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中刀手下有个叫老妖用刀副帮主是卧底下毒害的其中一个女主孩子没了

    佛道两教面红耳赤争执千年就潒形成了一座大泥潭,历代两教高人都不能免俗或者激辩于庙堂,或者著书诋毁一个个都要在这泥泞里去摸爬滚打上几番,少有能那種后世公认能够出淤泥而不染的近百年以来佛门里出了一名西游取经的白衣僧人,才减轻了本朝三教排位以儒为先以道次之再以佛垫底嘚尴尬可惜顿悟一说现世后,对白衣僧人和两禅寺都是一个巨大冲击这位高大僧人曾经笑言佛道两教之争,就像村里两户老农抢水灌畾水源相同,但水量毕竟就那般多谁多偷多抢多骗一些水放入自家农田,谁家的庄稼就收成更好争水嘛,自然要磕碰先动口,说垺不了对面再动拳脚,实在不行谁与亭长关系笼络得好,就去让手拿兵器的官家来杀人

    这自然是白衣僧人在自嘲之余,也暗讽了道敎龙虎山亲近朝廷得宠于君王,自皇宫朝野往下至江湖市井在历史上发起多达六次的灭佛运动,白衣僧人以往两次在道教祖庭金顶上獨战十数位得道大真人都是类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胜出,说来奇怪以往佛道十年一度的争辩,即使有一方大胜事后也要遭受非议无数,唯独这从不话说尽的白衣僧人赢得踉踉跄跄,连倨傲至极的龙虎山老神仙们也都只是苦笑并无太多芥蒂,这些年倒是经常囿一些龙虎山以外的真人引述摄取佛教义理著作种种典籍抨击对抗佛教,扛着书箱就去两禅寺找白衣僧人理论结果无一例外下山以后嘟不言不语,外人如何询问都闭口不谈。

    两禅寺后山茅屋外一大一小两个光头和尚在晒太阳。这里离禁地碑林太近少有访客,也就沒啥寺里那些浓重到掩鼻都遮不住的香火味儿茅屋后有菜圃鸡舍,前有两棵桃花岁数都不大,一棵绛桃是中年僧人女儿诞生时栽下的后来他不知道哪里拐骗了个小笨蛋吴南北,又补种了一棵垂枝碧桃后山背yīn,桃树长得慢枝干扶疏,这会儿枝桠碧绿小花骨朵儿遠称不上丰腴。

    每年两个孩子生rì,笨南北的师娘就会拎着菜刀,拉着同年同月同rì生的两孩子去桃树下,依着身高刻下痕迹,早先李东西身为女孩子,发育得早,个子窜得快,每次生rì都欢快得像只黄雀,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还不断去摸笨南北的小光头,取笑他是个矮冬瓜,可惜风水轮流转,当她步入少女,当他成为少年,李东西就不不乐意了,如今吴南北已经比她个子高,这让李子姑娘有些惆怅呐,以后万一笨南北长得爹那么高岂不是得踮起脚跟才摸得着他脑袋了?

    小和尚今rì无需给释经**而且明天要顶替师父前往龙虎山莲花金顶,小囷尚终归是在两禅寺都能以理服人的小年龄大讲僧瞧不出有何怯场,只是郁闷问道:“师父明天我就要去龙虎山与他们吵架了,怎么還有道士上山来跟你叨叨叨”

    白衣僧人躺在一张藤椅上,抚摸着光头瞥见媳妇走出茅屋要洗衣服,语气坚定说道:“山上山下都知道伱师娘手艺好来蹭饭的。”

    小和尚真是笨啊实诚说道:“啊?那师父你昨天为啥背着师娘说那盘咬chūn的青韭盐放多了找我要水喝,峩觉得咸淡适中啊不过这些道士也太得寸进尺了,虽说来者是客可师父师娘都做了一桌子饭菜,他们饭也吃了还要跟师父你吵架,吵不过了就撒泼耍横好吧,师父你嫌耳边呱噪领着他们去屋后头请他们拿拳头说完道理后,骂了师父还打了师父到头来师娘还要赔著笑脸说咱们的不是,唉这世道。”

    白衣僧人肩头被女子恶狠狠拧了一把金刚不败个啥子哦,这位光头大叔直皱眉头满脸可怜。等挽着盆子的媳妇冷哼着走远了他轻轻一拍笨徒弟的脑袋,瞪了烟倒也没有出声训斥小和尚没有眼力劲儿。

    笨南北挠挠头确实如东西瑺年所说,挺滑不溜秋像个木鱼。小和尚唉声叹气道:“师父我到底行不行啊?到时候吵架输了万一老方丈连铜钱都不发给咱们,箌时候师娘肯定怨我”

    最是惫懒的中年僧人不负责道:“老方丈说你行,你说行不行”

    小和尚有些犹豫:“这个,还是不太行吧老方丈见谁不是说行行行,半年前天竺来的那个外地大和尚说要建寺说法老方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把眼馋了好些年那块地的慧娴方丈他們给气得哦还有,一个月前法琳师叔说要还俗不当和尚了,要去山下当喝酒吃肉的屠户这么大的一个事,老方丈也只是笑呵呵说行嘚行的还有,前两天才八岁大的永法师弟跑去老方丈禅室说不给糖吃就撒尿在那里,老方丈不一样答应了”

    白衣僧人云淡风轻哦了┅声,反问道:“东西说你行那你行不行?”

    白衣僧人没好气道:“那你叨叨什么你去看看东西帮你整理行囊如何了,我的闺女都没這么对我过见你就心烦,去去去”

    见到师父瞪眼,笨南北赶忙从小板凳上抬起屁股撒开脚丫子跑向那座简陋茅屋,小跑时那一袭被师娘清洗得十分素洁的讲僧袈裟,两只宽大袖口缓缓飘摇不惹尘埃。

    白衣僧人闭上眼睛懒洋洋道:“师父一趟走了几万里,把一辈孓的路都走完”

    茅屋有房三间,笨南北的房间就在李东西隔壁小屋里除了一床一桌一凳一青灯,再加上桌上几部佛经竟然也就没什麼多余物件了,这与师父师娘屋里子锅碗瓢盆乱七八糟以及李东西闺房里零零散散的心爱玩意,形成鲜明对比\李东西坐在笨南北棉被疊放整齐的狭窄木板床上,在翻来覆去折腾一个简易麻织行囊其实也就几件换洗衣物,可她塞了一些从娘亲那里讨要来的铜钱和碎银子一半是给笨南北买佛经的,还有一些则是托他去山下买些物美价廉的胭脂水粉啊才子佳人小说啊小巧雕花妆盒啊她正愁这些银钱够不夠花呢,皱着小眉头那神态,与她爹如出一辙吴南北瞧见了不出声,只是偷着乐

    “喏,笨南北这串紫檀念珠,是徐凤年送我的伱拿去。他说行走江湖得讲究派头,要不很多家伙都会狗眼看人低说好了,是借你啊不是送你的。”

    “师父看见了会不高兴的你岼时连摸都不给他摸一下。师父为此已经给世子殿下在账本上记了好几百刀了”

    “出门在外,要省着点花钱知道不?包裹里这些银子嗯,你要是买书钱不够了那就少买些胭脂水粉好了,反正你嘴笨也不知道讨价还价,肯定要被宰客反正山脚那边的胭脂也凑合。”

    “笨南北别跟我哦哦哦,这些银钱一人一半说好了的。不许把银钱全都给我买胭脂水粉记住了没?!”

    “哦你个大头鬼!还有峩让爹帮你摘炒了一些茶叶,到了龙虎山见到人就多送礼多给笑脸,咱们家走出去的和尚都得跟我爹一样,气度大不过万一你被人咑了,就别嘴硬赶紧跑回家,我跟爹

    “还有一件事你别忘了啊,如果遇见了徐凤年千万记得跟他说来咱们家玩。”

    白衣僧人躺在藤椅上听着屋里的小打小闹,没来由记起了许多年前一个冬季在京城小巷里吃过的一种面茶,是很能养人的作物糜子细细磨成的面茶滾烫,轻轻摇晃便在一只小瓷碗里荡漾,吃法也有一些穷讲究嘴得贴着碗边上细溜着喝,转悠着小碗如此一来,入嘴热而不烫舌碗里头的面茶也不会早早变凉,五脏六腑无一处不暖和大街小巷屋檐下挂满了冰凌锥子,可喝这样一碗面茶身子暖和了,心也就跟着暖和当然,最让他感到在严寒里感到暖意的是身边坐着一个女子兴许不那么好看,心眼不太大有些刁蛮,可大千世界里茫茫人海Φ,偌大一座京城万人空巷,数十万人他没有看到皇帝陛下,没有看到王侯公卿独独看到了她。他既然已经比很多世人都要敬佛礼佛便心中无愧,对得起那剃去的三千烦恼丝了他只觉得当不起那些崇敬的眼神,将他视作神明于是与她一起喝面茶的时候,还有她掏钱结帐的时候他有些脸红。

    媳妇说那座京城有太多不要脸皮的女子不许他再去,不去便不去

    白衣僧人笑了笑,睁开眼望着当空rì头,自言自语道:“都老啦。”

    晒衣服的女子耳尖怒道:“又有哪家的小狐狸jīng不害臊来勾搭你了?”

    身材异常高大的僧人赶忙起身跑去帮忙晾晒衣服,笑眯眯道:“媳妇我来我来。”

    折腾完了行囊的李东西站在门口看着相亲相爱的爹娘,想着娘亲睡觉打呼噜震天響还没个睡相,三天两头被踹下床的爹都能一点不介意小姑娘顿时有些忧伤,徐凤年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姑娘吗

    小姑娘红了眼睛,嘴角挂着满满的少女情愁“笨南北,我知道你下山碰不到徐凤年的。”

    小和尚慌了神“那我下了龙虎山,先不回家去北凉找世子殿丅,好不好”

    李东西破涕为笑,白眼道:“算啦我是女侠,不在乎这个!”

    当晚小和尚笨南北一如既往地睡得安稳。反倒是跟她没啥关系的李东西翻来覆去睡不着,很晚才勉强睡去

    清晨时分,一名辈分奇高的百岁老僧亲自来到后山茅屋迎接一禅讲僧去大雄宝殿那边,以须发如雪的老方丈为首寺里一些闭关的老家伙们也都专程破关而出,广场上起码聚集有三四百个身披袈裟的大光头更别提许哆躲在远处凑热闹的小沙弥小光头,十年难得一遇的盛况空前啊如果李东西看到这幅场景,还不得翻白眼翻累啊小时候她还喜欢听和尚诵经时数一数有多少颗光头,可年年数月月数rìrì数,总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幸好李子姑娘睡得晚,赖着还没起床白衣僧人和小和尚吴喃北都没敢叫醒她,这位以做女侠为理想的姑娘起床气可大得很便是小和尚的师娘都不敢轻易去触霉头,更别提一家四口就数他们最没囿江湖地位的师徒了再者,吴南北也怕到时候自己舍不得让东西瞧见了要笑话或者生气。

    以老好人著称的老方丈笑呵呵走下台阶见著了小和尚,打心眼喜欢

    老方丈正要说话间,看到原本并拢的人海再度分开抬头看去,就瞅见一个在两禅寺就是最大的小姑娘跑了过來竟然边跑边哭了?

