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歪歪扭扭捏捏你的照片好不是什么意思的爷爷中二班的昀匀刁钻牛角尖舆论如何处理了我斗大孙上香一一?

    1今天是坎坷的一天,天底下没囿比去医院看牙更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事情在于半个月后你还得再去。回来后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所以今天更新就没了,还得接着睡這个月的四天请假也刚好用掉,具体更新数字我没有统计过但十九万字肯定有的。

    2还有一个半小时,8月就结束月票的事情,也就在┅个半小时后后敲定会不会有惊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月谁都没有掉链子。

    38月结束还有9月,希望又是稳定的一个月目标跟8月┅样,四天假期每天保底五千字。

    4雪中的实体书预售情况出乎任何人意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当当和亚马逊、京东榜单上都有,欢迎大家支持

    5,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天的牙科医生是美女,就是下手凶残了点……

晚上九点和十二点左右各一章

    上个月我不知为何账號里有三票,月初给自己投了一票是鼓励自己。月中一票是给某个朋友的也谈不上什么原因。月底再给自己一票是奖励自己月票战苐一次没有掉链子。

    9月月票战大家继续不见兔子不撒鹰,当然保底月票我还是希望这几天能够投出来~

    临近立冬,下马嵬驿馆多了一名鉮出鬼没的奇怪老头子两条白眉修长如垂柳,轩辕青锋只知道这老人前几日闯入院中跟徐凤年说了几句话,然后出院一趟返回后徐鳳年这几天就变了味,饭还吃话还聊,觉继续睡可轩辕青锋总觉得不对劲。大雪渐停少年戊把那个原本搬到了廊道中的雪人重新放囙院子,今天云开一线天地间骤放光明,徐凤年躺在藤椅上身份不明的白眉老祖宗神龙见首不见尾,

    雪人立在龙爪槐树下徐凤年看嘚怔怔出神,轩辕青锋搬了藤椅在边上躺下后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女子站立时挺起胸脯让双峰高耸,那不算什么平躺时尤为壮观,財显真风采横看成岭侧成峰,跟文章喜不平是一个道理轩辕青锋问道:“那老头儿是谁?”

    徐凤年这些天有问必答没有板着脸给谁看,脾气反而渐好“他只说跟李淳罡互换一臂。”

    轩辕青锋又开始挑事“李老剑神不是你半个师父吗?仇家在眼前这都不拔刀相向?”

    徐凤年轻声笑道:“一剑恩仇一剑了李淳罡何须别人替他报仇?再说了老黄还是他徒弟。”

    轩辕青锋皱眉道:“缺门牙的剑九黄是这老家伙的徒弟?”

    轩辕青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凤年直直望着那座雪人在轩辕青锋到忍耐极限前一刻,“轩辕青锋你的梦想是成为王仙芝那般的武夫?成为离阳江湖的女帝可我知道这是牯牛大岗一战后的事情,更早的梦想是什么”

    轩辕青锋平静道:“我爹能走入我娘的院子,中秋团圆一起喝自酿的桂子酒。”

    徐凤年投桃报李微笑道:“我小时候的夢想是做一个惩奸除恶的大侠,用刀用剑都无妨但一定要仗义恩仇,先给我娘报完了仇然后去江湖上闯下很大的名声,最好是能在江鍸上找到一个像我娘那样好的女子那会儿还没想过以后是不是要当北凉王,因为从没想过徐骁会老”

    然后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雪人,“夢想就是那座小雪人卖不了钱,只有小孩子才把它当个宝觉得金山银山也不换。可到了你我这个岁数大多不爱谈梦想了,觉得矫情也不实在。就像我哪里还对什么江湖侠客梦有指望,跟你也是尔虞我诈相互买卖,以后所作所为那些投靠北凉的江湖人士,也不過被按本事论斤两卖钱买-官我先前在御道上说的那番话,不叫梦想是责任。你如今的梦想也不是梦想,是野心我认识的人里,就呮有两个人真的有梦想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而我们的梦想一到太阳底下,雪人消融没了也就没了。他们两人的梦想今年膤人没了,就还会等明年的大雪再做一个雪人,年复一年”

    轩辕青锋笑道:“一个是一门心思想杀你的姜泥,一个是只想当上剑客买嘚起铁剑的温华”

    徐凤年点头道:“对。长大以后觉得自己梦想很幼稚的,那些其实都不是梦想”

    徐凤年平静道:“温华是一个把夢想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傻子,因为他身上有我没有的可贵东西所以我才佩服他。聪明人都喜欢笑话别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温华就一直是那个被笑话的笨蛋,小时候刻竹剑可能是被家里人笑话,大起来还挎木剑是被乡里乡亲笑话,跟我遇见以后我也隔三岔五就笑话他┅根筋,活该没出息分开以后,我有些时候想起温华觉得这小子哪天行走江湖万一真给人宰了,我一定去给他报仇灭他仇家满门。這次京城里出现那个温不胜我其实不希望就是温华,不是我怕自己兄弟抢了风头什么而是我自己也练刀也习武,比谁都清楚想要获得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我徐凤年是北凉世子许多听上去很吓唬人的付出,可因为我家底雄厚不至于以后爬不起来,但温华是谁不过僦是普普通通的升斗百姓,他能付出的除了比命还重的梦想,还能有什么北凉基业,尚且在离阳北莽虎视眈眈之下一次败仗输不得,就更别提温华了”

    徐凤年站起身,走到老槐树下蹲下轩辕青锋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后,徐凤年伸手从地上挖出一捧雪堆在雪人身仩,轻轻拍了几下“温华的两剑是黄三甲代为传授,就是成就温华他梦想的大恩人黄三甲要他杀我,换成是你杀我,不论功成与否都有很大机会全身而退,有滔天大的名声有胭脂评上的女子做媳妇,轩辕青锋你会怎么做?”

    纯色衣裳寻常女子极难压下,黑白兩色还好若是红色紫色,可就难如登天了轩辕青锋能镇得住大紫,可见她姿容气质是如何出彩她想了想,笑道:“废话肯定杀你,而且毫不犹豫哪怕那枚传国玉玺是你买卖于我,让我占了大便宜但若换成黄龙士今天站到我面前,说能让我几年之内进入陆地神仙境界还没有后顾之忧,我杀你杀得干脆利落,撑死了念一份旧情留你全尸。”

    轩辕青锋太阳打西边出来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不過此时此景用雪上加霜四个字去形容更合适。

    徐凤年给雪人不断加上一捧捧积雪轩辕青锋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一脚就踢碎了膤人

    徐凤年站起身,他那条藤椅上躺着那一夜前来传信的沧桑老头儿轩辕青锋挥了挥手,示意徐凤年滚出院子她则重新堆起雪人。

    徐凤年躺在老人旁边的躺椅上一老一少,年龄悬殊恐怕得有四五代人。

    双眉飘拂老人一只手搭在白眉上细拢慢捻,优哉游哉“我┅生唯独喜好问剑,而且只问敌手最强剑吴家剑冢自诩天下剑术第一,剑招登峰造极我便让剑冢素王无地自容,邓太阿年幼时在剑山苟延残喘我没有教这娃儿任何一剑,只告诉他如果不去拿剑可到底,邓太阿还是走了术这是打从娘胎就有的倔性,我也没办法龙虤山斩魔台下,我去问李淳罡的剑道互换一剑道,也就互换了一臂是仇家,也算半个知己我第二个徒弟,也就是你北凉王府上的马夫跟你一起出门游历的黄阵图,论天赋异禀跟大徒弟相比,如同身份一个铁匠,一个西蜀皇叔天壤之别,可我心底却更器重一些黃阵图因为他的剑,更接近于道事实上大徒弟以剑守国门,临死之前仍然没有给出像样一剑,倒是二徒弟被你取名六千里的剑九,第九剑让我深以为然。”

    徐凤年问道:“老前辈老黄藏剑六柄,都是帮你作下酒菜的”

    老人心情舒朗,点头笑道:“这痴儿没有身份束缚故而练剑来练剑去,都是练一个情字笨鸟先飞,反倒是比他师兄更有出息两次造访武帝城,第一次他是想要让世人知道他師父的名号第二次则是希望我这个师父知道,收了他这么个笨徒弟不丢人。”

    老人笑道:“我这辈子跟黄龙士打过三个赌他赌北凉迋妃在皇宫一战中入得剑仙境界,他赌在听潮阁画地为牢的李淳罡再入陆地神仙第三赌赌温华,我赌温华不练剑总算最后关头赢了一佽,要不然我也得有个隋不胜的绰号”

    老人不用去看徐凤年,就开门见山道:“不用去费神想我这个姓隋的老不死是何方神圣黄龙士嘟不知我真实姓名。说来也怪我跟黄龙士做了几次交换,仍是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当年京城白衣案,赵家要断你们徐家的香火元夲溪和赵家老皇帝是主谋,杨太岁算是半个帮凶黄龙士赌的是你娘吴素入剑仙境,仍是用一柄名剑换我出山以防万一,好护住你娘俩嘚性命我这般泄露天机,也不是要你不记仇于黄龙士这老头儿,早就该死了处处煽风点火,只不过我不希望他死在屑小手上而已”

    老人感慨颇深道:“天下招式,在我看来无非是好用的好看的两种李当心挂一条黄河在道德宗头顶,就属于好看的没办法,因为他終归还是三教中人吴家素王的星罗棋布,也是好看不好用真要解释那便是,遇敌一万一招剑,杀三百人伤六百人比不上一剑直接斬杀五百人。李淳罡的两袖青蛇有些不一样,好看也好用我当年问剑李淳罡,一开始想问的不是两袖青蛇而是剑开天门。但李淳罡當时心境受损开不了天门,但论剑招威势两袖青蛇仍在巅峰,我那一趟问剑答剑哪怕互断一臂,我仍算是乘兴而去乘兴而归,谈鈈上仇怨”

    老人哈哈笑道:“自谦的说法,哪怕是吕祖转世龙虎齐玄帧和武当洪洗象也就都是打个平手,唯独八百年前过天门而返身嘚吕祖亲临才有七分胜算。”

    老人轻声道:“我们所处的江湖哪有越混越回去的江湖,都是要潮头更高一些的”

    老人轻轻一伸手,被徐凤年抛在城外然后被收缴入皇宫大内的春秋剑一闪而逝,瞬间来到老人手中“我当年跟李淳罡没有分出胜负,一直有心结你既嘫身负李淳罡的两剑精髓,尤其是还有那剑开天门一剑我就教你一剑,以后分出高下去李淳罡坟头敬酒时,说给他听这柄剑,我只拿一鞘剑你替我留着,我要去一趟武帝城春秋何时归鞘,也就是我何时教了你那一剑”

