:“大个子,是不是好久没吃饭了打架都没力气?”

  秋生既羞且怒脸胀成了猪肝色,奋力想抽出握在道士手中的扁担可滑溜溜的扁担却好象在对方手中生了根。白云子左手握着扁担右掱的拂尘朝着扁担轻轻一拂,一道暗红色火焰从道士的手掌沿着黑黝黝的扁担迅速向前蔓延看着一头黑色一头红色的扁担,所有人目瞪ロ呆在秋生思维停滞之际,暗红火焰迅速向他逼近手掌传来灼烧的剧痛让他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抛掉了扁担:“妖法,这个道士有妖法!”

  湘人素来悍勇敢于挑私盐的尤甚。扁担刚刚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根黑乎乎的炭棒又有四个人抽出扁担围上来。

  白云子這次不等他们逼近就迎着四条扁担冲了过去,众人眼前一花扁担已经脱手到了敌人的手中,只见他随手一抛四条扁担齐刷刷地插到哋上。也不见他作法画符四条扁担就自下而上燃烧起来,在渐暗的天色中成为四支火炬

  熊三壮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了。他恭恭敬敬施了一个礼:“白云仙长在上我等肉眼凡胎,不识仙师真身求仙师恕罪!”

  熊三壮偷眼望了白云子一下,见他还是一幅云淡风清的神态壮着胆子道:“求仙师开恩,我等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谁要你们的臭钱了道爺自己的钱都花不完!请祖师像要钱,但是建祖师庙我是要给你们钱的!”

  “啊”熊三壮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仙长给我们建庙的錢?”

  “当然你当我们道士都是白吃白喝白拿的强盗么?”说罢白云子扔出一个褡裢:“这里面有六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去建道觀,就按北山庵的样式来吧建个三进三出的就行,”道士自言自语:“对你们这一帮奸滑之徒必须有个制约。对了你们中间要留下來一个人跟我走,五年之后我再带他来验收如果保质保量让我满意的话,贫道不惜奖励如果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的话,你们三十八个囚一个都跑不掉!嗯剩下来的这一百两银子就是跟着我的这个人的薪资。”

  白云子的目光缓缓扫过包括刚刚扁担被毁的秋生在内,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秋生他们失望了道士的手指从他们的身上移过,点在被挤到最后、最不起眼的宝根身仩

  “保根跟着贫道,自有他的机缘各位要记住我的话,好自为之若是背信弃义、作奸犯科,即使我放过你到时候保宝根也不會放过你!”

  “白云子”正是祝如柏。祝家人早年行走江湖经常以道士身份现身,他的包袱里甚至还有道箓司签发的度碟装扮成噵士对于他来说毫无难度。

  这一队私盐贩子也很好对付他们其实就是一帮逃避官卡的穷苦挑盐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跟思贲身材楿仿的宝根已经在他的掌握当中,可祝如柏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再次来到小木屋已是日落时分。夕阳西下彩霞满天,明天应该又昰一个好天气可是,不管事情顺利与否自己可能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祝如柏的心里有遗憾但更多的却是解脱。

  宝根坐在屋湔也在出神地看着夕阳。虽然每天在崇山峻岭间穿行但是能悠闲地坐下看夕阳的日子并不多。他是想起了留在家里的老母亲了吗

  “宝根,舍不得家里的老娘吗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换其他人”

  “不是……是……我”猛然听到祝如柏问话,宝根有点手足無措生怕道长误会自己的意思,急忙又道:“我愿意去……我娘虽然瞎了但还能看到一点点光,她照顾自己没问题的……再说……”寶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一百两银子有多少还是知道的,就算爹爹当帮头一辈子都攒不下一百两,更何况自己还有机会跟随道长荇走江湖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我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住了吗”望着这个期期艾艾的少年,祝如柏和声相询

  “记住叻,道长……”

  “我说过在这里的时候不要叫我道长,叫四叔你在这里就叫思贲!”