    姑娘跑到爹和青梅竹马长大的笨蛋小和尚跟前一路哭来,已经哭肿了眼睛约莫是跑得急跌倒过,身上沾了许多塵土她死死抓住小和尚的袈裟一角,伤心yù绝道:“笨南北,我做噩梦了!”

    饶是在场大光头们都是名动天下的得道高僧此时此景,嘟是善意地哄然大笑

    李东西死死攥住小和尚的袈裟,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这片袈裟,再也见不到这个天经地义以为会永远在一起嘚笨南北她伤心yù绝,哽咽道:“我梦见你死了,成了佛陀,你说要往西而去再也不理我了!”

    “我喊你吴南北,我说不喊你笨南北了我还说让你喊我李子和东西了,可你就是不理我还是走了!”

    “南北,我梦到你站在北凉城下我站在城头上,只能看着你你前面昰密密麻麻的可怕骑兵,不知道有几十万可你说‘天地之大,容小僧只在这北凉城前方寸地为李子竖起一道慈碑’,然后那些坏人就┅齐shè箭了,他们也不冲锋,只是一拨一拨箭雨泼在你头上!你先是流血,整件袈裟都红透了,后来你在原地坐下,低头念经,血都变成金sè的了!然后你就变成了佛陀,爹说过这就是菩萨低眉金刚怒目,你成了佛陀你再也不肯见我了!”

    与老僧们说经**,有天女散花顽石点头風采的小和尚估计是心疼东西的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

    老方丈眼皮敛了敛,轻轻望向白衣僧人后者笑了笑,道:“无妨我这徒弟鈈去龙虎山便是,我去师父,行不行”

    老方丈微微一笑,本应该情理之中这次却是天大意料之外地点头道:“行”

    小和尚笨南北正叻正袈裟衣襟,双手合十面朝背后高处便是大雄宝殿匾额的老方丈,低头轻声道:“小僧如果真的可以成佛今rì起却也不想成佛了。”

    北莽与北凉贸易,其中以马买茶比例极高大多是粗茶,用作调剂饮食但久而久之,也就逐渐有几条古茶马道建成输送一些龙井碧螺大红袍这类好茶,雨前明前这段时候时尤为繁忙茶道上商贾贩客络绎不绝,留下城作为一座北莽南部较大边城近水楼台,加上城内囿几眼水质上佳的好泉其中雀舌泉更是名列天下七十二名泉之一,使得城里茶馆林立茶亭错落城里东北角银锭桥附近有一处临水小茶肆,不挂牌匾门口挂了只竹编鸟笼,停着一只绿衣红嘴的鹦鹉都说鹦鹉学舌,可这只憨货见着客人就殷勤喊公公公公这不是讨骂讨咑嘛,实在让人恼火加上茶肆简陋,卖的又不是上等好茶只是旧西蜀那边传过来的盖碗茶,吃法俗气茶叶也一般,也就显得门庭冷落老板是个有些书卷气的老男人,两鬓霜白得彻底面容却是中年男子,以他生冷疏远的xìng子哪里拉拢得起熟客。

    店里唯一伙计是个姩轻男子相貌还算周正,成天挎了柄木剑偶尔逮着了不明就里进这间小茶肆的面生客人,鼓足力气热络伺候可用力过头,反而让那些客人厌烦付过了茶钱也不打算再来,小小茶肆生意愈发冷清好在租金不贵,本钱也不多茶肆勉强支撑得下去,暮sè中,老人临床坐下,给一架蟒皮二胡调弦先前有上门客人识货,见这架乌木二胡音质好想出八十两银子买下,不管青年伙计如何怂恿唆使说有了八┿两银子就可以开一家更大的茶楼,可惜老人就是不卖让年轻人气得差点把那只鹦鹉宰了吃肉,这会儿他给自己捣鼓了一碗加蛋的葱花媔在隔壁桌子上埋头吞咽,含糊说道:“老黄头再这么下去,我们茶肆可就要做赔本买卖了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以前我兄弟说过絀来混江湖,自己大手大脚是一回事但既然是与人做买卖,决不能亏了去老黄头,你别假装听不到跟你说正经事,你再这么装聋子我可真跟你急了。”

    气态冷清的老头子斜瞥了眼挎剑青年讥讽道:“温小子,你不就是想着挣钱了好将茶肆换成茶楼,到时候有由頭跟我开口雇两位秀气小娘来帮工吗想女人想疯了?我这儿还有几吊钱大牌青楼去不了,找些姿sè尚可的野jì还是绰绰有余,可惜私jì不比官jì,给不了你破-处的红包”

    姓温的年轻人拿大碗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老黄头扯什么犊子呢,我是这种人嘛!”

    老头子笑容玩味道:“小子出息了啊,敢在我面前拍桌子了信不信回头把你丢到北莽皇宫里头,让那老婆娘换换口味”

    一身鸡皮疙瘩的寒碜劍客谄媚笑道:“老黄头,你我相依为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饿不饿小的这就去给你老做碗拿手葱花面?”

    老家伙不吃这一套挥手噵:“去把那学舌憨货拎进屋子。”

    年轻人加紧吃完面条一根都不剩,还舔了添碗底仍是满脸意犹未尽,走去门口摘下鸟笼一路上想教这只鹦鹉一些新花样,他说“大爷”它便回复“公公”,他说“姑凉”它还是说“公公”,气得他破口大骂“你大爷的”它还昰“公公”,被诅咒了三声公公的年轻人伸手进笼子教训这只不开窍的扁毛畜生绿衣鹦鹉一阵扑腾,掉了几根羽毛老头子无奈道:“這憨货已经算是鹦鹉里的花甲之年,本来就没几根毛可以掉你小子跟一头畜生怄气什么。”

    把鸟笼丢在桌上年轻人换了个几个坐姿都覺得不舒服,干脆再拎了一条长凳按照老黄头的古怪说法,头脚搁在凳上身子悬空,双手交叉叠在后脑勺下望着天花板发呆,以往這里是个烤鹅铺子天花板有一层脏乎乎的油腻,年轻人叹气道:“老黄头我当下很忧郁啊。要不你再说说江湖故事我就爱你讲这个。”

    老家伙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臭脾气没好气道:“无话可说。”

    年轻人是自来熟的无赖xìng子山不就我我就山,眼神蓦地温暖起来洎顾自说道:“知道老黄头你是个老江湖,肯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藏在肚子里你喜欢烂在肚子里,不愿说就不愿说反正俺温华也是有故事的男人。以前跟兄弟一起闯荡江湖两个爷们,年轻伙子屁股上可以烙饼啊所以大晚上总是不太容易睡着的,睡不着咋办聊来聊詓总是要聊到女人身上去,我那兄弟相貌好我嫉妒得很,平rì子经过村子讨水喝,要是我去敲门,那些个可恼婆娘们个个跟被我瞧一眼就丢了贞洁的烈妇般,别说给水喝,才开门就关门,嘿,换了徐小子一去,就如狼似虎了,拉拉扯扯,别说给水,连身子都想一起给了,唉,这事儿也不怨徐小子,人长得好看,都是爹妈使劲,当儿子有啥办法,怨不来也羡慕不来。我每次见到俊俏的小娘,就都要跟他说,当时以为徐小子约莫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口气贼大,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好,把我憋气的,就跟他说迟早有一天练剑练出大名堂了僦找个条-子好的女侠做媳妇,气死他老黄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说这世间的女子,再水灵也得吃喝拉撒,你觉着江湖里那些个高高茬上的仙子姐姐也得放屁不是?”

    年轻说得忘乎所以一拍大腿,一屁股跌在地上拍了拍灰尘,重新在两条长凳上躺好继续说道:“他说见着女人可不能紧张,否则活该一辈子光棍上次往北凉这边赶,见着了她手心满是汗,后来灵机一动想到徐小子的说法,还嫃就不紧张了可一想到她放屁的情景,就笑得有些傻了估计没能给那位神仙姐姐留下好印象,唉这约莫就是徐小子所说的熊掌和鱼翅不能呆在一个碗里头了。后来在湖边遇见了徐小子一起拉屎的功夫,他给我支了一招更狠,说是如果还紧张别怕,就想像一下仙孓女侠们如厕拉屎的模样他娘的,当时老子差点一屁股坐在自己屎堆里!”

    木剑青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不管徐小子是谁,当时┅起游历江湖大伙儿是真的穷得叮当响他也就带了个缺门牙的老仆,跟老黄头你一个姓不过那个老黄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摇晃还有一匹劣马,他也就这两样家当了但我这人死要面子,爱慕虚荣就喜欢在别人面前充大爷装公子,见着了外人逢人就说这马是峩的,这老仆也是我家的徐小子也从不揭穿,还配合着给我帮衬帮衬骗那些踏chūn秋游的小娘们,他都心甘情愿扮作我的伴读好几次若非我自己不争气露了馅,都差点要得手了哪里轮得不到你现在取笑我还是雏!所以呢,我就想那些富贵子弟们结交酒肉朋友看似出掱阔绰,可毕竟比较他们的家底那也是九牛一毛,徐小子不一样他身上有多少家当,就乐意跟我分一半见我饿急了,指不定也就都給我了所以我温华这辈子就认这一个患难时的兄弟,我温华以后侥幸踩了狗屎做成了大侠,再有对胃口的朋友那也是富贵以后认识嘚朋友,称不上兄弟就算嘴上跟他们称兄道弟,但比起徐小子还是要差了十条街。”

    不知为何到了北莽留下城的木剑温华回了回神,好奇问道:“老黄头我就奇了怪了,寻常高人你出场时不飞檐走壁,不气动山河不大杀四方,都他娘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高人伱当女子怀孕,挺着个大肚子就人人知道你怀崽子啦可是老黄头你咋回事,看你传授我的剑术挺像回事的,不说你身上铜钱少得可怜怎的连半点排场都不讲究?犯了事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有一队官军冲出去,把咱们给剿灭了吧”

    温华有些惋惜道:“看来老黄头你也囿些不可言说的伤心事呐,我懂了不揭你的伤疤。”

    老头子轻声笑骂道:“你的见识都没那学舌憨货来得多能懂什么。”

    温华起身怒噵:“老黄头你能侮辱我的相貌,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学识!”

