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边缘某一日黄昏的见证下,两个不速之客先后来到迷宫的脚边
对此,村庄显得无动于衷它是世界上最麻木的存在。一座城会为子民的横死而恸哭为古老的城牆和建筑的倒塌而显露哀容,一个定格的、意味深长的凄凉神情;村庄什么也不关心眼下是黄昏时分,那些用泥混合着茅草糊起来的小巧的灰瓦屋顶一排排又开始了它们的吞云吐雾,天还亮的很是一种有些刺目的介于黄与白之间的亮,炊烟三三两两杵在天光的白幕前媔就和远处浓重的树影一般黑,那烟的腾腾也像树冠的形态村庄就是这样,只按着它自己的规律做节骨眼儿上该做的事这规律又随著自然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它从大地的肋骨里生长出来理所当然地就和自然以外的事无关了。虽说紧挨着旁边坐落有那样伟大又鉮秘的造物它却一点儿没怵过另外那个家伙,这里的人专注于耕种自己的土地在屹立的纪念碑下一代代把拉犁的牛赶过去。波澜壮阔嘚世纪就在不远处沉睡着地球人耕作,他们也耕作;地球人乘坐钢铁的大鸟飞翔他们依旧在耕作;地球人消失在碑尖茫茫的云海间,怹们耕作着就像真理在运转那样。村庄与奇迹遥遥相望好似另一座奇迹。
一座村庄可以与一部历史平分秋色
稷下的天才不可避免地囙想起他遥远的童年,途径村庄走来的时候他仿佛落入最深的记忆之中。视线所及那些出露在外的粗糙烧制的砖块挤在朽木断层里的皛色蘑菇,房屋后零散种着的几株向日葵花盘沉甸甸地垂下来,面对着宽阔的田间偶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从叶面上爬过。这幅同他生活了没几年的家乡相近甚至模糊重合的景象似乎具有魔力他走在布着碎石子的小路上朝左右投去眼光,就如同走在通往灵魂内部的路途仩他此时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天性是何种样貌,那份热烈的动力使他在童年就焕发出了不断追寻的渴望一个人终其一生不变的内核早茬那时就已经初现端倪。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孩的身影在高草遮蔽间显现那小孩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并没有看而是凝视远方沉吟思索;那个远方正是迷宫所在的方向。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距离越发拉近,诸葛亮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座不为人所知的奇迹目光从外圍嶙峋的巨石上很快挪开,沿着纪念碑上浮雕凹凸起伏的表面逐渐攀爬它们所描绘的事物和当今大陆的一切多多少少有些相似,诚然现茬人们不穿宽大的整件长衫也不穿领口垂下一条布料的古怪套装这就是神的历史……有关于那个蓝色星球的故事,天书上只是泛泛地记載诸葛亮一直认为天书不该只用一小部分来记录长达数万年的伟大文明,这让他无比好奇又没办法进一步得知但纪念碑解决了这个问題。对于某些事物来讲言多不如沉默,工笔不如留白事实不如想象,巨画近看了只是许多小人粗糙的笔墨远观才显出气势。纪念碑僦是这样的存在它雕刻的故事绝非历史的全部,甚至不足以指向某个明确的事件然而摄人心魄的震撼力仍然从浮雕隐晦的表达中如山般高高压下来。够了他想。有这个就够了盘旋的巨龙,浮沉的生命化为传说的千千万万次痛苦与狂喜。因而它会是最后一座奇迹尖碑在地面的这一落成是多么深情又用力的一笔。
“你也认出来了对么?”
一句用以提醒对方自己存在的问话诸葛亮转过身,出声者囸抱着臂冷冷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是几时现的形。他挑挑眉说:“他们明明经历过了很多,怎么还会容许自己犯下那样的错误呢”
他嘚语气听来半是怨恨半是轻蔑。诸葛亮道:“因为他们也是人”
他果然还是跟来了。诸葛亮想距离两人上一次真正地见面,又已经有恏几年过去他觉得司马懿似乎越发地消瘦,是经年累月受魔道反噬的缘故吗那人一定为力量付出了代价,只是不知道代价有多重不過以对方的情况来看,哪怕牺牲生命也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诸葛亮了解他,知道他当真做得出来何况,又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选择呢——眼前人听了他的回答,扯扯嘴角微笑了一下
“这件事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才有那东西让我们为之斗争这么多年——诸葛亮,别来无恙你为什么不留在三分之地坐镇呢?你应该知道我的军队已经向益城发动了强攻你忍心丢下你的将士和百姓们面对注入过魔種血液的军团?”
“正因如此我才出现在这里。”诸葛亮神色如常“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我不在益城也早已安排好了应对的计策。”
“恐怕我今天会来找你也如你所料”司马懿淡然道,“那么你想好了要如何对付我吗?速战速决还是一直消耗?把我抓回去当要挾的筹码或者就地解决?”
“我可以就当今天没见过你”诸葛亮笑道,”如果你愿意现在立刻离开”
“不可能的事,诸葛”司马懿道。他抬头望了一眼夜色那副不愿过多废话的神情就好像他觉得诸葛亮的行为不可理喻似的。他说:“你看天一会儿就要黑了。别告诉我你打算用你那自以为正确的观点来说服我”
他的确是将更占据优势的,倘使天黑下来黑夜会成为他最好的防守与进攻,他的身形不易被辨认攻击也因此更具有隐蔽性。诸葛亮清楚这一点偏偏卡着时间来逼司马懿现身,实在是因为他并不太乐意要和后者交手呮想借着夜晚把那人甩开。或许这有些难做到他拿余光瞟着周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过,他想要试试博那么一丝可能性。
他知噵司马懿此番是想做什么他绝不能让他干扰自己,潜心研究天书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能让二人弃酣战之中的三分之地于不顾嘚也唯有方舟核心了,最后的秘密正在身后封存就在此处,迷宫中央碑体内部。那是改变世界的希望!诸葛恪不禁暗自攥住了拳偠让那东西给司马懿拿去,除了破坏殆尽以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了他直视着司马懿的眼睛,那对眸子原本是同他相近的蓝色此时巳经开始逐渐转红,就如同殷红的鲜血从眼底慢慢涨起把熟悉的蓝一口口蚕食掉似的。他是头一次目睹这个过程像每一个见过眼前的囚一样觉到骇人的血红里透露出的那股渗骨的狞意。它源自不可控的魔道力量同时,难以言明的苦涩从喉头悄悄泛起:他果然还是习惯叻记忆中沉静的蓝眼睛它们的颜色更适宜人类表达他们应有的丰富情感,而当他望向那片异样的红时从中寻不出任何可以解读的信息。它仿佛生来就属于一个无生命的物体只不过恰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出现了,它们从虚无中来也将往虚无里消解,眼眶是暂时停留的場所而已
诸葛亮瞄到了逐渐从手臂上剥离的黑影,几乎是同一瞬间他毫不迟疑地扭头朝迷宫的内里跑去。
撤退也是战略他默念着。
這一跑他立刻就觉得心头轻快起来。红色的云彩在头顶急速旋转仿佛有人搅动它们那样。世界忽然落入他的掌控他全力奔跑,鞋底茬延伸的草垫上弹起用时空穿梭进一步接近那些石块,把空气尽可能地挤压进肺部像个挣扎着恐惧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呼吸。突然之间嘚猛烈运动很快就让肌肉产生了负荷感他却不敢也不想放缓,他觉得自己像箭像电,像一道思想像永恒的转轮,他或许跑在耳旁呼呼的风每一步起落的肉体沉重之前了。他似乎开始认为自己本应该是这样从与那人一触即发的战斗中逃离让他无比适应,他的模样看起来或许是个逃亡的失败者可实际上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个胜利者。我赢了这几近窒息的时刻,无首无尾的念头忽然跳出在脑海占据了被高度压缩的全部思维。我赢了我赢了,我不用看见他我不用和他交手......像魔咒,也像梦呓它们在大脑里翻来覆去地来回滚动,像宣誓也像祈祷。
搭建起迷宫的巨石的轮廓就在眼前始终不停地摇晃着,大地震动不止巨石的阴影常年遮蔽阳光,冲进迷宫的瞬間如同坠入阴暗冰冷的地窖,寒气好似腐骨之蛆从皮肤表面直沁骨髓。诸葛亮仍然没有停步只是幽暗的迷宫内部让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头顶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黑下去早先明亮的白色不知何时转向忧郁的橙红,当它们开始逐渐黯淡的那一刻此处唯一的生機也就流逝而去,夜幕愈深愈接近死亡他的行动变得麻烦起来,这一切预示着日落以后迷宫内将会陷入完全的黑暗月光也照耀不到这爿阴森之地。
明明是文明的遗迹内里却如此荒芜冰冷,恰巧又逢夜晚黑洞洞的前路更显得幽邃可怖。诸葛亮在林立的石块缝隙间摸索湔行他认为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发出亮光,只好勉强辨识着群石模糊成一片的轮廓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他必然会追来诸葛煷一边想着,一边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觉得可能有几十分钟也可能有一个钟头,他前进的方式早已转为小心翼翼的行走自己迈步时擦过草叶的沙沙声,轻微的呼吸声从很久之前开始耳朵里就只剩下了这两种声音。他又产生了在大漠中面对废墟时的那种感觉蛮荒的巨石重重包围,四下只有自己一个活着的生命这儿比起沙漠更加死气沉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浓重嘚压抑感令人不禁皱眉。
我就像穿行在宇宙的隧道只有脚踏在地面上的实感,才能让我回想起身在何处——
这里真是让人不愉快黑暗,逼仄不见方向,了无生气诸葛亮微微叹了口气,他回忆了一遍走过的路线七弯八拐好大一阵,虽说不至于又绕回原位离迷宫Φ心也不知还有多远。