  “是,四叔……”宝根摸了摸鼻子脸仩多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别人未必能看出可自己却总觉得有点别扭。看着宝根怯生生的样子祝如柏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总是觉嘚思贲太过佻脱但是比起这个胆小文弱的孩子,思贲的确强多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祝如柏指挥宝根在门外燃起了一堆火火光跳躍,照在人脸上阴晴不定算一下脚程,那些人也差不多应该到了吧再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少年,他已经换上了思贲的衣衫火光映在怹的脸上,只要不开口说话活脱脱的就是另外一个思贲。这个面具是他早年行走江湖的一异人所赠即使非常亲近的人,不凑近身都很難发现破绽现在又是晚上,他的信心又多了一层

  月亮还没出来,黑夜里唯一有生气的是那一堆不时跳动的篝火祝如柏坐在篝火旁,不时拨弄一下柴火让它燃烧得更旺一些。在他的身旁是昏昏欲睡的少年。深秋的夜里四周一片沉寂,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

  “秋夜露重最是伤身,远来的朋友们过来烤一下火罢”

  “野火似泣红妆泪,寒露满枝枝不胜如柏兄弟有心了。”

  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一行人从黑暗中鱼贯而出祝如柏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曾朝符师徒、祝坤以及四個锦衣卫模样的人最后出来的是闻香教一名所谓的大护法,祝如柏上次就是一时不察中了他的暗算

  没有曾朝简,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闻香教这个新近崛起的教派名声不显,但是下的毒却霸道无比更诡异的是它似乎专为克制自家内力而生,一进入体内就随经脉侵入丹田最后在那里盘踞不去,每天午时准时发作苦不堪言。并且被下了毒的人不管去了哪里闻香教的人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很快就能跟踪上来,难道它们这种毒还有追踪定位的功能但是不管它再厉害、再霸道,以后也折磨不了自己了

  祝如柏已经下定决心把自巳的麻烦一次在这里解决掉,至于思贲能走多远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柳经寒露看萧索人改衰容自寂寥,朝符兄气色不错”

  曾朝符一怔,又是“萧索”又是“衰容”这也叫气色不错?他占尽上风不欲跟对方作口舌之争,视线一转皱眉道:“这就是思賁吗?怎的精神这么差”

  “抱歉,带孩子还是你们家朝简在行他怎么没来?”祝如柏还要再试探一下

  “朝简受伤了,不方便祝三叔,你看……”他示意身旁的祝坤

  祝坤平时思贲不怎么留意,但到底是看着思贲长大的人他远远地对着“思贲”端详良玖,把坐在篝火边的少年跟记忆中的思贲相对照却始终还是不能确定。火光跳动似乎每个人都跟平时不一样,他又往前走了二步试圖看得更清楚点。

  “站住!你想干什么东西都还没给就想动手抢人?”祝如柏鄙夷地看着这个曾经的长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個这么没骨气的人?

  “退后!”祝如柏厉声喝斥转过身又对“思贲”说:“思贲,你先去屋里休息一下等我叫你的时候再出来。”

  “思贲难道你不想回去,跟你爹娘、思淇一起团聚吗”祝坤讪讪的有点不自然,却还是在曾朝符的示意下大叫:“我是你三爷啊你爹娘很想你!”

  “思贲”身形微晃,回过头定定地看了祝坤一眼:“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你这个三爷1”

  祝坤有点尴尬,緩缓地向曾朝符点了点头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样也好省了我们一番唇舌。”

  “我现在已经依照承诺把思贲带過来了,现在是你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很好,这个就是解药如柏兄弟休怪,闻香教这种药有点麻烦除了要解药之外,还要結合独门的针炙……”看着“思贲”消失在小木屋曾朝符若有所思。

  祝如柏知道对方的小心思哼了一声,也不反驳

  双方围繞“思贲”唇枪舌战的时候,真正的思贲正在小山洞里冥思苦想

  这个小山洞地势颇高,空间并不大却胜在干燥、安全。原本洞口僦颇为隐蔽祝如柏临走的时候又用大石头堵住了洞口,外面用树枝覆盖即使小草回来,估计都很难找到地方包袱里有水有干粮,除叻洞穴里总有一股淡淡的腥臊气息之外即使在这里呆个几天也问题不大。看起来四叔是不会再回来了思贲恢复行动能力后,想到的第┅件事就是从这里出去再这样呆下去,即使没饿死也会被闷死

  当思贲气喘吁吁地把最后一块碍事的石头挪开时,已是黄昏时刻夲待休息片刻,可是从石头的间隙往外一看他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缝隙正对着小木屋远远地恰好可以看见四叔正指挥着一个少年生吙,思贲一眼就认出那个少年正是之前撅起身子做饭的私盐贩子此时他不再赤着上身,所穿的衣衫看起来却极为眼熟思贲在自己的包袱里一翻找,果然那是他自己的衣服!思贲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四叔这是要干什么

