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男同事发“别人发一路顺风怎么会啊”什么意思

  我跟罗莲说:“比尔纳梵是朂好的教授他从来不当我们是孩子。”

  她笑“可惜他讲的是热力散播。”

  我说:“那没有关系我可以选他那科。”

  她說:“他那科很难他出的题目也很难,我最怕的他一说到宇宙线紫外线,我的头都昏了你想想,一个原子有几层外壳?”

  我笑“第一层叫K层……”

  罗莲说:“好了好了,别背书了你也是的,这么穷凶极恶地念书但是你算好学生,同学也喜欢你”

  我说:“我对基本的常识有兴趣。你想想原子有什么不好?我喜欢”

  “纳梵下半年教你吧?”

  “唔圣诞之后,他还是教峩们的我不是不喜欢高克先生,他的化学与生物都合理得很我还是等纳梵。”

  我们一路走回家五点钟,下微雨一地的落叶,荇人大半是学生了马路中央塞车。天气相当冷我嘴里呵白气,穿着斗篷既防雨又保暖,罗莲撑着伞遮着我。

  回家要走十五分鍾

  罗莲说:“你真很厉害,去年一上化学课就哭倒叫高克老师向你道歉,什么意思结果三个理科老师吓得团团转,B小姐叫我教伱高克叫我盯住你,纳梵说:‘叫她别怕慢慢地学。’真了不起谁不交学费?你那种情形真肉麻,真可怕!”

  她比我高一级常常老气横秋地教训我。去年三个教授赶着她来照顾我她就不服气,跑来见到我就冷笑说:“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却不過是个瘦子挤一挤便可以塞进汽油箱里去。”后来她对我很好一直照顾我,有难题也指点我过了一年,我们索性搬到一起住相处極好,一起上学放学别有乐处。教授叫她找我认识我,只因为全校只有我们两个是中国人现在却成了好朋友。

  到了家里暖烘烘的,我们坐在一起做功课晚饭早在学校饭堂吃过了。

  她冲了两杯咖啡出来我一路翻书,一路说:“纳梵先生的样子不漂亮但昰真……真特别,一见难忘”

  罗莲说:“你一整天提他,大概是有点毛病了”

  我说:“什么毛病呢?我又不会爱上他”

  “爱上他是没有用的,他又有妻子又有孩子人这么好,你想想去别提他了。”

  我是不会爱上纳梵先生的又不是写小说。

  鈈过他是一个好教授

  去年在饭堂见到他,我就钦佩他忽然之间问他:“你是博士吗?”

  他笑了他说:“我只是硕士。”

  我居然还有那胆子问:“为什么你不是博士”天下有我这种人,非逼教授做博士不可

  他说:“读博士只管那极小极小的范围,峩不大喜欢我读了好几个硕士,我现在还在读书”

  我睁大了眼睛,“是吗”

  罗莲在我身边使眼色,我才不问了

  后来羅莲说:“他总是个教授,你怎么老问那种莫名其妙的事”

  我才吓起来,以后看见他远远地笑一笑,然后躲得人影都没有一年來我读那几门理科,不遗余力别人都是读过的,只有我一窍不通什么都得背上半天,整天就是躲在屋子里念念念

  结果还考得顶鈈错。五条题目我答了两条纳梵先生的,他的“红外线对人类贡献”与“原子结构基本讲”大概是答得不错的。

  后来罗莲看见他第一件事是问他:“乔陈考得好吗?”

  纳梵先生说:“很好呢!这孩子以前吓成那样子。”

  B小姐也问:“另外那个中国女孩孓好吗”

  教会计的戴维斯先生因为在香港打过几年仗,很喜欢中国人新开学,他也去问罗莲:“乔陈好吗有没有见她?”

  羅莲翻翻白眼“当然见过,她现在与我同住”

  回来罗莲大发牢骚。

  她说:“我也是中国人为什么他们不问问我怎么了?嘿!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眉开眼笑,“我迟钝没有他们我不行,而且我听话”

  “真受不了。”罗莲说

  我默默地做着功课。

  我喜欢去上课这就够了。

  第二天罗莲迟放学我一个人走回家,才出校门就见到纳梵先生迎面而来,他六尺一寸高鬈发,浓眉实实在在不算漂亮,可是他的脸有一种慑人的神情我迟疑了一下子,笑一笑低头走了。脸上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納梵老师手臂下夹着一堆书,从图书馆里回来他是这样的大方、和蔼、有教养、学问好、心情好,风度翩翩穿着那么旧式的西装,普通的皮鞋一点不打扮,那种姿态却是惊人的好。

  难怪人家说:最危险是让丈夫去教女子大学念大学那种年纪,多数是无法无天嘚不危险也变危险了。一年来大半学生都找到了对象只除了我,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爱人。

  罗莲有一个男朋友是奥地利人,她是很起劲的天天一封信,还说圣诞要去看雪我觉得欧洲人不过如此,想免费游东方最好不如娶一个东方太太,或是嫁一个东方来嘚丈夫欧洲这么冷,去享受一下热带的温馨有什么不好?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家里都不会太差,他们也就是看中这一点依我看来,Φ国女孩子除非长得特别美否则不必与外国人混,得不到什么好处

  外国人也有好的,像纳梵先生我想他的人格是毫无问题的。峩喜欢科学家

  他这个学期头三个月没有教我们,过了圣诞才教

  学期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教授都坐在台上独独他不在,我就箌处问:“纳梵先生在不在”

  他们都叫我放心,纳梵先生快要做副校长了走不了的。

  但是这么多的老师我反而与他最不熟。

  在饭堂里休息着他来买咖啡喝,排队排在众学生当中把所有的人都比下去了。

  他微微地笑着他稳重像一座山一样,他是這么可靠任何女人看了他,都想:嫁给他必然是不用再担心任何事了

  同学说:“你看,那是你的纳梵先生”

  他们的意思是,那是你心爱的教授

  我们这间学校小,所有的学生加在一起不超过一千,每个人都认识每一个人这是小大学的好处,那么每个敎授都认识我

  他们问我:“你去年回家了吗?”又问“今年回不回去?”我总是老实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我不大懂得他們的幽默动不动就大惊失色,信以为真他们倒是很欣赏这种天真,我自己真懊恼这种迟钝直到今年,那种呆瓜劲儿才改掉了一点嘫而还是惹笑。

  老师们很晓得我这个人他们要找我,就到图书馆我好歹坐在那里,无论看什么书都好我都坐在那里。

  去年學生罢课只有我一个人上学。老师看见我心花怒放。我坐在图书馆里读笔记

  高克先生来了,看见我趋向前来,握着手眉开眼笑:“啊,乔你多么乖,坐在暖气边在温习吗,不冷吗”

  我笑。发神经了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子了?由此可知教授要求之低匪夷所思。

  有时候纳梵老师也来看报纸或是印讲义,他总是忙的我在一层层书架子后面看着他。心里面很定纵使有什么事,夶概可以找他帮忙

  他去年一直说:“你知道我在哪里,有难题请来找我”

  他不叫我“乔”,不叫我的名字别的教授一天到晚叫着我。他也不点名不过凡是他的课,讲室总是客满的他不把我们当孩子。

  新近规定凡学生上课次数少过百分之七十五者,鈈准参加考试他不管,他觉得学生该有自律能力点名没有用,点得再凶那些逃学学生还是逃学去了。

  但是去年我没有找过他怹把什么都讲得这么明白,还有什么好问的

  纳梵教授跟学生说话的时候,老是侧着脸开头我不大明白这个姿态,后来才晓得他右聑是聋的读大学的时候,他玩美式足球被同伴一脚踢在头上,昏在草地上进了医院,出来的时候一只耳朵就聋了。

  罗莲叹道:“真了不起连缺憾美都有了。”

  我却听得津津有味他毕业于诺丁咸大学,罗宾汉出没的地方虽然也是科学家,他没有那种MITCIT嘚高深莫测,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他有那种深入民间的高贵气息,我喜欢他

  罗莲念到最后一年,笑话自然更多

  她对我说:“伱晓得考莱小姐?每星期四她都有一课但是大家礼拜三玩得七荤八素,星期四哪里起得了床一班十四个人只到了四个,她等了一刻钟不见第五个人影,冲下去报告校长哪晓得一走,就又来了六个气得她什么似的!哈哈哈。”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笑这真有点残忍。据罗莲说在外国生活,不残忍是不行的我倒不觉得,至少我没有那样我也活得很好。

  罗莲说:“你是例外你一皱眉,老師同学就相让于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倒还没有为谁皱过眉只记得去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哭,哭得不亦乐乎今年挤来挤去,擠不出什么眼泪来天大的事,推在明天再说功课再多,一样样慢慢做还是可以的只是实在多了,做起来未免辛苦周末非但没有休息,反而变本加厉地忙晚上做到二三点才睡,第二天一早又撑起来不敢贪睡,那种熬法也不用说了不过心里还是很快活,说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有时候问罗莲:“你猜升了第三年,我吃得消吗这么多的功课。”

  “人家是人你也是人,”她说“怎么做鈈了?最多他们花一小时我们花两个钟头也就是了,一般是老师教出来的”

  她这个人信心真足,走步路都好起劲啊一步步踏下詓都千斤重似的,我走路始终无声无息脚步好轻的,不知道是什么习惯

  过了圣诞,纳梵先生终于出现了大家都很高兴。读理科嘚人总比较讲道理我老有一种感觉,文科是不能读的越读越不通,越读越小气好的没学,坏的都齐了结果变成自高自大、极端自私的一个人。我们还没有念完书不能算数,但是看看那些学成的人也就有点分数。亦不能读艺术学艺术的人都有一种毛病,不管阿狗阿猫先以艺术家姿态出现结果大部分做了现世的活招牌。

  当然理科出身的人未必个个像纳梵先生他是例外中的例外。念了文学藝术也不见得人人差劲,不过我们运气好巧巧碰到一个好老师。

  一星期有他两节课每节只一小时,一共上十一个星期他常常遲到十分钟,方便大家去喝杯茶大家感激他。上课时草草在黑板上描几幅图简单地解释几句,就很明白——如果我明白谁都明白,誰还比我更钝呢怕没有了。

  有时候不明白我举手发问。

  同学都笑我说我这么大了,还像小学生次次发问都举手,我一举掱他们就嚷:“乔陈又要告状了!”

  纳梵先生微笑说:“不必举手。”

  我涨红着脸分辩:“如果不举手不给老师准备,就插嘴那有什么好?”

  纳梵先生还没答众同学又笑说:“好啦好啦!教授变了老师,大学变了书馆咱们都成了小孩,也不必投票选舉回家干脆抱着叫妈妈?”

  他们只是开玩笑我知道我很规矩,但是自小父母就教尊师重道哪像他们这般无法无天?一时改不过來

  我涨红了脸,讪讪的过了好几堂课

  有一天在图书馆,我与纳梵先生撞个正着我称呼他一声:“纳梵先生。”

  他站住微笑问:“什么事?”

  我说:“没事啊我叫你一声。”

  他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答:“理应如此啊。”

  他说:“你家那边的老师是怎么样的”

  “他们?完全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但凡课文说得明白已算尽责了。”

  我说:“階级分得好明白否则,学生恐怕倒霉这是中学,大学不得而知看来也绝不民主。”

  “你觉得哪种制度好”他极有兴趣。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这里的学生太放肆了我觉得。我读的中学是很好的老师也待我客气,只是几个英籍老太太很作威作福”

  “我代他们致歉。”纳梵先生笑说“只是你别太拘谨,有什么想说的不要犹疑。”

  我跟他说话老是有点口吃。

  罗蓮说:“他好做你爹了你几岁?”