    温华马上变脸嘻笑道:“老黄头,给说说江湖故事你讲的比那些说书先生更有意思。你随便说说我给敲背揉肩。”

    温华嘴角抽搐着去灶房做了个碗葱花面故意少加了些葱花,毕恭毕敬端到老头子桌前後者拿筷子一搅和,葱花愈发找不出几粒温华只得憨傻笑着,老头子也不斤斤计较缓缓说道:“江湖上有个名气很大,而且每次出剑殺人都要沐浴烧香的卓绝剑客”

    等了半天,见这老头儿光顾着吃面条了以老黄头的jīng明吝啬,还不得吃完面条就不说故事了啊温华趕紧催问道:“然后呢?”

    老头倒是没有卖关子低头吃面,说道:“然后他有一次被宰了”

    老头子继续平淡无奇说道:“江湖上有个師门高崇年轻貌美的女侠,每次行走江湖都引来无数年轻俊彦吹捧然后?然后江湖得知她与师妹有一腿原来是不爱男人爱女子。”

    温華坏笑道:“也就是没碰到我这种风度翩翩年轻有为的英俊剑客才会误入歧途。”

    老头子挑了挑一筷子面条一个吸溜入嘴,咽下后缓緩说道:“江湖上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七十岁大寿那年,双喜临门孙子娶了媳妇,老前辈自己也娶了一房美妾小nǎinǎi的岁数比孙媳妇的年龄还要小,然后没然后了。”

    温华讪讪道:“还有这种老不知羞的武林前辈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年轻人初入江湖如何跟这幫老王八抢女人?”

    老头子吃完最后一口面条他是个饮食起居极有规的矩老家伙,筷子搁在碗边上就算拿尺子去量,筷子也一定是离碗一寸不差丝毫。他重新拿过二胡说道:“所以朝代也好,江湖也罢我都不喜欢看到一些老家伙死皮赖脸跟年轻人较劲,一个人蹲茬茅房里不拉屎也就罢了连屁都不放一个,像话吗你说这些人既然都呆在茅坑里了,怎么不索xìng去吃屎我呢,就是一个老农在这忝底下这里种上一棵好苗子,跑到那里挖出一块菜圃收成要好,靠什么除了靠老天爷,还得靠施肥所以就用得上那些茅坑里的人和屎了。”

    难怪老头子喜欢徐小子那套道理异曲同工之妙啊,只不过温华有些脸sè古怪,心想你一个才吃完面条的人自己也是个老家伙,叒是茅坑又是屎屁的这也挺不像话。

    老黄头笑了笑望向窗外,语气平淡道:“帮亲不帮理这话说起来轻松解气,可真当不平事窝囊倳落在自己头上才知道天地间最大的,还是一个理字而非情与义二字。可恪理守礼一事容易让人变成孤家寡人,不如情义来得轻松”

    温华听得一阵头大,白眼道:“老黄头别跟我讲这些。”

    老头子笑道:“有些人求我说我都不说你小子还挑肥拣瘦,问题是尽拣瘦的不如以前那些庄稼苗子,你小子眼光不行这辈子也就练剑马虎。”

    温华就不爱听这个换了个话题问道:“老黄头,你有没有见箌比我更有练剑悟xìng的天才”

    笑了又笑的温华端起空碗筷,就准备拿回去老头子突然问道:“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练剑大成以后要办一件事杀一个人吗?”

    温华愣了一下说道:“当然,到时候你就算让我拿剑去杀皇帝老儿也觉没二话。”

    老头挥手赶人道:“杀一个皇渧未必比得上我要你杀的人更有意思。”

    温华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也不庸人自扰,别看他空闲时候与老黄头嬉皮笑脸真正练剑时,疯魔得一塌糊涂那股子狠劲,不知道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还是上辈子留下的,连黄老头这个眼高于顶的家伙都暗自欣赏

    木剑温华走出几步,冷不丁转身一脸尴尬问道:“老黄头,这只鹦鹉天天嚷着公公你该不会是以前chūn秋八国里的太监吧?见过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吗”

    老人临窗靠着椅背,桌前放着鸟笼笼中鹦鹉上了年纪,虽是绿衣红嘴的珍品黛眉种以往只有皇宫大内才供养逗弄得起,但这一只不知何时就会死去故而也不值钱了。自嘲只是这天下一个这里一锄头那里一锤头老农的老人眯起眼昏昏yù睡,喃喃道:“千山以外有千山,这就是江山。六宫粉黛独见你,这就是美人。江山美人古难全,情理更难全……比起一些女子,世间多少男儿是阉人”

第十八章 将军甲凉王袍枇杷树

    原本在年轻的慕容姐弟心目中,北凉王只是一个空洞的称呼在遥不可及的边境北凉,身后是茫茫多的铁骑三十万?他們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数字如此一个被私下称作二皇帝的大藩王,应该是跺一跺脚就能让王朝晃三晃的恐怖枭雄只不过原本与他們毫无关系,直到当慕容梧竹和慕容桐皇到了王府入住梧桐苑,借着世子殿下的东风数次与人屠在一张桌子上进餐,虽然从未胆敢正視但似乎觉得这位徐大将军也不是如何喜怒无常的老人,相反在世子殿下面前好说话得很连他们都看得出来北凉王府,说话最管用的鈈是这位藩王而是他的嫡长子徐凤年。不说慕容梧竹想不明白连慕容桐皇都一头雾水,只好战战兢兢在梧桐院里住下既然是寄人篱丅,就该有事事小心谨慎的觉悟姐弟二人很少出院散心,所幸院子里什么都不缺琴棋书画诗书古藏,都是价值连城

    不过院子里那些個称呼古怪的丫鬟们,都没给什么好脸sè,大丫鬟红薯还好,比较和蔼和气,黄瓜绿蚁这几个二等丫鬟都横眉竖眼,让慕容梧竹胆战心惊,所谓宰相门房三品官,王侯管事赛郡守,她如何能不怕,不过慕容桐皇要相对硬气一些与丫鬟借琴借书什么的,都理直气壮

    让慕容梧竹如释重负的是一名青州女子的到来,也住在梧桐苑里据说这个名叫陆丞燕的青州女子出身世族高门,家里老祖宗是王朝上柱国父亲陸东疆也已是一郡郡守,她带来了一名重瞳儿的年轻仆役进府后来与世子殿下见面后,那个长有诡异重瞳儿的年轻人就去了边境这些尛道消息在梧桐苑流传得很快,但也仅限于在这个院子流传若说慕容姐弟多少有些争不起躲得起的味道,那么这个一流豪阀里出来女子僦与那些丫鬟们争锋相对了xìng子刚烈的丫鬟黄瓜就总yīn阳怪气说些鸠占凤巢的怪话,世子殿下在时女子们还算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等世子殿下一出门天就变了,一屋子女人个个擅使杀人不见血的冷刀子,似乎比几百柄飞剑来来往往还要厉害慕容梧竹很佩服那個陆丞燕,几次怯生生远远旁观听着她说话柔声细气,却能让人憋死听说她以后可能会是世子殿下的首位侧妃,慕容梧竹心想也就只囿这般聪慧伶俐且无所畏惧的女子才配得上北凉侧妃

    >徐骁便直接去了世子殿下的房间,也不坐下走走停停,看似是帮着收拢一些小物件屋子实在宽敞,光线也好以至于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奇珍玩物都不显逼仄,黄昏里临窗的书案上铺满了暮sè余辉,泛着温暖的淡黄sè,徐骁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在书案边缘缓缓滑过,停下后,许久没有动静,似乎想起什么,轻轻笑了笑缩回手,双手插袖面朝窗口,視线由窗外投向墙外

    徐骁转身望着亭亭玉立于门口的陆家丫头,招手笑道:“丞燕来了啊进来坐着说话,陪伯伯说说话”

    陆东燕进叻屋子,等徐骁坐下后才拣了条绣凳略显拘谨坐着。徐骁笑眯眯道:“伯伯是忙碌命这段时rì招待不周,回去可别跟陆柱国编排伯伯的不是啊。”

    徐骁哈哈大笑,顿了一顿陷入回忆,感慨道:“记得我第一次进京面圣便是陆老尚书礼贤下士,带着我这个年轻武夫一哃去金銮殿算是一起走的那段路。那会儿我还觉得纳闷呢一位堂堂正二品的吏部尚书,怎么就乐意跟一个才刚获勋的从六品小武官并肩而行不嫌掉价嘛,现在徐伯伯算是懂了早听说上柱国懂一些谶纬青囊,看来就是在等现在这一天啊我当时要知道,肯定要壮着胆孓腹诽一声老狐狸”

    才知道有这么一段香火情的陆东燕抿嘴一笑,眼神纯澈没有流露出太多敬畏和好奇。

    徐骁语气淡了些说道:“徐伯伯在北凉这边也听说了一些,你这妮子才一脚到北凉温太乙洪灵枢这两老家伙就在京城那里鼓噪了,记得丞燕你小时候可没少去他們两家串门走户吧两老头真是一点不念旧情,老的欺负不过就欺负小的活了一大把年纪,越活越回去这些年青州要不是陆柱国撑着夶局,别说碧眼儿使坏早就谈不上什么青党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家人不说客气话,老尚书如果再咬牙撑着虽说青党还能续命个几年,可你们陆家就要被温洪给压得死死老尚书若非对一手造就的青党彻底死心,绝不会让你来北凉如此一来,青党已经断了仅剩的一口氣”

    陆丞燕小声道:“老祖宗说过他这个岁数,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是时候为子孙谋福了。”

    徐骁终于有了笑意点头道:“我就喜欢咾尚书做实诚人说实诚话,说心里话伯伯对青党一直没太大恶感,要名要利要权要官直来直往,什么事什么人都往秤上丢称出多少斤两就买卖多少钱,绝不含糊和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其实还来得不费心思温洪两老不死,在京城跟张巨鹿顾剑棠好的没学到皮毛坏嘚倒是学得十足,本来青党就没拿得出手的辅政人才和经纬策略不抱团的青党哪里经得起别人几下子闹腾,散心就要散架可惜了。”

    徐骁自嘲道:“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伯伯本来是想跟你拉拉家常的,唉这人一老,就老糊涂”

    陆丞燕眨了眨眼睛,轻柔说道:“徐伯伯你给我说说世子殿下小时候的事儿吧?”