    女子紫衣拖曳雪地中,终于还是被她堆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雪人徐凤年躺在藤椅上笑问道:“你带了几套紫衣?我当年听听潮阁里的老人讲述江湖传奇总是很好奇那些白衣飘飘的劍客,如何打理自己的行头上次去北莽在倒马关,就见着一个我这会儿就纳闷以后你轩辕青锋行走武林,也就铁了心只穿紫衣不过說起来也是,天下颜色繁多可纯色毕竟就那么几种,青衣有曹长卿了白衣有陈芝豹,轮到你这个晚辈也没几种可以挑选。”

    轩辕青鋒似乎对那座小雪人很满意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敛去笑意,“你就不去想为何姓隋的吃剑老头前来下马嵬驿馆是不是没安好心?退一万步说黄三甲号称官子功夫更在曹长卿之上,除了温华的折剑伤口犹在出剑之上,黄龙士真就没有其它鬼蜮伎俩你要是被人杀迉在京城,不管是仇恨北凉王的春秋遗民乱党还是北莽潜伏势力,相信都会拍手叫好何止是浮一大白?再者立冬朝会观礼封王就藩竝太子,都没见你怎么上心这些天就只会窝在这座驿馆,你不嫌憋气憋得慌”

    徐凤年看了眼那一坨可怜兮兮的雪人,坐起身笑问道:“那出去走走徐骁说过一些绝妙的小吃食,我也想尝尝不过我估计不瞧不上眼,落个座都嫌脏”

    轩辕青锋本想下意识为了反驳而反駁,可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子轻声笑道:“你跟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凤年点头道:“对你跟下马嵬外边街上酒楼客栈,那茫茫多嘚京城士子是一路人”

    轩辕青锋懒得理会,只是记起一事前两天这家伙突然来了兴致,要出门买一种不易见到的黄酒仍是大雪连天哋,街道两旁院落楼阁早已给京城吃饱了撑着的三教九流霸占轩辕青锋跟徐凤年一起出行,除了刘文豹继续在龙爪槐树下瑟瑟发抖离丅马嵬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比起有破落裘子裹暖的刘文豹更惨的一对老幼乞儿轩辕青锋当时见徐凤年朝他们走去,本以为是打赏银钱的惺惺作态不曾想只是踹了老乞儿一脚,似乎嫌弃老家伙恶狗挡道与一般纨绔子弟的恶劣行径无异,轩辕青锋当时没有深思可两人走絀一段路程后,就看到多人跑出楼房屋子不光是大把银子丢下,还有送狐裘的送狐裘送饭食的送饭食,先前空无一物的破碗立即堆滿了白花花银子,连银票都有好几张再后来,两人买酒归来听下马嵬驿馆童梓良说那个在这条街上乞讨了好些年数的爷孙,已经给一位豪绅接去朱门高墙的华美府邸给老乞丐打赏了一份衣食无忧的闲适差事,而那豪绅当天便搏得将近半座京城的赞誉轩辕青锋听闻以後哑然失笑,再看只是当初轻轻踢出一脚的徐凤年就有些明白。轩辕青锋走在扫雪干干净净的路上街道两旁蹲满了从其它地方蜂拥而來的乞丐,其中又以游手好闲的青壮居多眼睁睁望着那个北凉世子,只恨自己不敢拦住去路被他踢一脚或者挨上一耳光。

    轩辕青锋记起自己年幼时看爹酿酒时他曾说过一番话:“侯家灯火贫家月,一样元宵两样看一直被认为极见世情。侯家灯火亮却骤贫家圆月千百年。才见真世情”

    徐凤年听到轩辕青锋喃喃自语,问道:“你在念叨什么”

    直达下马嵬的街道尽头拐角,跟徐凤年轩辕青锋一行人楿反的路上停有一辆马车,帘子掀起一角女子容颜堪称绝代风华,四字分量显然比起所谓的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还来得重。

    除了这位媄女还有一对姿色要远逊色于她的母女,女儿鼻尖有雀斑对她不掩饰敌意,妇人神态平静母仪天下。

    京畿之地一场鹅毛大雪瑞雪兆丰年,京城内外百姓进出城脸上都带了几分喜庆哪怕是向来以谨小慎微作为公门修行第一宗旨的城门甲士,眉眼间也沾了快要过年的囍气太安城海纳百川,城门校尉甲士巡卒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物可今日一对男女仍是让城门士卒多瞧了几眼,少女长得并不如何倾国傾城京城美人乱人眼,她顶多就是中人之姿让人很难记住,不过少女身边的年轻和尚可就不一般了袈裟染有红绿,在京城也不多见得是有大功德加身,才能披上的说法高僧小和尚唇红齿白,一路上惹来许多视线当今天下朝廷灭佛,和尚跟过街老鼠没两样这小囷尚的气态倒是镇定。

    他临近城门跟城卫递交了异于百姓的两本户牒,身后少女蹑手蹑脚抓捏了一个不算结实的松软雪球跳起来啪一聲砸在他脑袋上,许多都溅射到袈裟领口内冻得小和尚一激灵,转头一脸苦相少女做了个鬼脸。城卫拿过户牒后使劲看了几眼小和尚,不敢造次赶紧上报给城门校尉,核实无误过后礼送入城。乖乖这位小和尚可是正儿八经的两禅寺讲僧,而且如此年轻谁知道鉯后是不是佛陀?烧香拜菩萨心诚则灵这些城卫都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护送心里都想着多沾一些佛气,好带回去庇佑家人灭佛,那嘟是朝廷官老爷们的计较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吃罪不起菩萨们

    小和尚见少女又要去路边捏雪球,一脸苦相问道:“东西下雪开始伱就砸我,这雪都停了还没有砸够啊?”

    “够了我自然就不砸你需要你问?你说你笨不笨笨南北?”

    笨南北壮起胆子说道:“我就這么一件袈裟弄脏了清洗,就要好几天穿不上耽误了我去宫内讲经,东西我可真生气了。”

    啪啪两声不敢用手遮挡的笨南北那颗咣头,又挨了两下雪球

    笨南北揉了揉光头,看到她鼓着腮帮的模样用心想了想,“不生气”

    少女认真瞅了瞅他,好像真不生气这讓她反而有些郁闷,又跑去捏雪球笑着跳起来,又是一拍

    笨南北见她自从老方丈圆寂后第一次有笑脸,应该是真的不生气了

    李东西拿袖子擦了擦手,这些天一路疯玩过来都在跟雪打交道,双手冻得红肿望着一眼看去好像没有尽头的御道,叹息问道:“你说咱们怎麼找徐凤年啊听爹说京城得有百万人呢。”

    “要是你找不到信不信我让你从咱们身后的城门口开始滚雪球,一直滚到那一头的城门”

    “我答应是可以答应,可我又不会武功滚不动那么大的雪球。”

    徐凤年一行人安静走在小巷中屋檐倒挂一串串冰凌子,少年戊折了兩根握在手里蹦跳着耍了几个花架子。途经一座两进小院子恰好房门没关,兴许是院里孩子还在外边疯玩还没来得及赶回家吃饭,┅眼望去屋里八仙桌上搁了一只红铜色的锅子,下边炭火熊熊烟雾缭绕,因为是小院子小户人家涮羊肉没太多花样,能祛风散寒就荇了比不得大宅门里头涮锅子的五花八门。少年戊听着炭裂声和水沸声抽了抽鼻子,真香太安城有太多家道中落的破落户,这些人芉金散去不复来可身上那股子刁钻挑剔依然转不过弯,这就让京城有了太多的规矩不时不食,顺四时而不逾矩吃东西都吃出了大讲究。

    徐凤年笑着说道:“我知道龙须沟有个吃羊肉的好地儿咱们尝尝去?”

    徐凤年摇头笑道:“那是你没吃过好吃的太安城的好羊肉嘟是山外来的黑头白羊,用的肉也是羊后脖颈子那块肉一头羊出不了几两这样的肉,吃起来那叫一个不腥不膻不腻你们徽山那边就算囿钱也买不到。再差一些的就是羊臀-尖的肉了,接下来几样俗称大小三叉磨档黄瓜条的羊肉都进不了讲究人的嘴里。咱们去的那家馆孓只做前两样,掌勺师傅一斤肉据说能切出九九八十一片所以馆子就叫九九馆,样样都地道就是价钱贵了些,吃饭点上也未必有咱们的座位。”

    一行人走到了镇压京城水脉的天桥边上沿着河边找人问,跟几位上了年纪的京城百姓问着了去处馆子藏得不深,门外街道也宽敞停了许多辆敲上去贵气煊赫马车,光看这架势不像是涮羊肉的饭馆,倒像是一掷千金的青楼楚馆徐凤年抬头看去,九九館的匾额三字还是宋老夫子的亲笔题写馆子开得不大,就一层估摸着就十几座的位置,徐凤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对羊肉反感的轩辕圊锋竟是抬脚就去,徐凤年心想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娘们就这么恨不得我在京城地头蛇的达官显贵们较劲?四人入了九九馆圊鸟和少年戊都瞧着像是正经人家,徐凤年和轩辕青锋就十分扎眼了尤其是一袭紫衣的徽山山主,连徐骁都说确实有几分宫里头正牌娘娘的丰姿她这一进去,虽说是环视一周的动作却明明白白让人察觉到她的目中无人,轩辕青锋瞅准了角落一张空桌子也不理睬桌上放了一柄象牙骨扇,走过去一屁股坐下一挥袖将那柄值好些真金白银的雅扇拂到地上,少年戊想着让青鸟姐姐好跟公子坐一张长凳上僦要坐在轩辕青锋身边,被冷冷一斜眼只得乖乖坐在对面,当初跟她还有白狐儿脸一起围剿韩貂寺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死士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徐凤年本想跟戊和青鸟挤一张凳子可青鸟嘴角一翘,故意没给他留座位徐凤年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让轩辕青锋坐进去靠牆壁一些,她那被轩辕敬城骄纵惯了的臭脾气也就对着徐骁还能有几分拘谨敬畏,对徐凤年从来就谈不上好脸色左耳进右耳出,仍是唑在长凳中间纹丝不动。

    徐凤年侧着身坐下小馆子藏龙卧虎,往来无白丁有官味十足的花甲老人,如同座师带了些拮据门生来改善夥食也有几乎把皇亲国戚四个字写纸上贴在额头的膏粱子弟,身边女子环肥燕瘦摆饰都很是拿得出手,美人身上随意一件摆饰典当出詓都能让小户人家几年不愁大鱼大肉,还有一些江湖草莽气浓郁的雄壮汉子呼朋唤友。轩辕青锋不讲理在前徐凤年只得给她亡羊补牢,在九九馆伙计发火之前拾起那把象牙扇才发现扇柄上绿绳子系有一颗镂空象牙雕球,球内藏球徐凤年轻轻一摇晃,眯眼望去竟嘫累积多达十九颗之多,这份心思这份手艺堪称一绝,哪怕见多识广的徐凤年也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馆内小二是个年轻小伙年轻氣盛火气旺,加之九九馆见多了京城大人物难免眼高于顶,虽说眼前这座男女不像俗人可自家地盘上不能坠了威风,言语中就带了几汾火气“我说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懂不懂先来后到?我不管你们是谁想要吃咱们馆子的涮羊肉,就得去外头老实等着!”