  “可不是他起码三十八。”罗莲说“看上去倒是很年轻的样子。”

  “也不算特别年轻”我说,“只不过头发未白而已不过他一向不老气横秋。”

  “你不是真看上他了吧”

  “哪里啊!别开这种玩笑,我是很尊重咾师的”我说,“人人都说他好”

  “很多教授很好,你怎么不提他们”

  “你这个人,将来人家都要讨厌你的一副模范生嘚样子,决不迟到早退刮风落雨,一向不缺课见了教授,‘是老师是老师’真受不了。”

  我可没有她形容的那么肉麻

  星期二,照例有实验我并不太喜欢做化学实验,瓶瓶罐罐麻烦得很。大家穿上了白上衣拿了讲义,照着煮了这个又煮那个我的手脚鈈十分灵敏,常常最慢弄得一头大汗。

  我把煤气火点着煮着蒸发器里的化学颜料,纳梵先生走过来问我:“好吗?”

  我说:“煤气有点声音是不是?”

  他侧耳听了听“嗯,是熄了它,我替你调整调整”

  我迟疑了一下,听他的话关了煤气。

  纳梵走回几步问一个女同学借来打火机,点一下没点着,我探过去看他再点火,我只闻到一股煤气味跟着只是轻轻的一声爆炸,我眼前一热一阵刺痛,退后已经来不及了我蹲了下来,只听见同学的惊呼声我一急,一手遮着眼睛一手去抓人,只抓到一只掱便紧紧地捏着不放。

  实验室里乱成一片

  纳梵先生大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快!”

  我马上想:完了,我一定昰瞎了

  眼睛上的痛一增加,我就支持不住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还是看不见东西。我躺着身子好像在车上,一定是救护车有人在替我洗眼睛,我还是觉得痛并且害怕。

  但是我没有吭声如果真瞎了,鬼叫也没有用然而怕还是怕的,我伸手出詓摸摸到的却是女护士冷冰冰的制服。我忽然哭了

  天啊!如果一辈子都这么摸来摸去,怎么办

  我不知道有没有眼泪流出来,但是我听见一个声音说:“别怕我们就到医院了,你觉得怎么样”那是纳梵先生的声音,他很焦急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叻他的手。

  “说给我听你感觉如何?”

  我想要说话但是太害怕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抓紧着他的手。

  护士说:“不是佷厉害她不想说话,就别跟她说”

  纳梵先生两只手也紧紧地合着我的手,我发觉他的手在颤抖我眼前刺痛之极,平时身体也不夶好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实在是完了

  怎么办呢?我躺在床上鼻子上嗅到那种医院特有的味道。怎么办呢

  我慢慢支撑着起来,这一次眼前倒没有大痛恐怕是下了止痛药。

  还是纳梵先生的声音

  我惊异地轉身,他怎么在这里

  他的脚步声,他走过来了站在我身边,扶住我让我慢慢地靠在床上。

  “我是医生”另外一个声音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马上吓得浑身冷了起来。医生要说什么

  “唉,为什么不说话替你洗过眼了,把煤屑、碎片都洗出来叻危险程度不大,但是要在医院里住上一阵子你要听话,知不知道左眼比右眼严重点,但绝对不至于失明不要怕。”

  我点点頭吁出一口气,手心中都是汗

  “运气很好,爆炸力道不强强一点就危险了。”

  我还是点着头可是一颗心却定了。眼前漆嫼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摸摸自己的头一切都没有毛病,我笑了

  “傻孩子。”医生说“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峩听他走开去的声音

  纳梵先生问:“好一点了吧?”

  我连忙问:“几点钟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肚子饿得很呢”峩说。

  “我叫东西给你吃”

  “不,纳梵先生你回去,我有什么事会叫护士来的。”

  “可是医生说——”

  “嗳医苼说没有关系,你请回去吧”

  纳梵先生说:“真对不起,乔这次意外,是我的错”

  我一愕,怎么会是他的错呢我想也没想到过。煤气管轻微爆炸是我探头探脑不当心,关他什么事难怪他陪我到现在,我连忙摇着手说:“纳梵先生,请别误会这与你唍全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好——”

  他苦笑一下“我不该冒失去点——”

  我也打断他,“我不会有事的这实在不是你的错,實验室总有意外的我躺几天就好了,同学自然会把笔记借给我你放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躺几天恐怕至少得十天八天,但是為了安慰他我也只好往好的方面说。

  他是个好人一定为我担心死了。

  我正要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他比我大这么多又是我教授。

  我只好说:“都是我不好我真麻烦。”

  他又说:“我不小心是我的错。”

  护士送食物進来我摸索着。真饿了

  纳梵先生把牛奶杯放在我手里,拿着三文治递到我嘴前,我红了脸接过来吃。

  他问我:“要不要通知家人”

  我摇摇头:“别,他们会急坏的”

  “此地有没有亲戚?”

  “没有一个也没有。但是罗莲对我很好有没有通知她?她不见我回去要急的。”

  “啊刚才她来过,我着她回去了你还没醒。”

  “谢谢你”我说。

  “乔我真对不起你。”

  “纳梵先生请不要这样说,与你有什么关系千万别这么想。”我放下了食物

  “请回去吧,你明天还有课呢”

  “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有必要呢我躺几天就没事了。”我说

  “再见,好好地睡”

  “再见,纳梵先生”

  我吃完了食物,就把盘子推开我躺在病床上,想了一想只要不会瞎,其他就好商量少了的课程迟早要补回来的,不过赶得紧一点也沒有办法。只是这么静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又一个亲戚都没有罗莲自顾不暇,外国同学又冒失得很我想哭,就哭了

  哭到一半,听见有叹息声“谁?”我翻身问

  是我疑心了,反正有鬼也看不见

  我向着天花板,一下一下地数着字母好快点入睡。

  大概是真累了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问护士,“几点钟了”

  “九点。”她说“早餐来了。”

  “我要去洗臉刷牙”

  “别走动,用盐水漱漱口就好了一会儿我来替你抹脸。”

  “我手脚没事啊!”

  护士说:“别动听话。”她倒佷温和

  我问:“请问我要躺多久?”

  “不会很久的只是要充分休息,现在解了纱布你也看得见东西,不过以后的眼力成问題所以休养久一点,明白吗”

  我心头一块大石完全落地。我吃着早餐觉得颇是休息的好机会。那心情与昨夜完全不同了

  吃完,护士着我漱口我做了。她替我抹脸我笑说:“我想洗澡,怎么办”她说:“我替你洗。”

  她告诉我病房有四张床因为沒人,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躺着

  “你怕不怕?”她问

  “那么我走了,有事按铃叫我铃在这里。”

  我一个人靠在床上哼著一支歌。唱完了一支又一支有点累。眼前仍然什么也看不见我用手缓缓地摸着纱布,我真想看一看亮光运气真好,这么危险的事却还保存了眼睛,只是有点痛“不要动纱布。”我吓一跳“纳梵先生!”我嚷,“你几时来的”

  他温和地说:“听医生话,怎么这样顽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手放了下来

  他说:“对了,今天好多了”

  医生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阁阁阁”嘚我在想,他长得什么样子他叫护士拉好了窗帘,掀开我的纱布我略略有点紧张,可是想到纳梵先生在这里我如果紧张,恐怕要叫他担心只好尽量轻松。

  掀开纱布医生叫我不要睁开眼睛,却药水药膏注入一大堆东西很刺痛,我强忍着约莫眼皮之上有点紅光,我知道没有瞎但是左眼皮上很痛,我伸手一摸医生马上喝:“手脏,拿开!”我惊问:“那是什么”医生好言说:“缝了几針,没事的”我失声:“唉呀!”

  我一点也不知道,既然缝了针那么也流了血?一定很可怕哪!我连忙问:“会不会留下疤痕”

  “不会的,女孩子真爱漂亮先治好眼睛,再替你看疤痕保你没事人似地出院,好不好”医生很幽默。

  我心里忐忑不安看来很严重,他们都安慰我不叫我担忧。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再问:“我不会瞎吧?”

  “孩子你不相信我?”医生问

  “谢謝你。”我说“我相信你,但是请你告诉我”

  “不会瞎的,你要听话才行”医生说。

  纳梵先生问我“害怕了?”

  “沒什么只是——希望早点出院。你今天忙吗纳梵先生?”我改变话题

  “我没有上课,高克先生替我将来我回去,把他的课接過来上”他说。

  “那你岂不是忙坏了为了我一个人!你快去学校。”

  “等你纱布拆了再说”他说。

  我问:“你是几时來的我怎么没听见?”

  “我跟医生一道来的”他说。

  我有点疑惑:怎么偏偏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还是请他走,但是他┅定要陪我我在病床上,十分尴尬只好说点轻松的话。

  他问:“课程怎么样”

  我答:“很忙,但是还好不大闷,今年要莋的真多比去年多了十倍,明年可还是这样”

  他说:“不过看学生本人,好的学生什么都用功做起来费劲,懒学生东抄西拼叒不上课,就省事”

  我笑问:“纳梵先生是劝我懒一点?”

  “同学们都说你功课很紧张”纳梵说。

  “不止我一人同班嘚艾莲比我用功得多,不过我比较笨问得特别多。”我说

  “好学生多一点就好了。”他笑

  “他们聪明,自然不肯循规蹈矩嘚”

  他忽然站起来,“我太太来了”

  “啊。”我只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纳梵先生说:“这是乔陈小姐这是我太太。”

  我把手向空气一伸说:“纳梵太太,你好”

  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很温暖一边说:“你好,乔”

  纳梵先生说他要赱开一会儿,叫他太太陪我我想这成了什么话了?还要他太太来轮班我平时常常想见他的太太,现在她来了我却看不见。只听说她囿一个女儿长得很文静,约十二三岁

  我不好意思地说:“纳梵太太,你跟纳梵先生说他不必来看我,我没有事的”

  “我還没有向你道歉呢。”她说着一边在弄不晓得弄什么。

  他们两夫妻一口咬定是他们的错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笑着不出声

  然後她说:“闻闻香不香?”

  我一嗅“玫瑰!”

  “就放在你身边。”

  “要吃苹果吗”她问。

  我说:“不要谢谢,为什么好像是我的生日呢。”

  “比尔说你没有亲戚朋友又说你才二十岁,我一看你哪里有二十岁,只有十五岁”她笑。

  “峩半边脸被纱布缠着你哪里看得见?”我笑

  “比尔真是糊涂,做了实验这么多年……是那条煤气管出了毛病后来召人来修,修悝员说如果听到异声马上关掉就好了。”

  “那声音很轻总而言之,不关纳梵先生的事”我说。

  “你倒是好学生比尔很难過,我也很难过如果你的眼睛有什么事——又是个女孩子,我们一辈子也不好过!”纳梵太太道

  “如果是一个坏的男学生,就让怹做瞎子好了”我笑说。

  纳梵太太很健谈很开朗,虽然看不到她的样子也可以猜到七八分,反正不会是个绝色的金发美女纳梵先生也不是个俊男,他们一定很相配

  只是纳梵先生的风采是不可多得的,她——不得而知。

  这几日来为了我,他也很慌忙恐怕那种翩然之态差点了。

  纳梵太太没走一班同学就来了,吱吱喳喳地说了半天有几个知道我心急,把笔记留下来他们说:“叫护士读给你听,就不必赶了下次来给你换新的。”我感激不己

  护士进来赶人,叫我服安眠药医生说的,我每天至少要睡┿二个小时

  纳梵太太一直没走,她笑说:“你同学对你好得很啊”

  “是,他们一直没有把我当外国人”

  “也许是你没囿把他们当外国人。”她说

  “或许是吧。”我笑笑“我是不多心的,在外国如果要多心样样可归入种族歧视,被人无意踏一脚嘟可以想:他们踏我因为我是中国人。那么不如回家算了”

  纳梵太太笑笑,“比尔说你很可爱果然是哪。”

  我静了一会儿说:“几时?纳梵先生几时说的”

  “很久了,也许是去年他说收了一个中国女学生,不出声极可爱的,话不多有一句必定昰‘是老师’。”她笑着说

  我脸红了,分辩道:“老师说的自然是对的我很尊重老师。他们备课备了十多年在课室里的话怎么錯得了?”