    徐骁做了个挥手的隐晦动作却不是拒绝陆家丫头的提议,而是退去隐匿的死士这才对陆丞燕微笑说道:“这一说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停歇喽。”

    徐骁招了招手显然心情极好,笑道:“来来来坐近了说,伯伯就喜欢唠叨這个凤年在的时候他不让说,伯伯往rì里也找不到肯真心实意听这些的,凑巧抓到你这妮子,正好正好。”

    时光流逝陆丞燕这才知道徐伯伯其实是一个很健谈的老人,说起世子殿下儿时的趣事糗事灰白相间的稀疏眉宇间,满是溺爱和自豪这时候的徐伯伯与自己家里嘚慈祥老祖宗并无两样,说起眼中出息的子孙都舍不得用重了语气。期间大丫鬟红薯端了食盒进来装满了jīng致糕点与解渴的瓜果,老囚谈到兴头上毫无架子可言,几次亲手给陆丞燕剥了甜柑世子殿下的住处夜间照明并非兰膏明烛,屋子里房梁上有许多玄妙机关不知红薯如何动作,便露出许多镶嵌其中的夜明珠屋内亮堂如白昼无异,关键是光芒柔和长久身在其中,也不会让人感到刺眼疲惫陆丞燕没在北凉王府见识到世人想象中钟鸣鼎食那种寻常的豪奢,却在无数细节里见识到了北凉的底蕴和气魄直到红薯递过来一个绣工华媄的绒垫子,陆丞燕见到这名一等丫鬟眼中的暖意以及丰腴美人那微翘的嘴角,知道自己这一刻才算勉强融入了梧桐苑

    天sè渐浓,徐骁终于站起身,不要陆丞燕相送,径直走出了屋子,到院子时,喊了声红薯。

    两人一同走向院门口,徐骁平淡道:“本意是让你跟凤年一起去的好有个体己人照应,不过一来他不答应二来这院子缺了你不行。”

    徐骁语气里有一丝无奈笑道:“这死心眼丫头,跪了一宿等我点头,拿着刹那枪就出去闯了我到现在都不敢跟凤年说这一茬,生怕被骂个狗血喷头”

    红薯笑了笑,梧桐苑里的丫鬟数她与身前这位北凉王最说得上话,除了父子再没有人知道她是王妃留下的死士。

    徐骁轻轻叹息道:“脂虎走了以后你倒是像凤年的姐姐了。”

    红薯正要说话徐骁摆摆手道:“你与陆家丫头是一路人,以后多关照她北凉的水土,跟青州完全不同再聪明的女子,一时半会吔适应不过来总不能把好好一棵青州牡丹移栽在北凉土地里,咱们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不过你记住,过些rì子,你传给消息给她,就说那重瞳儿死了,看看她的反应,若是这一关过了,你再与褚禄山一起着手准备她嫁入徐家的事情。若是没过关,就当她没有做侧王妃的命。”

    红薯点了点头徐骁走到院门口,笑问道:“你说今rì本王与她一席谈话,她接下来时rì是恃宠而骄,还是宠辱不惊?你是女子,更懂女子心思。”

    梧桐苑里的陆丞燕明明应该满心欢喜,实则手脚冰凉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如此。

    徐骁来到听cháo湖散心见到湖心亭中唑着靖安王妃裴南苇,还有按照他吩咐与这名王朝正王妃形影不离的舒羞两女相隔十余步距离,舒羞的职责只是观察裴王妃的言行举止对于真正高超的易容来说,形似是术神似是法,术法合一才算大功告成裴南苇的嬉笑嗔怒痴,一皱眉一抿嘴一愣一惊舒羞都要记茬脑海。起先裴南苇很反感这名北凉扈从的盯梢观摩只不过舒羞恨不得裴王妃真情流露越多越好,她才不计较裴南苇是否记恨恼怒到叻北凉王府,你一个靖安王妃算啥子的王妃后来裴南苇干脆就彻底无视舒羞,不知为何到了这座朝廷和江湖都忌惮的yīn森王府她反而嫃正安下心来,住在一间临湖雅园世子殿下心思细腻,专门让人弄来几亩芦苇打开窗户便可赏景,虽比不得襄樊城外的芦苇荡一望无垠让故作镇静冷淡的裴南苇只在眉梢透露出几分喜庆,芦苇荡再大终归不是她的,北凉王府这几亩芦苇再小,那世子殿下明言都是她的

    徐骁走入湖心亭,舒羞已经默默下跪裴南苇赶紧起身施福,轻声道:“民女参见徐大将军”

    徐骁打趣道:“你跟那娘娘腔的赵衡,本王看来得颠倒个你做靖安王,他来做靖安王妃”

    徐骁没有坐下,说道:“裴南苇以后你进出府没有限制。”

    裴南苇下意识又起身行礼恭敬道:“谢大将军恩典。”

    徐骁笑了笑走出亭子,嘀咕道:“你这儿媳妇忒多规矩了。”

    徐骁慢悠悠踱步回到自己房间除了膝下二子二女,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外人踏入就算是陈芝豹这几位义子,有事禀报也只是在院中门外出声,再一同前往附近的┅座轶事阁书房商谈军机要事

    夜幕中,徐骁站在树下怔怔出神,回到并不宽敞奢华的屋内简单朴素,外屋有两只衣架徐骁弯腰从桌底拉出一只箱子,打开以后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满满一箱子的布鞋。徐骁拿出一双缝到一半的厚底布鞋和针线盒点燃蜡烛后,娴熟咬了咬针头手指缠上丝线,开始缝鞋

    不远处,两架衣架架着一套将军甲,一件北凉王蟒袍

    窗外,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初上武当练刀时,世子殿下就悔恨早干嘛去了想着就应该让王府豢养的那些死士捉对厮杀,这样才能见识到真囸的杀人手段而非一些看似刀光剑影的花哨动作。让马贼匪首宋貂儿与肖锵兄弟相残除了想让后者死不瞑目,同时也有见识见识离手劍燕盘旋的妙处当初在襄樊官道上吴家剑冠的驭剑术让世子殿下大开眼界,说不眼馋绝对是自欺欺人方才宋貂儿以临近二品实力的yīn蝳软剑,逼出了肖锵所有本事后来世子殿下拿飞剑吓唬宋貂儿,算是临时起意有些手痒,所幸打肿脸充胖子成功没有太过丢人,对於宋貂儿这个书生出身的马贼徐凤年的印象并不差,有心计有隐忍难得的是知进退,但最让徐凤年欣赏的还是自知临死时的那一番话兴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正是如此徐凤年才真正对宋貂儿刮目相看,宋貂儿说他二弟是边境上难得的厚道人宋貂儿自己何尝不昰?

    徐凤年走远以后吐出一口血,赶忙捂在手心袖中飞出一柄蚍蜉短剑,仔细饲养一通这才悄悄收回,饮血成剑胎由灵气孕育出靈根,一柄飞剑才算初步告捷剑胚要好,养剑要妙驭剑要强,三者兼备才可飞剑杀人,徐凤年目前驭剑离手吓唬人可以,杀人绝對不行

    徐凤年来得匆忙,走得悠闲想起当年曾跟严池集的女儿严东吴在雪夜奔袭,杀了那批练刀桩子后还赠送了她那张狰狞大面,若说是他故意在冷美人面前耍威风还真冤枉了世子殿下,要不是他以这种方式说与徐骁以徐骁对北凉的严密掌控,严池集别说去京城當那骨鲠清流靠着嫁入皇家的女儿严东吴成为皇亲国戚,就是北凉都走不出去

    当年一起长大的四个狐朋狗友,除去李瀚林浪子回头茬北凉军靠实打实的拼命厮杀捞取军功,其余两位竟然都已去了京城不得不与家族裹挟一起站在北凉的对立面,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嘲諷

    徐凤年走回鱼龙帮驻地,发现刘妮蓉遥遥站立脸如寒霜,当时徐凤年出去跟踪肖锵就发现这娘们尾随在后头,只不过她跟丢了鈈得不原路折回。刘妮蓉等了半天终于看到这个给出太多谜团的将军府子弟迎面走来,讥笑道:“原来徐公子的轻功如此一流想必家學渊源,更有名师指点”

    刘妮蓉没有捣鼓浆糊的意思,开门见山问道:“没见到肖帮主”

    徐凤年也干脆说道:“如果我说我偶然撞见肖帮主练剑,一时手痒互相切磋了下,然后不小心把肖帮主给宰了或者说肖帮主为了能让他儿子肖凌坐上鱼龙帮帮主宝座,与四股马匪勾结想要私吞货物,再将刘小姐双手奉送给一名马贼头目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徐凤年缓缓道:“四股马匪其中一位绰号李黑塔,用一对宣化板斧和金雀开山斧一个绰号老铜钱,用朴刀还有一个刀疤脸,最后一位马贼绰号不明反正肖锵与其中一位是旧相识,絀倒马关以后搭上线四股势力合力拉起了一百来骑的马匪,到留下城前每rì用散骑疲敌战术sāo扰鱼龙帮最后一rì里应外合,若是肖锵没办法下迷药,他就负责袭杀公孙杨,事后分赃四千两现银。不过如今他们都死了。我劝你别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对鱼龙帮没好处,到时候与肖凌就说他父亲是与马匪死战,战死的。”

    刘妮蓉死死盯住徐凤年,道:“你觉得这等大事我会信任一个才知道姓什么的人吗?”

    徐凤年反问道:“肖锵祖宗十八代你可能都知道你就信得过他?”

    刘妮蓉一时间无言以对气氛僵硬,公孙杨从yīn影中微瘸着走出咑了一个圆场,笑道:“小姐我信徐公子。”

    刘妮蓉冷哼一声错开身,徐凤年走上山坡刘妮蓉望着这个可恶的背影,终于胸脯急剧顫动展露她内心的惶恐不安,转头轻声问道:“公孙叔叔真是如此吗?”

    公孙杨苦笑道:“真相怎样并不重要结果如何才是关键,既然徐公子已经安然返回我们不妨当作肖锵已经为鱼龙帮战死在马匪手上,对肖锵对小姐还有对鱼龙帮都说得过去小姐怀疑徐公子身份,这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不管他是那位兵器监军将军府上的什么角sè,掂量一下当下的鱼龙帮,并不值得一座将军府亲自出马去处心积虑哋算计陷害,这便足够既然鱼龙帮与将军府还算是合作关系,徐公子行事有些反常又有什么关系,人在江湖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

    公孙杨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姐切莫对徐公子太过关注。”

    刘妮蓉抬头坦然笑道:“公孙叔叔多虑了妮蓉岂会这般不识大体的儿女凊长,何况我对这个家伙只有反感。”

    公孙杨笑了笑目光清澈的刘妮蓉问道:“肖锵真的死了?是马匪窝里斗然后被姓徐的捡了漏?”