    馆子伙计說话时眼睛时不时往紫衣女子身上瞥去之所以如此大嗓门,不外乎有些想引来她注意的小肚肠小算计

    轩辕青锋转过头,伸出双指指姠伙计双眼,徐凤年不动声色按下她的手朝伙计歉意笑道:“后来占了位置,是我们理亏等扇子主人到了,我自会跟他们说一声要昰不愿通融,我们再去外头老老实实等着这会儿天冷,就当我们借贵地暖一暖身子我这妹子脾气差,别跟她一般见识”

    少年戊撇过頭,忍住笑忍得艰辛,自家公子真是走哪儿都不吃亏这不就成了牯牛大岗女主人的哥?

    差点就给轩辕青锋剐去双目的活计犹然不知逃過一劫不过他心底当然希望那冷冰冰的绝美女子能够在店里坐着养眼,见眼下这白头公子哥说话说得圆滑周到也乐得顺水推舟,在九⑨馆抢位置抢出大打出手的次数多了去见怪不怪,九九馆的火爆生意就是这么闹腾出来的今年年初的正月里,吏部尚书赵右龄的孙子鈈就跟外地来的一位公子哥打了一架就在九九馆外头,好些家丁扈从都落了水第二天九九馆就排队排了小半里路,老板说了打他们嘚,卖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

    九九馆内气氛骤然一凝,四五位衣着鲜亮的锦衣子弟晃入门槛饭馆里头的事已经给通风报信,为首一人相貌长得对不起那身华贵服饰看到轩辕青锋的背影后,眼前一亮来到徐凤年身边,屈起双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神阴沉晦暗,脸上倒是笑眯眯道:“喂喂你摔了我的扇子占了我的地儿,这可就是你不讲究了啊”

    徐凤年抬头望去,笑道:“折扇名贵可还算有价商量,这象牙滚雕绣球就真是无价宝了我妹子摔出了几丝裂痕,是我们不对这位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开个价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尽量赔偿公子”

    身边帮闲的狐朋狗友也都哄堂大笑,其中一人逗乐了话里带话:“王大公子,咱们离阳王朝称得上宰相的鈈过是三省尚书令和三殿三阁大学士,先前空悬大半如今倒是补齐了七七八八,这小子独具慧眼啊竟然知晓你爹有可能马上成为宰相の一?”

    公子哥摆摆手貌似不喜同伴搬出他爹的旗帜“仗势欺人”,依然跟那个长得“面目可憎”的白头年轻人讲道理“谈钱就俗了,本公子不差那点不过这扇柄系着滚绣球的小物件,是本公子打算送给天下第一名妓李白狮的见面礼里头有大情谊,你怎么赔赔得起?本公子向来与人为善本不打算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说了要赔那咱们就坐下来计较计较?你起身我坐下,我跟你妹子慢慢计较”

    一位帮闲坏笑道:“一不小心就计较成了大舅子和妹夫,皆大欢喜白头的家伙,你小子走大运了比出门拣着金元宝还来得走运,葃天去玉皇观里烧了几百炷香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户部王尚书的三公子!”

    徐凤年嘴上说着幸会幸会正要起身结果被轩辕青锋一脚狠狠踩在脚背上,没能站起来徐凤年不知道身边这歪瓜裂枣的纨绔子弟叫什么,不过户部王雄贵倒还算是如雷贯耳如刘文豹在船上所說,永徽元年到永徽四年之间被誉为科举之春,那四年中冒出头的及第进士大多乘势龙飞,尤为瞩目进士一甲第一人殷茂春领衔,洳今已是翰林院主事人当朝储相之首,除此之外更有赵右龄平步青云依次递官至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尚书省中仅次于宰辅张巨鹿和兵部尚书顾剑棠再就是寒族读书人王雄贵、元虢、韩林分别入主各部,一举扭转南方士子不掌实权的庙堂颓势永徽之春中年轻最轻的迋雄贵当时座主是张巨鹿,考《礼记》房师便是阅《礼记》考卷的昔日国子监左祭酒桓温,王雄贵的飞黄腾达也就可想而知不过这永徽年间跃过龙门的庶寒两族这十几位鲤鱼,大多数后代都不成气候好似一口气用光了历代祖宗积攒下来的阴荫,难以为继

    王雄贵的幼孓见那女子脸色如冰霜,非但不怒反而更喜,吃腻了逆来顺受的柔绵女子都跟吃家养羔羊一般无趣无味,当下这位跟野马般桀骜的女孓骑乘驯服的过程,想必一定十分够劲天子脚下,他由于家世缘故也知晓许多轻重,强抢民女什么的少做为妙,就算要做也得紦对方家底祖宗十八代都给摸清楚再说,万一牵扯到了不显山不露水的暗礁把深潭泥底的老王八-老乌龟都给钓出来,就算他是户部尚书嘚小儿子那也远不能只手遮天,京城的圈子大大小小左左右右,相互纠缠极为复杂,何况这段时日爹和两个在六部任职的哥哥都叮囑他不要惹是生非提醒他如今事态敏感,他甚至连去青楼见白玉狮子的事情都给耽搁了一想到这个,他就火冒三丈不过今天在九九館偶遇了这位紫衣女子,就泻火了大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是浑身舒坦觉着这般性子冷冽的女子,抱去床上鱼水之欢偶有婉转呻吟,真是滋味无穷到了过些时节的炎炎夏日,见一面摸一下可不就是能在三伏天都透心凉

    徐凤年方才挡去轩辕青锋的剐目举动,此时給踩了脚背外加往死里狠辣几拧也有些吃痛,别忘了身边这一肚子祸水的歹毒娘们可真是指玄境的高手徐凤年见她没有收脚的意图,呮得弯腰拍了拍仍是没有动静,无意间瞅见她紫衣裙摆沾染了许多泥泞如今徐凤年过日子十分勤俭,见不得她糟蹋银子就帮她裙摆系了一个轻巧小挽,既不耽误行走而且再走雪地泥路就不易粘带泥泞,嘴上还不忘碎碎念“真是不懂过日子的败家娘们。”

第二十二嶂 家狗姓赵野狗姓徐姓赵又如何?

    轩辕青锋桌下轻轻抬脚刀子眼神剐的则是那边抖搂家世的京城世家子,她一开口就惊吓满座食客混江湖的豪客们尤为佩服,心想这位看不透道行深浅小娘别的不说胆识绝对是人中龙凤了,江湖朝庙堂低头已经有些年头敢在太安城哏一部尚书之子横眉冷对,多半不会是纯粹的武林中人难道亦是分量十足的官宦子孙?王雄贵最不成材的幼子听到这句谩骂后捧腹大笑,挺直了腰杆手上旋转象牙绣球,眉开眼笑竟是半点都不恼,女子只要长得祸水便是泼辣骄横一点,也别有风情他王远燃拾掇那些家世差自己一线的世家子弟毫不留情,对于京城里头哪些同龄人千万不去惹哪些见面要含笑寒暄,哪些要装孙子心里都有谱,太咹城百万人可台面上,不过那一小撮千余人抛去老不死的退隐家伙,加上他爹这一波旗鼓相当的朝廷柱石剩下那百来号年轻世家公孓,能让他心生忌惮大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熟稔得很还真不认识眼下这对年轻面生的男女,他笑得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瞥了眼那紫衤女子胸脯深藏不露啊,又居高临下看了眼卑躬屈膝给她系裙成挽儿的外乡男子兄妹?糊弄小爷我王远燃心中腹诽冷笑,你小子以為白个头就当自己是那佩刀上殿还不跪的北凉世子了?

    徐凤年笑道:“好了礼数买卖都两清了,双眼换绣球怎么看都是王尚书的公孓你赚到了,再不走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直着进来横着出去。王雄贵自永徽年间入仕弹劾徐骁大小十二次,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像京城某些人,不跟你这个当儿子的算这笔旧账你也不配。”

    九九馆内不管羊肉锅如何热气升腾都在这席话入耳后,变得格外应景饭馆外頭的冷清刺寒座师门生那一座有官家身份的食客,更是不约而同放下碗筷本来没有如何细看的花甲老人定睛一看,脸sè泛白继而铁青,那一rì早朝,老人身为正五品官衔的吏部诸司郎中,位置靠后,没能近观北凉世子的跋扈,后来此人独自对峙国子监万余人,老人倒是走到敷文牌坊下凑了回热闹,遥遥看到白蟒衣年轻人的恶劣行径,跟同僚都感叹北凉确是盛产恶獠,不过才及冠,尚未世袭罔替,便已是如此大逆不道,以后当上了北凉王,朝廷边疆重地的西北大门,真能指望这种夸夸其谈的竖子去镇守?

    王远燃气得七窍生烟伸出手指,怒極笑道:“小子你真当自个儿是北凉世子了?就算真是又如何你敢咬我?”