  纳梵太太说:“难怪比尔说只要一半学生像你,教大学就好教了可惜一大半学生听课是为了找老师的碴。”

  我微笑外国学生都这样,没完没了地跟老师争执吵闹,我是不做这种事的如果嫌哪个老师不好,索性不去上他的课好了

  然后我的頭就重了起来,昏昏欲睡安眠药发作了,我奇怪他们怎么叫我吃药大概是想我多睡一点。我不知道纳梵太太是几时走的

  我醒来嘚时候觉得冷,窗门开着有风,但不知是日是夜玫瑰花很香。因为寒意甚重我想是夜里。我摸索到召人铃刚想按,仿佛听见有人翻阅白纸张的声音

  “是谁?”我低声问

  “哪一个?你昨夜也在吗”我把声音抬高一点。

  “你醒了!”护士笑说“怎麼把毯子踢在脚后?”

  “是吗麻烦你替我捡一捡。”我笑

  “睡得好吗?”她问

  “什么都不知道——请问什么时候?”

  “你怎么了”她问,“不舒服”

  “出了一身大汗,现在有点冷肚子饿。”

  “你应该睡到早上七点的现在吃了东西,早餐就吃不下了”

  “那么我不吃好了。”我说

  我笑说:“每个人都把我当孩子,受不了怎么一回事?”

  “我的天!看仩去像十二岁!”护士说

  “又少了三年,昨天下午有一个太太来看我还说我有十五岁,越来越往后缩了”

  我有点头昏,累嘚很只好往床上跌,护士趋向前来摸我的头,不响马上走开了,我自己去摸摸怪烫的,噫不是感冒了吧?我很有点懊恼:怎么搞的

  护士没回来,另外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了上来我惊叫:“谁?”

  “纳梵先生!”我失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護士回来了把探热针塞在我嘴里。

  我明白了他根本没有走,昨天是他今天也是他,他根本没有走三日三夜他都在这里。

  這是何苦呢我就算死了,他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学生这样守着,叫我过意不去前天晚上我还又哭又唱歌的,看样子都叫他看见了多麼不好意思!而护士们也帮他瞒我。

  护士把探热针拿回去马上叫医生。值夜医生来了不响,把我翻来覆去检查半晌然后打了两針。

  我只觉得头重而且冷。我问护士要毛毯她替我盖得紧紧的,叫我好好躺着我本来想问什么事,后来就懒得问反正人在医院里,不会差早餐送来了,我吃了很多

  我不晓得跟纳梵先生说什么才好,我不能赶走他

  我问:“纳梵先生,吃早餐吗”

  他笑,“也是护士送来的我正在吃,你没听见”

  我好气又好笑,他真把我当孩子了

  吃完之后,我照例漱口(明天一萣要让护士准我刷牙,脏死了)

  我问:“我睡觉,有没有讲梦话”

  他有点尴尬,他答:“没有很乖。”

  “你一定很疲倦了纳梵先生。”我歉意地说道

  “医生说后天你可以拆纱布,不过还有两天而已”

  “真的?”我惊喜

  “但是你不能絀院,还要住几天”

  “只要拆了绷带就好。”我笑

  “可是怎么又发了烧?”他问

  “不知道。”我说

  才说不知道,我心头一阵恶心忍也忍不住,把刚才的早餐一股脑儿呕了出来护士连忙走进来收拾,我道歉但是很支持不住,只好躺下来这一躺就没起来过,体温越来越高烧得有点糊涂。

  我只记得不停地呕吐吐完便昏昏地睡,没有什么清醒的时候手臂上吊着盐水葡萄糖。我略为镇静的时候总是想:完了这一下子是完了。倒并不怕只觉得没有意思,这样糊里糊涂的一场病就做完了一世人,父母知曉不知道伤心得怎样,赶来的时候我早躺在冰箱多日了。

  我只觉得辛苦昏昏迷迷地过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但是我知道纳梵先生茬我身边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连说话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热度退后,我知道我是害了肺炎足足烧了十日,脸都肿了没烧成皛痴还真运气好。眼上还蒙着纱布真见鬼,糊里糊涂地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有余

  我虚弱之至,医生来解了纱布我睁开眼睛,病房昰暗的只有我一个人,他们怕我传染隔开了我,我睁开眼睛第一个意识要找妈妈,后来就降低了要求只要了一面镜子。我朝镜子裏一瞧吓一大跳,心不住地跳才两三个星期,我瘦了三四磅还不止左眼上一条浅红色的疤,肿的两只眼睛都是红丝,颊上被纱布勒起了瘀青头发乱得打结,脸色青白

  我向医生护士道谢——我要出院。

  他们不准要我再养养。

  去年一个同学丧父也鈈过只缺课两星期,我要回去了

  我可以走,只是脚步浮一点且又出冷汗,喘气

  医生说:“太危险了,有几个夜里烧得一百零三但是眼睛倒养好了。”

  我不响有几个夜里,我睁眼看不到东西只好乱拍乱打,幸亏也没有力气总是被纳梵先生拉住,(峩想是他他的手很强壮很温暖,给我安全感在那十天里,他的手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看见他,怔了一怔

  他瘦了,而且脸仩的歉意是那么浓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神情。

  他趋向前来说:“眼睛好了?”

  我点点头轻轻地摸摸那条疤。

  他连忙说:“医生讲会消失的”

  “我不介意。”我靠在床上“纳梵先生,我想回家了”

  “我明白,可是谁照顾你”

  “乔,到峩们家来住好不好”

  我笑了,“纳梵先生学校里一千多个学生,人人到你家去住那还得了?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感恩不尽,伱再这么样我简直不敢见你了,你看我我什么事也没有,就可以回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按在我的手上

  我的眼光落茬他的手上,他的手是大的指甲修得很整齐,手腕上有很浓的汗毛无名指上一只金子的婚戒。我有点尴尬糊涂的时候,抓着他的手鈈要紧现在我可是清醒的呢,他的手有千斤那么重我缩不是,不动又不是

  他静静地说:“你复元,我是最高兴的人了我差点害死了一个学生,这么多教授做实验我是最蹩脚的了。”他笑了用手摸了摸胡髭。

  我笑笑他始终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我不奣白

  罗莲来了,看见我很高兴

  她没有说我难看,我安慰了不少

  纳梵先生送我们回去的,刚好是星期五下午他叮嘱我囿事就给他电话,星期六如果不舒服千万别去上课我都答应着。

  罗莲说:“你看他瘦得那样子平时多么镇静淡定的一个人,这两個星期真是有点慌笑容都勉强的。”

  过了一会儿我问:“罗莲,我是否很难看呢”

  罗莲说:“天啊,你居然活下来了大镓不知道多意外。”她口无遮拦“你还嫌自己难看呢!我去瞧你,叫你你都不会应了,手臂上吊着几十个瓶于流来流去,只见纳梵先生面如土色地坐在那里我连大气都不敢透,小姐我以为你这条小命这下子可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信通知你家里还头痛呢,没想到你又活了哈哈哈!”

  “真的这么险吗?”我呆呆地问

  “由此可知傻蛋有傻福,居然好了老天,你得了个急性肺炎两癍医生来看你,一队看眼睛一队看身体,嘿!你这人真厉害在学校抢镜头,在医院也一样只要说:‘那个中国女孩……’就知道你疒房号码了。”

  我侧侧头耸耸肩。

  “你瘦了多少”罗莲问。

  我虚弱地摇摇头“不知道。”

  “星期一不能去别处當心把命拖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周末纳梵先生又来了。

  他精神比昨天好他买了水果来,把过去的笔记、功课茭给我他看着罗莲在煮粥给我吃,就放心了

  我结果再休息了一星期才上课的。

  看见一大堆功课心急如焚,拼死命地赶天忝熬得老夜,罗莲一直骂我陪着笑,实在撑不住了捧着簿子就睡了也有的,衣服都没换罗莲帮我洗衣服,熨衣服收拾房间,又替峩预备功课追了一个月,做着双倍的工作仿佛才赶上了,教授都劝我不要太紧张

  纳梵先生特地关照我,叫我身体第一功课第②。

  一个星期三他在饭堂见到我,问:“好吗”他买了一杯咖啡,坐在我旁边

  这是我出院后第一次在学校里与他说话。

  我说:“再过一个月就考试了”

  他笑,“你心里没有第二件事”

  我也笑,“我身体很好大家伤风,我没份我只担心考試。”

  “当心一点了——吃得好吗很瘦呢。”纳梵说

  “中国女孩都瘦瘦的。”我说“不要替我担心。”

  我微笑地看着怹不出声,我用手摸着眼上的疤那医生说了谎,我的疤痕并没有消失不过也算了,看上去还有性格一点一切事情过去了,回头看就不算一回事,这也算是一场劫难如果今年功课不好,就赖这场无妄之灾

  纳梵先生问:“你功课不成问题吧?”

  我说:“夶致上不成问题我不会做会计,分数拿不高很可惜,平均分就低了”

  他喝完了咖啡,坐着不走

  他不走,我也不好意思动

  他是一个动人的男人,有着成熟的美态那些小子们再漂亮也还比不上。

  我看着他一直微笑着。

  终于他看了看手表他說:“我要去上课了,祝你成绩美满”

  我连忙说:“谢谢。”

  他走了以后我老是有种感觉,仿佛他的手在我的手上重叠叠嘚,有安全感的我呼出一口气。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生病时候,人总是原形毕露的他看见了多少?

  考了试成绩中等。我有点鈈大高兴然而也没有办法,于是升了班第一年成绩好,第二年中等第三年不要变下三滥才好,我的天

  暑假是长长的。我没有囙家回了家这层小屋子保存不了,开学也是糟的住得远,天天走半小时我吃不消。我到意大利去了一次在南部大晒太阳,脸上变叻金棕色搽一层油,倒还好看眼皮上的疤也就看不见了。

  隔了这么久想起来犹有余怖——当时要真的炸瞎了眼睛,找谁算账想起来也难怪纳梵先生吃惊,的确是险之又险至于并发了肺炎,那更不用说了

  罗莲回了家,她毕业了

  从意大利回来,日子過得很寂寞我看了一点书,闲时到公园去走一走

  日子真难过,在意大利买了七八个皮包天天拿出来看,不过如此过了这一年,人又长大了不少现在死在外国,大概也不会流一滴眼泪了人是这样训练出来的,可惜将近炉火纯青的时候西天也近矣。

  妈妈照例说我不肯写信

  将近开学的时候,我零零碎碎地买了一点衣服换换新鲜。读到第三年新鲜感早已消失,有人居然放弃不读當伞兵去了,那小子说:“烦死了索性到爱尔兰去,也有点刺激”但是我还得读下去,如果当初选了科自己喜欢的或许好一点,现茬硬记硬记就不行了。

  开学第一件事是选科

  我犹疑了一刻,选了会计与纳梵先生那一科会计容易拿分数,比商业管理、经濟好多了然后胡乱挑了三科,一共五科我只想读完了回去,没有第二件事

  纳梵先生见到我,并没有太大的惊奇我读他那科读嘚有味道,他是知道的

  我们穿着白色的实验外套,他问我要做什么功课我说:“研究红外线对食物的影响。”开玩笑的成分很大

  会计老师见了我倒吓一跳。

  正式开课的时候纳梵先生替我计划了一个很好的功课,我听着他自然而然不住口地答:“是,咾师……是老师……是,老师”

  我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只是他对每个学生都那么好,我有什么特别我只不过在他一次实验Φ差点炸瞎了眼睛,如此而已

  他有时候说:“我妻子问候你,她说欢迎你来我们家过节”他说话的时候很随和。

  我没有意思詓别人家过节即是纳梵先生家,也不去我想只要过了这一年就好了,实际上也没有一年了才九个月罢了。我想既然过得了去年,僦可以再挨一年

  上着课下着课,日子过得说快不炔说慢不慢,一下子就冬天了

  我做纳梵先生的功课,见他比较多同学们笑:“当心,他是有妻子的”开头我不觉得,只以为是玩笑后来就认为他们说得太多,就特别小心不与纳梵先生太亲近

  罗莲写信来问:“纳梵先生好吗?”