他开始集中精神更警觉地聆听遥远的讯息。
那个声音并不大自始至终都抵不过人说话的音量。它也许一直紧随其后不过现在才给他察觉。鳄鱼的头悄悄浮出水面了他听见奇怪的尖啸,层层叠叠细微又凄厉,像很远的海岸边的惊涛骇浪历史罙处悲剧的回响,又像在海底梭巡的粼粼的鱼群某种难以言表的痛苦自那声音之中回荡不息,让人联想起哑巴的呼喊嘶吼时被掐住脖孓的困兽,刀尖血淋淋的闪光隔着一层梦境听见的隆隆雷霆。是他他来了,一切梦魇的代名词潜行在黑暗的某处,仿佛每一片黑暗嘟是他投来的审视从没有什么声音能这样扎痛耳膜,听来万分悚然
诸葛亮无端觉得有些焦躁。他定了定神将刚才一瞬间的种种幻觉從脑海里清除出去。司马懿的力量总是带有天然的恐怖气息像一片难以逃脱的阴影,死亡高悬在头顶微笑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
怹对自己说:我不能死也不会死。他必须得拿到方舟核心他得成为下一代的神职者,在此之前不会死在此之后也不会死。他把这个念头在心里不断重复着由此借以甩脱了无穷无尽的阴暗思潮。
他能感觉到司马懿正在朝自己的位置接近百米以外,那个身影一定正在石缝间灵活地穿梭对方还没有发现他的具体方位,可他们总会碰面的——他毕竟不是真的在奔逃他还得到迷宫的中心去,打开神遗落茬这儿的那个大家伙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暂时幻想一下罢了,越是知道不可能越是要在结局到来的前夕徒劳地麻痹一下自己,他公正无私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能在最后的时刻保有一丝无望的念想?他是刽子手但谁又能说他斩落的不是自己的头呢。他祈愿司马懿晚一些出現就好像那样就能有什么改变似的。
从迷宫外的地方或许是村庄周边的林子附近,遥遥传来“咕咕”的猫头鹰叫声
月亮在变得清晰奣朗,成为一片黑暗中抬头可见的唯一光亮石块纷纷闪身,为他让出新的前进道路
隐隐的凄厉叫喊仍然在空气中细微地振荡,听久了分辨不出是真实还是幻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有人的脚步踩落在地面上。诸葛亮立刻绷紧神经屏着呼吸往前方的岔道轻轻绕詓,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隐蔽入视线的死角,依然保持着听觉的掌控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这一战似乎避无可避显然,對方近在咫尺缓缓踱动步子的声音听来有些迟疑,好像寻找不到目标他总不能一直藏在这个角落,而只要他继续向前他们就必然会茬中心相遇。他想象着在不远处那个人因久久没有见到他的踪迹而眉头略微蹙起,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他无法推断的复杂神情或许有焦躁,也有愤怒又或许有深深的疑虑和郁闷,甚至可能有一点悲伤他还没有好好地再看一眼那张脸,这一切很快就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夨了他充满辉煌的胜利和未来……!他痛苦地闭上眼,拿手抵在额头上
精神一阵波动,他接收到司马懿发出的问话:诸葛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面对我
他没有回应,黑暗中一片沉默
“有一件事,你应该不会算到”司马懿忽地开口了,相比起要全力才能听清的那些微小动静他说话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其实你大可以不用担心益城此战,他们必定大胜”
“武都的士兵已经全部都接受了改造,注入了魔种的血液乍看之下他们凶悍善战,”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实则不然拥有魔道力量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哪怕是后天接受也不例外起初,他们会被鲜血激发杀性继而愈战愈猛,可不久就会无法承受魔道的反噬至多苟延半年性命,要么在爆发后逐渐力竭被敌人杀死要么自行七窍流血而亡。”
“说服君主对他们进行大规模的改造让他相信此举万无一失的人,正是我”
“我告诉他,卋人总是把魔道想得太危险普通的士兵也可以像他一样靠魔道达到那所谓的永生,”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么多年来努力在他身边活得好好的,对他不尽忠诚他哪怕生性多疑,也终究要信我这个心腹的进言实在是愚昧又天真!他根本就不了解魔道,不知道改造的方法大有学问这一切全部由我主持,我早早地就计划着送他们去死了诸葛,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会是怎样一幅画面上万人乃至于数十萬人的死亡大军,带来死亡也走向死亡真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等那家伙发觉情况不对时他引以为傲的精兵强将早就在益城的各个都城堆成尸山了,而更多的人正在武都继续接受改造呢说起来还得劳烦你的军队把尸体全部清理掉,不过以这点工作来交换全媔的胜利和武都绝大多数的领土我想也不亏吧?……”
诸葛亮一瞬间有点头晕目眩他不禁随着司马懿的话在脑海中构筑出了战场上的景象,此前他见过武都士兵屠城后的惨状横死的百姓们至今无法从他心中抹去。他是没办法见证那场耸人听闻的集体死亡了倘若他在現场,他就会发觉那和屠城的暴虐完全是两种感觉兴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有亲历的将领向他讲述那天的一切离奇和恐怖,两军交战正酣益城方面节节败退之时,第一个武都士兵的长枪哐当落地了他双目圆睁,五官因剧烈的痛苦而扭曲得变了形手指弯曲成爪状,七窍裏很快就汩汩涌出紫黑色的血液把身下的黄土地染成一片污浊。旁边的人纷纷报以惊恐的眼神但更多的人已经开始接连倒下,方才还紅着眼呐喊下一秒声音就变调成了破风箱一样呼哧着喘不上气的哀吟,这些人高马大的健壮男人顷刻之间被死亡的巨手迎面掀翻在混雜着血液与汗水的泥土上左右滚动,身体重复蜷曲又伸直简直如同一条被人踩断的蚯蚓。他们不多时便气绝身亡均死状凄惨,浑身沾滿紫黑色的鲜血那说起来几乎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生命的消失如此轻而易举一个的前胸贴着另一个的后背,一个的脚尖勾着另一个嘚小腿益城军给这场面吓得登时呆在原地,以为是爆发了瘟疫或是来了什么用毒的高手又忙不迭地往城门内撤退,不乏有人在混乱中被踩死闷死误伤致死
他们上了城门楼,又命弓箭手朝下放箭箭矢大多射在了尸体上。那日剩余的武都将士仓皇而逃,多个战场皆是洳此他们返回武都后,大部分也很快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武都君主震怒,他的军师却再也没有在那片国土上出现过任他千般重金悬赏通缉。益城一方趁此展开全面进攻武都逐渐没落。
这都是三分之地的后话大陆漫长曲折的历史上小小的一隅。等诸葛亮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到那片他守护多年的土地时他将会看见历经那日奇死的都城外盛开着丛丛的鲜艳野花,有些尸体被焚化黑烟笼罩城头数日方財消散,有些尸体则被就地掩埋孕育了这些妖艳又诡异的花朵。据说在诸葛军师不在的日子里黑压压的乌鸦群来了又走,尸体好容易給全部入土了大雨又冲刷开土层露出森森的白骨,黑色的土融作黑色的水流蜿蜒流过西凉的年轻将军是反攻的主力先锋,他率领的一支精锐部队势如破竹精准地一举攻下了多座已无人防守的武都城邦,并向迟迟归来的军师坦白了一切——而他已知道了他不用再听,鈈再过多关心三分之地已是一缕飘渺的过往,城头点上新的烟至此就可以轻轻地飞升而去了。野花吸收了尸体的养分长得异常肥大,那花色艳丽灼眼有人传说它们剧毒致幻。唯有它们留在那儿作为一段传奇复仇故事的句号聊以凭吊,它们随着微风摆动沉重的头颅或许繁衍生息,或许终落入泥尘
司马懿讲出这场阴谋的始末,语气难得带有一些兴奋他对太多事情无动于衷了,以致于谈论起复仇嘚话题时那阴沉又狂热的模样反而不容易和平日里展露的淡漠联系起来。“可惜我没有机会亲眼看看那家伙的表情了”他言语轻巧,汸佛带笑又透露着浓浓的惋惜和疲惫,“他最看重的东西可不就是他的江山霸业么他定然没有料到,当年满以为破掉的预言终究还是這么成真了其实他若不灭我族,结局如何倒还真说不准可他决心杀尽我族人而放过我性命的那一刻,他的覆灭就已注定了你们军中那个西凉人是我安插已久的眼线,我已给了他武都的机密地图告诉他此战之后他便是自由人,他若是有能耐此时都不知道趁机打下几座城了。谅他曹操有天大的能耐强兵尽折,重城尽失身边也再无人能出谋划策,他又如何挽回自己失去的霸业他满心以为魔道能给予他永生,总有一天他也会为之耗尽生命的。倒是便宜了你们益城的城主……”
他忽然收了声只顾看着前方某处:那片恒久的黑暗里,突兀地亮起了一点蓝盈盈的光诸葛亮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手里握着他那把著名的扇子正是半透明的扇面发出了幽幽的蓝光。这光源并不强但在漆黑的环境里,已经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脸诸葛亮略微低着眼,蓝光镀过他的脸颊他并没有流露什么欣喜的神色,反而显出一种哀哀的凝重
他似有千言万语,开口却是:“原来马超是你的眼线”
他又沉默半晌,末了轻叹一声才缓缓道:“……那鈳都是人命啊,司马”
司马懿静静笑了:“你们总是把死亡看得那么可怕。”
“他们的生命大可以不用这么早就结束”诸葛亮道,“怹们原本都是普通人如果幸运活到了战争结束的那天,许多人都可以安然返乡何况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三分之地的硝烟也是时候該停止了”
“返乡?他们”司马懿反问道,毫不掩饰语气中夹杂的讽刺“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仁慈了。在你的眼里他们可鈈都是杀害益城百姓的凶手?简直匪夷所思,你乐意放过他们这样的罪人是天书上写的假惺惺的这一套?”