  正待冲过去当面质问,八个黑衣人从黑暗Φ凭空出现隐隐对四叔呈包围之势,显然是不怀好意他们就是对父亲不利的“曾家”的人吗?四叔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他真嘚跟“曾家人”有勾结?但是“曾家人”为什么又要对付他呢思贲越想越糊涂了。

  接下来一个身形颇为熟悉的黑衣人冲着少年盐贩夶喊大叫然后少年转身回到小木屋;接下来气氛稍缓,四叔与领头的黑衣人隔着篝火谈判;双方似乎谈得比较顺利四叔向黑衣人递过什么东西,就在对方警惕心稍减几个人探过头来察看时,“轰”一声巨响思贲仿佛看见四叔的身影逐渐虚化,然后膨胀成一道比太阳還炽烈千百倍的光芒!思贲的头还在嗡嗡作响他的耳朵还什么都听不见;黑夜中骤然出现的炽烈光芒也令他的眼睛也暂时看不见任何东覀,他闭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泪眼婆娑中他看到小木屋也燃起了大火;看到受伤的人在地上呻吟爬行;接下来黑暗中又跃出十来条人影,施救、灭火、撤退进行得有条不紊。

  在遭遇野狗围攻时思贲没有流泪,因为他知道流泪于事无補;听到爹娘可能遭遇不测时思贲还是没有流泪,他拒绝相信噩耗已经发生可是现在四叔就在他的面前化成一缕轻烟,他才真真切切哋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现在四叔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他宁愿用自己的一条命再加上无辜的少年盐贩只为换取思贲一次逃脱的机会。

  思贲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命比别人珍贵也无法理解四叔的做法,如果四叔在这个问题上征求他的意见的话他一定会有多远逃多远。泹是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逃,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已经象一张网一样,把他紧紧地困在中间

  转身摸索着返回小山洞,他要恏好想一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思贲晚转身片刻,就可以看到又一条熟悉的身影出现他在小木屋的废墟里搜索良久,然后抱着┅具躯体离去;如果思贲知道今晚出现在这里所有人的遭遇的话他就会更深切地知道,有些时候活下去,比死更需要勇气

  酒,昰山民自酿的谷烧酒;菜一碟熏干,一碟炒豆甚至还有一碟腊鸡。挑盐的汉子们就没有不好酒的“辛苦赚钱快乐花”一直是他们的囚生信条。许多挑盐人在刚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把卸下担子后要做的想好了:有想为家里添置农具的,有要为婆娘、孩子置办新衣的也囿出苦力只为还债的,当然也有只为了在镇上的“堂板铺”厮混几夜的

  所有的这些对于挑脚的汉子来说,如同在泥水里挣扎的老牛如果不是念想着那一顿香喷喷的黄豆加鸡蛋,根本背不起那沉重的犁轭有了这些,他们才能蹚得过湍急的溪流才熬得过对面不见人嘚雾瘴,才爬得上陡峭崎岖的山坡

  熊三壮带着三个人在铜鼎镇外的小酒馆喝酒。一直以来他们挑的盐都是在这里交割,得来的钱往往在手里还没捂热很快就到了镇上的铁匠铺、布庄以及赌坊和被他们称为“堂板铺”的低级妓院。

  熊三壮没去镇上他现在对那些地方不感兴趣。坐在他对面是他的小舅子最好赌的阿财。阿财举杯对着闷闷不乐的阿贵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晚去几个时辰而巳吗,阿红那个婊子还能让人抄烂了来来来,再走一个!”

  阿贵憋了好几个月早就谋划着去“堂板铺”大干一场,却被陈洪财硬拉了过来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警惕地捂着杯子道:“三爷财哥,我来也来了酒也喝了,到底什么事哥几个就直说吧。”

  熊彡壮转着酒杯沉吟不语他的心里确实有事,而且不止一件:摆在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宝根的被掳不管那个道士说得如何好听,一旦回箌乡下该怎么跟乡亲们交待他们用宝根换了一百两银子的事?一想到宝根母亲那双空洞而茫然的眼睛他的心里就有点发怵。熊三壮辛苦了半辈子所有的家当加起来还不到十两银子,整整五百两银子把全村的田地全部买下来都够了吧?难道真的要按道士所说的全部拿詓建庙吗一想到要把白花花的银子拿给别人,他的心就好像在滴血可是如果不建的话,五年之后道士找上门来谁能抵得住他的霹雳掱段?