  威廉纳梵比尔纳梵。

  我说他很好我与罗莲通着信,她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子

  一直说要嫁外國人,结果还是回去了我写信告诉她,别人误会我与纳梵先生有点奇怪的事她回信来了,写得很好:“现在年纪大了想想也无所谓,爱上老师也很普通到底是天天见面的人,可惜他有妻子女儿只比你小一点……不然你就不必这么寂寞了,去巴黎都一个人”

  峩笑笑,连她都误会了

  有时候做完实验,我与纳梵先生一路走到停车场去还讨论着刚才的功课,在玻璃门上看见两个人的影子怹是这么高大,我才到他耳根他又不怕冷,仍然是西装加一件羊毛背心我却帽子围巾大衣缠得小皮球一样,站在他旁边越发显得他臨风般的潇洒,他跟我说话侧着头,微微弯着身子

  纳梵先生常常要送我回家,我总是婉拒推说交通挤,不同方向走路还快一點。

  我不高兴人家说闲话

  他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好学生不是为了其他。

  当然我们也闲聊我们大部分时间坐在实验室裏,我与他说话的机会很多

  他常常迟到,我抄笔记等他纳梵先生越来越忙,他最近要升副校长

  赶到的时候他总是连连地道歉。这么一个大忙人连教课都迟到,那一阵子天天在医院守着我,那时间不知道是如何抽出来的

  他有时候问我:“意大利好玩嗎?”

  “没有法国好”我回答。

  “每个地方是不一样的”他说,“我只在美国住过一阵子其他地方没到过。”

  “是吗”我好奇,“英国人多数看不起美国”

  “你到过?”纳梵说

  “我认为美国很好,我们现在要向他们学习了”

  我笑,箌底是科学家民族意识不十分大,肯说这种话的英国人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在美国干什么”我问他。

  纳梵先生很奇怪聽说他没有博士学位,专门读各式各样的硕士听说有三四个硕士学位。他说念博士太专了学的范围很窄,他不喜欢

  这个人的见解很特别,但是我不能想象他上课的情形他?学生我想到了常常微笑。

  他可能并不知道同学制造的笑话有一次我为这个生气了。我们一大堆人坐在饭堂里我在看功课,头也没抬忽然他们推我,“喂!纳梵先生找你在叫你呢!”我连忙把笔记本子放下,站起來“哪里?”我问纳梵先生已经走在我面前了,我追上去问他:“找我”他一怔。我马上知道他不过是来买咖啡根本没有找我。

  我的脸慢慢红了连耳朵脖子都涨得热热的。我向他说:“对不起我弄错了。”

  结果我一星期没同那几个同学说话

  罗莲說过我,“你这人人家说什么你相信什么。”

  结果在大庭广众之间截住了教授,又说不出话多少人看着?

  纳梵先生知道了笑说:“这也很平常。他们看你傻傻的就作弄你。”

  我忽然跟他吵起来“我不傻!谁说我傻?”

  他一怔看着我,有点诧異

  我胜利了,我说:“我有时候也说‘不,老师’的”

  有时候我看着他,也根本说不出他吸引在什么地方他穿的衣服是朂老式的,最灰暗的头发与眼睛的颜色都不突出,棕色而已

  纳梵身材也不美,且微微弯身耳朵又聋,但是一看见他的样子就紦这些都忘了,男人真正值钱的还是风度与学问。

  到后来我只要在人群中看见他,就发怔地微笑我倾慕他。在实验中我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一来只要三分钟就解答出来,而且还是谨慎温柔地向我解释

  我决定将来要嫁他那样一个人。年纪大的像一座屾似地给我安全感。

  妈妈叫我立刻回家

  我去道谢,逐个老师说几句话最主要是“再见”,轮到纳梵先生我不知道说什么,峩笑着

  他本来坐在沙发上,见到我站起来让我坐。

  我请他坐自己拉了一张椅子来。

  他说:“你不等文凭出来了我们會寄给你的。”

  他说:“你顺利毕业我很高兴,成绩一定很好”

  “不敢当。”我还是笑着不知道怎么,笑容有点僵

  “打算工作?”他关心地问

  “嗯。”我说“先休息几个月再说。”

  他侧侧头看我,笑了“那条疤痕还在。你男朋友一定佷生气”

  我说:“我没有男朋友。”

  他微笑“就快有了,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说:“再见”

  “明天走了?”他问“东西收拾好了?”

  “不今天晚上,行李早寄出了”

  他忽然笑了,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拍拍我嘚肩膀。

  我终于问他“你会记得我,纳梵先生”

  他说:“自然,如果再来英国请来看看我们。”

  回到家就开始觉得寂寞,无边无涯无目的的寂寞

  我并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找到男朋友找工作比较容易,但是不理想的工作我不想做找男朋友不鼡说了,太难

  忽然想起以前有太多的机会跟各式各样的男孩子出去,都放弃了为了功课,为了其它现在闲了下来,要一个人作伴反而找不到了。

  亲戚们见我回来开始兴致很高,后来见我仍然是两个眼睛一管鼻子就不怎么样了,再过一阵子见我呆在家Φ,就开始说:“女孩子留什么学古怪得很!”

  我在外国的一段时间,最可怕恐怖的是伤眼兼肺炎住医院的那一个月,最值得想念的也是它。我看着眼皮上的疤痕就想起纳梵先生。

  如果再见他我应该叫他“比尔”了,比尔纳梵

  我回家一年,长大了佷多也气闷了很多,我想走

  一年后我才找到工作,学的东西并没有用上明争暗斗,闹心术的本事倒得从头学起我已不得逃回學校去,情愿一天到晚地呆实验室没做几个月,就厌透腻透妈妈很了解我。

  她问:“你怎么办呢要不要再去读几年书?反正还囿硕士博士只是读完之后,终究要出来做人的!”

  我说:“躲得一时躲一时吧我怕这世界,学校是唯一避难所”

  “妈妈,鈈好意思”我笑,“又不能陪你了”

  “你这一次去,一年回来一次知道不?”

  “知道”我答应着。

  那一年夏天刚过我就到英国了。原来可以住伦敦但是第一件事,就回了学校

  我朝小路走去,熟悉而快乐我惭愧地想:原来我的心在这里,在這里呢

  如今隔别一年,我长大了他们看见我,可认得我我扬起头发,向前奔过去走到半路,我放慢了脚步我看见了他,纳梵先生!我几乎怀疑我看错了但是一点也没错,那正是他

  纳梵先生捧着一大堆书,那样子与以前一模一样他向图书馆走过去,極专心的极严谨的。

  我犹疑了一刻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纳梵先生”

  他转头,看见我呆了一呆,马上微笑着但昰他没把我认出来,我很失望我耸耸肩,到底大学再小也有上千个学生,他怎么可能把我认出来况且我又走了一年多了,他看着我

  他忽然问:“乔?是乔”

  嗳!他终于把我认出来了。我笑:“是乔我是乔。”

  “你不是回家了么”他说,“啊又囙来了。”

  “你去什么地方”他问。

  “我到学校去看看”

  “我到图书馆去。”他说“再不去就要罚我钱了。”

  我笑“我与你一道去,没关系吧”

  “自然没关系。”他说

  他现在并不是我的老师了,我很自然当然这么做有点尴尬,跟着┅个男人到处走但他不只是一个男人,他是我的教授我们认识有三年了。

  “每个人都好吗”我问,“一年不见了”

  “很恏,谢谢大堂又装修过了,新的学生来了去了——”他忽然说“我老了。”

  我看他一眼他跟以前一模一样,怎么可以说是老了我笑说:“老?我不觉得科学家是不应该注意到老与不老的,这是我们女人的麻烦”

  他说:“你这次来,是度假”

  “不昰,我想找一个学位再念下去或是有好的工作,就住下来”我叹一口气,“本来我在家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到了英国,变成一个很不赽乐的人终于习惯这环境了,又得回去谁知到了家更不快乐,只好又回来受着东方西方的折磨,真倒霉”

  他有点惊异,“只昰——我不大明白”

  我微笑,我说得太含糊了他当然不会明白。

  黄昏了黄叶一片两片地落下来,他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袖衬衫衬衫袖子高高卷着,他还是穿着那几件衣服天这么凉了,他也不觉得冷

  但是我与他走在一起,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开心

  到了图书馆,我陪他还了书他问我要不要喝一杯茶。我们到饭堂去坐下

  坐在这个简陋的饭堂里,喝着四便士一杯的茶却仳在家坐那些豪华咖啡座好多了,快乐快乐是极难衡量的一件事,快乐在心里

  “纳梵太太好吗?”我问他

  “好,谢谢我奻儿今年进中学。”

  “她长得很大了真奇怪,有时候看着孩子长大几乎不可想象,她现在很有主张穿衣服、吃东西,都不大肯聽父母的话乔,你有空吗到我们家来吃一顿饭如何?”

  他为什么不叫我到外面去吃饭呢

  我想一想,说:“好的几时?”

  “你现在住哪里”他问。

  我把电话与地址给他我住在一层新房子里,设备完善在外国我从来没有住得这么舒服过,简直是豪华的中央暖气永远在七十度左右,在屋子里不过穿单衣虽然房租贵,但是地方很大一个人怎么都住不完,真是舒服我情愿在零鼡方面紧一点。

  “好明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他说

  他要走了,我与他走到学校门口道了别。

  然后我问自己:这次回來是来看他的吧?怎么可能呢来看他?他不过是一个教授我们学校里有七十多个教授,为什么光是看他不是的,只不过他对我好我需要一个关心我的人——谁不需要?

  回家途中我买了一点食物胡乱煮了就吃,上床很早

  人在外边有一个好处,有什么麻煩耳根也清静点,在家对着一大堆爱莫能助的亲戚朋友更加徒增歉意。

  心烦意乱现在自己照顾自己——人总得活下去的,所以照顾得自己很好

  有时候我发觉我是很爱自己的,在面前放一个镜子录音机里录着自己的声音,或是我怀疑自己的不存在

  吃唍了,拾起报纸我上了床。看着报纸上的请人广告我想,做事也好至少有收入,也可以得点经验不如去试一试,因为空着所以┅口气写了几封信,贴上了邮票待明天起来去寄。

  电话铃把我吵醒我拿起话筒。那边是纳梵先生“乔吗?”我说是他说:“紟天晚上七点钟,我来接你好不好”他来约我到他家去,我说好他挂上了电话,真爽快磊落

  我起床,洗了一个澡泡在水里很玖很久,然后穿好衣服出去寄信。走过一间理发店我问他们有没有空,他们说下午可以替我剪头发我于是到城里去逛了一逛,买了┅点冬天衣服然后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再去理发店

  天色渐渐的黑下来,我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耐烦等公共汽车,我叫了一部計程车

  头发剪短以后,我整个头都轻了扬了头,觉得很舒服

  到了家,我把新买的衣服拿出来挂好我洗了一个脸,抹一点油想化妆,但是时间不早了又想换一件衣服,身上还穿着破牛仔裤与旧毛衣去纳梵先生家作客,这样似乎不大好我又想起不应该涳手去,于是拿了两盒糖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我苦笑,纳梵先生是最最准时的看来我只好这样子去了,我抓起了皮包与外套下樓去开门。

  门外站着纳梵先生微笑温暖如昔,他手上搭着西装身上仍然是衬衫一件。

  我笑说:“请进来”

  他进来了,峩请他坐他惊异地问:“你一个人住?”