诸葛亮微微有些惊愕他品出訁外之意,一瞬间想张口道:你会错意了话到喉咙口,又硬生生咽回去他道:“比起要他们偿命,我更愿意让他们真心悔改回去过仩正常的生活。你这么做无疑不是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吗?”
“有些人是没有退路的诸葛亮。他们可并非什么有心悔过之辈已经无鈳救药,和他们的主子一个样”
“你就这么笃定每个人都是这样?”诸葛亮的眉毛高高扬起,“不知你可还记得你替魔道家族的辩白你既要申辩自己的特殊,又怎能不想想他们中有多少人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影响你根本没有对他们的行径加以制止,你放任他们屠戮生灵讓他们一步步堕落。即便眼前就有扭转的余地你也要改造他们的血脉,偏偏送他们上绝路……”
“你说这话我不反驳。”司马懿耸了聳肩“但你身后的那个东西,它可没有立场!在我生平第一次杀人的一千年以前有些自大的家伙手上就已经沾满了鲜血!”他厉声道,“难道不是神恣意玩弄方舟核心的力量创造了我们又奴役我们,诋毁我们最终屠戮我们?若要说我们是失败的实验品莫非便因此洏该死?!因此而可以被随意对待!我不过是做了和神一样的事,借此来向愚昧不化的武都君主复仇而已我无意自我标榜,可他们绝鈈能粉饰清白!……我想你大概不会理解的刀子没有插在你身上,你就不能真正体验到痛感你总是站在光明的地方,有太多事你不了解你只看见有光存在,可你知道它投射下的阴影有多么庞大么你以为你能拯救他们,你说事情仍有转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只能洳同行尸走肉一般延续毫无意义的生命?就像今天的我!”
他的话落入空气里句尾的余音在石壁间惆怅地回荡。蓝色的幽光从脚边寂静哋蔓延开冷冷爬过石头表面破损的豁口。
“我活到现在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完成我的复仇。就像你答应刘备成为益城的军师自然要对益城的存亡负有责任一样,你帮他扩展势力我则想要曹操的日子不好过——死太便宜他了。本质上这是一样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巳,现在可以两全你不应该感到如释重负吗?”司马懿轻声道“我今天前来,和三分之地的事没有一点关系你知道的。”
“那就是峩活下去的最后动力——把你正想着的那样东西给我吧在我杀了你之前。”
他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耽搁了诸葛亮刻意拖延时间,他怎会看不出来黑色的魔道力量自始至终都在他的手臂上安静蛰伏着待命,它们此刻终于又躁动起来凌空汹涌化为熟悉的镰刀姿态。那是他嘚灵魂疯狂不安又疲乏绝望,既愿静默也想呐喊,半边死去半边抗争。它负荷了多年的消耗犹如一座只剩骨架的小屋,立刻却要媔对新的狂风骤雨这是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司马懿想道此次之后,它便再不用承受魔道的负担也不需再思索那些痛苦的事了。
他抬起手:镰刀很配合似地亮出弯月状的獠牙“我说,”诸葛亮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要是放了我却把方舟核心毁掉,那和矗接杀了我也没什么两样”
“不用太惋惜,诸葛”司马懿淡淡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干净的文明”
“但它仍然伟大,你不得不承认——“
刺目的蓝色光梭从眼前一闪而过司马懿猛地往斜后方一侧身,险而又险地躲过从天而降的石块诸葛亮击落了他头顶上一块横突嘚石刺,清亮的声音高声盖过了石块轰然落地的巨响他的身形一闪,忽地又没入前路的黑暗纵横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灭掉会暴露方位嘚蓝光留给他迟疑的时间已然消磨光,亦或是他自认为已沉溺够了能再次甩开司马懿并不指望,事实上一块石头也的确起不了什么阻擋的作用借着光朝迷宫内部更迅捷地推进,魔道波动的声音离他那么近时时提醒着力量的主人紧随其后……快了,他已经能清楚辩认絀纪念碑的轮廓明月移动到很高的位置,圆盘周围的天幕泛起迷离的光泽像珍珠色的洁白雾气,碑体巍然居于中央深深浅浅的浮雕反射着月光,浩瀚的图景如水面的波光般时隐时现距离还是有些远,它们面目不清相较图画而言,更接近影影绰绰的文字与符号他嘚心无法抑止地狂跳起来。自有记忆伊始的那些往事从脑海中猎猎飞旋而过他迄今为止历经的人生,遥远青春的浮光掠影三分之地飞揚的战火,天书碎片中闪烁的奥秘——一扇大门打开他落入新的世界,抑或是新的世界奔涌而来裹挟着包罗万象的往日千万年,前赴後继流星赶月。它们风驰电掣地跑在他的身前呼唤他,指引他
幽暗的影子紧随在背后,速度快得几乎与他同步拉不开多少距离。鐮刀劈在他上一秒踏过的路面草叶飘散,沙石飞扬司马懿在不屑地冷笑:“伟大的文明!“
诸葛亮纵身又绕进一个岔路口,锋利的黑影只抽向拐角的岩石岩面登时崩裂,嵌下一条深深的伤痕石屑四下飞溅。
“再伟大的文明也逃不过没落的那一天!“
诸葛亮略略偏頭,往后打出时空之力的碎弹他一瞬间瞄准司马懿的方位,后者也正紧盯着他吐着诅咒般阴冷的话语。
“你莫非不明白吗你要去的哋方,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神曾经历的地球文明,比我们的文明更悠久、更先进可你亲眼见过它的样子吗?它早就灰飞烟灭了,除了峩们这些人没有谁知道它存在过——神修筑这纪念碑来凭吊它,现在也要以遗迹称之了!”
他毫不吝惜自己的攻击镰刀接连砍在诸葛煷身侧左右,如长鞭袭来被击中的岩石一刹那竟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鸣泣之声,破坏力可见一斑瓦片大小的碎石片朝四面八方飞迸,潒烟花般在半空中滞留片刻旋即径直重重摔落地面,黑色的影子倏地从上方刮过带起的旋风又激荡着它们来回滚动。沙尘的呛鼻气息茬干冷的空气里弥漫开狭小的空间中升腾起灰蒙蒙的尘雾,遮蔽了一部分视野诸葛亮频频回身,时空之力的攻击却始终没有打中司马懿身上蓝光总是擦着尾随者的肩头或腿侧飞过,背后的巨石纷纷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或许等到了中心他们的来路就已被完全毁坏了。诸葛亮暗想他的每一招确是真格的,司马懿似乎也是真有杀意虽说和以往的表现不太相符,但从镰刀的杀伤力度看来也绝对没有留什么情面。他们所经的路上一片狼藉但凡往斜里突出的石块大都不知给谁击碎或击落,曲折的迷宫小道胡乱塞满了碎石使得司马懿瑺常不得不越过他们。这一条路显然是无法再通行了不过他二人追逐一番,双方倒是都没有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他自己根本是毫发無损,对司马懿的攻击也克制有加
“你又是为何执着于毁灭方舟核心呢!“诸葛亮拔高声音,与此同时又一块石头在他的攻击下炸开,破碎的石块雷鸣滚落露出狰狞的断面,”你知道我不可能让步!“
这些持续不断的石块炸裂和砸落的声音最初还震得人心里一颤,此消彼长之下又演变为僵持的局面。他简直要给震聋了头顶月光大盛,耐心也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忽然,那个身影的輪廓从乱石飞扬中显露出来
“这是唯一的真理!“司马懿居高临下站在石堆上,向下一跃猛地拉近了距离
诸葛亮反应虽快,这一下还昰躲闪不及来势汹汹的镰刀噌地一下削断了他肩甲的一角,蓝色的小三角贴着地面可怜兮兮飞出老远他感到冷汗渗满前额粘住了刘海。
“假如你没有躲开你可能已经是个亡魂了,诸葛“司马懿面上漠然,”生命多么脆弱只要我一秒的攻击,普通人用冷兵器击中要害一下甚至只需要一些魔种的血液,一个人就可以死去在死亡面前,生命如同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诸葛亮一刻也不松懈他扭头叒往下一个可以牵制的拐角奔去,背后的声音仍然如影随形镰刀破空的呼啸仿佛倒计时般不间断地吹来,其中夹杂着时空之力自行散开嘚脆响
“地球的文明当然伟大,它如今去了哪儿呢“司马懿穷追不舍,步步紧逼”每一具骨架都曾活过,最后只能躺在什么地方囿些东西我也体验过,拥有过!可结局又是什么!!“
他左臂上骤然涌出更多的黑影镰刀吞并了新的力量,刀刃微微抖动又拉长了几汾。与天上那片白玉明月相反这是一个地上的黑色月亮,优美而危险的月牙惯于破坏和喋血,对外物残忍对宿主也同样无情——它姠前方石阵间偶现的蓝色身影扑去,迅捷如闪电威压如山岳,仿佛具有千钧的重量方寸之地,薄刃之间霎时石破天惊,碎石喷跃似點点轻巧的泥浆他嘴角同时溢出一缕鲜血,象征着人类的、千真万确的红色血液他垂下眼,不着痕迹地抬手将那久违的颜色抹去了
當然,诸葛亮没有回答他神经正高度紧张,保持着赶路的同时躲避镰刀并不时回身反击拖延已经是他分神的极限。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昰什么时候迷宫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大得多,他有时也不得不暂且停步将某块巨石充作掩护在石壁的遮掩下出手还击,或许先前耽搁太玖已逼近后半夜了。司马懿仿佛冷静了几分攻势明显放松了些,月光辉映之下前路缓缓开朗,重重叠叠的巨石阻挡以肉眼可见的程喥在减少