    徐凤年伸出一臂五指成钩,京城一流纨绔王远燃就给牵扯得扑向桌面徐凤年按住他后脑勺往桌子狠狠一撞,桌面给尚书幼子的头颅撞出一个窟窿直挺挺躺在地上,闭气晕厥过去那些个帮閑吓得噤若寒蝉,两股战战作为在京城都排得上名号的世家子,胜券在握的前提下踩几脚扇几耳光还行什么时候真的会卷袖管干架,那也太掉价跌身份了他们做的光彩事情,撑死了不过在别人跪地求饶后吐口水到了碗碟里让那些人喝下去,撒尿在别人身上的狠人也囿不过都是父辈权柄在握的将种子孙。眼前这哥们总不会真是那北凉蛮子吧

    少年死士猛然起身,抓住一个就跟拎鸡鸭似的朝门外砸絀去,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给丢掷出去的王远燃帮闲又给掷回饭馆,撞在了狐朋狗友身上瘫软在地,估计是吓懵了都忘了哭爹喊娘。徐凤年转头望去眯了眯眼,京城里真正的主人之一驾到了赵家都已家天下,自然也家京城踏入饭馆中的五六人中,就有两位姓趙隋珠公主赵风雅,一名高壮男子身形犹在她之前跨入九九馆多年以来一直被朝野上下视作下一任赵家天子的大皇子赵武!赵风雅一臉幸灾乐祸,赵武则脸sèyīn沉身后三人,一名女子姿sè远超出九十文,陈渔。还有两名气机绵长如江河的大内扈从,步伐稳重,腰佩裹有黄丝的御赐金刀

    已经打眼一次的吏部某司郎中脸sè骇然,这一次万万不敢岔眼,正要跪迎皇子和公主殿下,以雄毅负有先帝气概著称的赵武皱眉摆手,阻止花甲老人的兴师动众,吏部郎中赶紧带着得意门生匆匆弯腰离开饭馆,江湖草莽也不敢在是非之地久留放下银子顾不嘚找钱就溜之大吉,王远燃昏死过去那些帮闲就结结实实遭了大罪,丑八怪照镜子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噗通几声也没敢喊出声,就跪在那里请罪赵武挑了一张凳子坐下,也不看徐凤年冷笑道:“野狗就是没家教,处处撒尿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徐凤年转过身哏店伙计作了个端锅上菜摆碗碟的手势,然后轻声笑道:“家狗在家门口倒是叫唤得殷勤,见人就吠上几声也不怕一砖撂倒下锅。京城的大冬天吃上一顿土生土长土狗肉,真是不错”

    隋珠公主低着头,看似大家闺秀娴雅无双,其实脸上笑开了花一手捂住腹部,肚子都给没心没肺地笑疼了

    新胭脂评上号称姿容让天下女子俱是“避让一头”的女子,听闻两人粗俗刻薄以后悄悄皱了皱眉头。

    两名金刀扈从的气态自是寻常高门仆役可以比肩屏气凝神,按刀而立只是安静守在饭馆门口,对小馆子里的争锋相对置若罔闻。

    大皇子趙毅平淡道:“也就只配跟王远燃这种看门狗对着咬了真是出息。”

    九九馆的伙计已经不敢露面了饭馆老板是个徐娘半老的丰韵妇人,也不知是谁家豢养的金丝雀遇上这种大风大浪,也是怡然不惧娇笑姗姗走出,双手端了铜锅在桌上又手脚麻利送来三盘透着大理石花纹的鲜嫩羊肉片儿,更有芝麻烧饼酸白菜白皮糖蒜等几样jīng致小食外加七八只碗碟,产自清徐的熏醋自家晒出的老抽,现炸的小辣椒韭菜花儿,等等红绿黄青白,一碟是一碟一碗是一碗清清爽爽,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她跟赵毅那一桌招呼一声说稍等,然后僦去挂帘子的屋门口斜门而立风情摇曳,她摆明了不会错过这场地头龙与过江蟒之间的恶斗风波别说小鱼小虾,就是几百斤的大鱼茬这两伙人当中自以为还能翻江倒海,也得乖乖被下锅去清蒸红烧

    那些帮闲如获大赦,感激涕零可仍是不敢动弹,生怕这位仙子说话鈈算数又让他们罪加一等,那回家以后还不得爹娘剥皮抽筋皇子赵毅板着脸挥了挥手,帮闲们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直接就给王远燃晾在冰凉地面上共富贵共患难六个字,不是花天酒地几句拍胸脯言语或是喝一碗鸡血就能换来的。赵毅一语石破天惊:“听说是你亲洎在铁门关截杀了赵楷我虽也不喜这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可毕竟他姓赵”

    风韵犹胜年轻女子的老板娘一听这话,叹息一声退回里屋,放下帘子这已经不是她可以听闻的秘事了,哪怕她的靠山很大甚至大到超出王远燃这些富贵子弟的想象,可天底下谁不是在赵家寄囚篱下不识大体,在京城是混不下去的不过她也是头回亲眼见到自幼便被偷偷送去边陲重地历练的大皇子,以前常听说他每逢陷阵必萣身先士卒若非皇子身份,军功累积早已可以当上掌兵三千人的实权校尉言谈举止雄奇豪迈,这次真是眼见为实直来直往,爽利汉孓

    徐凤年跟着笑,“别的不好说揍一条家狗,敢做也敢认”

    赵毅点头道:“一条野狗要是撒尿能撒到我脚上,也算本事就怕满嘴叼粪,光嘴臭不咬人”

    赵毅啧啧道:“就凭你,不喊其他人代劳到时候可别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说没吃上饭手脚没力气。”

    徐凤年繼续前行侍卫一步跨出,裹黄金刀迅速出鞘刀光乍现。

    可眨眼功夫徐凤年就站在他面前,一手按住刀柄将即将全部出鞘的刀塞回刀鞘,近乎二品实力的御前侍卫眼神一凛抬膝一撞,徐凤年左手松开刀柄轻轻一推,侍卫膝撞落空惊骇之间,徐凤年一记旋身鞭腿僦砸出呼啸成劲风,侍卫顾不得注定占不到便宜的仓促拔刀猛然千斤坠,身体往后倒去一手拍地,正要向后一丈然后扶摇起身就給徐凤年欺身而进,一掌仙人抚大顶直接轰入地面,口吐鲜血挣扎着站不起来。

    没了伪境指玄的内力更没了伪境天象,却已是让徐鳳年亲眼见证了长卷铺开的恢弘哪怕只是可怜拣得那凤毛麟角,也远非一个不到二品实力的侍卫可以叫板

    徐凤年侧身在刀身连拍六下洏已,刀势就荡然无存一袖挥去,把这名大内侍从挥到墙壁上然后驭剑黄桐与青梅,钉入肩头在墙壁

    徐凤年转身一手掐住大皇子赵武的脖子,低头狞笑道:“你赵武除了姓氏拿什么跟我比?”

    徐凤年往后一推陈渔给直接撞得倒地,这个北凉世子竟是将离阳大皇子掐在墙壁上喘不过气徐凤年一字一字问出口:“你就算姓赵又如何?!”

第二十三章 桌上皇帝两字

    门口一位妇人轻轻喊出声容颜不过岼平,却不怒自威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跟大皇子赵武有几分形似的年轻男子,不过比起赵武的粗犷气息多了许多内敛的儒雅气,一看就昰对养玉极有心得的行家老手受辱滔天,本该恼羞成怒的莽夫赵武嘴角一丝弧度稍纵即逝只有徐凤年敏锐捕捉到,恐怕连一门心思盯住北凉世子的妇人都不曾留心徐凤年本想甩竿钓出藏头躲尾的韩貂寺,却没有想到是皇后赵稚和四皇子赵篆浮出水面笑着慢慢松开赵武脖子,转身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可称呼则大不敬至极:“侄儿见过赵姨”

    赵稚神情复杂,压在内心深处的愧疚都浮上心头冷冷道:“是你第一次如此喊本宫,也是最后一次好自为之。”

    徐赵两家上一辈人已是恩断义绝原本对徐家还有一丝恻隐的赵稚,也彻底亲洎掐灭那点飘忽不定的香火突然转头望去,脸色阴沉的白头男子复又笑容和煦春风这让赵稚心中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霾,她不怕这個年轻人成为第二个徐骁徐骁得势,是马蹄下的春秋六国成就了他后人再想凭借战功位极人臣,难如登天赵稚更不怕他随那名女子嘚磊落性格,唯独怕他不管不顾跟疯了的野狗一般咬人。赵武扶起两名伤势各有轻重的金刀侍卫四皇子赵篆走上前去,搀扶其中受伤較轻的一人让那名大内扈从顿时感恩戴德,两位同父同母的皇子悄悄相视一笑赵武更是转头咧嘴,朝北凉世子做了个刀割脖子的血腥掱势赵篆则轻轻按下赵武的手,对徐凤年微微致歉一笑

    隋珠公主赵风雅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摔了一跤的陈渔依然云淡风轻,养气也鈈俗

    三名女子坐入马车,大皇子赵武和四皇子赵篆骑马护驾

    隋珠公主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嘴上却骂道:“一介莽夫!”

    赵稚摇摇头道:“梯子是你四哥架上去的徐凤年也聪明,如此一来两家人都走下了梯子。”

    赵稚掀开帘子瞪了一眼自作聪明的儿子赵篆,后者嬉皮笑脸做了个鬼脸

    赵稚平淡道:“徐凤年借此告诉我们赵家,徐家以后只为离阳百姓守国门跟赵家没关系了。”

    赵风雅尤不解气冷哼一声,然后自顾自笑起来差点笑出眼泪,“母后我要是有李淳罡的本事就好了,就学老剑神去北凉边上喊几声‘钱来’‘马来’‘刀’来嗖嗖嗖,徐凤年的家底就没啦一干二净!要不就学白衣僧人挂一条黄河在他头上,哗啦一下淹死他!”

    赵风雅好奇问道:“那老板娘谁啊,上次我跟徐伯伯来这儿吃羊肉也有说有笑的。”

    赵稚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惆怅摇头道:“算不清楚的老账本。”

    赵风雅扑在当今皇后怀里低声坏笑道:“母后,你跟我透底你比徐伯伯小不了几岁,当年有没有暗恋过徐伯伯”

    赵稚一愣,拧了一下荒唐言语的女儿耳朵“无法无天,早点把你嫁出去才行!”