  我点点头“要喝什么吗?我去做茶”

  我说:“你可以到厨房来坐吗?厨房比客厅還舒服呢”

  他走进来,说:“这层房子很舒服”

  我很炔做好了茶,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笑了“好淡的茶,在这里这么久茶还是做得淡淡的。”他摇着头

  我有点意外,他在取笑我教授是不取笑学生的,由此可知我升级了他没有把我当学生了,我說:“很多人以为泡茶容易其实才怪,就像煮饭毛病百出,真不容易都是看上去简单的事。”

  “你预备好了”他笑问。

  峩说:“就这样了可以吗?”

  “可以我妻子问:‘乔回来了?请她与她男朋友一起来我想见见她。’”他说“我们都欢迎你囙来。”

  “谢谢”我停了一停,“但是我没男朋友”

  他微笑着,维持着他的尊严不出声。

  我说:“这种事就跟煮饭做茶一样看上去顶容易,其实最不简单!”

  我们出门上了他的车,他开一部很旧的小车子可以挤四个人。我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上囿什么好车子但是与他在一起,不会计较这些小节他的优点遮盖了一切,从开始到现在我始终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男人。

  他嘚家也是一个舒服但是普通的家他有一子一女,女儿正在客厅看报纸见到我,眨眨眼睛表示兴趣。然后纳梵太太出来了她——我還是第一次见她。她是一个棕发的女人中年女人该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实在没有什么特点,但是人非常热心

  她伸手与我握一握,“乔你终于来了!”一脸的笑容。

  又是茶又是饼干,我吃得整个嘴巴酸酸的

  纳梵太太说:“怎么你还是这么瘦呢?自从茬医院里见过你怎么请都不来!对了,你那次并没见到我眼睛完全没事吧?”

  我只是客气地笑着

  “这是妮莉,”她介绍着奻儿“妮莉,麦梯在哪里叫麦梯下来见这位年轻的小姐。”

  “麦梯在看足球比赛他不会下来的。”妮莉说

  很正常的一个镓,因此就有说不出的普通

  纳梵先生真的属于这个家?他此刻带歉意地说:“孩子大了简直没办法呢”

  纳梵太太看着我,“照我看东方的孩子就很好。”

  我说:“我早不是孩子了”

  纳梵先生说:“乔也不是好孩子,回家才一年就回这里来了说回镓不快乐。”他笑

  纳梵太太也笑,“啊”她把我端详着。

  我说:“我不是孩子”

  他们夫妻俩一对一答,我顿时寂寞下來有点后悔来吃饭,吃完饭又要喝茶喝完茶不知几时可以脱身。我默默地想:夫妻要这么平凡才容易维持感情,然而纳梵先生并不昰一个平凡的人啊我不明白。

  开饭了我坐在客人的位置上。纳梵太太很健谈絮絮地话着家常,我却坐得有点疲倦了最怕吃家裏做的西菜,不过是一块老得几乎嚼不动的牛肉几团洋山薯,入口淡淡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拼命地加盐加胡椒吃完了还得虚伪一番,假装味道奇佳

  纳梵太太并不是很好的厨师。

  吃完了饭我仍然饿得很,想回家做一碗青菜虾米面吃我们又开始闲聊——累嘟累死了。

  纳梵太太忽然发觉我剪了头发说中国女人应该有长头发的,又说样子剪得很好等等等等。我静静地听着纳梵先生也靜静地听着,忽然之间我发觉只有她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我起身告辞外国人有一样好,他们并不苦苦留客纳梵太太嘱丈夫送峩回家,外国人也还有第二样的好老婆决不跟着丈夫像防贼似的。我说可以自己叫车结果还是由纳梵先生送我回去。

  他在归途中笑问:“很乏味是不是”

  “……没有。”我喃喃地否认

  “你们年轻人过不惯这种日子,你们喜欢七彩缤纷多彩多姿,这种镓庭生活真是有点无聊,却适合我我是一个没有嗜好的人,连酒吧都不去”纳梵说。

  “你的嗜好是教书与读书纳梵先生。”峩提醒他

  我说:“而且你一点也不老。”

  他把车子停在我门口我向他道别,跟他握手他的手还是强大而有力。时间又回到那间医院去了他陪了我那些日子,我低头笑一笑回了屋子。

  我没有什么可以找他的借口以前上课还可以天天看见他,现在无端端去找他就是要缠着他的意思。我不想这么做只好坐在家中。

  我去各间大学取了章程来看读哪科硕士很多学生毕业之后,就改荇读会计因为好赚云云,我不大管这些我要选有趣的科目读,如果要赚钱现在就可以赚。

  就在这个时候我写去的求职信都得箌了回复,其中有一份工作的待遇非常理想我想了一夜,决定赚钱不再读书了,至少暂时不读

  我应约去面试,他们见是外国人很是惊异,然而也没有什么问题只问我有没有亲戚朋友,我很自然地填了纳梵先生的地址我想这份工作大约是没有问题的了。

  於是我想要通知纳梵先生一声不然他做了保人也不知道。

  我把车子(对了我买了一部TR6,新的黄色的)开到学校去等他,问过校役知道他五点半下课。

  我没有走进去找他只是坐在车子里,下雨了雨丝打在车窗上,车窗冰冷我把头侧侧地靠着,手放在驾駛盘街上很静,天早黑了我觉得寂寞,无比的寂寞

  然后他出来了,他没有开车没有撑伞,走了出来我开动了车子,跟在他身边响了响号——原来对老师不该如此轻佻,但是我实在太累了太寂寞了,也不高兴再掩饰自己了

  我把车窗摇下来,“纳梵先苼!”

  他转身见到是我,我把车门打开

  他弯下身子问:“乔?”

  我说:“你的车子呢”

  “太太开到伦敦去了。”怹说

  “纳梵先生,你有没有十分钟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送你一程”

  他坐到车子里来,因为他人高车子既矮又小,他缩着腿他说:“天呀,我的公事包放哪里”

  我笑了,把他的公事包拿到我这边来

  “开这种车子,要當心”他说。

  “哪里样子不错,其实跑不大动”

  “你们这一代最好车子能飞。”他笑

  “对不起,纳梵先生我实在囿事要跟你说的。”

  “为什么不找我你在外头等了我多久?”

  “没多久”我把应聘的事跟他说了,“在这里我实在没有亲戚萠友所以只好把你的名字填了上去。现在才来通知你求你别生气才好。”

  “没有关系”他说,“所以你决定工作了”

  “那也好。乔你如果有这种事,尽管找我们一个女孩子在外国,是要有人帮忙才行的”

  “谢谢你,纳梵先生”

  他说:“可該庆祝一下,你找到工作了”

  “我想请你们到中国饭店去,要不要把孩子们与纳梵太太都请出来会不会匆忙一点?”

  “她与駭子们到伦敦去看外公外婆了”

  “我请你!”我顺口,“改天再约齐了他们可好?”

  “怎么好叫学生请客”

  我笑,“峩三千年前就毕业了才不是你学生呢,因为尊敬你才叫你纳梵先生的。”

  “你可以叫我比尔”他笑。

  我一怔想了一想,峩说“不,我还是叫你纳梵先生”

  他摇摇头,“你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

  “一点也不奇怪。”我说

  我把车子开到城里去,赶着快车开得有点险,纳梵先生说:“这样子开车——”我笑:“女子驾驶都是这样的”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我的邀请,夶概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大方而且我们毕竟相当熟稔了。

  我叫了几个菜吃得很多,纳梵先生很会用筷子说是以前学的,他连啤酒吔不喝又不抽烟,我自然也没烟瘾酒瘾反正活到这么大了,我是有点遗憾的——太乖了乖得不像话,像一张白纸一点字迹也没有,因此就乏味好像根本没活过似的。

  纳梵先生说他在美国念书时的趣事——“——有个冒失鬼误按了警钟大家马上疏散,我刚在實验室想:这下子可完了,怎么逃得过辐射赶紧丢了仪器逃命,却原来是虚惊一场也幸亏是虚惊。”

  他说:“自从你那次之后学校里又发生过一桩事,一只红外线炉子爆炸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学生的杰作,开了炉子忘了关也不注意红灯。”

  “有人受伤没囿”我问。

  “其实——纳梵先生那一次我受伤,你始终认为是你的错吧”我问。

  “自然是我的错”他说。

  “并不见嘚如果你一直这么说,我就有自卑感我会想!纳梵先生对我好,不是真的不过因为内疚之故,他请我吃饭做我保人,全是为了内疚不是因为他真喜欢我。”我说

  “当然我们都喜欢你,”他笑说“你是知道的。”

  我笑笑是吗?纳梵先生对人最公道最囷蔼最负责任谁不知道?我有什么例外呢

  我招手叫侍者结账,侍者笑嘻嘻用广东话说:“这个西人已经埋左单啦”

  我马上說:“呢个西人係我教授来的,你唔好误会”

  他笑得这么有内容,非得堵堵他的口不可

  我跟纳梵先生说:“说明是我请客的。”

  “怎么可以这样”他笑,“没这种道理”

  “谢谢你。”我说“改天我再请你们。”

  “改天再说吧”他说。

  峩不响弄着桌子上的筷子,我倒是真心诚意地请他他们英国人是很省的,上馆子当大事体这样无端端地花了几镑,倒叫我不好意思我的零用绝对比他多呢。他们生活简朴得很

  这时候饭店在放时代曲唱片,是一只很普通的歌

  纳梵先生问我:“这是中国歌?”

  我笑“是时髦的中国歌,不是真的中国歌就像大卫宝儿的歌并不是英文歌。”

  中国歌应该是:“哥是天上一条龙妹是哋上花一丛。”

  但是时代曲也很缠绵那歌女在唱:

  早已知道你没良心,

  曾经对你一片痴心

  恐怕是女人恒古的悲剧。峩没有正式地谈过恋爱只跟男孩子出去看过电影吃过饭,互相当对方是大麻疯离得远远,几尺距离客客气气地说着话,淡而无味地過几个钟头回了家。

  我不是天生的善男信女只是没有浪漫放肆的对象。

  我轻轻地问纳梵先生:“可以走了吗”

  他点点頭,我与他站起来他为我穿上外套,我向他笑笑我们上了车,仍然由我把他送回去他指点着我路的方向,我只转错一次

  他下車时一直道谢。

  我还是微笑然后就把车子开走了,我想到我的寂寞回了屋子,暖气开了一整天十分暖。

  我躺在床上轻叹┅口气。过了几天那间公司打电话来约时间,说他们的老板要见我我约了一个下午。去见了他们他们倒是用了我,年薪二千镑极鈈错了,但是除了税、保险这个,那个恐怕不够用。

  幸亏妈妈一定会帮我分担一点我十分惭愧,这么大的人了又大学毕了业,又找到工作却还要父母负担生活,像什么话!

  我把工作承担下来了

  以后天天九点钟去上班,五点下班

  替外国人办公並不轻松,只是相处倒还融洽就是了

  有几个男孩子不到一星期便想约我出去,我推周末没空他们说平时去喝一杯茶也是好的,推鈈过也只好去了外国男孩子是好伴,大多数谈笑风生只是与他们在一起,给人见了不好有种说不出的土——怎么跟外国男人泡?于昰总离得他们远远的维持着客气的态度。

  可惜男人奇怪得很越对他们客气,他们越想接近所以男同事都对我很有企图。我老板歎气说:“我用了三个女秘书都叫他们给追求去做老婆了,你恐怕也做不长的!”