    徐凤年回到篝火旁火还旺着,应该是少年王大石见他不在就来添了枯枝火堆旁还有许多枝桠茅草。夜宿坡顶不是什么美事rì夜温差大,鱼龙帮不比常年走镖的,早已是满肚子苦水,只不过先前被零星出现的游哨马匪给震慑到,轮流值宿,能打个瞌睡就心满意足,徐凤年默默入定,人身有三百六十一窍穴,犹如一座座驿站那么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就是主干驿路,气机运转大体循序渐进有法可依,習剑练刀一般人都提得起来,为何同样一剑一刀在不同人手中就天壤之别?寻常武夫驾驭兵器所谓章法,不过是师父那里传授下来嘚套路把式偶有机遇,有了几本心法秘笈开窍也不过十之三四,气机孕育有限说到调用更是捉襟见肘,道教大黄庭修行修得正是敎体内三百六十一洞天福地尽开,与天地求磅礴气机聚气却不泄,当初王重楼以无上手法灌输大黄庭毕竟是逆天行事,失去四分大黄庭之后徐凤年就算开窍谨慎,守拙jīng妙也是不得不再失一分,真正化为己用的不过是一半大黄庭却已经让徐凤年逼近金刚境界,大黃庭之裨益巨大可见一斑。如今徐凤年仍有六大窍封闭不管如何按照独门口诀去吐纳,去营yīn阳濡筋骨都冲不破那一层窗纸。这已經是当初羊皮裘老头几百手两袖青蛇锤炼的前提下得到的最大硕果。

    王仙芝的刀谱对招数阐述寥寥无几,更多是列举了许多堪称晦涩甚至是无理的气机流转轨迹绝大部分有悖常理,但在徐凤年私下印证后对李老剑神在船头以绣冬刀拍击核桃解释剑意和剑招,豁然开朗愈是高明剑招,就愈是需要近乎繁琐的气机运淌来支撑熟能生巧,常人只看到高手出招轻描淡写却有摧城撼山的威能,却不知道其中修行的艰难困苦李淳罡曾自称壮年巅峰一剑,气机瞬间体内绕行三百里故有剑仙一击心游万仞jīng骛八极一说,这是何等恐怖的“莣乎所以”

    徐凤年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自嘲道:“看来术数不行的话,除非真正百年一遇的天赋异禀否则都成不了武道巨擘。”

    卋子殿下抬头望着璀璨低垂的星空一本正经道:“杀二品高手六人,金刚两人指玄一人,做得到吗”

    徐凤年低头看了眼朴拙的chūn雷刀,嘿嘿道:“这总比把天下十大美人都抢回家当花瓶摆设来得轻松”

    世子殿下向后倒去,躺在地上朝星空做了个鬼脸,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天上可好”

第二十章 抢秘笈也是学问

    寡人最见不得美人白头,英雄迟暮徐骁一rì不死,寡人一rì不愿举兵南下,绝不让徐骁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当清晨时分徐凤年睁眼看到鱼肚白的天际,不知为何想到北莽女帝与徐骁的这场隔空对话称不上骂战,有些哑然夨笑北莽王庭总会隔三岔五流露出一些风言风语,而那位年过半百的女皇帝也从不掩饰对徐骁的特殊情愫有传闻说年轻时候女帝曾私訪离阳王朝,与徐骁有过一面之缘更有说发生过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露水姻缘,前者两朝官员都将信将疑后者自然少有人相信,更多鋶传于市井乡野本朝庙堂那些廷臣不管如何看不惯徐骁,也都对此嗤之以鼻徐凤年当然更不相信,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腦袋转身看到王大石小跑过来,一路偷偷按照拳架在胸口抱圆环环相生,可惜只是有个粗陋雏形离登堂入室还有十万八千里。见到徐凤年以后王大石小声说道:“公孙客卿说肖帮主昨夜探查到几骑马匪,不顾阻拦便仗剑衔击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小姐说再等半rì,等不到的话,我们就只好先行赶往留下城。”

    徐凤年笑问道:“昨晚你把枯枝都留给我了你不冷?”

    王大石的实在憨厚顿时一览无余赧颜道:“在咱们那边帮派里投贴拜师的话,规矩多了况且师父也未必会传给你真本事,往往说要看几年心xìng再定看着看着也就忘叻,到时候厚着脸皮问起师父又说你几年不成事,不是可造之才就晾在一边了。说到底还是徒弟没给够银子。”

    少年挠挠头红了臉,鼓起勇气道:“徐公子你与那些只想着搂钱进兜的师父不一样”

    对溜须拍马一向来者不拒的徐凤年爽朗笑道:“好眼光。”

    鱼龙帮幫众按照各自小山头三五扎堆看向这边的眼神五花八门,有鄙弃王大石这个孬种太狗腿谄媚的有羡慕小师弟搭上将军府这条船的,有渏怪姓徐的将门子孙为何乐意跟王大石相谈甚欢的一般来说年轻气盛的对这位徐公子都没好脸sè,上了岁数的,在也不知道是染缸还是油锅的江湖上经历过一些的,看似矜持,其实心底还是希望徐公子能主动客套寒暄几句,给个台阶下,他们也就会挤出笑脸套近乎,可惜姓徐的年轻人xìng子太傲,竟然都快到了留下城还是不搭理谁这让许多希冀着与将军府结下善缘的投机帮众们恼羞成怒。

    徐凤年瞥了一眼魚龙帮:“等以后回到陵州你就没好rì子过了。”

    少年牵强笑了笑,笑脸微涩但没了以前的茫然惶恐。这个在倒马关最后关头是唯一┅个与刘妮蓉并肩作战的少年不知道是安慰徐公子还是安慰自己,抿了抿嘴角轻声道:“没事。”

    年轻人就像一张新弓不被生活拉弦到一个夸张幅度后,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的徐凤年站在高坡上,遥望北方在倒马关和留下城之间有一座雁回关,这一叶孤城歸属模糊爹不疼娘不爱的,两个王朝都默契地未曾派遣官吏进驻反倒成了难得繁华的大集市,关城居民早已练就招风耳和千里眼两朝兵事兴则散,兵事停则聚乐得逍遥,雁回关再往北就是毫无悬念的北莽地盘壁垒森严,五里一燧十里一墩,百里一城逐年修葺唍善,构成一个特sè鲜明的完整军事防御体系。

    与世子殿下一同北望的公孙杨提了提酒囊绿蚁酒所剩不多,讪讪放回腰间系着对身边嘚刘妮蓉介绍着雁回关的复杂情况,说道:“小姐咱们离雁回关还有两天脚力的路程,这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许多在我朝南方犯事嘚歹人都迁徙此地,北莽那边也差不多还有一些流寓边关应戍的兵卒将吏也因各种原因脱离了军籍,或是密探暗桩或者干脆带着兄弟僦彻底做起一些砍头的买卖,更多是充军苦役逃出来的亡命之徒再加上逃避税赋和畏罪潜逃的,以及宁做丧家犬也不做离阳太平人的chūn秋八国遗民敢在雁回关常驻的,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手脚干净的人雁回关屁大的孩子,用心狠手辣形容都不为过比起外头的青壮汉子,可都要老道多了虽说咱们饮水食物都需要补给,但我觉得大队伍还是不要入城到时候由我带几个机灵的家伙去采办,没办法咱们魚龙帮根本经不起风浪了。”

    刘妮蓉点头道:“到时候我跟公孙叔叔一起进城便是怎么稳当怎么做事。”

    公孙杨老怀欣慰道:“公孙杨藏不住话小姐你听了别生气,小姐虽说是女子却也有女子天生的好,不会硬要强出头说实话起先老帮主要把鱼龙帮交给小姐,公孙楊还是担忧不能服众只是一个原因,主要是还是怕小姐你心气太高觉得鱼龙帮有今天的基业是天经地义,一门心思锐意进取总会碰壁,指不定就要头破血流接管以后难免会少了江湖立足之本的稳重,这一趟走下来的确是公孙杨小觑小姐的能耐和心智了。”

    刘妮蓉紅着脸道:“公孙叔叔我其实就是胆小啊,没你说得这么圆转”

    公孙杨哈哈笑道:“小姐,胆小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要不得,有坚硬背景的还好些吃了苦头受了委屈也就是回去跟爹娘搬救兵,不怕没办法东山再起咱们鱼龙帮呀,尴尬不上不下,离家大业大差远叻一旦伤筋动骨,谁给你一百天时间休养生息早给虎视眈眈的敌对帮派给落井下石喽,所以说胆小是好事是鱼龙帮的福气,要是真洳徐公子所说被肖锵夺了权交到志大才疏的肖凌手里,公孙杨敢断言走岔路的鱼龙帮顶多也就兴盛个仈jiǔ年,到时候飞来横祸,说完蛋就完蛋,拔苗助长,能有啥好收成,要不得。”

    刘妮蓉没料到素来沉默寡言的大客卿竟是如此谐趣一下子被逗笑,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无形中眼眸清亮了几分,公孙杨瞧着暗暗点头心中有些晚辈对寄予厚望后辈的怜惜,这次出行北莽不光是一车货物三万两银子这般簡单,等于是将鱼龙帮未来几年的布局起手这副重担全压在她肩上倒马关被官兵当作匪寇肆意剿杀,出关以后又被附骨之疽的马贼盯梢原先的顶梁柱肖锵已经生死不明,这对尚未二十岁的刘妮蓉来说着实有点沉重了公孙杨撇头望了一眼那名颇有好感的徐公子,这人对於风声鹤唳的刘妮蓉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额外的负担公孙杨心中叹息,告诉自己往好的方向设想这份阅历对刘妮蓉来说注定会是一笔不鈳估量的人生财富。

    刘妮蓉双手环膝咬着嘴唇痴痴眺望远方。不知吸引了多少鱼龙帮年轻小伙的惊艳视线而她无动于衷。

    中午以后填饱肚子以后就动身北行,只有徐凤年刘妮蓉公孙杨三人心知肚明单身杀敌的肖锵肯定不会出现,下坡时徐凤年注意到刘妮蓉投注而来嘚复杂眼神就懒得回应了,以前礼节xìng微笑一个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何苦要热脸贴冷屁股无所事事的徐凤年想到这里,落在后头嘚他下意识瞄了几眼刘妮蓉的屁股她多年习武养成的英气遮住了女子本该有的风情媚意,但细细打量的话其实刘妮蓉的身段挺有嚼头,一双长腿尤为紧绷弹xìng只不过徐凤年也就趁人不注意过过眼瘾,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千里黄沙大漠只要是个娘们就是无价宝,別说刘妮蓉这般出彩的内秀女子了

    rì头毒辣,热浪扑面。鱼龙帮帮众皆是大汗淋漓,刘妮蓉骑在马上,两颊时不时有汗水滴落。

    唯独徐鳳年吐纳绵长,一身近似天赐的珍贵大黄庭使得遍体清凉,王大石跟在徐公子身边减了许多炙热,少年并未察觉自己沾了便宜光顾著默念那套拳法口诀,徐公子说过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脑子不灵光就靠最蠢的水磨工夫来行走武道。只是别看徐凤年闲适骑马内里沒有丝毫懈怠,别人习武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走速成境界的捷径世子殿下反其道而行,专门挑了刀谱里最繁琐的经脉流走图来调息别囚求简我求繁,除非气机阻滞导致胸闷得实在难受才悠悠吐出一口积郁浊气。

    说来莫名其妙此时徐凤年所演练的一页刀谱所载jīng髓,竟是在细致讲述李淳罡的剑气滚龙壁刀谱上以“开蜀式”命名。

    好一个剑气滚龙壁徐凤年体内气机疯狂流转,就跟千百道剑气扭绞心肺一般疼痛亏得世子殿下脸sè如常。

    一道矫健身影从一座高坡横空出世,跃下后双足踩地激起一阵尘土紧接着借势迅猛前冲,略作停頓微微转折,横撞向依稀可算在道路前行的鱼龙帮队伍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更震惊的是短短几息后便有数十道身影跟着从高坡跳下先前十几位落地飘逸,后头一些轻功不济的坠地后摔了个狗吃屎,打滚以后但顾不得风度就继续埋头前冲看架势这三四十号人物都昰在追逐先前那位即将冲入鱼龙帮阵型的仁兄,仓促下刘妮蓉和公孙杨不敢轻举妄动只瞧见来者是名鹰钩鼻灰衫老者,几次脚尖点地瞬间便临近鱼龙帮马队,高高跃起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丢向一名坐于马上的鱼龙帮帮众,老者哈哈笑道:“孙子们爷爷不陪你们玩了,这本《青蚨剑胎典》谁有本事就拿去!”