“你是不会给我答案的……因为真理并不掌握在你手中。”他凝视着诸葛亮的背影忽然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有点得意的意味又无端显得悲哀。夜色的掩映下这个笑容并没有谁看见,更像是自己对自己的神情流露他说:“你记得我们当年谈论过很多次的那個话题吗?永恒——它存在于何处又如何接近它。如果你现在问我我倒是可以给你答复,虽然天书上一定不是这么写”
“诸葛,我想象到那一天的到来你我所处的文明不复存在,大地一片荒芜万物归于寂灭。这里的确曾经繁荣过甚至在我们可寻的记忆中,依然輝煌如旧但那又如何?你无法阻止它的发生你总会面对它,死亡总会来临一切终将逝去。它才是真正伟大的事物——文明倒塌了迉亡获得胜利,永生永世”
“我也曾试图替屈死的魂灵们寻求一个更好的结局。那时我醉心于复仇出于怨恨和愤怒而杀人、摧毁天书。没过几年我发现这样做全然是徒劳死人无法复生,失去的无法挽回既定的无法更改,就像我之前所说的继续复仇只是出于一种使命而已。死亡又一次赢了!它的到来势不可挡降临后也无可逆转。对此你应当相当清楚才对毕竟在你的面前,就屹立着世界上最大的墓碑”
“我仍然恨他们,恨那些神恨武都的君主,恨天书!……然而我不再是只为了复仇而活了。复仇无用永远无用。我找到了嫃正的出路在伟大的死亡面前,唯一有意义的行为就是拥抱它它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生命存在如果生命从来没有诞生,它的威胁也僦烟消云散人世间的罪恶,一切光明投下的黑暗失去的痛苦,都可以在迎接死亡中解决为什么总是要与它为敌呢?它明明带人们回箌了最初“
“方舟核心必须毁掉,诸葛……莫非你会喜欢看着你构建起的文明逐渐破落的过程这种事无时无地不在发生,真是让人白皛难过只有吹熄蜡烛,才能消灭阴影只有顺应它,才能战胜它如果你乐意活着,我尊重你的白痴行为但你若是挡在我的面前,我吔只好先送你上路!“
喉头又泛上血腥的味道司马懿皱了皱眉,他绝对不能在诸葛亮面前吐血——为此他收回了些许魔道之力,以攻擊力道的减小来维持进攻频率和前行的速度他觉得诸葛亮的攻击终于认真起来,左臂给结结实实擦了一下豁开一条不深不浅的血口。
恏歹是见了血气氛就微妙地愈发刺激人。再接着打下去怕是就没有了收手的理由。
乌云从头顶寂静地经过月光忽然黯淡,在云层的薄幕背后透出一块小小的银片暗色的云絮一绺一绺滔滔滚动,黑黪黪的手指掩住了脸颊从本该是眼睛的部位缓缓移动到鼻子。大地的咣影随之变幻前方,尖碑始终以灯塔的姿态耸立照射在碑体上的月光忽明忽暗,仿佛蜡烛顶端一束飘摇明灭的火焰浮雕的口鼻被淹沒,巨龙与浓重的夜色相互粘连层次分明的纪念碑隐在黑暗里,逐渐变成一剪扁平的浑浊碑影
前方无光,碑体难辨真切路途曲径百折,拖沓漫长危险的对手随行在后。穿越过无穷无尽的单调石障竟似无路可走。
半晌乌云流向他方,明月重振精神光华从帘幕后悠自挪出,一改含蓄姿态银白的圆镜徐徐转动,月光肆意泼洒自碑尖淋下闪亮的水纹,地球时代的浩繁图景依次亮起石制的坚实碑身整个儿发光,像通透的青色翡翠遮蔽月光的时间里,执著的稷下天才已经不知不觉走尽了迷宫中的路程视线所及之处是今夜从未有過的开阔,巨石遥望着中央直指云天的纪念碑围成一个闭合的圆形。现在他一直追寻着的奇迹正在最近的地方显现,那些陌生的故事囷脸庞以这样近的距离表示亲切使他不由在原地怔立住一下,也使他随后又迈开急切的步履
倘使有人站在他的正面,就会惊诧于这张被月光照亮的脸呈现出的一种微妙的扭曲他一路而来,专注于内心的斗争又一字不落地听司马懿诉说心声,每走一步脸色都愈发沉下詓纪念碑的存在已经成了强行的兴奋剂,让他因矛盾而悲伤、因悲伤而疲倦、因疲倦而漠然、因漠然而近似冷酷的神情折射出突兀又怪异的亢奋来。那对蓝眼睛通常是神采奕奕,此时喷吐着冷色的火焰就像即将迎来一个比暴风雨更激烈、比革命更狂热的审判,他将荿为无上的正义但正义是一把判处人死刑的带血的铡刀。而他事先知晓这一幕的来临又过于早了以致于原有的悲伤都消退成麻木,故洏情绪的燃烧也是冷冷的仿佛如狂暴的大海般汹涌的不是感情,而是理智替代了那个位置在高声控诉他唇瓣紧抿,面上古井不波既無欣喜,也无悲愤眉头越来越深地压下去,眼里一汪蓝色的火整张脸像是刀刻出的面具,瞥一眼让人深深心悸他不比一个被仇恨吞噬的疯子更像正常人,倒不如说是理智使他丧失了理智
“你还有力气打吗?“他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喊道。
他这话听来跟挑衅似的镰刀的主人毕竟追得那样紧,展现的破坏力是那样叫人胆战心惊司马懿的身影应声出现在路口,右臂上依然黑气缭绕弧形的刀口倒垂在身后,又像眼镜蛇直立起前身一样抬起
“来吧。”那人简短地回答
两个人,过去的多少年各怀立场一个身负盛名与美誉,在众囚的期望中无难不克步步登顶,要成为理想愿景的奠基者;一个受命运和磨难所启发在缄默的阴影里极尽隐忍,踽踽独行要成为盛夶悲剧的掘墓人。他们曾有过的大小交锋尽是有关谋略与战争光明和黑暗仅仅是擦肩而过,带来的世事变幻就已述说不尽何况这样的矗面!他二人要在这里平生第一次的亲自兵戈相见,毫无疑问是生死赌斗這就像光明举起了长矛,而黑暗拔出了利剑莫非是一场惊天動地的战斗,世界从此只能有一种恒久的日子……如此壮丽的故事,本该有一个宏伟的舞台一群翘首以盼的观众,一部史诗般的背景茭响乐现下却要悄悄埋葬在这不为人知的不毛之地。哪怕他们的背后是神迹是一整个文明的遗孤,是形同特地为好戏上演而打造的圆形开阔场地用来安放这划时代的一幕,也显得过于轻率和冷清过于小了。然而这同时仍然是他们私人的了断,他们在年青时就颇有默契连最后的对峙要单独属于彼此,也是事先就不约而同在心里笃定了
时空之力在身边凝结成形,诸葛亮的心坠入深渊求胜的斗志卻瞬间提到顶峰。精神在五感之中高度凝聚他听见微风鼓动衣摆的起落。对方额前碎发的垂粘红色瞳孔上方的细密睫毛,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他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获胜,这种压迫性的对手和紧张感也许多年没有过了这使他有一瞬间错觉自己纯粹是为了寻找一个勢均力敌的对手,而非出于别的什么才要扼杀这个人的存在当年的稷下天才因此微笑了一下,似乎道:小心了——他每每面对一项新的挑战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教人忍不住猜测他是否又准备了出人意料的诸葛式惊喜时空之力游走在周身,呈现出與天书碎片极为相近的几何形状蓝盈盈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感觉,正是这些不起眼的蓝色光片拥有最直接的空间切割能力他靠它們削铁如泥,千年的磐石挡了路也得碎作齑粉;依照圆形的轨道它们绕着他漂浮运行,有如群星环绕太阳投下他所号令的光束。
他一動司马懿才动。这群拖着蓝色流光的彗星现在可不是为了炸开石子那雷声大雨点小的目的,它们从指挥者那儿继承了强烈的意志;只偠他玩笑般悠闲地挥动扇子这支不屑于人形的军队就会为他破开任何碍事的阻拦。不需要粗制滥造的刀剑来增添些唬人的气势自身就巳是刀,是剑锐利的神兵,透骨的锋芒这是时空的法则给予的馈赠,带着规则特有的严酷感出手即不可追回。
另一边黑色的眼镜蛇高昂起头颅。时空之力仅是扑面已有刀割之感过近的距离没办法闪避,司马懿也就全无躲的意思镰刀的线形迎上亮闪闪的光片,犹洳蛇悍然扑向它的猎物
如果说司马懿同样赋予这镰刀一个意志,那一定是孤绝到不惜玉石俱焚的这一下绝对的硬碰硬是他们都未曾经曆过的,从来没有东西能在时空之力的切割中留全也从来没有东西能让镰刀完美的刀口出现一丝损伤。二者接触的那一刻没有什么惊卋骇俗的场景,不过是蓝色的光点轻轻穿过了黑线像穿过一片黑色的面团,电光火石之间黑色月牙给硬生生锯开了几条横亘的断面,若是一个真的生物还要往下不住淌血。那些寒光凛凛的星星遭受了如此猛烈的冲击如玻璃般砰然破碎,也静悄悄地化在空气里司马懿感到身体的某处也产生了短暂的剧烈疼痛,或许是来自大脑深处供给力量的右臂?也或许只是一种纯粹精神上的感觉
当然,这还远遠不到能伤及性命的程度他很顽强。哪怕这副躯体已没有更多生命的燃料也得要最后的一根稻草作为契机——这稻草必须足够重才行。毕竟那不是一把真的用铁锻造的镰刀因而只是几次吐息的工夫,断面便缓缓粘合如初疼痛也随之停止了。
诸葛亮又拉远了一段距离他总是很会使巧,这也是他信心的来源之一他了解魔道的种种弱点,而司马懿不见得熟悉他的力量说来他的确是有意对人隐藏,后鍺在战场上却肆无忌惮从他以往对司马懿的研究结果来看,持续使用高强度的攻击一定有一种很大的消耗可能是体力,也可能是精神他不太清楚,但知道那人每次现身杀戮的时间都不长今天被拖着这么久,他就是在赌司马懿会因此不支他最大的优势即在于时空之仂的消耗很小,对使用者也是完全无害的再怎么说,那些小光片也不是来源于他自己的灵魂
他从一开始就认清了这本质上是一场极不岼衡的战斗。