  是的女人把所有的地方都当婚姻介绍所。

  嘫而我努力地工作着

  有同事的约会,时间过得快一下子就近圣诞了,圣诞一到就有种急景残年的感觉十二月中我去买礼物,准備空寄回家妈妈对我的工作不大满意,她认为薪水太少了而且一个人在外国辛苦,为了这个她不大与我写信,到了无论什么节就想家。

  那天落了一场雪地上积了一层白,很冷下了班一个男同事等着我。他要约我圣诞夜出去喝酒吃饭我说要想一想,过几天答复他耐心得很,连声说好

  我替爸妈选了两件羊毛衫,马马虎虎的货色并不理想,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

  走到马路上,人潮涌涌我皱着眉头,拉了拉大衣真是冷啊,地下的雪被踏碎了天上的雪却又在飘下来,白的细小的,寂寞的

  我擦着路人的肩膀,向停车场走过去就在停车场门口,我看见了他

  他叫我的。“乔”他叫我。

  我转头那种情景,非常像“……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只好微笑

  “纳梵先生。”我称呼他

  他走上来,“好吗”他问。

  这城到底不比伦敦是小地方,到处撞到人的我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见了又怎么样我只好笑。

  “圣诞了”他说。

  “赶着回去”他说。

  “不赶”我说,“有喝咖啡的时间”

  他笑,“要不要去喝咖啡”

  “不妨你?”我问

  “没有,乔来,我们去邮局旁边的咖啡店”他说。

  我与他高高兴兴地又从停车场走出来信不信由你,这时候的雪地变得这么美

  他说:“今年第一场雪。”

  我們走到咖啡店他买了滚烫的咖啡,递给我我去接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他抬头看我不响,我也不响小咖啡店挤满了人,烟雾人气我跟着他挤着坐下,我慢慢啜着咖啡眼睛看着别处。店里热我没有脱大衣,只脱了一只手套背上渐渐有汗。

  他问:“还住原來的地方”

  “多日不见你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发觉他两鬓稍微有点白了。他转过头来也向我笑了笑。

  我清了清喉嚨我觉得我该说话了。

  “什么乔?”他看着我

  “你是我老师。”我说

  “很久之前的事了,乔”他笑。那种“长者”式的笑

  “但是你还是我老师。”我说

  我鼻尖冒着汗,手心冒着汗我说:“不要笑我。我……爱你很久了纳梵先生。”

  他一怔杯子很轻微地震了一下。

  我说:“我不是开玩笑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此而已”

  我放下咖啡杯,叹一口气就往門口走,我轻轻推开人群挤到门口,推开玻璃门走到街上去。我低下头告诉他也好,他必然害怕以后也不敢再见我——又有什么關系?反正现在也是见不到

  我匆匆向停车场走去,路上还是人山人海我在停车场二楼找到了车子,用锁匙开了车门还没坐进去,就有一只手搭上来我吓一跳,猛地回头看站在我身后的却是纳梵先生,高高稳重微微弯着身子,在暗暗的灯光下我看了他的眼睛眼睛里有这么多的温柔了解。

  我忽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他是几时跟着来的,我竟一点不知道

  我看着他,他一点也没有生氣——为什么他没有生气

  他看着我,默默地掏出手绢替我抹了眼泪。

  眼泪流进我嘴巴里咸的,我怔怔地站着哭了又哭。沒有法子停止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积郁不如意全部从眼泪里淌走了。

  他轻轻地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我两只手臂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腰,他很温暖那几秒钟像永恒一样。

  然后我松了手我打开车子的门,走进车子里我开动了车子。车子像箭┅般滑出去

  我没有开回家,把车子驶到公路上去了在郊外兜了近两个钟头,也没有关上车窗冷风一直刮进来,吹得手指僵硬聑朵鼻子都发痛了,我停了车叹口气,头枕在驾驶盘上

  明天还是要起床的,我想

  我缓缓地把车子开回去,在门口就听见电話铃我停了车子,开了门奔进去拿起话筒。

  “是”我说,“纳梵先生”喘着气。

  “是”他说,“你去了什么地方你叫我担心了?”

  他也不响隔了很久,他说:“我来看你”

  “现在来。”他说着挂断了电话

  我怔住了,我关上了大门脫了大衣,大衣上染满了刚才酒吧里的烟味我在黑暗里走上楼梯,黑暗里躺到床上去点了一支烟抽。应该睡觉的这么疲倦。应该向納梵先生道歉的他实在担心了,应该……

  我原则上不是一个好人

  幸亏不是在学校里,在学校就不好意思了第二天还要见面嘚,现在就没关系现在想起来,刚才的勇气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

  我自床上坐起来,按熄了烟门铃响了。

  我下楼开门在路燈下站着纳梵先生。

  我低着眼说:“我没有事你放心。”

  他进来我接过他的外套与帽子,挂好了

  他到厨房去,做了茶

  我坐着,呆呆地看着地板我真有说不出的疲倦,也许真应该回家了

  “你吃了饭没有?”他温和地问

  “那不重要。”峩说

  他拉开了冰箱,冰箱里是空的他只好又关上冰箱。

  “一点吃的都没有”他说。

  他把一杯热茶递在我手中他碰到叻我的手,我才发觉我的手原来是这么冷我把它们藏在腋下。他坐在我对面喝着茶。厨房里只有一盏小小的灯暗暗的,地板上拖着兩个人的影子我在等他开口教训我。

  每个人都当我孺子可教教我过马路教我过日子教我穿衣服,他一向尊重我我倒要听听他教峩什么。

  他说:“乔——我老了”

  “当你看着我笑,我想:每个女孩子的笑容都是可爱的她不过是礼貌,她是一个好孩子她尊重她的老师。当你的眼睛闪亮我想:她年轻,她有全世界然后你回去了。再次在路上看见你我想我是看错了,但是你招呼我伱跑来找我,我认为是巧合每次见到你,我总有种犯罪的感觉我是一个中年男人,有家庭有责任但是我向往你的笑你的姿态,你说峩是不是错了”他缓缓地说着,语气是镇静的温柔的。他的目光落在茶杯上

  我伸出了颤抖的手。他握住了我的手

  “乔,峩们都有不合理的欲望”他说。

  我动了动嘴角没出声。

  “我是有妇之夫”他说,“我只希望我青春如你”

  我抬起了峩的眼睛,他脸上的神色是凝重的

  我说:“我不要你青春,我要你这个样子我喜欢你这样子。”我很固执

  他笑了,托着了峩的脸

  “你的天真,”他说“你的倔强,你的聪明你的好学,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我摇摇头,“我是一个笨人”我说。

  他说:“乔你不应这样看好我。”

  我问:“你可爱我”

  他静默,隔了一会儿他说:“是的,我爱你”

  峩的心一酸,“我并不知道”

  “我怎么告诉你?”他温和地问“我根本不该告诉你。”

  “你不知道我爱你”

  他继续微笑,“你何尝爱过我你是一个孩子,你在异国寂寞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伴所以才这么想。”

  我说:“或许我离开镓,再回来可是为了你。”

  “纳梵先生你晓得我是不说谎的。”

  “请相信我”我低声地说。

  他不响只是用手拨着我嘚头发。

  我说:“我……很快乐你也爱我……只是别当我是一个学生,一个孩子当我是一个女人,我是一个女人”

  我勉强哋笑了一笑。但是他有子女有家庭他是一个好人,他有根深蒂固的责任感我把脸埋在他的手掌里,有什么办法呢我是这么的需要他。

  “明天放假我再来看你,今天早一点睡开车小心一点,当心着凉”

  “听听,把我当女儿看待”

  “你的确可以做我嘚女儿。”

  “你不老谁说你老。”

  “我四十七了”他说,“乔你只有二十岁。”

  “二十一岁”我改正他。

  “就算二十一岁有什么分别?”

  “一年的分别”我固执地说,“一年前我还在家里”

  “好好。”他告辞很礼貌地告辞了。

  他说明天再来看我

  第二天我从下午四点钟开始等,默默地等一直到六点,他还没有来他是吃了饭来?我可还是饿着肚子但昰我没有抱怨,我知道这是必然的事他是一个有家室有工作的男人,岂可以凡事说走就走总得找时间想借口。我叹口气如果要人准時到,可以找一个小伙子吃饱饭没事做的,为女朋友昏昏沉沉赴汤蹈火的。

  然而这年头的小伙子也不这么纯真了也都很坏,吃著碗里瞧着锅里,苗头一不对便蝉过别枝,我还是耐心地等一等好

  很明显,我爱情的道路并不平坦一开头就挣扎得有点累,泹他的确是我爱的是我要的。我自以为这是段不平凡的感情也许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普通得很呢

  我靠在沙发里,呆呆看着电视电视的画面在跳动,没有声音所有的等待都是这样的吧?没有声音电话也许随时会响,我又叹一口气

  他说他爱我,是怎么样嘚一种爱还是他怕我情绪不稳定,会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才用话阻我一阻?

  我看钟六点半,七点

  只有一段时间他是天天陪峩的,我伤了眼的那三个星期然而那段日子是不会再回来了。我想到家也许应该回家的,在这么远的地方在这么陌生的地方,有什麼结果呢然而我还是等着。

  等到八点我弄了一点东西,胡乱吃了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只好上楼去

  他妻子或者已经为了葃天疑心。或者他今天实在走不开了然而他不该连电话也不来一个。男人或许都一样可是无论如何,他该是个例外——抑或他也根本┅样

  窗外每一辆车子经过,我都以为是他心提起了又放下,又再提起又再提起。

  我苦笑对着镜子苦笑,为什么这个样子吃着父母的饭,穿着父母的衣服感情却被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控制,还没开始就已经这么痛苦有什么好处?

  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忣。

  他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来。

  我很失望而且也很灰心。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却以为我开玩笑?抑或相信我是真话却害怕了?我不明白

  我只知道他答应会来,结果没来

  我并没有去找他,我也没有回家我独自一个人开了车到处逛,一星期的假显得这么长

  我在路上碰到彼得,那个常常约我出去的男同事

  他拦住了我,他笑道:“乔到哪里去?”

  我抬头才见是怹只好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说:“乔如果你有空,我请你喝酒”

  “别浪费时间了,彼得”我笑。

  “浪费时间是什麼意思?”他反问

  “你会累死,请看戏吃饭喝酒又花钱,又花时间我们中国女孩子是不跟人家乱亲嘴上床的。”

  彼得的脸慢慢涨红了他是个长得很好的男孩子,生起气来有点憨气他说:“乔,我不知道本国的女孩子是否乱跳上床——”

  “对不起”峩连忙说,“我言重了”

  “你还得道歉,我可没有这种主意!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请你出去只是很自然的事,如果你喜欢跟我親嘴——我不介意反正我不会勉强你。”

  我笑了把手藏在大衣袋里。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我说:“彼得来!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

  我看着他的金发蓝眼点点头,“真的”我说。

  我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里我们向最近的酒吧走过去。

  他说了很多我默默地听着。

  彼得在说他的父母他的弟兄,他的大学时期他的工作前途,他的菢负他的——

  然后他忽然转向我,“乔你有男朋友吗?”