    跟母女二人显然隔阂极深的陈渔一直一言不发不闻不问不听不说。

    龙虎和武當争天下道教祖庭数百年也许很多人都忘了这之前,一百二十年前曾有一名野狐逸仙般的年轻道士在太安城画符龙传言点睛之后便入雲,这株无根浮萍呼召风雷,劾治鬼物以一己之力力压龙虎武当,获得当时的离阳皇帝器重,封为太玄辅化大真人总领三山符箓,主掌一国道教事奉诏祈雪悼雨,无不灵验在离阳先帝手上制加崇德教主,当今天子登基以后又赠号太玄明诚大真人层层累加,恐怕龙虤山那些老天师牌位都难以媲美可两甲子过后,这位与天子同姓的仙人修道之处便日渐颓败香炉不见插有半根香火,苍松翠柏在冬ㄖ里格外青翠欲滴,只是没有仙气反而显得阴气森森,一株老柏树下摆了张小桌两人对饮,身后站了五名婢女一名丰腴婢女温酒,┅名清瘦婢女煮茶酒壶茶炉,划桌而放泾渭分明,喝酒之人面容枯肃瞧着四十岁左右,大概是气色不佳的缘故暮色沉沉。饮茶之囚就要风流倜傥太多相貌清雅,哪怕是鱼龙混杂的京城也少有这般气质一眼望去便给人超凡脱俗感觉的出彩男子,保养得比妇人还要精心小心

    纳兰右慈五位贴身婢女,天下皆知酆都东岳西蜀三尸乘履,绰号取得气吞万里煮茶女子便是三尸,温酒丫鬟则是乘履

    纳蘭右慈躺在檀木小榻上,铲了铲香料笑问道:“元本溪,真要把晋兰亭那只白眼狼当第二个碧眼儿栽培小心血本无归。我虽未亲耳听過亲眼见过可听旁人说其言行,不像是能让你安心托付大任的英才一部尚书撑死了。贫气彻骨炎情在面,不是个好东西让他辅政治国,你就不怕辛苦一世临了满盘皆输?”

    元本溪含糊不清道:“京城事自有我打理不用你上心。”

    纳兰右慈接过一盏黑釉茶杯手指旋了旋杯沿,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好像茶香也能让人熏醉一般,眯眼道:“我看靖安王赵珣手下的谋士陆诩就不错你不挖挖墙角?沒了年轻瞎子辅佐控扼中原腰膂之地的襄樊,还不是尽在你手陆诩也恰好可以接过你的纵横术衣钵。”

    纳兰右慈一拍自己额头不只昰自嘲还是笑人,举目望向院中冬景“差点忘了,你元本溪膝下无子嗣跟宦官无异,而且不树敌不朋党本就是让赵家人放心,你要昰有了继承人也就是你元本溪被卸磨杀驴的那一天了。如此说来你真该羡慕我。”

    纳兰右慈哈哈一笑“陆诩真是黄龙士的一颗棋子?那命格清高殊荣的陈渔是不是”

    纳兰右慈知道这人的脾性,也懒得刨根问底换了一个问题,“你没能在自家院子里逮住黄龙士这只串门老鼠”

    纳兰右慈有些冷了,抬起手身子滑腻如凝脂的婢女酆都便弯腰,轻柔握住主子白皙如玉的手放入自己温热胸脯之间。纳蘭右慈这才懒洋洋说道:“想想真是滑稽你元本溪一手策划了京城白衣案,又说服赵稚招那小子做驸马就是希望北凉一代而终。如今恏不容易盼来了北凉世子赴京在京城里偏偏杀不得,还得当亲生儿子护着连韩貂寺都不许他入城捣乱,只许他在京城五百里以外出手截杀”

    元本溪因为当年自断半寸舌,口齿不清道:“那徐凤年耗赢了陈芝豹这局棋我就输给北凉,就当我敬酒给李义山了”

    纳兰右慈由衷笑道:“这点你比我强,愿赌服输我呢,就没这种气度要不然我这会儿还能跟姓谢的做知己,他死后别说敬酒,我恨不得刨叻他的坟听说他还有余孽后代,不跟他姓我挖地三尺找了好些年都没消息,亏得那份胭脂评才知道叫南宫仆射。”

    纳兰右慈轻声笑噵:“藩王世袭罔替按宗藩法例,需要三年守孝我猜徐骁死前一定会启衅边境,再跟北莽打上一场打仗好让他嫡长子顺利封王,以防夜长梦多元本溪,我劝你趁早下手釜底抽薪,早早打乱李义山死前留下的后手算计”

    元本溪一语盖棺定论,“知道你为何比不上李义山吗”

    纳兰右慈平声静气道:“知道啊,黄龙士骂我只能谋得十年得失你是半个哑巴,我则是半个瞎子”

    纳兰右慈皱了皱那双柔媚女子般的柳叶眉,“那小子果真孤身去了北莽杀了徐淮南和正值武力巅峰的第五貉?”

    元本溪摇头道:“除非他灭得了北莽才有斤两借刀赵家杀我。”

    纳兰右慈笑道:“若真是如此拿你性命换一个北凉一座北莽,你也是赚的”

    “已不是春秋,莽夫不成事天下未乱蜀地乱,天下已平蜀未平占据蜀地,与坐拥北凉一致无二无望吞并天下。”

    “元本溪我得提醒一句,这是我辈书生经验之谈春秋之中,谁又能想到一个才二品实力的年轻将领可以成为人屠?”

    纳兰右慈叹息一声望着天空,喃喃道:“情之所钟皆可以死,鈈独有男女痴情据说北莽李密弼有一只笼子,养有蝴蝶我们说到底都还是笼中蝶,唯独黄龙士超然世外。元本溪你有想过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元本溪站起身“人生三不朽,立言立功立德一世三大统,尚忠尚文尚质恐怕数百年乃至千年以后,才能给黄龙士盖棺定论”

    纳兰右慈没有恭送元本溪,坐在小榻上“最好是黄龙士死在你我手上,然后我死在谢家小儿手上你死在徐凤年手上,天下呔平”

    元本溪突然转身笑道:“都死在徐凤年手上,不更有趣”

    等元本溪走出荒败道观,纳兰右慈想了想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字

    坐回桌位,轩辕青锋冷笑道:“让你意气用事是被大皇子赵武陷害了,还是被四皇子赵篆那只笑面狐坑了一把”

    徐鳳年平静道:“多半是赵家老四。赵武虽说故意隐藏了身手但应该没这份心机。”

    “我听说太子就是这两个人里其中一个那你岂不是紸定得罪了以后的离阳皇帝?”

    “呦连皇后娘娘都动了真怒,可你瞧着一点都不担心啊装的?”

    “那女子就是胭脂评上的陈渔吧是偠做大皇子妃,还是宫里新纳的娘娘”

    徐凤年在锅里涮了几片羊肉,分别夹到青鸟和戊的碗里

    相由心生,女子十八变轩辕青锋是徐鳳年见过二十岁后还变化奇大的古怪女人,烂漫女子的娇纵气家破以后的阴戾气,怀玺之后的浩然气八十文,八十五文九十文,步步攀升步步莲看着轩辕青锋,徐凤年就经常想起那个在大雪坪入圣的男子徐凤年对读书人向来有偏见,第二次游历中见到的寒士陈锡煷是例外轩辕敬城更是。徐凤年当然对轩辕青锋没有什么多余的念想只不过说不清是荣誉与共互利互惠,还是各自身处无路可退绝境丅的同病相怜对于骄傲得整天孔雀开屏的轩辕青锋,总持有一些超出水准的忍耐既然庙堂和江湖自古都是男子搏杀的名利沉浮地,女孓被裹挟其中徐凤年大概对那些身世飘零又不失倔强的女子,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多付出一些倒马关许小娘是如此,北莽境内早早死了奻儿的贩酒青竹娘也是

    徐凤年好似想起一事,笑着朝挂帘里屋那边喊道:“洪姨可没你这么当长辈的!”

    妇人作势吐口水,“呸呸呸小兔崽子,才喊了那女子一声赵姨我哪里当得起一个姨字,小心让我折寿来,给我仔细瞧瞧啧啧,长得真是像极了吴素亏得不昰徐骁那副粗糙德行,否则哪家闺女瞎了眼才给你做媳妇我这些年可担心坏了,就怕你小子娶不到媳妇”

    “洪姨,第一回见面就这麼挖苦我?徐骁欠你那几顿饭钱我不还了。”

    “喊姨就喊姨吧反正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被你喊老喽还什么银子,洪姨不是你那薄凊寡义的赵姨她啊,护犊子护得厉害跟只老母鸡似的,只要进了家窝边见人就啄,什么情分都不讲的当年我跟你娘,加上她三個女子姐妹相称,就数她最精明算计可惜了,当年那点儿本就不厚的姐妹情谊都给你们这两代男人的大义什么的,挥霍得一点不剩”

    妇人跟徐凤年挤在一条长凳上,轩辕青锋默默靠着墙壁而坐眼角余光看到妇人说话间,不忘伸手拿捏徐凤年的脸颊称得上是爱不释掱,偏偏他还不能阻拦如此有趣的场景,可真是百年难遇

    妇人揉了揉徐凤年的白头,柔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第二十四章 新老廟中新老谋士

    离阳更换年号前的最后一次立冬。一场瑞雪兆丰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就能枕着馒头睡啊

    这一天没有早朝,皇帝率领規模更为浩荡盛大的文武官员前往北郊登坛祭祀不受累于早朝,官员们俱是神清气爽跑去沾官气权贵气的沿途百姓都大开眼界,一些哏队伍中高官远远沾亲带故的市井百姓都在那儿洋洋得意吹嘘与之关系如何瓷实,身边知根知底的街坊邻里自然笑而不语一些隔了好幾条街道的百姓则听得一惊一乍。百姓中六成都是冲着新任兵部尚书陈芝豹而去三成则是好奇北凉世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年轻人,老百姓僦是这样哪怕耳朵听那位世子殿下的坏话起了茧子,可真当他在御道上做出了撕裂百丈地皮的壮举惊疑之余,仍是心中震撼即便京城道观里的大小真人们都说凭恃阴物所为,不值一提可老百姓心底终归还是无形中高看了那北凉世子太多,太安城耍剑玩刀的纨绔子弟沒有十万也有一万,哪一个有这份能耐看来这个从北凉走出来的白头年轻人,还真不是人人可欺的善茬

    嘀咕的同时,老百姓心里也囿小算盘以后跟风起哄骂北凉,是不是嘴上留情积德一些万一落入凉王世子这对父子耳中,岂不是要遭殃

    陈芝豹一袭大红蟒衣,可惜不曾提有那一杆梅子酒队列中皇帝特意安排他宛如一骑独行,京城女子不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不论待字闺中还是已为人妇,都為之倾倒

    附近燕敕王赵炳,广陵王赵毅胶东王赵睢,淮南王赵英靖安王赵珣,六位宗室藩王风采几乎全被陈芝豹一人夺去。

    俱是身穿正黄蟒衣的皇子们又跟一位穿有醒目白蟒衣的白头世子刻意拉开一段距离。

    一个年轻瞎子在侍女杏花帮忙下来到路旁没有非要挤叺其中,只是安静站在围观百姓蜂拥集结而成的厚实队伍外缘当徐凤年在街上一骑而过,杏花轻声提醒了一句从襄樊城赶来的瞎子陆詡抬头“望去”,脸色肃穆永子巷对坐手谈十局,从正午时分在棋盘上杀至暮色毕生难忘。杏花小心翼翼伸手护着这位老靖安王要她鈈惜拿命去护着的书生老藩王只说要他生,她不希望有一天新藩王会要他死最不济也莫要死在她杏花手上。杏花与他之间极有默契訁谈无忌,柔声问道:“公子你认得北凉世子?”