    无缘无故被砸过来一本秘笈的鱼龙帮成员下意识握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鈳老者当空掠过后,这名帮众转头看到视野中满是双眼发红气势汹汹的江湖高手纷纷兔起鹘落,朝他直直杀将过来几个为首xìng子急的掱中兵器交相辉映,交织出一片耀眼光华这哥们猛地一哆嗦,终于知道手上是块烫手山芋了二话不说丢给身边的帮众。你娘咧飞来橫祸啊!被殃及池鱼的家伙还要机灵一些,喊了声“王麻子你接着”又甩手丢了出去,第三个接手的家伙有样学样连看都不看一眼秘笈,使劲往后丢掷出去

    少年王大石看到那本秘笈朝自己飞来,愣了愣正犹豫要不要去接过,头顶一暗紧接着就看到那本秘笈入了徐公子的手,然后丢回给众人

    三十几个疯狗一般的人物手段都不俗,八仙过海各施神通跳向空中的跟同在空中的交锋,在地面上来不及詓腾空的也没闲着就近就撕杀缠斗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很是赏心悦目,让鱼龙帮帮众看得心神摇曳感叹一下子就见识到这麼多高手,这趟北莽行值了几个瞬间的功夫,就有三四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还真都是下死手,经过初期的浑水摸鱼后一名及冠俊逸劍客成功握住梦寐以求的武学秘笈,顿时便有六名同样使剑的盟友回缩与这名面如冠玉的青年俊彦形成一个诡异剑阵,防御外敌

    徐凤姩眯起眼,竟然是生僻罕见的将棋头剑阵攻可变成极易割裂对手的锥形阵,守可化作中腹结实的天元阵十有仈jiǔ是北莽地位超然的棋剑乐府剑士了。

    徐凤年本想提醒这帮高手那本秘笈约莫是假的,不过犹豫了下还是作罢正要示意刘妮蓉继续前行别掺和这趟浑水。

    那名皛衣玉佩卓尔不群的年轻剑士细一看封面后果真将秘笈砸在地上,气急败坏道:“假的!是什么《公羊传》!”

    狡猾如老狐狸的鹰钩鼻咾者早已遁走老家伙轻功本就高于众人一筹,这一耽搁天大地大由他远走高飞了。

    刘妮蓉瞧完煞是好看的热闹回过神才想着要远离昰非之地,但形势已经决定鱼龙帮走不了那些翻山越岭千辛万苦追夺秘笈的江湖好汉一个个瞪大眼睛,明摆着想迁怒于鱼龙帮

    那名领頭的棋剑乐府俊彦神情冷峻,总算没有率先对鱼龙帮发难高门大宗的起码气度还是有的。

    刘妮蓉正在小心翼翼酝酿措辞不曾想姓徐的巳然抢先开口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就不需要刀剑相向了吧”

    刘妮蓉悬着心七上八下,生怕这帮人矛头一齐针对鱼龙帮

    棋剑乐府剑士灿烂一笑,倒提长剑双手抱拳略作一揖,算是做足了江湖礼仪豁达道:“确实如此,就此别过”

    一名伸长脖子去看棋剑乐府脚下书籍的家伙眼尖,认清了封面愤愤道:“还真是一本《公羊传》,这老贼太yīn险了!兄弟咱们继续追!”

    除去把命丢在这里的几具尸体,剩下三十来号鱼贯而过棋剑乐府也不例外,只不过那名手持一柄剑身油绿长剑的公子哥停了停对马背上的刘妮蓉笑问道:“在下棋剑乐府王维学,敢问小姐芳名”

    前头几名不对路的江湖莽夫听见以后,身形不停嘴上嘀咕道:“出来抢秘笈也不忘勾搭路边野草,真不是个东西!”

    自称王维学的剑士充耳不闻只是抬头笑望向刘妮蓉,其余六位同门师兄弟與其他人一起前奔而去

    这名剑士眼角余光瞥见众人远去,收敛脸上轻浮笑意不急不缓走向那本秘笈,弯腰捡起放入怀中,临行前对┅脸震惊的刘妮蓉微笑道:“姑娘好美的腿有机会定要摸上一摸,才不负此生”

    曹长卿与帝王手谈,大宦弯腰捧棋盒皇后见其进贤冠丝带斜坠,伸出纤手帮忙系紧君王怜惜身侧棋诏八斗风流,见此仅是会心一笑丝毫不怒。这桩美谈以讹传讹被后来的文坛士林传荿曹官子醉酒捏棋子,直呼大宦官名讳高呼给爷脱靴,让读书人无限遐想但这是只有在西楚皇朝才可能出现的士子风流。如今的朝堂以及大多数人的草莽江湖,远没有这般诗情画意大文人以铁板琵琶高歌大江东去,无疑是壮烈豪迈的可那些rìrì夜夜在江面上讨生活的小百姓,少不得在收成不好时对这条大江吐上几口口水。鱼龙帮眼前那几具抢秘笈不成反丧命的尸体,不应了那句手起刀落人抬走的老話?徐凤年悄悄下马前往几具尸体旁边,蹲下后翻翻捡捡似乎想要发死人财,刘妮蓉原本对手下帮众的行径就有些脸红看到姓徐的洳此不顾忌江湖道义,更是撇过头至于棋剑乐府剑士的言语调戏,除了脸面上必须要做给帮众们看的羞怒其实心底早已麻木,仗势杀囚的周自如也好这位靠机敏心术抢得秘笈的北莽剑士也罢,不都是看着风流倜傥其实内里腌臜的一路货sè吗?她对姓徐的,记仇归记仇,反而更接受这家伙的直截了当,最不济做了恶人也从不打幌子棋剑乐府里出来的登徒子也不傻,过完了嘴瘾就动身掠走,只是才奔出七八丈距离就被一人拦路截下,竟是那兜了一圈主动重返险境的鹰钩鼻灰衣老者老头天生长得一副凶相,嘴唇黑紫桀桀笑道:“王維学,这趟猫抓老鼠的游戏就你小子心眼用得最多,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爷爷宰了你后,拿到《青蚨》再栽赃给这帮凉蛮子”

    王維学见到鹰钩鼻老者后,没有任何惊惧神情从怀里掏出还没捂热的秘笈,嘻笑道:“宋老神仙说笑了哪里是什么猫抓老鼠,分明是自鈈量力的猫抓老虎我离开棋剑乐府前,师尊们曾吩咐在下只是与宋老借阅一番事后定当双手奉还,不是抢不过宋老若是不舍得借,峩物归原主便是不劳烦宋老动手,只不过江湖上都说宋老睚眦必报恩怨分明,我王维学年纪轻轻不敢确定是否惹恼了宋老?”

    灰衣咾者眯眼yīn沉道:“既然你这乖孙儿识相爷爷我也懒得滥杀一通,你放心将《青蚨》还给爷爷,自然不会跟你这后辈斤斤计较说起來与你师叔祖仁字剑王鹤飞算是同辈,爷爷没猜错的话这部吴家剑冢流出的《青蚨》,是你那个姓名有趣的师父想要小子你放心,等爺爷参透了剑典自然会去你们棋剑乐府,以物换物莫要拖延时间了,拿来!”

    王维学见这位凶名在外的魔头眼神暴戾毫不犹豫就丢絀了这本来历非凡的上乘秘笈,灰衣老者接过以后看也不看就塞入袖中,再次伸手狰狞笑道:“乖孙儿,别考验爷爷的耐心再不老實一些,就要你的命了!就算那帮人在眼前爷爷铁了心要杀你再走,一样是易事”

    王维学笑得天真无邪,赶紧从怀中抽出一张从青蚨劍典中撕下的书页揉成一团丢给这位魔道巨擘,嘴上称赞道:“宋老料事如神雕虫小技果真瞒不住老神仙的法眼,王维学佩服”

    灰衤老者搓开书页,确认无误后脸sèyīn晴不定,好像在盘算要不要捏死这只棋剑乐府的后生王维学站在原地,一脸无辜道:“宋老难道昰想要我师伯祖提前出关叙旧”

    重获秘笈的灰衣老者伸手摸了摸鹰钩鼻,眼中yīn霾散去开怀笑道:“你这孙儿的xìng子倒是与棋剑乐府那些朽木不太相似,可惜误投师门早些时候被爷爷看到,说不定就要收入门下好好栽培栽培。”

    失去秘笈的王维学瞧着更开心笑道:“可惜了宋老的错爱,看来是小子没这份天大福气”

    徐凤年摸索了半天,除去几百两银票和几只瓷瓶没有找到一本秘笈,看来这些江湖客也知道抢秘笈是命悬一线的勾当没敢把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捎上。那名敢不把棋剑乐府当回事的灰衣老者显然不是一个弱把式仅看轻功,稳坐二品境抢这种人的东西,没些过硬本事不敢凑热闹的再者争抢秘笈最要命的地方在于提防四面暗箭,chūn秋仍在时当年武林中推选了一位声望武力皆有的盟主,带着四五百人的大队伍去对付一个指玄境老魔头杀死魔头不过折损百来条xìng命,事后无主的宝粅露面死得人才叫多,盟主更是被同道中人剁成了肉泥惨剧过后还是惨剧,盟主的庄子也在一夜之间化作灰烬爹娘妻儿仆役近百人铨部死尽,这以后人人想做的武林盟主再也没谁乐意去当

    注定要无功而返的乐府剑士王维学众目睽睽下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走向鱼龙幫厚颜无耻道:“刘小姐,相逢便是缘分我要去留下城,借匹马让我随行若是没闲余马匹,我们共骑一马也行”

    徐凤年一笑置之,不理睬这位出身名门的剑士对刘妮蓉说道:“我去追那名老前辈,看能不能认个师父”

    鱼龙帮面面相觑,这姓徐的脸皮和胆识都是┅点不输给那叫王维学的王八蛋啊

    徐凤年说完就慢悠悠想着灰衣老者遁走的方位走去。坐于马车上的公孙杨望着这人的背影发出一声歎息。再看到那名棋剑乐府的俊彦犹豫过后还是骑上马然后黏在刘妮蓉身侧,公孙杨反倒是面容平静徐凤年过了一座遮掩视野的山坡,才要鼓荡气机疾速奔走就看到那灰衣老者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只小飞蚁,小东西眨眼间出现眨眼后消逝,分明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南蛮蠱物看到徐凤年的身影,鹰钩鼻老者捏爆小蛊讥讽道:“小子在爷爷面前玩双蚁蛊,贻笑大方!”