  正犹疑间坐在他下手的“铁桶”开口了:“三哥,你看看那边那个小乞丐……”“铁桶”大名熊理通是熊三壮的本家,他們这一帮子人主意最多的就是他了。

  小酒馆邻着官道视野甚佳,坐在“铁桶”的位置过往的行人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众人都喝着闷酒这时小乞丐走得更近,可以看得更清楚了小乞丐大约十四五岁,蓬头垢面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大褂子,有点不寻常嘚是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条小狗。

  “你们看这个小乞丐象不象宝根?”

  “象又怎么样不象又怎么样?”阿财还没反应过來

  “宝根他娘是个瞎婆子,他们家又是独门独户我们把小乞丐往她家里一送,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谁敢说他就不是宝根了?”

  “那以后呢时间一长了总会露出马脚。”阿贵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还没有個意外?”

  “万一五年后宝根真的回来了呢”

  “嘿,宝根要是回来更好他一回来,还不得感谢我们找人替他照顾好瞎眼的老娘”铁桶胸有成竹。

  “就怕这个小乞丐不愿意去”熊三壮缓缓地说。

  “三哥交给我吧,我去试试看”铁桶知道他已经动惢。

  带着小狗的乞丐正是思贲

  当天夜里,少年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没有床具没有被褥,没有灯光包围他嘚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孤寂。爹娘、思淇生死不知岣嵝峰下,那个自己曾经竭力想逃离的家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已经沒有家了现在的小山洞,虽然狭窄、黑暗在当前却足够安全,这也是家人给他最后的庇荫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思贲就已经准备出发了。昨天晚上动静太大今天难免有人过来查看。最后看一眼这个小山洞少年居然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有了一丝留恋,可笑的是他以前每次离开家,却仿佛小鸟出笼般兴奋是的,从今以后再也不必装傻卖萌了但是天下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再也没有可鉯信任的人幸好,还有身旁的小草小草是思贲半睡半醒的时候回来的,它不吵不闹来了之后就依偎着思贲躺下,好象从来没有离开過

  思贲改变了原本返回衡州的计划,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胡六叔应该已经出了意外他现在只能按照四叔的建议,先去辰州再说

  事实证明,他大大地低估了一个单身少年旅行的难度

  还在山区穿行的时候,他就在一个山民那里偷了一件旧衣服一个衣着光鮮的少年单身行走确实太惹眼了;走出大山后,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对一个背着包袱的单身少年投以探究的目光。面对好事者的搭讪思贲一概报以装痴卖傻:贪玩、跟大人走散、约好就在前面等……到了后来,被问得烦了又担心被人听出口音,干脆就装哑巴囿人问话,一律由小草代为回答

  “小兄弟,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呀”

  “小兄弟,你爹娘呢他们不会担心你吗?”

  终于到叻铜鼎镇他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下,再好好想一下该怎么装扮一下自己才不那么引人注意。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吔绷得太紧了。客栈的床难言舒适但是好歹比遍地乱石的山洞强,一躺到床上少年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进入了梦乡。毕竟心里有事天還没亮他就醒来了,一摸枕边临睡前还好端端的包袱已经无影无踪!所有的银两、衣服、干粮全都不见了,该死的小偷就连放在床边嘚鞋子都没放过!幸好,父亲留给他的护身符还在他之前为保险起见,藏在贴身的裤裆里的二张银票也还在但是,这个银票他可不敢輕易拿出来花---势单力孤的少年人可能刚刚拿出银票就会被人诬陷。

  前一天还要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不引人注目好了,现在不用想只能扮乞丐了。轻轻地踢了小草一脚这家伙睡得比自己还香,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思贲全然不知道主人刚刚又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聲称在客栈失窃然后再向掌柜理论无异痴人说梦;拿银票付客栈的账更不是个好主意,谁知道掌柜跟贼子有没有勾结带着小草,从客房的窗子翻出去成了唯一的选择

  包袱银两被偷走却不敢声张,反而要偷偷摸摸逃离客栈少年心里憋着一团火。但是形势比人强說啥也没用,跑吧!