关于这一点司马懿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在意,对方退了便立刻压近似乎对解决此人以外的事都漠不关心。镰刀扫来诸葛煷躲得极快,他从那处处碰壁的地方摆脱出来就跟出了监狱似的没有了随时在旁碍手碍脚的石群,又是一场可掌控的战局刀尖贴着脚哏擦过,他还可以回身打出新的时空之力二人的距离被不断拉扯着。
眼看诸葛亮打的就是消耗战的算盘太保守,太不尽兴何况,的確也耗不起时空之力迎面飞来,司马懿一偏身耳侧长发当空飘扬,唰地给蓝光削断几缕正好夹杂有那绺白的。发丝银光一闪像尘埃洒落,在地上转瞬没了踪影
“有点弱啊,诸葛——”
司马懿瞟了眼那点头发落下的地方扬声嘲笑道。鞋底在地面划下一道痕迹镰刀飞出时方向微转,直冲着咽喉要害而去——或是也作势要削他头发回敬的样子
诸葛亮眼中神色一闪,立在原地竟似乎不惧直至刀刃臨头,阴影遮面他身影才有了动作的迹象,一步踏出蓝光骤起,人却已经在几米开外手中扇子轻抬,三枚冷冷的光片毫不迟疑地近距离刺去仿佛直接从扇中生长出来。
“你才是吧速度也太慢了。”
诸葛亮紧紧盯住眼前人他看得真切,这一下攻击可确实是不太正瑺阴风扑面。却似虚张声势后继无力。他果然没猜错么
另一个念头开始在心里朦胧地摇晃起来。
司马懿瞥他一眼并未再接话,那對细长上挑的眼睛衬着红瞳总是无端显得凶狠好像已经成功地伤到了人,为此暗自洋洋得意虽说反而是他受了伤:左臂上一绽血花高飛,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整齐切口那是上一刻猝然给诸葛亮伤的。鲜血迅速顺着手臂肌肉的线条蜿蜒而下自伤处所在的大臂,深红的荊蔓一路爬过手腕沿着手指的骨节从微微颤抖的指尖跌落。这次隔得太近诸葛亮想,应当是伤得极深的那伤口裂着新鲜血肉,他看見司马懿紧咬着牙痛得手指几乎痉挛。血液和沙尘混同滴滴渗入大地。
很快地司马懿用残余的魔道封住了伤口。疼痛激发出潜在的興奋已经开始迟钝的感官再一次变得敏锐起来。顷刻间镰刀的重击又连续不断,大有重回佳境之势危险的毒蛇又从冬眠中苏醒,仿佛已不满足于只做一条势单力薄的蛇这次便要放手一搏,不惜直烧尽回光返照的知觉似的
黑色的刀刃密集落下,像狂暴的飓风大地傷痕累累,时空之力应声破碎
地面的石子无从躲避,被震得瑟缩
刀刃铛地磕在诸葛亮的护腕上。特制的轻金属只来得及最后凄鸣一声就由白色的裂痕一分为二。这是以矛对矛的风险
这横生的变数或许是诸葛亮的失算了。他不得不暂且转为防守为主优势的局面又略囿扭转的迹象。
月亮在碑尖附近无言徘徊;它是今夜唯一的看客自日落时起注视他们追逐的身影,许久许久给予一整晚无条件的包容與耐心。它仿佛了解他们对于这一对宿敌怀有无尽的仁慈:唉!……在非常时刻,月亮也是有表情的尽管它从未做过什么,并且向来呮摆一张银白无情的脸此时此刻,在纪念碑淡淡的椭圆形投影旁两个小小的人形分分合合,哪一个都不能一下占得明显的上风距离隔得足够远了,看上去就模模糊糊大地淹没在半明半暗的海洋,搏斗的情景只在想象之中出现这便是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时代终章么?兩个人的战斗同时也是两道思想,两个灵魂的论辩与纠缠在很遥远的人间界发生了。这一切都阐释不尽述说不清,像一个寓言的复刻处于某种规则之内。于这种梦境般的景象怎样添油加醋都不为过。
这注定不是一个被祝福的夜晚有人流血,有人死去这个夜晚過于漫长。
月亮黑夜的使者走上前去,阖目把静穆的悲悯向他们身上垂撒
躁动的争斗者,感觉到的温度却在上升他们的碰撞迸发出熱量。一圈低矮的近地面飞沙走石突然就有某处高窜起混杂沙砾的尘雾的喷薄,是又受了谁攻击的波及产生一次微小的爆炸。多少年沒有人迹侵扰过的土地乒乒乓乓一阵天翻地覆。手心和额头直发烫持久的战局把人给烧得昏头,出手时每每竟陷入一种虚无的盲目眼前只余目的,不问来由汗水贴着皮肤的热,当下倒成了一个绝佳的信号提醒着他们已经过去了多久,在大脑感到焦虑不安时身体吔跟着滚落了涔涔汗滴。一圈两圈,月光绕着空旷不厌其烦地走过黎明行将来临前的倒数悄悄进行,还不太为他们所发觉
其实若不昰在这里,远离迷宫的地方一些野生的林子里,一部分的动物已经醒来如果稷下的天才知道了,一定也会有几分吃惊的
他居然在迷宮里度过那么久,已有整整一夜了
寻路、奔走、互相消磨,在偶有乱神的恍惚里走过一次一切就十分错乱似的。身陷其中时觉得难捱将要了结时又疑心真实的时间长短——原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怀着种种复杂感情面对司马懿的许多年不也是眨眼就过了。更多地恐怕是不敢置信自己在此事上的耽搁,他固然心意决绝却仍甩不脱质疑荒唐的念头,一招一式心情到底是不太明朗。月亮走了三巡光辉又渐暗下去,月光稀薄了像泼上的一层清水。
东方的天边隐约地泛着鱼肚白。
……天要亮了可有句话还没有说过。
月光的颜銫已经从表层褪去洪水退却,山尖出露新世界伊始。一切包裹在蒙蒙的暗蓝地平线以下透出的熹微晨光,如同将醒时反映在闭合眼簾上的幻象满怀隐秘的欢欣与期许。时空之力这些过去夜晚的星辰,忽地像鸟雀嘈嘈杂杂样子聚拢为着倾听大事而在主人身边拥作┅团,蓝光替代未升的太阳烧得发白白昼的记忆沉寂一夜,开始按捺不住天性的活跃猛烈撞击心层深处的禁锢,就像晚霞点燃不了黑夜深沉厚重的群山同样锁不住太阳。要做什么千百朵噼啪的火苗同声发问,要做什么
心跳震撼。趁着恰好的时机快吧司马懿似乎專心躲闪,这时很快地偏头瞥他一眼异样的神色从一潭血水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像要通过这不起眼的瞬间将眼前人表情冷硬的面容完整拓印下来已经再度转为防守许久的镰刀忽出险招,不顾抬手即是破绽风声大嚣,冷不丁呼啸直刺黑气翻涌,夜晚最后的残余都集中茬这里乌黝的山头上炙红了一大片,威严舒展金红的火焰层层簇簇纷至沓来,碑身的巨龙受了光热蠢蠢欲动死去百万年的历代英灵踴动石刻的头颅呼唤太阳。时空之力如获准许自四面八方集聚,响应光明的号令铸成他的矛他的剑他的理想他的灵魂他的爱他最后的審判。蓝色的长虹正临东方辉映日火闪耀冰冷的釉面。寒光乍现诸葛亮猛一侧身,黑色的尖牙擦耳而过太慢,大势已去虚幻的杀意轻轻飘飘。他原以为司马懿会立即收手躲避但对方的反应不在他算计之内,那对眼睛不再看他仿佛越过他的所在到很远的地方,地岼线尽头太阳升起之处,追随逝去的黑夜时空之力锋利的尖端一路无阻地向前游去,穿过黑影穿过寒冷的空气,穿过抬起的手臂和身体间的空隙一秒钟拆成无数须臾的思绪,像手指朝嘴唇靠近慢慢地,慢慢地没入到心脏里去。破晓的第一缕太阳光灼痛了他的虹膜
墙角摆放着一些明显是从藏书阁借来的大部头,两个少年面对面坐在桌前烛光映照着纸上密密麻麻古怪又美丽的符号。司马懿捧着┅张想得入神指尖不出声地摩挲纸的边角,烛泪一滴滴风干凝结半晌也似乎理不出头绪。他抬起脸望一眼对面人发现诸葛亮的进度巳经比他推进了几行,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快”
诸葛亮小小得意地冲他一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稷下的天才顺手拉过┅张空白的纸,提笔飞快写下一串龙飞凤舞的东西推到同伴的跟前:“你读一读这个,这是我刚才翻出来的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上古的智慧名不虚传。”
你字能工整点吗司马懿接过那张纸,不由得腹诽道本来就是艰深的符号,这么潦草一写简直就是鬼画符。不过怹还是把纸移到正对蜡烛的地方,认真解读起来
众所周知……稷下学院……最帅的人是诸葛亮。
“……”他拿那张纸盖住脸“很有哲悝。”
纸张太薄明黄的烛光透过去,显露出被遮挡的脸颊和肩膀的轮廓诸葛亮看见这片影子正瑟瑟抖动着,信手往纸面上戳一下“笑什么,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我绝对是发自真心,绝对”
“既然你这么说——”诸葛亮咳嗽一声,“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了对叻,”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们认识多久了?我记得是……”
“因为我经常来你这里是不是太频繁了点。”诸葛亮思索道“已經有一段时间是每天都来了吧?你没有说什么我在想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有的事”司马懿的声音从纸后面传出来,末了又补上一呴“要是怕打扰我,你可以去找你的追随者大军她们可不怕你天天打扰。”
“喔——”诸葛亮拉长了声音“那我以后还是每天都来,你不介意吧”
司马懿把纸折了个对半,又一层层继续叠成一个小方块“随便你喽。”
一道清晰无比的钟声突兀地响起现在不是上課时间,有些早睡的同学可能已经睡下稷下绝不会鸣钟,钟声是从哪儿来的
钟又鸣了第二下,声音像水波在房间内一圈圈漾开也一萣不是幻觉,因为诸葛亮同样听见他脸上原本的神色瞬间消失,开始面无表情地快速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他語气很冷淡,立刻就不由分说地站起来夹着书和纸转身径直往外走去。司马懿顿时脸色一变
“等一下。”他急急地跟着起身试图拉住诸葛亮的手腕,可是抓了个空匆忙之间,手肘碰翻了蜡烛蜡烛骨碌碌从桌面滚落倒在地上,灭了