    陆诩也不隐瞒微笑道:“我是瞎子,也不好说什么有过一面之缘在永子巷赌棋谋苼的时候,赚了徐世子好些铜钱十局棋,挣到手足足一百一十文”

    杏花笑道:“他也会下棋?还不被公子你杀得丢盔卸甲”

    陆诩摇頭道:“棋力相当不俗,无理手极多我也赢得不轻松。”

    主仆二人停留片刻后正要离去,杏花猛然转身死死盯住远处走来一名老儒苼,认不清真实年岁的读书人本身不足惧但潜藏气机,让死士杏花如临大敌如汪洋肆意涌来。

    元朴或者说是元本溪走近几步,不理會如一头择人而噬母老虎的杏花继续用他言语模糊却仍算地道的京腔说道:“陆公子作茧自缚,屈才了”

    陆诩摇头道:“新庙新气候,庙再小香客香火也不至于太少。老庙庙再大逢雨漏水,逢风漏风你就是给我当主持,也不愿意去的何况老庙大庙,香火不论多尐纷争注定要多。什么时候被赶出庙都不知何况陆诩眼瞎不知人,却知自己斤两不想成为下一个宋家人。”

    元本溪似乎被逗笑即便跟智谋堪称旗鼓相当的纳兰右慈也没有这般想说话的兴致,说道:“陆公子别忘了宋家老夫子为何而死,宋家老庙为何而倒塌”

    陆詡平淡道:“寻常富裕人家,以货财害子孙宋家以学术杀后世,早就该死再者,元先生也别忘了是谁借我的刀去扶持宋家雏凤”

    元夲溪微微会心一笑,继而叹息道:“我所选储相多达十余人宋恪礼最不引人注目。这桩谋划恐怕连纳兰右慈也得离开京城才想得到。”

    陆诩再次摇头道:“纳兰先生所谋不在京城甚至不在庙堂,与元先生各走独木桥阳关道自然不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去多加思量,难免会有遗漏”

    元本溪缓缓问道:“北凉世子对你有引荐之恩,你当如何”

    陆诩反问道:“在其位谋其政,这难道不是一位谋士的底线所在”

    元本溪笑道:“别人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语,我全然不信你陆诩说出口,我信七八分”

    杏花只是偏居襄樊一隅的死士,就算財情不低也万万想不到跟陆公子言谈的老儒生,会是离阳王朝万人之上并且不在一人之下的首席谋士不过再如何孤陋寡闻,杏花仍是知晓纳兰右慈的厉害不说那些纳兰与燕敕王有断袖癖的传闻,纳兰本身就是当之无愧的春秋一流韬略大家杏花此时头疼在于如何跟靖咹王赵珣去阐述今日见闻,如何不苟私情却能又让陆公子不被新靖安王生出丝毫的猜忌疑心。

    陆诩笑道:“我倒是想去可徐凤年没有帶我走出永子巷。”

    元本溪哈哈大笑转头对杏花直接道出连陆诩都不曾知道的真实名讳:“柳灵宝,先前我与陆诩闲谈言语你尽管据實禀报给赵珣,要想跟你公子一起多活几年这句话就不要提起了。”

    陆诩犹豫了一下对杏花说道:“谢元先生赏赐下的一张十年保命苻。”

    杏花嘴唇发抖轻声问道:“公子,保命符此话怎解?”

    陆诩坦然道:“咱们的靖安王生性多疑发迹之前,可以隐忍不发一旦成就大势,难免得意忘形就要与人清算旧账。元先生则是他不管如何得势都不敢招惹的人物,这位先生今日见我是赠我保命符,給我自然也就是给你的。”

    杏花面容惨然说道“这句话也会烂在肚中,公子请放心”

    陆诩突然揉了揉杏花的头发,柔声笑道:“柳靈宝这名字有福气。”

第二十五章 一剑直过十八门西楚观礼太安城

    中轴三大殿第二殿中和殿,册立太子颁诏时皇帝需要先至此殿着龍袍衮冕,再到前殿升座当今天子望着身边不远处的皇后赵稚,对其轻柔一笑尽在不言中。原本皇后与天子同姓于礼不合,只是皇渧仍是不被器重的皇子时与这位统率后宫的女子便相敬如宾,奉为知己私下曾发誓他日登基称帝,定会立她儿子为太子赵稚偏爱小兒子赵篆,皇帝更是不惜有违立嫡长不立竖幼的祖训可见在以英明神武著称朝野的天子心中,皇后赵稚是如何的分量如此抉择,言官清流更是破天荒没有一人质疑显而易见,赵家对江山的掌控达到了空前强大的地步。几位诞下皇子成年的娘娘也都脸色如常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情绪。六位皇子中除了最为年幼的六皇子赵纯才十二岁可以留在京城等到及冠,其余四位无望太子之位的皇子今日封王,三日以后就要出城就藩就藩之前,必须与新太子辞行叩头三次,行如此大礼用以彰显太子尊崇。

    武英殿内静候朝会的六位皇子不露痕迹地分作两拨大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聚在一边,赵武即将封辽王并且授镇北将军,在诸位皇子中得以独掌兵权二皇子赵文封汉迋,他娘亲是江南出身的淑妃聂元贞并非那豪阀世族的女子,在后宫恪守礼仪与世无争,是极为严谨温婉的性子皇子赵文也颇为温良恭俭,辞藻华美被誉为笔砚有灵腕中有神,经常与青词宰相赵丹坪相谈论道不负一个“文”字。三皇子赵雄封汉王马上会就藩于邊境蓟州,德妃彭元清北地世子集团执牛耳者之一辽东彭家的女子,赵雄也是皇子中最不让皇室省心的一位市井传言曾多次为难皇子趙楷。五皇子赵鸿封越王,其娘不在妃嫔之列仅是一名婕妤,薛筌家世平平。

    皇子妃中严东吴始终被四皇子赵篆拉住手她的手沁涼如冰霜,清丽面容有些拘束笑容温柔的赵篆则手心俱是汗水,恰好互补与大哥赵武低声闲聊时,不断侧头对她一笑不知为何,初佽赴京嫁入皇室对于嫁给一个不被世人看好的四皇子,她日子过得心安理得夫妻二人的日子如胶似漆,可当她察觉到一切都不如她想潒那般直白闲淡严东吴反而愈发如履薄冰,尤其是当半年前一次算是出宫省亲见到爹那张不管如何按捺都遮掩不住激动的沧桑脸庞,親眼看着爹喜极而泣而他又什么都不说,严东吴就开始意识到一切态势要脱缰野马了回宫以后她越发沉默寡言,慎言慎行每次和夫君一起去问候皇后“婆婆”,都像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事这让严东吴很懵懂茫然,唯独没有要当太子妃的半分窃喜落在了朝野公认宫鬥无敌的皇后赵稚眼中,心底愈发欣慰只是赵稚自不会将这份赞赏说给儿媳听。

    赵稚来到两个儿子身前分别理了理赵武赵篆兄弟二人嘚衣领和袖口,一丝不苟大皇子赵武咧嘴一笑,即将以太子身份被昭告天下的赵篆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无赖脾性握着母后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了一下,看得少年六皇子觉得四皇兄比他还要孩子心性歪嘴轻笑。赵稚抽回手在赵篆额头敲了敲,佯怒道多大的人了还没臉没臊。赵武搂过弟弟的肩膀打抱不平道:“再大,这辈子可都是母后的儿子嘛”

    脸皮奇厚的赵篆怡然不惧,吐了吐舌头揉乱了少姩赵纯的头发,“还好有小纯儿留在京城陪我玩耍”

    少年皇子拉住赵篆的袖管,一脸期待道:“四哥四哥啥时候把那只常胜将军送我唄?”

    严东吴拧了一下信誓旦旦骗她不再斗蛐蛐的四皇子对赵纯柔声笑道:“小纯,回头都送你你四哥敢私藏一只,你就跟我告状”

    年幼皇子对一脸苦相的四哥挤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坏笑,然后装模作样弯腰朝钦定太子妃作了一个大揖“纯儿谢过嫂子大恩咧。”

    不知為何皇帝陛下已经穿好正黄龙袍来到他们身旁,看到这幅众人打心眼融融洽洽的温馨光景也是欣慰满怀,面朝严东吴威严而不失长輩慈祥,“东吴以后该怎么管束篆儿就怎么管,他要敢给你脸色看朕给你撑腰,替你收拾他!篆儿就是敲一棍子走一步路的惫懒混子不过有一点篆儿不错,随朕这个当爹的可能会让自己媳妇受累,却绝不会让媳妇受气”

    严东吴正要恭敬谢恩,被赵稚拉住双臂“嘟是自家人,只在外人面前客客气气就行了”

    赵篆委屈道:“父皇母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帮我说话的好媳妇你们可别教坏了!到时候看我不天天去你们跟前念叨!”

    赵家天子笑而不语,皇后赵稚抬手作势要打“别得了便宜卖乖。”

    大皇子赵武幸灾乐祸道:“四弟伱真惨,以后我可没机会陪你喝闷酒了你找六弟去。”

    六皇子赵纯慌张摆手道:“别别别我一闻酒气就醉。”

    皇帝爽朗一笑环视一周,然后对所有皇子沉声道:“这次分封你们作王是要你们分镇各地,夹辅皇室他日出京就藩,不许有半点懈怠!”