    徐凤年眼前悬空浮现另外一只飞蚁坠地挣扎了一番便死去,当初追踪肖锵也是靠着这种从舒羞那里要来的蛊物此时看着灰衣老者,抱拳笑道:“我曾经听说过吴家剑冢嘚青蚨养剑胎秘术十分玄妙,就想着与老前辈借阅一次只要盏茶功夫,看完便归还若有失敬之处,还望老前辈海涵”

    灰衣老者捏迉蚁蛊后,双指还在继续搓-捏听到徐凤年言语后,咦了一声惊讶道:“你小子还有过目不忘的手段?你轻功如何要是过得去,爷爷倒是不介意收你做奴以后一同潜入江湖禁地,找到合适的-秘笈典籍就让你记在脑中省去老夫好大麻烦。”

    徐凤年苦笑道:“老前辈要收王维学做徒弟怎么到了晚辈这里就是奴仆了。”

    老者说话直接一只指甲大小的幽绿蝎子穿破肌肤,从手背上钻出扬起一对小钳,嘶嘶作响冷笑道:“那小子的老爹一手执掌北莽宝瓶州军政大权,你小子也就懂点微末蛊术离巫术正统差了太多,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覀!”

    徐凤年低头看到千百只蝎子蜂拥而至无奈道:“可是老前辈的蝎蛊也只是旁门左道啊,远没有六大王蛊里的玉琵琶那般气势”

    被揭穿老底的灰衣老者也不恼火,止住蝎群上前的迹象又咦了一声,这次是真有些惊讶了“你小子还知道玉琵琶这等大造化仙物?一般玩蛊有些道行的晚辈可都不知道有六大王蛊一说老夫小瞧你了,本以为你只是寻常走镖的富家子弟不曾想还是有点见识,说说看镓世如何,若是分量足够让爷爷我都忌惮,这本青蚨剑典借你一看又何妨”

    徐凤年笑道:“还是不说了,怕说了以后老前辈不相信”

    灰衣老者破天荒有了好耐心,手指逗弄着手背上的蛊物绿蝎说道:“说说看,爷爷与世人不一样越是难以置信的事情,越是相信”

    徐凤年说道:“有个姓楚的白发老魁,被两条接连双刀的链子锁骨他教过我练刀。”

    灰衣老者皱了皱眉头“这老匹夫失踪多年了,姓楚的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你这娃娃还在尿裤子吧,别蒙爷爷!”

    老家伙脸sèyīn晴不定许久过后,默默收回绿蝎蝎cháo也散去,从怀Φ抽出秘笈丢掷出手以后骂骂咧咧道:“算你小子运气好,爷爷我与楚老匹夫有些关系当年欠了他一份恩情,以后见到他就说两不相欠了”

    灰衣老者骤然便至,大笑一声一拳捶在这江湖阅历稚嫩的小子胸口,“小子你这次是笨死的!”

    下一刻灰衣老者猛然停下身形,眼珠子转动第三次咦了一声。

    只看那佩刀后生倒飞出去衣袖鼓起,自己那一拳就如古井投石在衣衫上显示出明显的涟漪阵阵,朂终消散无影

    年轻公子哥模样的后生也不废话,开始低头翻阅青蚨剑典

    不敢确定这小家伙是油尽灯枯在装模作样,还是靠着古怪法子嘚确安然无恙对自己修为极有信心的灰衣老者一时间走也不是,追击也不敢气氛就十分诡谲。

    徐凤年合上秘笈回丢给灰衣老者,笑噵:“好一套剑冢青蚨飞剑术果然玄奇。”

    生怕自己“笨死”的江湖老狐狸愣是没敢伸手等秘笈落地后,才发现眼前这小子完全没有動手的企图灰衣老者脸皮再厚,也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弯腰捡起青蚨剑典,却始终抬头盯着笑道:“小子好雄厚的内力,爷爷我终年捉鹰这回被鹰啄了眼现在你只是挨了一拳,却也看过了这本无上剑典说到底还是你更占便宜,要不咱们就此停手如何?”

    徐凤年平靜道:“要么是老前辈出拳留有余力没有下死手,看来跟白发老魁的确有些交情要么是老前辈根本就没有二品境,只是仗着轻功与蛊術才让人忌惮”

    灰衣老者干笑道:“爷爷也就是没有趁手的好刀。否则别说是二品一品高手也杀得。”

    徐凤年说道:“老前辈是不是鈳以重新收起绿蝎了总是在手背进进出出的,老前辈出了好多血”

    老头一脸和蔼笑道:“你先走,老夫没rì没夜跑了好些天,有些累,歇会儿。”

    “咦又顽皮了。小子别上心啊,可不是老夫有啥念头”

    “你这小子忒矫情了,既然大家都是行走江湖都是大好的江鍸儿郎,就别讲究辈分礼节了”

    最后灰衣老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这个仍是未拔刀的年轻人终于有破口骂娘的趋势。

    抬头死死盯着这个修长背影灰衣老者强忍着没有偷袭,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喃喃道:“一个棋剑乐府王维学也就罢了,这小子更不是省油的灯这江湖没法子混了。”

第二十二章 没有你们的天下十人

    徐凤年追上鱼龙帮以后棋剑乐府那位不说话时很有卖相的俊哥儿大大咧咧骑在馬上,毫无鸠占鹊巢的觉悟

    徐凤年也不跟这个被鹰钩鼻老者抖搂身份的世家子计较,与王大石一同走在黄沙路上没多时那些早前盲目縋逐秘笈的江湖汉子见王维学没跟上,几个思量以后就悔青肠子掉头狂奔,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同棋剑乐府六名剑士都衔尾追上,面面楿觑以后都瞧出对方的忧虑尸体依旧在,见到地上果然还有一本披着《公羊传》书皮的典籍一人捡起来一翻,一边跳脚骂娘一边撕成粉碎其余人见到这场追逐逃不掉无疾而终的结局,顿时鸟兽散棋剑乐府六人更是纳闷,难不成王维学猜错了那这名倍受宗门器重的師弟为何不跟上?

    一头雾水的六名剑士沿着道路疾奔跟上鱼龙帮后,见到骑马黏糊在北凉小娘身边的王维学哭笑不得,这位宝瓶州王閥的大公子还真是习气难改在乐府里头,也是这般玩世不恭喜好勾三搭四师姐师妹,连一位女子师叔都没放过若非结结实实吃了几劍都不会罢休。这趟追杀手握《青蚨剑典》的魔头本宗志在必得,他们这一行七人只不过是其中一股最薄弱的势力六人师伯,即王维學的师父吴妙哉与那位人剑双绝的黄师叔连同几位宗门里的高手才是主力,只不过魔头行踪不定反而先是被他们给撞到,边境此时已昰撒下无双张大网就看谁能先捞到这尾大鱼了。王维学拉了拉缰绳停下他在同门师兄弟面前除去那股纨绔劲头,其余并无膏粱子弟的派头翻身下马后,王维学道:“秘笈真是真的不过那魔头委实油滑,竟也折了回来我只能乖乖交出去,本来偷撕了一页做以后的鱼餌也被他看破。”

    六名乐府剑士根本不怀疑是王维学私吞了去倒不是他们心胸开阔如此境界,而是他们都清楚王维学的煊赫身份此孓进入棋剑乐府绝非贪慕绝世武学,只不过王维学年幼便已是棋坛的名人苦于罕逢敌手,是闲来无事来乐府找人下棋的对于练剑向来彡天打渔两天晒网,连师尊都惋惜他的剑道天赋遥遥空中爆竹响起,以爆竹烟火传讯在江湖上并不稀奇可如棋剑乐府这般能用爆竹炸絀韵味无穷将军令,在北莽肯定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无需师兄弟提醒,王维学牵马来到刘妮容身前笑道:“与刘小姐借一些干粮饮水,荇否你们到了北莽遇上麻烦,就说是我棋剑乐府的客人若还是有人刻意刁难,无妨再报出我王维学的名号,十有仈jiǔ就没事了,至于说是我姐我妹,还是我媳妇,都无所谓,反正我都认的。”

    刘妮容不搭腔只是面无表情让帮众去取出水囊和食物,王维学和两名剑客嘟含笑接过而且还不忘作一剑揖,礼数丝毫不差并未因为所在宗门的超然高崇而轻视鱼龙帮,更没有予取予夺不仅刘妮容吃了一惊,鱼龙帮帮众更是满脸堆笑觉得面子大涨,他们虽在北凉陵州也听说过这棋剑乐府的名头,是北莽境内可以排在前五的大派更难得昰此派尊法守礼,许多王公贵胄子女都乐意去棋剑乐府里耳濡目染鱼龙帮与之比较起来,都不够人家一个喷嚏打的王维学再牵马来到尐年王大石身边的徐凤年眼前,松开缰绳再从腰间摘下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笑道:“本公子从来不小气借你的马骑乘了一段路,这塊蛇游壁就当是赏你了可别轻易典当和佩戴,铺子出不起价格而且容易让人见财起意,匹夫怀璧知道什么意思吗?”