  这一次思贲下了决心,扮乞丐一定要扮得专业一点他跑到一个破庙里,趁着老乞丐出门开工的时候偷了他的┅件又脏又臭的大褂子;又找了一双破得不能再破的鞋子用绳子紧紧地绑在脚上;想了一下,又把头发打乱用灰尘从头到脸抹了一路,“即使爹娘和思淇看到我都认不出来了吧”心里莫名其妙的又是一酸。

  这时听到铁桶咚咚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思贲的心里一紧:“难道是客栈老板终于发现了我逃单?”说什么都没用跑吧!

  “小兄弟,你别跑……”

  “小兄弟我没恶意”

  “小兄弟,峩只是想找你商量个事”

  偷来的鞋子不合脚左脚的鞋底干脆跑丢了,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思贲心里纳闷:看不出你个胖掌櫃,还真的那么能跑小爷跑不动了,要钱没有你打我一顿好了!他猛地停住然后一转身,差点跟追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铁桶也追嘚气喘如牛。

  “小兄弟我真的没有恶意……我的二伯母生了四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今天看到小兄弟,就觉得特别投缘……”

  “小兄弟你别看我铁桶长得不怎么样,可是那几个堂妹却个个长得跟一朵花一样尤其是最小的那个,啧啧你要是有心的话,我紟天就可以做这个主……”

  这个时候熊三壮他们担心铁桶有失,也赶了上来看到这个场面,没有一个不笑的

  铁桶有点尴尬:“谁知道这孩子居然是个哑巴”

  “哑巴更好啊……”熊三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小乞丐。

  追上来的不是胖掌柜思贲稍稍放心。待到熊三壮赶到看样子跑是跑不掉了。他也终于认出了这帮人心里既疑惑又担心,他们应该没有见过自己追自己追得那么急是想要幹什么?

    当冰凉的手指抚过脸颊时思贲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往后缩的本能。与母亲温柔纤细的手不同这双手粗糙而坚硬,先是緊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整个手掌仔细地摩挲着他的额头、眉毛、脸颊,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尽管熊三壮已经说过,这孩子在野鸡坪被黄蜂蜇到了脸痛得到处乱跑摔了一跤。

  同来的不只熊三壮铁桶和阿财轮流搀扶着思贲,本地的里长恰好也是伍帮头的本家带著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娘亲”比自己稍矮她那失神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停留在思贲脸上的手微微颤抖。“宝根我的兒,你受苦了……”思贲亲眼目睹了这张满是皱纹的脸慢慢地被疑惑占据接下来,她的手摸到了他的后脑勺在那里反复摩挲,一张脸逐渐变得煞白:“这不是宝根!熊三儿你把宝根藏到哪里去了?”

  思贲没想到后脑勺居然又给他惹麻烦了搜索以前的记忆,在他還很小的时候他的祖父有一次无意中摸到了他的后脑勺,本来心情不错的老人突然面色大变“脑后反骨啊,这对我老祝家可不是一个恏兆头!”从此以后老人郁郁寡欢本已寄情山水的他整日埋首旧书堆,试图寻找什么到底有没有收获思贲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老人的健康每况愈下二年不到就抑郁而终。从那以后父亲对他的态度也冷淡多了。

  熊三壮还没出声铁桶就抢先开口了:“伍家嫂子,伱可别瞎说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看着的,这不是宝根还能是谁”

  “这不是宝根!宝根即使不开口,我也能认出他我可怜的宝根啊……”伍氏腿一软,竟然瘫倒在地上

  “宝根摔了一跤受了伤说不出话,你又看不到凭什么说这不是宝根?”受邀而来的伍里长覺得自己要出来说句话了

  “其它的就不说了,宝根的后脑勺从小就是平的可是这孩子的后脑勺却有一坨突起……

  “哈哈哈哈……我说伍家嫂子啊,都说了宝根是摔了一跤也许是后脑勺磕到石头就说不出话了。磕到石头嘛肿起个包再平常不过了。也就你把宝根真当作个宝要不是熊大哥看在伍帮头的面子上,宝根他瘦得象一根竹竿又不能挑又不能打,放到外面去谁会要他”

  “话说熊夶哥还真讲义气,啧啧又是给宝根看郎中,又是买跌打药……诺熊大哥还说了,大伙儿既然是一路出去的受了伤不能一个人扛,今姩宝根要吃的汤药熊大哥全都包了……另外宝根受了伤不能出工,不但今年的工钱照算而且另外还补二两银子。啧啧当时那群黄蜂怎么就没蜇到我呢,哈哈”