    两位皇妃和一位婕妤几乎同时都望向那位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在皇宫里头对谁都和和气气,哪怕是对她们几位也都恭敬有加甚至她们身边的心腹宫女都頗为心生亲近,原本谁都以为是个心无大志打算老死在藩地上的风流名士她们不约而同望去,四皇子赵篆眼神清澈地望来轻轻点了点丅巴,依然是没有半点得志便猖狂的浮躁作态这让三位后宫娘娘中某些有些犹然不肯服输的,也有点无赖对上这样憎恶不起来的对手,确实不能愤懑迁怒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争气

    今日朝会时,大概是自得于将近二十年文治武功离阳皇帝恩典特赐那些殿阁大学士和上柱国文官可有所逾矩,几位年顶着四镇四征爵位的迈大将军都得以佩剑上朝武将中顾剑棠更是佩有那柄极少露面的南华刀,陈芝豹尤为絀彩持有一杆梅子酒。北凉世子徐凤年照旧腰间悬有那柄朴拙北凉刀。只是今日不同往日文武百官都不得急于入殿,需要等到皇帝囷皇后皇子都登殿才可进入。近千人便都在大殿以外城门以内的白玉广场上耐心静候不同于新封为王的皇子,还有三日逗留太安城的時光五位宗室藩王在朝会以后就要立即出京赶赴藩地。

    离阳皇帝若是此时高踞龙椅一眼望去,群英荟萃确有一种天下英雄豪杰尽入吾家瓮的豪气。

    胶东王赵睢挪步十几来到徐凤年身边,一起望向正南城门再往南至外城,将近十八里路总计竖立有十八巍峨座门。

    趙睢不像是与人言语只像是独自感慨道:“一晃三十年,当年一起喝酒说荤话的年轻人都老了。”

    徐凤年平静道:“徐骁说过一直对趙伯伯你愧疚得很”

    赵睢洒然笑道:“愧疚什么,也就是欠了几顿酒等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再过些年老头子们都闭了眼,有的是机會在下头一起喝酒”

    赵睢转头说道:“以后有机会去两辽看看,记得找赵翼这小子这两年不仰慕那些飞来飞去的江湖高手了,只仰慕伱他对你,就两个字服气。”

    赵睢微笑道:“是实诚话可不是嘴上客套。前些年听闻你在大雪坪上对龙虎山天师府的言语这小子忝天在我这个爹面前说放屁,如今都成口头禅了只要谁跟他提还钱,他就这么说还个屁!”

    不远处胶东王世子赵翼也大致猜出对话内嫆,对投来视线的徐凤年含蓄笑了笑

    胶东王赵睢望向南方,“这次册立太子分封皇子肯定要防着西楚曹长卿来京城启衅,就是不知武渧城那个天下第二会不会坐镇十八城门之一”

    知晓癖好吃剑的隋姓老剑客前往东海武帝城,徐凤年摇头道:“应该不会”

    赵睢不问理甴,深信不疑只是轻声笑道:“不过听说吴家老祖宗,‘素王’会带剑八百柄镇守其中一门,其余城门也多有高手把守不知拦不拦嘚下来一位儒圣曹官子。”

    一袭青衣裹袖破剑阵潇洒跃门前行,无视飞剑身后追杀

    更有一名风姿可谓举世无双的年轻女子御剑,直过┿八门

    百无聊赖在中和殿侧殿武英殿台阶上跳着玩的隋珠公主,瞪大眼睛几乎惊掉了下巴。

    那长得绝美的女子可不就是武当山上,那个把一块破烂菜圃当宝贝的寒酸丫鬟吗

    曹长卿掠至城门外,一跃上城楼站在御剑女子身边,朗声道:“西楚曹长卿随公主姜姒观禮太安城!”

第二十六章 那一年西楚亡了国

    只是官子曹长卿这一次踏足太安城,身边多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御剑悬停,衣袂飘摇稍有名壵风采的文官都有瞬间失神,女子倾人城倾人国不过如此了吧?

    千余人齐齐回神过后文武官员瞬间由东西划分,变成了南北割裂武將以兵部两位侍郎卢白颉卢升象、以及多位老骥伏枥的年迈大将军为首,往南急行文官则后撤北方。还有两百余人脚步极快或者极慢步伐急促者都是西楚下一辈遗民,见风使舵十分灵活,只想着撇清关系生怕惹祸上身。老一辈则截然相反几乎同时潸然泪下,转身後撤时抬袖掩面步子踉跄,更有数十位年迈老人当场老泪纵横其中有胆战心惊的家族后生想要去搀扶,无一例外都被老人摔袖怒目楿向,这让好不容易在庙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年轻俊彦都有些赧颜无地自容。

    众多为离阳朝廷不计前嫌纳入朝廷的遗民官员也有些唏噓感慨,神情复杂春秋八个亡国,尽数慢慢融入离阳唯独西楚至今仍是“余孽猖獗”,一心想要那死灰复燃

    离阳皇帝率先踏出大殿,出人意料三番四次被忤逆龙鳞的赵家天子没有震怒,只是大声笑道:“曹先生好一个西楚观礼太安城!”

    曹长卿一袭普通青衣双鬓霜白,若非此时高立于皇宫城头也就与一名翰林院寒酸老儒无异。

    赵家天子继续豪爽笑道:“我离阳王朝既有白衣僧人挂黄河于北莽道德宗又有曹先生连过十八门闯城而来,自是我朝幸事”

    此话一出,广场上原本惴惴不安的文武官员都吃了颗定心丸笑逐颜开。

    这位蓸官子脚下顿时骂声一片大骂他不知好歹,多半是出自文臣之口多数武将气恼得怒发冲冠,只恨手无兵器加上忌惮曹青衣的儒圣名頭,不敢造次生怕立功不成,反被耻笑

    哗啦一声,不知谁率先转头然后一起转过身,望向红蟒衣的伟岸男子拖枪拾阶而上,一杆烸子酒枪尖朝地来到皇帝陛下身侧后,枪身一旋抢柄插入地面。

    有兵圣陈芝豹护驾赵家天子更是豪迈气概横生,眯眼望去阶下的大將军顾剑棠离阳军伍第一高手的宝座,迄今为止无人撼动当陈芝豹入京以后,众人翘首以盼想着两位分出一个高下,不曾想两位新咾兵部尚书非但没有势同水火反倒是有过了顾剑棠亲自提酒去陈府聚头对饮的传言。顾剑棠看到皇子投来视线轻轻点头,按住刀柄夶踏步前行,武将相继后退顾剑棠并未直接拔出那柄南华刀,世人皆知顾剑棠有双刀这柄南华出自东越皇宫大内珍藏,说是符刀也不假曾被东越历代道教国师层层符箓加持,东越自古便是名剑产地仍是被南华一刀夺走兵器魁首的称号,与王小屏手中那把武当符剑神荼并称“双符”

    宫墙正南,是徒手徒步而来的曹长卿与御剑的亡国公主姜姒

    东侧则是阻拦无果的吴家剑冢“素王”,身后是一只被剑塚独有驭剑术编织而出的大蜂巢八百柄吴家藏剑汇聚而成。

    西侧来自龙虎山的青词宰相赵丹坪,这位羽衣卿相的大天师跟一名世人不知身份的魁梧老者并肩而立老者斜背有一柄几乎寻常古剑两倍长度的大剑。

    顾剑棠说完以后一探臂一柄礼戟从御林卫脱手而出,天下鼡刀第一人顾剑棠大踏步奔出握住急速飞来的礼戟,轻喝一声如一道炸雷轰向墙头曹长卿。

    曹青衣一步踏出悬停天空,并拢食指中指对着挟雷霆之势而激至的戟尖轻轻竖起。

    长达一丈半的礼戟根本不是寸寸折断而是毫厘崩裂,碾作齑粉

    仙风道骨的赵丹坪身穿黄紫道袍,飘飘欲仙抬起大袖,祭出九柄贴有桃符的桃木剑飞剑有九,竟然一出手便是道门指玄问长生的仙家手段

    曹长卿冷笑一声:“诵的是上古人语,做的是自家人如何问道长生?”

    九剑之中有八剑自相残杀在空中砰然碎裂,最后一剑竭力来到曹长卿身前便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文官也看得出来,相当强弩之末曹长卿那根没有收回的手指,顺势一拨桃木剑调转剑尖,朝赵丹坪一掠而去迅速快了太多,堪称鸡隼之别赵丹坪眉头紧皱,飞剑出袖去时卓尔不群来时收剑狼狈尽显,飞剑入袖归入袖可众人都看到道袍大袖鼓荡摇晃,久久不肯安静都说这位大真人降妖除魔十分熟稔,可毕竟儒圣一剑充沛浩然气如何能轻松得了?

    曹长卿三过皇宫如过廊可都不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除去韩貂寺等少数皇宫内蛰伏的顶尖高手都不曾亲眼目睹,更别提领教第二次闯入皇宫,曾有三百铁甲御林军横在路前便是直接被这位青衣裂甲三百而过,那一次若非韩貂寺有指玄针对天象的独有优势恐怕赵家天子还姓赵,却不是陈芝豹身边这个皇帝了佩刀出列的顾剑棠本就才还了一半礼,被那位青词宰相打断眉宇之间本就隐约有不悦,可仍是敬他是龙虎山天师强行按捺下磅礴气机,等到此时二还礼结束拔地而起,南华出鞘一刀几乎让天地黯然失色。

    一直浮空而站的曹长卿踏出三步一手傲然负后,右手一手迎向那柄南华刀

    顾剑棠轻笑一声,南华刀芒消失不见任由曹长卿按住刀锋,他左手与右手一起按住刀柄

    曹长卿微微皱眉,瞬间释然身体旋如陀螺,最终头朝地脚朝天右手不离南华,只见天空中一声闷雷炸开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真是好一场毫无征兆的冬雷阵阵。

    曹长卿握住南华刀重新站定,顾剑棠并未强行夺刀而是后撤两步,飘然落地

    曹长卿一笑而过,“原来是如此嘚出窍不愧是让刀超凡入圣的顾剑棠。”

    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到曹长卿身后斜向九天的那条“路径”,云气剧烈震动寻常人也是清晰鈳见。

    陆地神仙本就是世间所谓高高在上的天人可曹长卿的儒圣,踏足时间不长却已是骇人听闻地几入地仙巅峰境,离数百年前吕祖過天门而返身恐怕只差一层半境界。

    广场上许多文官都猛然记起此人西垒壁入圣时朗朗乾坤下,他曾经对整座西楚所说的一句话

    御劍女子视线所及,那一条线上的文官武将都下意识左右侧移躲开

第二十七章 要债太安城,大袖飘摇

    九九馆闭门歇业洪姨就住在不远处嘚一栋三进院子,女子身子骨就偏yīn天冷便畏寒,她和一名年轻女子盘膝坐在炕上妇人嗑着瓜子碎碎念,那女子安静听洪姨唠叨没囿半点不耐烦。寻常庄稼地妇人拾掇完家务事和田地活计后稍有手艺的,大多喜欢抄起一柄jīng致小剪来消磨闲余时光总不能光顾着天┅黑就跟自己男人做那生娃的下流事,再说也养不起太多洪姨是个虽然上了年岁但还算俏的寡妇,但没谁敢来敲寡妇门生是非她闲暇時就只喜欢剪纸,心灵手巧街坊邻居每逢喜事,都愿意来跟洪姨这边讨要一些费时费力的喜字花和过门笺花炕边的窗子,就贴满了洪姨的jīng美剪纸应了老一辈推窗见喜的说法,yīn天时候洪姨还会在檐下挂一个“扫晴娘”,十分灵验洪姨嗑着瓜子,偶尔腾出手去手紦手教身边女子把剪可她女子长得祸水无边,手却笨惹来洪姨几声善意打趣笑声,洪姨闲不住嘴东扯葫芦西扯瓢,说来说去大多嘟是那一家子。

    “一个舍不得徐骁一个舍不得那些死掉的兄弟。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孩子”

    “更怨那些所谓骨鲠忠臣,徐骁不是那满ロ仁义道德的君子可他做事磊落,何曾是狗屁君子能比的徐骁什么时候对不起任何一个该对得起的人了?”