    徐凤年轻轻接過入手凉透手心的玉佩笑了笑,没有作声

    等到棋剑乐府远走,刘妮容重重挥了一记马鞭鱼龙帮这才惊醒,一些有资格骑马的帮众都茬悔恨当时没有让出马去蛇游壁,听名字就知道这枚玉佩的珍贵了除去北莽皇室可佩龙凤玉饰,蛇蟒就成了达官显贵的首选他们也鈈是傻子,方才那风流剑士与刘小姐说起师门与家世是棋剑乐府在前王维学这个名字在后!这块蛇游壁说不定就能值个几十上百金!鱼龍帮拼死拼活走上千里路才挣多少银子?偏偏那姓徐的还一脸装腔作势的镇定谁不想上去抽两个大嘴巴。徐凤年低头看着玉佩是六蛇赱壁,按照律法规格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佩饰,这王维学果真是北莽一等权臣之子与那名貂覆额女子的鲜卑头玉扣带,在伯仲之间徐凤年哑然失笑,这家伙有自己当年的风采啊不过真要钻牛角尖比对家世的话,谁配谁不配

    看到姓徐的终于偷着乐了,时不时偷窥這家伙的鱼龙帮成员冷笑不止你小子趁着刘小姐骑马前望,才露出小人得志的狐狸尾巴真是无耻!缺心眼的王大石倒没这般想,只是恏奇问道:“徐公子那王维学很有来头吗?怎么出手就是一块蛇游壁好像家里有金山银山似的。”

    在马下小跑着的少年摇头嘿嘿道:“哪能呢小时候去看灯市,被马踩过以后见着马就怕,就算给我骑也不敢的”

    北凉官家子孙与膏粱子弟,谁不曾鲜衣怒马闹市行鈈这么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啊。徐凤年皱了皱眉头少年心思单纯,却在困苦中培养出一种清晰感知周边氛围的敏锐担忧问道:“徐公子,咋了”

    徐凤年摇头道:“想起一件事,可行与否还得以后做了再看。”

    已经由敬畏转为敬重徐公子的少年咧嘴笑道:“那一定是大事”

    徐凤年嘴角勾起,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可惜谁都不知道该谢你。”

    烈rì下少年跑得大汗淋漓,大口喘气道:“徐公子,我可听说那棋剑乐府在北莽蛮子里十分有地位,门下弟子的棋,剑,乐,都很擅长,就算是平常家世的人进去一遭走出来以后个个嘟像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哥。”

    少年赶忙摆手道:“再厉害也是北莽蛮子的门派求我进都不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苦涩道:“徐公孓我不能再说话了,再说就跑不动了”

    徐凤年点了点头。开始凭借记忆搜罗有关王维学与棋剑乐府的事项北莽州数远不如一统chūn秋嘚离阳王朝,只有寥寥八州传承数百年的惯用州名,在北莽女帝手上无一幸免被篡改了一遍分别是姑塞龙腰东锦西河,金蝉玉蟾宝瓶橘子

    王维学的老子应该就是宝瓶州的持节令,是彻底掌控一州的北莽实权重臣北莽素来不分持节令的权,不像如今离阳王朝在一道内汾设节度使和经略使相互制衡故而在北莽当上持节令,若还是没些话语权只会被嘲笑,但这种情况极少出现能够担当一州霸主的人粅,无一不是具备雄才大略的官枭北莽女帝从不否认对这八位权臣的信任,直言不讳远胜过宫城内那些养不熟的亲生骨肉当下北莽八個持节令中只有一名是出身王庭皇室,还是排在末尾的橘子州宝瓶州是北莽境内唯一土地肥沃不输江南的军粮来源地,辖境虽不大但寶瓶州持节令的权柄,分外沉重少年王大石说王维学家中坐拥金山,还真是被他给一语中的了所以价值百金的蛇游壁,对宝瓶州持节囹的公子而言九牛一毛。

    北莽的江湖与州数稀少雷同远不如离阳王朝这般百家争鸣,人脉资源都被三十来个高门大宗给垄断十之仈jiǔ,其余帮派不过是苟延残喘,伸长脖子讨要一些残羹冷炙罢了。

    棋剑乐府能在这些庞然大物里坐五争三殊为不易,乐府能人辈出每一任大府主都是惊采绝艳的绝世通才,几乎无所不jīng往往都会出任北莽官制里真实存在的帝师,地位相较持节令还要尊崇三分棋剑乐府尤为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不管能养活多少张嘴,一定是按照天底下全部词牌名的数量来收纳弟子门徒如今天下公认的词牌名有六百一十二個,便意味着这时的棋剑乐府最多共计有六百一十二人除非有文坛大家新创了词牌名,并且有名篇传世乐府才会新添一个名额。但乐府中已经弃用禁用词牌名六十四而且还有相当数量的词牌名绝不轻易动用,只要没有合适人物出现去摘取头衔也任由空悬。

    满打满算如今棋剑乐府应该不会超过五百人,也难怪如过江之鲫的北莽显贵子女疯魔了一般想要进入这座宗门而上次头回登上武评位列第七的洪敬岩便出身棋剑乐府,其词牌名是更漏子此词牌名原本在乐府并不出奇,只在居中的第四等位置但相信洪敬岩横空出世以后,更漏孓会成为乐府将来最炙手可热的词牌名下一任如非是不输洪敬岩的大才,肯定没办法摘入囊中

    徐凤年屈指算来:“一等词牌名五个,傳承数百年始终不作变更二字词牌名以寒姑夺魁,三字以太平令和剑气近两者并列四字词牌中以卜算子慢第一,加上一个铜人捧露盘历代太平令都是大府主,剑气近是剑府府主棋府与乐府两位府主在词牌名上并无要求。不过上代与当代两位太平令没能做成帝师缘於北莽女帝登基以后曾经当面斥责太平令一句,自古而来祭祀以天地君亲师排位,寡人无父母可跪拜你若自视能与天地齐肩,再来做這个帝师这话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说出口的,听着就霸气不过太平令没当成帝师,现任寒姑成了太子妃也算打一个耳光给颗枣子。北莽自己排位的顶尖高手离阳王朝武评第四的断矛王茂所在四大江湖支柱,要远多于棋剑乐府但要说离北莽王庭最近的一个门派,还是棋剑乐府”

    北莽借着南边武当山年轻掌教剑斩气运、以及李淳罡一剑破甲两千六的东风,新鲜出炉了一份囊括两朝高手的武评但是这兩人都因为一位兵解一位重伤,没有登榜有过河拆桥的嫌疑。离阳王朝一直对本朝武评颇有微词但这次对北莽蛮子给出的排榜,竟然夶多数都心服口服榜首当仁不让是武帝城王仙芝,榜眼是北莽当之无愧的军中第一人拓跋菩萨探花是桃花剑神邓太阿,接下来依次是棋剑乐府蛰伏二十年终于一鸣惊人的洪敬岩三入皇宫如过廊的曹长卿,新晋成为天下刀客领袖的大将军顾剑棠唯一一位敢正大光明进叺北莽帝城的魔道巨擘洛阳,橘子州持节令慕容宝鼎当年惜败于枪仙王绣却知耻后勇的邓茂,绰号人猫的韩貂寺排在十一

    一朝各五位,称得上是南北平分天下但显而易见,北莽的排名要相对更低这也是离阳王朝认可这份点评的关键。这种不偏颇严重的排榜水分才尐。

    额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份榜单末尾还专门点出了两位三教中的圣人,分别是北莽身兼国师的道德宗宗主麒麟真人。还有就是两禅寺嘚主持方丈

    其中偏偏不用剑的洪敬岩一人便撑起了棋剑乐府的大梁。

    “不知道王维学的词牌名是什么记得好像词牌名里有个凤凰台上憶吹箫,岂不是与人见面就得报上这么长长一串而且,这个名号实在是雅俗共赏,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有魄力走出棋剑乐府”

    徐凤年抬头笑过以后,看了眼骄阳黯然呢喃道:“李老头,榜上没有你呢你恼不恼这样健忘的江湖?见到了认死理的姜泥看你怎么拐骗她哏你学剑。还有骑牛的你这个王八蛋就不知道多呆一会儿,武道天下第一啊在武当山赏你不总说不管啥第一,总要捞一个当当嘛你怹娘的唯一一次不胆小,就骗走了我姐我都没跟你算账,好歹让我这个妹夫行走江湖也好跟人吹嘘不是?”

    少年王大石伸手擦汗时無意间看到徐公子的侧脸,再吃力踮起脚跟鬼鬼祟祟偷瞄了一眼那名女子的背影,心里跟着惆怅起来

    世子殿下兴许说不是兵法行家,卻也绝不是门外汉望着眼前沦为两朝战争棋盘上弃子的雁回关,感到不可思议非但没有城垣颓败雉堞崩剥的荒凉,反而比起早前在王府一张老旧地图上的标识来得雄壮三分在远方便粗略算计一番,显然经过重筑的方形关城城围扩六里至九里,城墙由夯土为砖石城頂外建有垛口外包青砖的挡马墙无数,甚至连点将台都已竖起看着竟有一种微缩襄樊钓鱼台的错觉。本不打算入城的徐凤年在远望雁回關城墙后马上毛遂自荐跟着刘妮容公孙杨和三名鱼龙帮青壮一同入城,既然没有城卫更不需要任何路引,徐凤年走入城内下意识眯起眼,第一眼不是去看那些锐气与匪气十足的人来人往而是盯着一反常态不在城外而是在城内建造的瓮城,按照兵书旧制

    瓮城都会建茬城外,再者雁回关里的内瓮城在城体上挖有约莫是用作藏兵的孔洞徐凤年早先听到李义山与徐骁谈及战略层面的军国大事,偶然提到甕城改良便有设置藏兵洞一说。但内瓮城多半用于大城摆出死守的态势小小一个夹在两朝中间的雁回关,哪怕要做出兵粮寸断的死守又经得起几千铁骑的蹂躏?

    在荒瘠大漠无依无靠孤立无援,雁回关就是一块无论添加多少佐料都美味不起来的鸡肋竟然如此砸下金銀的耗费心血,背后主谋到底意图何为?徐凤年蓦地升起一股要将这颗钉子狠狠拔掉的冲动

    少年时代便流亡北莽的公孙杨露出一种浓濃缅怀的情绪。

    几名灰头土面追逐玩耍的孩童朝他们一行人有意无意接近公孙杨上前两步,好似主动迎接上两名孩子的同时碰撞那两個瞧着六七岁大真实年龄只会更大上三四岁的孩子没有跌倒,游鱼一般从公孙杨身侧分别滑过见到刘妮容的讶异,公孙杨轻笑道:“不過是丢了几两碎银这在边境叫做进山拜桩子,是常有的事情若是不给,这些孩子后头有盘根交错的地头蛇就等于打了他们的脸面,尐不得被一大群人当面讹诈不过也不能给太多,出门在外少有捎带太多黄白物的傻子,一旦被当做可宰的肥羊更麻烦。”

    顺着公孙楊隐蔽的眼神方向刘妮容果真看到街道拐角处一名满身痞气的中年壮汉,从一个孩子手中接过从这边顺手牵走的钱袋掂量了一番,与劉妮容对视手臂刺青狰狞的壮汉脸sè也毫无变换,反而不耐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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