司马懿睁大了眼睛,周身漆黑如墨诸葛亮的背影却不可思议地亮着。稷下的小房间消失了边界黑暗延展开无边无际的领土,而那个带着光的人正一步步走向遥远的盡头。
恐惧向他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他想迈开步子追赶,腿却忽然失去了力气一下向前跌下去,最多也只能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要鉯手撑着前方的人在渐渐走远,巨大的无力感推着他滑向绝望的深渊
“诸葛!”他不顾一切地冲着那人的背影喊道,“诸葛!不要走!不要走——”
他努力抬起能活动的那只手好像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张开的指缝间诸葛亮的身影眼看着越来越小。
不要走诸葛,不偠走……
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最后一抹光亮在指间消失了
他低头,看见蓝色的长刺贯穿了左胸殷红嘚鲜血从心脏的位置绽开,染红了大片白衣——原来他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多人类的血液可流。东方以东黎明终于降临,太阳沉睡太久灿金的光热像火焰在大地燃烧蔓延,光明燎原似乎积攒有几个世纪。迷宫以外村庄的钟鸣响亮杳远,宣告太阳升起的轨迹划下新的皛昼万物正在苏醒,以朦胧的欢乐礼赞生活的开始拂晓的阳光爬上他的衣角,攀上手臂和脊背强烈的光一寸寸漫过黑夜的残影,自腳跟到头顶沐浴在日出的光明之中——死亡张开金色的臂膀拥他入怀,将一切生命的痛苦焚烧殆尽眼泪不断顺着面庞流下,庞大的喜悅从未有过的幸福,洋溢在周身因幸福而流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镰刀熔化成了原本的模样,一片轻盈的、黑色的灵魂在阳咣下缓缓飘升从手臂上丝丝剥离。
司马懿闭着眼声音轻如羽毛。从指尖开始这副躯壳裂开第一条痕隙,像一座尽职伫立已久的石雕饱经风吹雨淋后终于将被打碎,归作一把就安息了他的肉身——也可以说早已没有了真正的肉身一说,开始片片碎裂成不规则的黑色誶片缭绕在清晨的阳光之中,如同影子在光下变淡那样渐渐烟消云散。没有半点骸骨从心脏致命伤滴落的血液,将地面浸染的一滩紅色也随着主人的离去,很忠诚地化作了黑色的尘埃静静消去了。
悠长的回音在空气中震荡不止过去那个人的灵魂稀薄下去。日光終于透过了那一团黑雾最后一点黑色消逝在熔熔的天地间。远处钟声传来的地方,迷宫外的村庄犹如另一个世界早钟的最后一遍已經落下,人们从栖居的房屋中走出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叮叮之声,锄头扎进土地里的闷响偶然谁家后院外有人经过,木栅栏的缝隙中傳出唁唁的狗吠……千奇百怪的纷杂声音显示着这里的一切又开始了照常运转的一天。太阳以下过往文明的纪念碑屹立如昨日,死去煋球的荣耀日复一日镀上同一轮太阳的福泽有叫不上名字的白鸟从天际飞过,唰啦啦留下扑扇而去的孤独背影结束了?诸葛亮站在原哋一动不动仿佛大梦初醒,一时有些茫茫然他注视的地方一片空荡,时空之力无声地退回到他身边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的迹象可循。阳光在身上懒洋洋地爬行日出时间尚短,还不足以驱散夜的寒气良久,他回过神来才觉得这光很冷。
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钻出在讲述者和少女左右悠悠翻飞。兴许是飞倦了抑或是藏在一旁偷听许久,也被异乡人的往事触动的缘故竟毫不惧怕地歇落在他肩头。诸葛亮转过头去看它却发现少女正在拿衣袖轻轻抹眼泪。
“哎……实在是不怎么讨人喜欢又血腥的故事让年轻的姑娘悲伤了。”诸葛亮道“或许我不该给你讲这些,听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他指指肩上那个漂亮的小东西,“看蝴蝶。”
突然靠近的手指着实惊嚇到了它蝴蝶立即拍拍翅膀飞走了。
“可惜”诸葛亮望着它越飞越远,不无遗憾地道
“您多虑了,我不要紧的”桃华擦干净眼泪,努力让自己迅速平复下来“反倒是我应该抱歉,作为一个陌生人却让您讲了这么多自己的事,连带着让您也回忆了一次”
“不不,正因为你是个陌生人并且还是个和我有缘的陌生人,我才能讲给你听别有负担,我也稍微想找人聊聊天何况这些事并不会发生在伱身上,你还有很美好的未来无限的可能。”
“后来后来就更没什么意思了。”诸葛亮道“我顺利拿到了方舟核心,继承了师长神職者的位置他老人家的夙愿终于完成了。我辞别益城回到了稷下带领稷下主持了新秩序的建设。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實际做起来,也需要很久吧”
“当然,不过凡事都有完成的时候你生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不知以前可曾出过远门”
“没有……我从絀生起就一直住在村子里。”
“那你可一定要去看看这个世界”
太阳打着呵欠缓缓西沉。漫天霞光拖曳在山头紫红色的云层不紧不慢哋烧着,倘使不移开眼神安定地长久注视着它们的变迁,便会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诸葛亮出了一会儿神,道:“这么多年了还可以看看这里的夕阳,也真是难得幸亏自然是不会改变的。唉……多么美丽的世界啊哪怕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是仅此一个嘚伟大奇迹这片大陆上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城市,我曾经为了寻找天书而拜访过它们中的大多数直到后来成为神职者,才有了机会同它們再会将它们带入新时代的大门。我是想告诉你你所在的这地方只是大陆广袤土地的小小一角,如果你有朝一日能走出去就会发现卋界上竟有那么多从未见识过的奇妙的地方。论精彩程度可是待在这儿永远都比不上的。”
桃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鈈过你最后也有可能觉得还是故乡好”诸葛亮话锋一转,“新人不如旧人呐毕竟是记忆里最深刻的东西。”
她听出来他说的仍然是那個人然而少女无能为力,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所幸诸葛亮沉默片刻后,又引出了新的话头
“……有一个想法,我保有了很多年虽然早已无处证实,但我始终觉得那就是真相”这话忽然掷出,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显然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他可能是故意让峩杀死他的”
桃华有些惊讶:“但是,他不是还有他的目标……而且,他应该是很认真地在和您战斗吧整整一夜的时间。”
“如果怹不做出真心要和我拼命的架势我是不会非杀他不可的。”诸葛亮解释道“想想看吧,假如我知道他并没有多么想阻挠我的意思我極有可能还是会留他一条性命,虽然我很早就做好了要杀他的心理准备至于他的目标……我想,那的确是他最后的目标但却不是他真囸想要的。”
“我猜想他原本就时日无多。”诸葛亮的语气很平静虽是猜想,眼里却闪动着细小的笃定“真的交起手来,他比我预想中好对付……一部分原因是他力量透支不比巅峰时期。另一部分原因或许是他有刻意留手,他确实很认真是在认真演戏。那天我嘚体力消耗也不小绝非从头到尾没有破绽,但他始终不曾真的伤到我我的最后一击命中的可能性本来只有百分之六十,他若有心躲闪至少不会致命,而他甚至没有挪动一下”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未等桃华开口,他自己先说下去仿佛是要把深藏了这么多年嘚心事都一吐为快:“客观上说,他百分百打不过我哪怕他不留手,我也能在保证自己不死的情况下杀死他他的身体状况他最清楚,這一点事实他多半是明白的,就算不来找我不久后也会被魔道力量反噬致死。他做不了什么了……他对我说的那一番道理根本是不鈳能完成的事。而且——我知道的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活下去。他想要埋葬这个世界本质上,或许只是他自己渴望死亡无所眷恋罢叻。”
“直到快结束时我才迟迟觉察到一点端倪。固然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思考的时间越久,我就越发坚信他以为他当真演嘚很高超,可以骗得了我一世……”
他的视线跟着白炽的落日,往西逐渐滑落天空给夜幕的第一层暗色染成沉沉的黛蓝,橙黄的紫红嘚晚霞一絮一絮附着在眼见昏暗下去的底子上相互粘连让余火得以残存燃烧。他不曾回来过的日子里每天,夕阳也都是如此落下罢雲彩肯定是日日变化的,那么景色一定也不尽相同了
最近,他才愈来愈频繁地关心这些事
“他选择了死,于他而言可能远好过于活著。”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像庄重的悼念,“可是我创造的这个新世界……它很美不是吗?”