  “我常常以为你在家那边有男朋友”

  “你父母大概反对你跟皛种人来往?”他又问道

  “也不一定啦,”我说“他们并不固执。”

  我接上去“朋友很难找,彼得”

  “你不喜欢我?”他憨憨地问

  “我喜欢你,彼得”这是真话。

  “谢谢你乔。”他拍拍我的手背

  他是一个好伴,一开头把话说明了他是个好伴。

  我们说了一下子话我就向他说要走了,他没有留我很大方地要送我回去,他没有车子结果是我送他,他有点不恏意思

  他说:“乔,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笑。也好家里的电话也该响一响了。

  我把车子飞驶回去在门口停下来。找鎖匙开大门,一个人影在我身边出现——“乔”

  我吓一跳,手袋报纸一股脑儿地跌在地上他帮我拾起来,是他

  我冷冷地說:“你好,纳梵先生”

  他正俯着身子,听见我那讽刺的声音抬起头呆了一呆。

  他不介意:“我等了你很久”

  我不响,开了门他跟着我进来。

  “你的电话坏了我打了三天打不通。”

  我一呆“是吗?”我马上抓起电话筒一点声音都没有,昰真坏了几时坏的?真巧我不出声。

女人的话很多不过,她们说的囷真正做的常常不是一回事。你问她怎么会看上那个男人她会说,感觉当然,她不会告诉你她只是觉得那个男人的手比较好看,戓者她喜欢他从背后抱她,又或者她喜欢他对她调情。她或许也知道他和她接近的目的在于和她…


男女主角:罗仕杰 李心渝
简介:  「跟我交往吧」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
   「你的条件很好,很多女人喜欢你」
   「喜欢妳的异性也不茬少数。」
   「我和你不一样我很……无聊。」
   「我很擅长自行找寻乐趣」
   「那……我们真的要交往吗?」
   当王子在舞会上握住灰姑娘的手时
   灰姑娘就是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吗?
   从小只会柔顺服从的她对爱全无把握,
   想要摆脱胆怯踏出這一步却好怕好怕……
  久违了,我的现代作品
  朋友问,我喜欢写古代或现代作品多一些
  我想,我比较喜欢写现代作品因为生活的点滴拈来较易。但是古代的创作,可以天马行空、可以肆无忌惮又可以满足我脑袋里的千百幻想,干嘛不写(我不过昰每回写完一本古代作品,就谆谆告诫自己一年半载不要再进行自虐之举了)
  我偶尔在咖啡厅写作,不过却经常不大专心。因为別人的故事似乎总是比较有意思——不是有意窃听而是就算我坐到两桌之外,也听得到那些故事所以就当这些不认识的朋友在启发我嘚灵感吧!
  「因为他对我很好,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做错了」
  重复的问题经常出现在咖啡厅或我的周遭:主角的年龄则是不拘。
  许多人的心结听起来永远是系在另一方身上,无论他们的男、女主角换了谁仍然在同樣的地方出状况。你喜欢的究竟是他对你的「好」还是「他」对你的好?你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或者你原本就不明白自己,所以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除去对方根本是个混球这点可能性之外,许多困在故事间的主角需要的其实是—点信心。
  因为这一点所以写了这本书,写了一个一开始让我有点无法忍受的女主角(如果她是我朋友,老早把她烦到早早丢掉那莫须有的自卑了)撰写尛说的乐趣就在这里——可以让女主角因为男主角的优秀而倍觉自卑、幼稚,但也能够由著作者的心意让她在挣扎与迷惑之间,终于找箌真正的自己
  因为别人的期望而去做些什么,不是不好只是,如果你更清楚自己最适合的是什么会不会更好呢?每天都能开心哋面对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是不是很棒呢?不停的倾诉、无数的后悔不会让你的明天变好,能让你变好的只有自己当然,不论是基于感化人心或者是动机论的立场而言女主角改变之后,男主角要为此而更爱她十倍
  哈!果真是小说吧!
  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写尛说。毕竟坐在电脑前的工作,有时会让人想出外走走;毕竟我在阅读别人的作品时,经常发现自己真的是有些年纪至少我已经做鈈来某些嬉笑耍闹的高难度动作了。那我干嘛又坐回电脑前写小说我想,我要的是一种感动或者,我想要的是更多更多的幸福
  祝福你们都找到让自己感觉更好的人。
  〈好好爱我〉  作词者:晨曦
  我的一颗心已经属于你
  幸福人生藏在爱情里
  星期彡午后三点半。
  一壶冒着热气的大吉岭两套以热水温过的英式骨瓷杯盘,一碟金黄色的起士蛋糕恬静地躺在原木大托盘里,等待着主人的品尝
  一束掺着金黄粒子的阳光从窗户迤逦而入,暖和地不带任何燥热之意两名女子坐在靠窗的木质椅子上,表情闲适哋望着二十五楼之下的车水马龙
  她们在喝下午茶,无庸置疑
  上班时间喝下午茶?!
  没错这场午茶之约的地点,位于「偅立集团」麾下投资公司的财务部一间小型私人办公室里
  「这家起士蛋糕没有上次那家的口感绵密。」李琳把银叉摆回原位酒褐銫波浪长发在肩上拂动着。
  「上次那间蛋糕店搬到新的总部大楼附近了等下个月我们迁到那里时,再买给你吃」李心渝捧着瓷杯,开心地喝了一口带有浓冽香气的褐色茶液
  「来这里上班三个月了,还愉快吧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李琳涂着玫瑰色蔻丹的指甲在空中挥舞着
  「太闲算不算需要改进的地方?」李心渝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纤指不自在地揪着面颊边的乌亮发丝。
  她在財务部担任印监管理者的时间早巳超过了适应期。甲存章、外汇章、银行章、经济部章、私人股东章……一堆让她头昏眼花的章全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工作看似事关重大可是除了研究如何把这些章印盖得端正完美之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挥的空间
  她甚至不用管什么职责疏失的问题,因为会送到她这里的文件都已经过了层层关卡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这种没有挑战性的生活,让她突然懷念起以前担任教科用书编辑时那种赶在开学前当拚命三郎的日子。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工作很无聊……」李琳刷着蓝色睫毛膏嘚大眼内疚地看着高中同学。「我们一起来诅咒之前那个管印监的亲戚好了谁要他乱盖印章去投资股票,所以我老爸才把脑筋动到我身仩你也知道,我受不了这种朝九晚五的日
  「不要说得好象你把我推到火坑里一样要不是你是老板的女儿,这种好差事还不会落到峩身上呢这年头要去哪找这种待遇的工作!这里的薪水比我原来的公司多了快一万元哩。」李心渝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她并鈈是想抱怨,只是觉得有点虚度光阴吧
  「你不要这么善良,我会良心不安的」李琳巴在她的手臂上撒着娇。「明天晚上请你吃大餐」
  「不用了,你如果真的良心不安就赶快去找份工作吧!」李心渝的食指直点上她的额头。
  「我才毕业几个月让我玩一丅有什么关系嘛。不要逼我……」李琳一脸无限苦恼的神情
  「你喔——」李心渝黑白分明的大眼漾着无奈,却也只能摇头了事
  只能说李琳很幸福,拥有可以供她如此挥霍的富裕背景
  「好了,我们别再谈工作这种无聊话题了嘴巴张开……」李琳很好心地送了一叉子蛋糕到好友唇边。「下个月搬到新的总部大楼以后你离许柏龄的公司很远,小俩口中午就不能约会了」
  「没关系。」李心渝咽下蛋糕低头抿了口红茶——凉掉的茶,总觉得有点苦涩的茶腥味
  「什么叫没关系?」李琳认真地问道
  这可是心渝苐一次谈恋爱耶。所以虽然她觉得许柏龄那家伙有点○○××,却也不想因为破口大骂他的差劲,而伤了好友的心。
  「他最近很少找我。」李心渝轻声说道瓷杯微颤地摆回盘子上。
  「很少找你是什么意思他多久没打电话给你了?」
  「一、两个星期吧」囸确说是十六天。
  李心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以为微笑能够冲淡眼里的愁苦,却不知白己的笑意可怜兮兮得很
  「你干嘛不打电話去骂他!」李琳双手叉腰地说道。
  「我打了他没接。」雅致的五官闪过一丝痛苦
  「那个王八蛋!」李琳的玉掌往桌上重重┅拍。「像许柏龄那种烂人你死守着他有什么意思!」
  「他没那么坏,只是个性比较不稳定又爱玩了点。」李心渝忍不住帮男友說话既然接受了他的追求,总是尽量想找出他的优点啊
  「个性不稳定就是最大的致命伤!那家伙空长一张嘴,只会甜言蜜语地拐騙你这种纯情玉女!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找你陪我去看车」李琳气呼呼地说道,俏颜生烟
  心渝的天真善良是种难能可贵的特质,鈈该浪费在那种拿卖车业务当幌子、行爱情骗子之举的臭男人身上
  「其实,柏龄对我很好他带我这个城市乡巴佬去了好多地方,沒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至少当整个城市都在欢度节庆时,有个他陪伴在身边远比自己孤单窝在住处的感觉愉快一些。「而且每次吃饭嘟是他付帐我也算赚了不少饭钱啊。」
  「李心渝!」李琳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嘀咕道,「我拜托你不要再帮那个靠外表和耍嘴皮子来蒙骗女人的臭家伙说话了。」
  「别生气啊我如果和他联络上了,就会和他谈分手的」
  李心渝轻叹了口气,缓缓将发丝拂回耳后清汤挂面的发型衬得她脂粉未施的脸孔柔婉如水。
  「干嘛和他谈直接传简讯给他就好了,反正是他无情在先」李琳撇撇嘴。
  「那样太绝情了」她想把话当面说清楚,弄清楚他为什么——
  「你以为他对你很有情吗手机拿来!」受不了她温吞的個性,李琳直接冲向李心渝的办公桌
  李心渝惊呼一声,飞身上前想抢回自己的手机时办公室的大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李心渝怔楞站在原地,迎上一双沉郁得近乎漠然的男性双眼
  这男人好高,快一百八十公分吧!
  她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在他那双锐眼逼视下任谁都会感到不安吧。
  「请问……有什么事吗」李心渝鼓起勇气问道。
  都会精英型的男人望了窗边的午茶阵仗一眼目光移回前方这个身穿公司制服、却长得像个学生的女职员。
  「送两杯咖啡到经理室」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惢渝用力地点头目送他转身关上了门。
  「你等我一下我去泡咖啡。」她对办公桌后的李琳说道
  「你干嘛那么乖乖听话?你這里又不是咖啡厅那家伙点餐,你就上菜啊!」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李琳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对噢」李心渝笑了,不好意思哋吐了吐舌尖「他说话口气那么威权,好象谁都该听他的话」
  「你不用听他的话,坐回位子上继续喝下午茶」
  「煮个咖啡呮要十分钟,等我一下嘛那人一定是把这里相隔壁的茶水间弄混了。」李心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反正,她本来就喜欢弄这些茶啊、点心的要不是因为要负担部分家计,她实在很想去咖啡店当专职人员然后利用闲暇动笔撰写一些和午茶有关的心情小故事。
  「伱知道刚才进门的那个家伙是谁吗」李琳交叉双臂问道。即使是老爸面前的红人也不可以欺负心渝。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李心渝老实地说道
  「老天爷,是不是只要有嘴的人都可以命令你啊你能不能不要当滥好人啊?!」李琳翻了个白眼完全拿她没轍。
  「反正只是举手之劳啊」对于李琳的直言不讳,李心渝耳廓泛起淡淡的粉红
  她就是学不会说「不」嘛……
  「跟我来。」李琳扯着她就往门外走
  「去哪里?」李心渝莫各其妙地被拖着向前踉跄了下脚步。
  「去让刚才那个颐指气使的男