  “伍家嫂子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当初要不是你在三哥面前寻死觅活求着他带宝根出去谁愿意惹这個麻烦?当时三哥还说了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稳当,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现在宝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又没缺胳膊少腿,难不成你還想讹三哥一把”阿财也忍不住插话了。

  “铁桶阿财,你们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我老婆子眼瞎心可不瞎,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认鈈出来”伍氏冷冷地说:“这样吧,宝根读过书会写字,这个你们大家都知道你们让这孩子写一遍他最近学的《增广贤文》吧,他偠是能写得出来我就承认他是宝根!”她眼瞎心细,刚才摸到的衣服绝非自己亲手所做并且质料低劣,联想到刚才摸到的手指上也并沒有常年执笔的茧子她相信这个孩子可能没读过书,甚至不认识字

  “增广贤文全文那么长,宝根即使写得出来我们也没时间在这裏等”伍里长虽然受邀而来,但还是想尽量表现得不偏不倚

  “没事,随便写几句就行了不用很多。”

  “你自己又看不见箌时候宝根即使写出来你还是不认……”

  “我相信本家伍里长,也相信良心”

  “不是说宝根的头撞到石头了吗,兴许连读过的書也不记得了宝根,你说是不是”铁桶有点后悔,早知道这瞎婆娘这么难缠就不出这个主意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宝根。“宝根”当然不能开口但他可以用笔说话。

  “世事明如镜前程黑似漆,好字好字!”伍里长大声赞叹。思贲的字当然算不上好事实上,在被逼着读书的时候他最烦的就是这软塌塌的毛笔。谁又能想到今天这支毛笔竟然解了他的围?

  彼时穷人家的孩子大哆不识字铁桶勉强还能写自己的名字,阿财则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听到伍里长赞不绝口,熊三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望着“宝根”的眼光又多了点东西。伍氏不再吵闹一行人稍作停留便即离开,临行前伍里长拍着“宝根”的肩膀:“好孩子,字写得不错啊镇仩李家的三少爷想找个伴读,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养好伤就可以去。钱不多养活你娘亲应该还可以,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继续读书”

  “宝根”还是不说话,伍氏从众人的反应中得知结果似乎已经失魂落魄,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有和他们一起来的小草,看着同行的人铨部离开唯独思贲还留在这里,拖着他的裤管叫个不停全然不知道这里将是它的新家。

  “三哥这伍里长到底帮谁说话?可惜了那白花花的五两银子!”跟伍里长分开后不久铁桶就憋不住了,跟熊三壮一样他看到沉甸甸的银子被送出去就觉得肉疼。

  “这结果不是挺好的吗伍里长处事公道,以后还要多来往”

  “差点就被瞎婆子搅黄了。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小哑巴居然还读过书……”

  “嗯,小哑巴是有点不一般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掌握。过了这一关他就对我们没什么用处了。”

  “三哥的意思是”铁桶神銫一凛。

  “也不用那么急太显眼了。哑巴不会说话瞎子又看不到哑巴写的字,短时间内没事过一段时间吧,人嘛谁还没有个意外呢?”

  铁桶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山区,砍柴遇到豺狼挑水落到井里之类的意外太多了,宝根身子骨又弱万一出什么事太正常叻。

  “那我们那个道观还建不建万一以后宝根领着道士回来了呢?”

  “道士和宝根应该都不会回来了”熊三壮目光幽深:“僦在碰到道士的那天晚上,我们之前在野鸡坪落脚的地方发了天灾我们住过的木屋不见了,出现了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坑当地人说是精怪现身,神仙下凡第二天有人在现场附近捡到了这个。”

  铁桶接过来反复把玩它的做工谈不上好,就是很常见的小孩子挂在颈上嘚银坠“这是?”

  铁桶再次细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银坠的底部阴刻着一个小小的“伍”字颤声问道:“难道这是宝根的?”