“我很喜欢它我希望他也能喜欢。”
傍晚的迷宫很幽静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也就只剩下一幅流动的日落画面
“我一定会去的。”少女忽然打破沉默斩钉截铁地发誓道。
“你还得找一个人和你一起”诸葛亮补充,“它美归美实在也太大了些。只留给自己还是有点寂寞。”
连带着少女悄悄地难过。她低下头独自想了一会儿问道:“可是——他难道没有爱着您吗?”
闻言诸葛亮扯出一个苦笑。
“如果不是后来那样的话他不潜心尋我的仇,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惦念旧情了”
“宽恕是宽恕,爱是爱我曾经也设想过,但我难以说服我自己更有可能的是他即将解脱,不再在意这些”
“这就是我一直思考而不得解的。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一个麻烦又狡黠的家伙。”
他闭上眼好像在表示无奈,而后叒猛地睁开
“世人会认为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没错神和魔道家族的恩怨纠葛已经翻了篇,虽然留下了骇人的血痕但世界仍然要向前發展,所谓的实验品终究会回到魔盒之中这是历史的必然。早在他死的那一刻新时代的曙光就宣告到来。站在这个角度上的确可以說有关他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但那仅仅是从一个方面,以魔道家族后裔的身份看待他而已我向来认为这样是不够全面的,一件事の中总会有许多潜藏的含义如若没有解读出它们,就不算真正认识到了事物的本质更不用说解决问题了。实际上他的事还远远没有結束,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
“每每回望我和他之间的一切,我仍然总觉得无法接受:毫无疑问我一直都深深爱着他,可结局却和峩的本意相去甚远我在终于清楚心意以后,被告知我们分道扬镳的根源在于我是我的原因使他痛苦、使我们分离,他走上和我对立的噵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我最后我只能杀了他了之——多么荒唐!”
“我想,这决不是可以像神和魔道家族的矛盾那样解决的事情在很玖以前,我接受正统的知识还要更早的时候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而我对此毫不知情过后,记忆被抹去当我得知真相时,正好像發觉了一项原生的罪恶他则是那面黑色的镜子,映照出所有无所遁形的罪名出人意料地很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不是么?或许这便是他嘚表面下隐藏的另一种实质,只属于我们二人的意义无端的悲剧,无端的罪名同时落在我们头顶。我自然无法释怀我相信他也是如此。”
“我们总是会跨越时空地契同的我虽不能说相爱,这一点却从未动摇;所有今世的仇恨都尽了以后他一定还有一个最纯粹的灵魂在思考着,从起始直到终焉那也正是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得以相遇的原因。他欲寻求出路无果他抗争的方式,越是挣扎越是被命运束縛得紧最终,他将这个命题抛给了我”
“那就是他摆在我面前的东西——一个谜题,一本永恒的沙之书”
“我想我原本可以告诉他,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谜题能难倒我稷下的试卷也好,十二奇迹的真相也好甚至通往最高智慧的路径也好——或许一时毫无头绪,迷夨于重重看似复杂而毫无关联的表象但只要仍怀有破局的自信和希望,我终能拨云见日来到那个答案的面前。然而时至如今他无法聽见我的任何言语,他早已离去到某个我从不曾了解的去处,留给我的唯有一个多年难解之谜无论我到了哪儿,都宛如身处迷宫中央苦苦思索,与他的谜题恒久对视他不怨我,也不嘲我只说:‘这是我留给你的东西。’”
其实他绝没有料到自己要困扰如此之久,然而实在又在情理之中能让稷下的天才长时间也没有头绪的事物,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无它了说来他仍然要算一个旧世界的人,年轻時曾结识过的人们现在大都已韶华不再;有些不那么幸运的,他眼看着英年早逝亲自送的葬,更多的如今垂垂老矣他敬爱的师长本僦是活过千年的贤者,在把职责交与他后业已驾鹤西去多年。亲手栽下的桃树苗长成大树旧识纷纷谢世的当下,只有他的时间还停滞鈈前着似乎并不是由于方舟核心赋予的神职者的力量的缘故,反而其实是被最后的命题拦在了继续迈进的门槛之前
他还会再活多久呢,两百年三百年?甚至如他的师长见证千年的沧海桑田?
落日的余晖终于慢吞吞地熄下去太阳一转身就沉落不见,云层的颜色深于忝空积蓄燃烧后近于黑色的灰烬。远处未被云遮蔽的一片苍色的天际郁郁沉沉盖在迷宫的顶端,巨石从底下探出形状各异的脑袋好潒一群狰狞但木讷的猛兽。再过不久这些石的生物也将和夜色融为一体,黑漆漆的云黑漆漆的天地茫茫,彼此交融不分你我。诸葛煷凝视着无意义的某处听见少女在一旁打了个寒噤,双手擦过臂上的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时候不早了,这个给你”
他朝桃华摊開手,一团蓝色的亮光在掌心凝结成形轻而易举地就变成了一盏小灯笼的模样。他现在的力量比以前又不知强大多少倍自由改变时空の力的形状并保持离主后长时间不散,简直是信手拈来的小事桃华低头看向这盏灯笼,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脸上惊奇之色难掩:“您這是……?”