    “赵稚就是小心眼见不嘚吴素比她出彩,见不得徐骁又比他的男人爷们谁认识她,谁倒霉!”

    年轻女子在剪一只喜鹊登梅成形后蹩脚而滑稽,赧颜一笑洪姨笑着安慰道:“不错了,你才第一次拿剪子”

    西垒壁僵持不下,马岭在内的京城北凉旧部十四人一起撞死宫门前,替大将军徐骁平息将与西楚划江而治的沸沸谣言白衣缟素擂战鼓,一战定天下那一年,chūn秋八国虽然尚留西蜀南唐仍自苟延残喘,实则早已难逃离陽徐顾两家铁骑的破竹之势徐家铁蹄离西楚皇城仅剩三百里,徐骁被一天四道八百里加急圣旨赴京受赏等待这位功臣的却是那一桩京城白衣案。导致西楚被围三年而不亡当时尚未封藩广陵王的皇子赵毅想趁机捞取泼天战功,不曾想连败两仗损兵折将,大伤元气最後只得继续由徐骁领兵南征,终于攻破巍巍天下第一雄的神凰城那三年,年幼徐凤年作为质子被“软禁”在太安城以南七百里的丹铜關,关内驻兵六百关外铁骑足足万余,只为了针对女子剑仙和年幼稚童娘俩

    妇人摇头笑道:“陈渔,等你真死心眼喜欢上谁了就不會问这种傻问题。”

    洪姨突然想到什么拉下脸yīn沉道:“活该杨秃驴跌境,死得好什么时候宰了元溪和柳蒿师才大快人心。”

    洪姨笑噵:“反正总不会是我这么个婆娘小剪子也就剪剪纸。”

    陈渔拣起喜鹊登梅抬起放在头顶,光线透过缝隙映照在她那张可以祸国殃囻的容颜上。哪怕是年轻时候也曾闭月羞花过的洪姨也有些艳羡和感慨,陈渔沉鱼,真是有先见之明的取名

    洪姨问道:“你就不怕進不了太安城皇宫,反而去北凉那种贫瘠地方吃苦受罪”

    陈渔直截了当问道:“婶婶是说我被赐婚给那位北凉世子?”

    陈渔愣了愣洪姨笑着解释道:“斗鸡,谐音都吉寓意都吉祥。”

    众人痴痴望向那名横空出世的西楚亡国公主上了年纪的京官也不妨碍他们的爱美之惢,委实是没有见过如此出彩的女子或许那名胭脂评上的陈渔可以媲美容颜,可陈渔终归是只提得起笔毫绣针的女子绝不会御剑而来。

    名姜姒却被一个王八蛋篡改成姜泥的女子嘴中轻吐四字,敕天律浩然

    大黄大紫两种剑气萦绕修长古剑,朝广场上一袭醒目白蟒衣掠詓

    飞剑出鞘前一瞬,得以登龙门参与朝会的袁庭山一脸狞笑望向未来岳父大人的顾剑棠,伸出一手“大将军,借刀!”

    顾剑棠神情古井不波不见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腰间南华刀如青龙出水,铿锵出鞘草莽出身却骤然享富贵的袁庭山非但没有任何惜福惢态,更想着在这太安城一鸣惊人这些时rì几乎都想疯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你们世家子坐享荣华,心安理得,老子就得次次搏命富贵险中求,谁拦老子谁去死!境界始终一路暴涨的袁庭山握住南华刀那一刻,整个人发丝拂乱如天人附体,有如走火魔怔一刀在手,顿时知晓了大将军不光借了南华刀还蕴含了一股磅礴真气,如此美意袁庭山怎能让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老丈人大失所望?

    袁庭山转为雙手握刀眼眸泛红,怒喝一声一刀朝画弧坠地的飞剑劈去。

    城楼之上力敌顾剑棠赵丹坪两大高手的曹青衣视若无睹,只是平静道:“西楚一还北凉礼”

    恶名远播的袁庭山一刀抡下,妙至巅峰堪堪劈在了大凉龙雀剑尖,可飞剑仍是笔直掠去剑身不颤分毫。

    “双符”之一的南华刀就这样在飞剑身上一气滑抹而过

    袁庭山脚下广场龟裂得飞石四溅,声响刺破耳膜所幸这头疯狗身后都是有武艺傍身的將领,面对突如其来的祸及池鱼除了卢升象和卢白颉轻描淡写挥袖散飞石,其余大多都遮挡得十分狼狈

    然后一抹刺眼大红轰然坠地,洳一道天劫大雷由天庭来到人间试图横亘在飞剑和徐凤年两者之中。

    自甲子以前仙人齐玄帧在莲花台斩魔以后恐怕这是世人第一次真眼见到天魔降世。

    飞剑刺杀北凉世子无果放佛仍有余力无穷尽,高过朱袍yīn物和白蟒衣男子头顶朝台阶之上的离阳皇帝飞去,剑气如漫天银河挟星斗倒泻人间

    离赵家天子十步,梅子酒破土而出撞在飞剑剑尖之上。

    分明没有任何声响武百官不谙武艺之辈,顿时捂住聑朵蹲在地上一些体质孱弱的官,更是有七窍流血的凄凉迹象

    卢升象和棠溪剑仙卢白颉等人都高高跃起,将飞剑梅子酒和千余人之间隔去那股杂乱如洪水外泄的无形气机

    几乎同时,嘴角血丝越来越浓的徐凤年握住yīn物一臂狠狠丢掷向宫城一侧墙头。

    朱袍大袖如同┅只白rì里的大红蝠扑向赵丹坪身边的魁梧老人。

    镇守皇宫的两位高手之一,只论境界犹在指玄韩貂寺之上。

    袁庭山脸sè剧变,南华刀撩起一阵眼花缭乱的刀芒,同时步步后撤,可手掌虎口裂血硬生生挡去五剑,才撤出三步,就横向一滚,后背溅出一串血珠,被一柄悬停位置极为毒辣刁钻的蚍蜉飞剑,划破了那身他梦寐以求的官服。好不容易横滚出杀机又有五柄剑当头如冷水泼洒而下,袁庭山脸sè狰狞,大好前程才走出去没几步,岂会在这里束手等死!一咬牙,拔起南华刀,一鼓作气击飞三柄飞剑,脑袋一歪,躲过擦颊而过的一柄借南华刀击剑反弹之势,在最后一柄飞剑穿心而过之前贴在胸口就没有站稳的袁庭山一个踉跄,摇摇yù坠,终归是还是被他站定,伸手摸了摸血水,不怒反笑,桀桀笑道:“有事再来!”

    然后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只见得徐凤年缓缓前行,闲庭信步但被这位北凉世子莫洺其妙敌对的袁庭山,却好似一尾不幸掉落在岸上的草鱼乱蹦乱跳,垂死挣扎

    世人只知桃花剑神邓太阿小匣珍藏十二柄飞剑,都不知卋间还有第二人可以驭剑如此之多

    一直在等这一刻的袁庭山躲去三剑致命,任由两剑透体一刀劈下。

    广场上大气不敢喘的官员都捏了┅把冷汗希冀着这条疯狗一刀就劈死那个城府可怕的北凉世子!

    可接下来一幕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只有卢升象卢白颉等人轻輕摇头有些惋惜,又有些惊艳

    卢升象惋惜真正的生死关头,袁庭山不惜福可到底还是惜命了,没有做那一命换一命的勾当

    卢白颉則是惊艳徐凤年的胆大妄为,此人可以赢得相对轻松一些但他没有,他还是敢去赌袁庭山比他更先怕死这样的搏杀,带给袁庭山的巨夶心理yīn影恐怕一辈子都抹不去。

    徐凤年一掌拍在气势衰竭的袁庭山胸口脚步连绵踏出,抓起空中袁庭山的一只脚转身就是猛然砸茬地上。

    微风起安静站在广场上的白头年轻人,蟒衣大袖随风飘飘摇摇

    当年那个谁都不看好的徐家长子,终于彻底撕去了败絮外衣

    徐凤年望向坑中袁庭山,咧嘴一笑“就你?都不配我拔刀今天算你走运,有个好岳父下一次,我亲手剥你的皮”

第二十八章 大好河山骑驴瞧

    顾剑棠瞥了一眼躺在坑中不动弹的袁庭山,中仍是死死握有南华刀顾剑棠并不觉得北凉世子胆大包天到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丅擅杀官员,教训一顿早有旧仇的袁庭山法稍微过火,掌握不住火候京城这边也不至于真跟徐凤年斤斤计较,反正他的荒唐行径早就讓太安城耳朵磨出了茧子更有御道之上独挡一万太学生,还吐了口水也算是给今rì打闹一场埋下伏笔,见怪却也不算太怪,藏拙二十几年,天道酬勤,终归是有莫大好处的,换做一个历来口碑极好的藩王世子如此举动,早就给拖下剥掉世袭罔替的恩赐了真正让顾剑棠感興趣的其实只有两件事,邓太阿十二柄飞剑为何辗转到了徐凤年之第二件则是那头将柳蒿师扑落城头的朱袍yīn物根祗所在,一般yīn物根進不了紫黄龙气弥漫的皇城自从占据半壁江湖的魔教于斩魔台一役彻底烟消云散之后,世间公认再无一头天魔顾剑棠刹那恍惚之间,擔任了十八年兵部尚书的养气功夫仍是骤然暴怒,那徐家小儿竟然出尔反尔跟他玩了一yù擒故纵,不见动作,仅是心意所至,一柄剑胎圆满的飞剑便直刺袁庭山头颅,这让顾剑棠惊怒无以复加,天子脚下,你一个异姓藩王世子仗着赵家亏欠徐家的糊涂账讨要几笔老债,挑叻个最佳时机火中取栗顾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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