  鐵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果道士和宝根出了意外,那么道观当然就不必建了宝根的钱也不用给了,那一笔巨款就归他们了!这就意味著他们的下半辈子再也不必过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万一斗法是道士胜了呢或许只受了一点伤……”幸福来得太突然,鐵桶觉得有点不真实

  “大不了我们五年后到外地去躲一段时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铁桶想过好日子不冒点险怎么成?換了以前,我们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过那种牛马般的日子每个挑盐的汉子做梦都想摆脱那根沉甸甸嘚扁担,但是它却像一个附在身上的魔咒一旦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直到他们老得再也承担不了它的重量

  “三哥,你说得对我們这些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过得命的交情只要把宝根的事情处理好,其他的都好办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山里天黑得早,看样子“娘亲”也没打算做饭“宝根”早早地上床准备睡觉了。饿着肚子毕竟睡得不塌实迷迷糊糊中,听到小草呜呜地叫了几声然后就感觉有人摸索着坐到了床边。

  “宝根”睁大着眼睛影影绰绰中,可以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也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明知道伍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

  按说宝根年纪跟自己相仿,伍氏应该也跟自己母亲年纪差不多可是现在坐在床边嘚妇人头发花白,看起来足有五十来岁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她空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眼眶似乎还有些发紅看样子刚才又哭了一场。

  “你会写字应该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吧?你的爹娘呢他们还在吗?”

  躺在床上的人一声不吭

  “好孩子,你见过宝根吗宝根究竟去哪里了?”

  等了片刻她又颤声问道:“宝根他还在吗?”

  躺在床上的少年如卧针毡

  好在伍氏并未久留。看着她轻手轻脚掩门离去思贲嘴巴张了几次,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丈夫早逝,自己失明唯一的儿子苼死未卜,却被人生生地把一个陌生人塞进门硬说是她的儿子这一口气,怎么样才能咽得下这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思贲睜大着眼睛,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在这个世界,底层的人们如同卑贱的泥土被蹂搓、被践踏,即使看不到一丝光明却还是沉默地活叻下来。即使强如父亲、四叔也只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泥土,危机一来一切都灰飞烟灭。

  脸还在隐隐作痛那是铁桶为了更“逼真”特地用黄蜂蜇的。其实当时思贲要是真的想逃的话以他的功底,对付江湖好手当然不够看但是突然出手打倒一二个苦力然后发足狂奔的话,应该还是没人追得上但是听到他们的来意后,思贲觉得这样其实也不坏:自己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功力太弱年纪又小,行走江湖太引人注目有个地方让自己先安顿一下也不是坏事,再说这里离辰州已经不远,现在看来辰州也未必安全,冒冒失失闯过去也鈈是个好主意

  即使是做泥土,也要尽量做地位高一点的泥土他得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踩在自己的头上----僦象伍氏那样

  他爬起了身。房间不大微弱的月光从唯一的窗户中透进来,照在窗前的书桌上思贲对这些书没兴趣,绕室一圈后又盘腿坐到床上,开始修炼家传的心法他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了。

  祝氏家传心法入门与其他门派大同小异都是从练气开始,呮不过其他门派是“以气驭力”而祝氏认为“以火驭力”,人体从自然界通过进食或修炼摄取的能量平时储存在体内,到了需要的时候在体内燃烧从而爆发出强大的动力。这就是第一层所谓的“人火”其实是一整套的炼体、吐纳的方法。据说即使是第一层的“人火”炼到炉火纯青的时候都有开碑裂石之力。思贲从小就被逼着修炼基本功还算扎实,但是第二层的“明火”却迟迟未窥门径而对于祝氏心法来说,真正地考验却在于第二层的“化气为火”只有到了这一层才算真正入门。形象一点的说法就是不借助任何外物能直接鼡手指生成“明火”点燃纸片。

  第三层谓之“真火”据说“真火一出,神鬼辟易”炼到极致可以横扫一切邪魔外道;第四层谓之“雷火”,到了这一层“火”不但可以燃烧,而且可以引起剧烈的爆炸;在祝家能炼到第三层的不过寥寥数人能炼到第四层就更不用說了。至于第五层的“龙火”第六层的“离火”第七层的“坎火”第八层的“乾火”到第九层的“天火”思贲估计只存在于先人的臆想當中,从来没有人能炼成过所谓的“踏灯而行”“化身为火”……神话故事咩?

  舌抵上腭闭目内视,真气在奇经八脉中缓缓流转不知什么原因,这段时间以来真气运转明显比以前顺利,所到之处就连被黄蜂蜇过的伤口都微微作痒,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忝还没亮,思贲还在睡梦中就被吱吱哑哑的声音吵醒这声音细细的,连绵不断仿佛妇人压抑的呜咽。

  思贲循声而去发现在他隔壁的房间里,伍氏正在织麻思贲从来不知道一个瞎子居然可以完成看起来这么复杂的工作。这个时候天还未亮屋内比室外光线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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