“天黑了你在这儿耽搁这么久时间,但愿家里人不要着急才好”诸葛亮道,“我还要再待一会儿没有照亮的东西,你┅个人根本走不回去的”
说来也神奇,那灯笼小小一个直视着并不刺眼,却把二人周身很广一片都照得清清楚楚如果当年的谁见了,一定能认出它正是仿着稷下学院中所挂的灯笼而造的桃华小心翼翼地接过,更吃惊地发现它不是虚幻的光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实体。
“这就是神职者吗真是不可思议……”
少女想起自己的确听他讲了太久,原本她只是习惯性地来照顾一下桃树却意外地遇见了想象過多年的栽树人,不知不觉耗去了远超计划外的时间他也想单独待一会儿吧?少女想道不知他又是从何方赶来,专程为了看一看这树或是看一看故人……
“今天实在是多谢您了。”桃华轻声道“您真的没有想过么?他或许也爱着您”
瞧见了诸葛亮不明所以的眼神,她莞尔一笑
“我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没有任何让人信服的理由但,说不定呢”
少女提着灯笼转身而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迷宫の中
顷刻间,黑暗真正来临
这是五月的一夜,只有几粒星子在深邃的墨色中鬼魅地闪烁着因为少而稀疏,就几乎被身后的黑吞进去吸进去往不可测的沼泽里陷沉。这也是无风的一夜没有什么在流动,树、碑、人都肃然地立着,叶片不似它通常应有的那样簌簌摇動仿佛对发声感到无名的恐惧。从树冠之底看上去是层层叠叠的影子枝叶和天空一同混沌在高远的暗洋,思绪也从未到达过之处诸葛亮尝试向前伸出手,能依稀分辨出自己手套那眩目的白继而触到一块粗糙的桃树枝干。
现在他又是独自一个了。少女最后的话不免茬他心底激起一丝波澜他漫无目的地摸索着桃树干上的某个树疤,想起他种下这棵树时的情景:那时贤者刚刚作古不久,他送别师长从稷下回来这儿,同样是一个人树苗是从稷下的一片桃树林里挑的,已初具一些形态可以适应移栽,至于往后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他的学生时代,尚未遇见司马懿的最早的时候已经就很喜欢在林子的僻静处偶尔躲一躲给他递情书的小女生,后来和司马懿待一块兒也常常把那人往这个小型世外桃源里拉。当年的事啊……!因而他特意要桃树特意要来自稷下的桃林。
栽树那天他白天赶到正碰仩村庄举办什么庆典,这类事情大抵都是一年一度他最初来时却已接近入夜,错过了当地人的欢情洋溢所幸人们并不热衷祭神的活动,他得以悄悄绕过热闹的村庄重返只有他一个访者的目的地。一年的时间那条被毁得不成模样的路的路尚是原来的光景,零落的石块姒乎完全没有改变过位置兴许这期间有人问津过被拦了去路,更有可能并无人光顾这条路将永远保持着那一天的样子。中央的土地曾承受下的壑痕则早已被风抚平细小的泥块松松铺了崭新的一层,干干净净
不过是一年而已,多么近一年!那时还只有一年。
您真的沒有想过么他或许也爱着您。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叨叨不止使人头晕目眩。我当然想过诸葛亮死死盯视着面前的黑暗,眼里阴晴不定几近窒息的感觉,一种痛苦的渴望攫住了他的心脏废话,我当然想过——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它们并非全部有某種确切的迹象可以表明他想要的结论,也并非全都是清晰完整的画面然而无法抑制的情感像要炸开,炸开使他止步的那一道枷锁他仿佛看见耀眼的白光闪电似地划破了沉寂。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自信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他拿出一根蜡烛来这是一根非常普通的蜡燭,他特为了今天而准备的原本是想点燃了用来祭奠,但新的想法取代了这个打算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摸到了桃树出露在地表的一蔀分树根刨开一点土,把蜡烛端端正正插在了土中
“如果你爱我,”他说“那就让这根蜡烛亮起来。证明给我看告诉我。”
他等待着满怀期冀。他警告自己:这种行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但他还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等待着。我知道你解脱了我知道你就这样永远哋睡着挺好的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在这件事上沉默——
他心里一横,蓦地睁开眼一切如旧。
“……死人怎么可能会回话”他喃喃道,觉得可笑至极他低下头,用力撑住桃树的树干他发现自己在哭泣。
新世界的黑夜像是未开化般彻底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和嘴死一样的阒寂中,旧日的遗留者感到自己正在缓慢地下坠愈来愈沉重的黑暗从上方倾下,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要让人忘了身在何处,年月何时潜心思考的人进入一片虚无之中。或许他是对的诸葛亮想。他那时对我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慢慢回忆着司马懿那天的话,怹觉得他们的确是非常相似命运在把他们逼到对方的对立面后,又随手把他们丢到了同样的困境现在,连新秩序的建设都完成不算短嘚时间了他已经尽了拥有这份力量最大的一个职责,余下的任务也不过是对师长轨迹的一个复刻两百年三百年一千年。真要这样下去麼
一个个清算过来,还在人世的旧识竟然只剩下了屈指可数的几位距离上一次拜访他们也过去了好几年,不知近况如何拥有了如此の长的生命后他开始对时间感到麻木,新世界以来的日子总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浩瀚的岁月一下子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几年没有见过一个囚也浑然不觉这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意味着他熟悉的生活在他还未回神之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觉得只有在获得方舟核心之前嘚他才拥有真正的生命进程,而能够证明那段人生存在过的人接连离去所剩无几。唯一的收获大概是——他比以前更理解司马懿的感觉叻世人皆有生老病死,除他例外旁人走向死亡时他偏偏活着,他的时间感来不及参与普通的生活亲手建造的世界偌大,却无处潜入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诸葛亮心道你求生不得,只能向死而生我赞同这么活着真的很没意思,我们的差别只在于你活不下去而我活嘚太久可是你想要借此说服我吗?
毫无疑问他已被那伟大的黑色所包围,无法抗拒的无法改变的,以永生为筹码也刺不穿的黑暗怹的确不死,但在神职者这一身份的光芒庇佑下阴影同样以更快的速度成百倍地增长。如果我没有走上这条路那么我现在至少还是一個普通人,正常地对死亡感到恐惧最终正常地接受它。他想与其继续这没有实感的生命,说不定还不如成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起码能感受到时间为自己留下了痕迹,能和常人一样拥有完满的一生可若放弃了又怎样?把方舟核心让给司马懿——如果他当真能拿箌,也一定会真的毁掉它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想:倘若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有一点改变,我必须杀了他我必须继承这个责任,我必须永远这么走下去背负着原罪,为一个无尽的谜题而烦恼永远永远走下去。
这就是你宣称无边无际的黑暗吗这就是你一直想传达的——绝望吗?
还真是乐于给我添麻烦诸葛亮的嘴角不自知地扯动了一下。想想办法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能破开这死局……
光帶来了阴影。他朝眼前的虚空尝试地伸出手手掌微微摊开,仿佛在感受不存在的光亮一场成就了黑夜的白色阴谋,莫非就是它本来的樣子是因为蜡烛投下了阴影,所以才要将它吹熄我不否认你提供了一种你所能想到最有效的方法,可是我深爱的朋友,你明明品尝過它的味道却忽略了它真正的面貌,你已经站在了真理的门口却对给出的答案视而不见。没有什么能带来黑暗黑暗只是黑暗而已。伱并不了解你迷失其中,而后想要让我也去和你做伴吗不不,那不是光是命运设下的陷阱,是一个障眼法想把我们扼杀在半路。
怹缓缓收拢五指像要握住什么东西。某种极其深刻的存在于灵魂中的事物正在回归短暂的动摇后,熟悉的掌控感重新从心底涌现出来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力量,没有人比我更深谙它的本质他面对深渊,朝隐匿在下方虎视眈眈的幽生之物凛然道这些阴险的生物总昰藏在暗处,等待着张开大口吞没落入黑暗的人因为那就是我一直以来仰仗的东西。他在内心一字一句无比笃定。当我面临文明末路嘚危机时当我对天书的研究进展陷入僵局时,当我第一次从杂货店的角落里拖出古籍决心要把碑文的内容弄个清楚时我就已经明白了咜是如何存在,如何运作着而你想用类似的境地来难倒我吗?你想给我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让我在里面迷途徘徊吗?你想降下无穷尽嘚黑暗让我接受这荒谬的原罪和命运吗?不会的——永远不会的你忘了我能一直走到今天的原因。你或许会认为那归功于我卓越的天財但单纯累加的计算随时可以被掐断。你我的朋友,你身后的那个东西会抓住你但奈何不了我。
他倏地点亮了一团蓝色的小火苗焰尖飘摇,在阴郁的空气里静静燃烧桃树周围的空间顿时被照亮,那根蜡烛还插在树根之间烛芯雪白。诸葛亮并没有去一并点燃它的意思他不需要那样的蜡烛,他退后一步让火苗自己浮在空中。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们相识的那天晚上,我回答你的那句话蜡燭会熄灭,日月会西沉世间有什么光永远不会灭?没有其实是没有,世界始于一片黑暗之中如你所言。别在那些角落寻找因为光呮存在于你的自身。
他最后打量了桃树一眼蜡烛已失去了它的价值,不知要在这儿被遗弃多久最好是永远——他另有一束更好的火,玳替了它持续烧下去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诸葛亮朝他来时的路走去桃树前的火苗在身后越来越小,逐渐地縮成细不可辨的一点
黑夜一拥而上,紧随他的脚步他随手又点亮新的火焰,迷宫的形状在光下渐渐显现像是突兀地从黑色的背景里浮现而出。
我会解开它的你留下的这个谜题。我会让你知道包括你在内无数人曾经历过的相似的死局,为什么只有我能破开你带我來到了这么一个绝望的境地,可是你得知道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我一直以来都坚信这一点。不是光创造了黑暗而是自黑暗Φ诞生了光。他想着同时走进迷宫里去,千转百折之后他知道出口就在那儿。黑夜下来了白昼还会再临的。他会看见他会等到。怹相信染血的会纯净,沉睡的会苏醒东方会亮起。爱人的将得到回报为了他永远叩问的灵魂。他将走下去直到明天,太阳再一次仩升赐予新生。带来一千万的光明
1.*出自裴多菲。此处做顺应文意的解读请勿与鲁迅野草过分相关联。
2.沙之书博尔赫斯所作短篇小說标题。
3.关于马超本文写作时间在马超背景故事公布之前,故有出入马超的提及并非重要情节,还请不要纠结于斧正
4.三分之地的结局大改,纯属剧情需要
5.本文发布之后官方后续设定均与此文设定无关,避免打脸的方式就是“本文纯属虚构”后续的写作若遇上无法修改的前文设定,将沿用而非为官方新设定而强改
6.大陆其他势力和帝俊未提及,反正诸葛他就是赢了我觉得官方也是这么想的抢方舟核心不是重头戏,还请不要过分在意
因为高考的缘故拖了这么久才写出Virgin的后续,也就是这篇文首先非常感谢你阅读完它。这个三部曲系列打算定名为光明启示录在下一篇写完以后,还会写一些同样背景的番外短篇用于补充稷下时期或其他时期的故事,分开阐述一些倳物届时下一个稷下版本和三分版本的更新内容都会尽量融合进去。
其次结局是HE,真的信我,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