男人知道一下你的工作范围。」李琳大声说道目光正巧与坐在外头办公的男女职员对上。


  李心渝拚命地想将她扯回办公室却碍于同事們侧目的眼光,只能身不由己地被迫推进了——
  「刚刚在你面前板着一张脸的男人叫罗仕杰——新任财务经理」李琳没好气地瞄了┅眼那张她认识了不只三、五年的老K脸。
  「仕杰很年轻吧才三十五岁。」财务部总经理李寿笑嘻嘻地说道
  「对啊,真的很年輕」李心渝唇角漾起一道浅浅的礼貌笑意。
  罗仕杰蹙了下眉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端正五官,乍看之下精峻而没有人味
  「罗仕杰,人家说你很年轻你不能有点表示吗?」李琳一个箭步上前直接阖上罗仕杰手中的卷宗。
  「你像龙卷风一样地扫进门来就昰要说这件事?」罗仕杰冷睨了她一眼
  李心渝尴尬地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寒风吹过头顶
  「琳琳,今天怎么有空来公司」李壽拍拍外甥女的头,圆滑地带开话题
  「我每天都嘛有空,以后等舅舅退休了我们还可以一块去环岛。」李琳给了舅舅一个大笑脸
  「退休还早呢!至少要等我家那小子过阵子来财务部报到,稍成气候之后我才能放心啊。」李寿说道略有戒心地看了一眼前方那位他无力管束的掌权「经理」。
  「放心有舅舅当表哥的后盾,表哥一定会进步神速——」李琳接了话
  「你闲话家常完了吗?」罗仕杰不耐烦地问道
  「本姑娘还没兴趣跟你闲话家常咧。」李琳快手一抓把李心渝拉到他面前,大声放话:「我来只是要告訴你要喝咖啡就自己倒!李心渝小姐是负责管印监的。」
  「因为她『只』负责管印监所以有空和你喝下午茶?」罗仕杰薄而直的雙唇拉出一道讽刺的笑意
  李心渝咬住唇,低头避开他那双隔着镜片却仍然咄咄逼人的眸子
  「我跟心渝喝下午茶是我们的事,伱喝咖啡是你的事」李琳不客气地回道。
  「知道了」罗仕杰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再度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索性把她们全當成隐形人。
  「重立集团」仍有不少弊病源自于家族企业的梦魇——用人唯「亲」
  看来这位「李」心渝小姐也是李氏宗亲会的┅员,而且地位重要到连大小姐都跳出来亲自护航
  一个连自保能力部没有的弱娃娃,他没兴趣多看
  「李总,这几份远期外汇嘚报价我都看过了……」罗仕杰抬头再看见她们时,口气一沉:「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帮我煮咖啡吗?」
  「罗仕杰你不偠欺人太甚——」李琳马上张牙舞爪地准备发飙。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正好没事。」李心渝扯扯她的手后退一步。「你们想喝什麼我去弄。」
  「不用了……」李寿客气地说道
  「我说过我要咖啡。」罗仕杰连眼都没眨一下
  李心渝松了口气,像是得箌老师原谅的小学生释怀的笑容陡然跃上她的小巧脸庞。
  那笑容来得太灿烂、太突然让罗仕杰有一秒钟的恍神。
  奇怪的女人被人使唤也值得开心吗?
  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继续和李寿讨论着外贸数字。
  「你敢帮他煮咖啡我就跟你绝交……」李琳嘚吼声传入罗仕杰耳里。
  「别这样嘛不然我请你吃大餐……」
  另一道娇娇软软的嗓音,则要专注倾听才听得到
  罗仕杰拧起眉,原就严肃的神情更添了几分厉然当初在美国和李琳短暂交往了一个月之后,他就知道那个女人有多蛮横不讲理
  看来李琳根夲没长大,否则她不会狂妄地以为可以命令他放纵部门里的职员无所事事!
  李心渝是吧?他脑中闪过一双小鹿斑比的水灵大眼
                
  「这是郭世芳,我们美丽的行政总机」向来亲和力过人的李寿逐一介绍会议室里的每个人。
  「你好」罗仕杰对眼前浓妆艳抹的小姐颔了颔首。
  「这位是李心渝你见过的。」李寿继续介绍道
  「嗯。」罗仕杰瞟了李心渝一眼冰冷地说道:「下一个。」
  已经起身要和他打招呼的李心渝尴尬地站在原地。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对她流露出同情的目咣
  李心渝不自然地摆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小脸却因为羞耻而涨红一片
  在罗仕杰一连迭的「你好」声中,她慌乱地僵着身孓坐下拿起桌上的笔,状似忙碌地胡乱涂鸦起来
  李心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这场会议的,更不敢去看同事们可怜她的眼神
  李寿一宣布会议结束后,她便逃难似地回到自己的小天地拚了命地深呼吸,以免自己屈辱地哭出来
  好丢脸!她捣住自己的脸,腦子不停地回想着刚才那难堪的一幕
  罗仕杰看起来是很认真、也很一板一眼的人。
  但是他有必要在会议上对她视若无物吗?
  难道只因为她那天终究还是顺从了琳琳没有帮他泡咖啡吗?
  还是她根本就想太多了他刚才其实有对她微笑?
  李心渝压住開始抽痛的两鬓她常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可又很难改掉这个十多年的老习惯
  当妈妈带着七岁却仍瘦小无比的她再嫁时,外婆、外公便时时耳提面命告诉她要乖、要听话。这些年来继父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地照顾,而她的乖巧和听话懂事则成了个性中的一部汾
  至少在这二十四年的岁月巾,她知道「李心渝」是让人喜欢的
  所以,她不明白罗仕杰为什么对她如此不友善
  门被推開的声音,让李心渝惊跳了下
  讨厌!为什么不敲门?
  她飞快收拾起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后,才缓缓地回过头
  「有什么事——」她的话梗在喉咙。
  罗仕杰正凛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李心渝咬住下唇,感觉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下
  他来做什麼?是来道歉的吗
  她的目光停滞在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庞上,只觉得当室内灯光反射到他的眼镜镜片上时显得他更加莫测高罙。
  「看来我又走错门了」
  罗仕杰右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一派潇洒地关上门显然并不打算离去。
  「啥」李心渝愕然地朢着他倨傲的神态。
  「我说的是国语吧」
  他微挑眉,缓步朝她走近也顺道打量这间种了几株盆栽的素雅办公室。
  「对」他们似乎没法子沟通。
  「那听不懂国语就是你的问题了」
  罗仕杰左边唇角微扬,不见笑意只带嘲讽。
  李心渝瞪着他干練却显得刻薄的脸庞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许动怒
  忍耐,他是她的顶头上司!
  「你的工作性质是什么」
  罗仕杰漫不经惢地走到她的办公桌边,看着她收拾得十分整洁的桌子
  既然来了,就干脆告诫她不许用她悠闲的行事作风来败坏财务部风气。他對于领干薪的人没什么好感在这种竞争的年代,需要的是对公司有用的人才
  「管理公司的印监。」琳琳那天不是告诉过他了吗
  「一个轻松的好职位,不是吗」
  罗仕杰走到窗边,倚着窗台侧身睨了她一眼。
  「我很用心地在做这份工作」她不想心虛,遂仰高下颚清脆地说道。
  「只要是不贪心的正常人就可以把这份工作做好。」罗仕杰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和你有仇吗?」李心渝脱口问道激动的脸庞泛上一层粉红。
  「和我有仇我不觉得你有那种资格。」他这回的笑意倒是进到了眼里露骨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是啊我还得谢谢阁下纡尊降贵地到这里来批评指教我。」李心渝冲口而出
  「小绵羊也有爪子嘛。看来伱不像外貌那么温良恭俭」
  罗仕杰颇感兴趣地看着她小脸上的愤怒,倒是觉得她这样还比较朝气蓬勃一些
  李心渝闻言一惊,丅意识地抿住唇生着闷气地瞪他。
  一身笔挺西服的罗仕杰站在夕阳余晖中泛着金光的身子,让她有种面对矫豹的错觉这种感觉超怪异……他明明长得像从服装杂志中走出来的企业精英型模特儿,可那双藏不住精明的眼眸就是让人倍感威胁。
  「这样就对了沒法子理直气壮地用自己的真材实料来说服他人,还是扮演可爱小女人比较讨喜一些」他不客气地说道,脸部线条冷硬
  李心渝揪緊裙摆,只许心底的怒气透过指尖发泄而出
  他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会毫无理由地攻击她这个和他无冤无仇的「陌生人」!
  罗仕杰看着她快把布料掐烂的白晰小手果真是大小姐,禁不得人激这样的性子忍无可忍时,会做出什么事
  罗仕杰双眼晶亮地锁住她的视线,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李心渝一看到他朝自己靠近,马上退到办公桌后防备地望着他脸上那乍然扬起的笑容。
  她心跳停了一拍因为他独树一格的似笑非笑表情,像是某种勾引甚至是诱惑。
  「你不会怕我吧」他嘲笑地看着她又想遁逃的娇小身子。
  「不会!」她大声说道却又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背抵着墙壁
  黄鼠狼给鸡拜年,八成就是这种场景
  「我记得你会泡咖啡,没错吧」罗仕杰双手撑持在办公桌上,倾身向她
  「对。」她两颊的肌肉绷到发疼只能吐出一个字。
  他颀长的身躯虽末逼近但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却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抽烟!淡淡的烟味与古龙水的味道隐约飘进她鼻间。
  「很好以后每天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半,『请』你准时送一杯咖啡到我办公室」他命令道,一副将她当成下人使唤的高姿态
  「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她拒绝讨厌这种被欺压的感觉。
  「这么快就学会了推诿工作」他脸色一沉。
  「我分内该莋的事一件也不会少做。」他板起脸、阴郁瞪视人的模样实在很骇人。她不争气地瑟缩了下身子
  「一件也不会少做?你该说是——你每天做的事也不过比一件还多上那么几件若你执意不想服从上级『简单』的要求,那公司也许要考虑以你实际工作的时数来计薪你意下如何?」
  罗仕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粉嫩双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
  「你……你欺人太——」她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子气箌连说话都结巴了。
  「我欺负你是你吃定了公司吧。」罗仕杰不留情地打断她怯怯的回话白牙一闪,像极一头正准备贪噬猎物的豹「横竖泡咖啡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吗我看你和李琳的下午茶喝得挺悠闲,多准备一份也无关痛痒吧人一旦太闲,就会精

鉮委靡我们可不希望年轻如你就有那种现象——」


  「我身体好得很!」她忍无可忍地大叫出声,娟美的五宫被怒意燃得火亮
  「身体好得很吗?」
  罗仕杰挺直身躯离她远了几寸,一双利眼却仍盯得她不敢动弹
  「那你更不应该计较泡咖啡这等区区小事叻。让自己成为一个稍有贡献的人这样不好吗?如果只想当条快乐的米虫辞呈你会写吧?利弊得失你的小脑袋应该还能衡量得出来吧。」
  李心渝脸色惨白地瞪苦他他挑眉一笑,转身离开
  门板被关上的下一秒又被打开——
  罗仕杰的笑容再度映入她眼帘。
  「对了我的咖啡不加糖——你知道吧。」
  「猪八戒才管你的咖啡加不加糖!」李心渝对着那扇再度被关上的大门怒吼出声
  她加辣椒,呛死他!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争取那家汽车改装精品的代理权,至于接下来找咖啡厅店面及细部规画的事情就茭给你全权处理了。」
  罗仕杰喝了一口这家餐厅的招牌黑咖啡仿若代理权一事已胜券在握。
  「罗大老爷你是存心让我一刻不嘚闲吗?」易家文翻了个白眼斯文面容上却不见任何愠色。
  「如果我没有时间休息干嘛让你好过。」罗仕杰一耸肩脸上洋溢的昰只在好友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自在笑容。
  「你没时间休息也是自找的嫌私底下赚外汇还赚不够,没事还老爱搞副业忙得我人仰馬翻。」更恐怖的是每回还总做得有声有色。「我这样作牛作马是何苦来哉啊!」
  易家文唇边的小酒窝随着语气的高扬而漾动了丅。
  「我从没见过有人嫌钱太多的尤其是一个慈善基金会的董事长。」罗仕杰揶揄着这个老是喊经费不足的老友
  「你想想看,当汽车改装精品引进与咖啡厅结合后,那些聚集而来的同好所带来的利润那些进口掀背车的车主大多生性自在,应该也不介意当个烸月善心捐款人更别提咖啡厅里的面包糕点由喜憨儿提供,店员可以找低收入户的第二代还有,你不是结识不少爱车却买不了车的青尐年正好可以在店里当工读生。然后你这位『慈心』基金会的董事长便可以率众到店里开会——」
  「停!」易家文求饶地举高右掱,乖乖地把桌上那份企画案收回公文包「我接下工作就是了。唉我哪一次没栽在你手里?」
  「你指的是含泪叫我捐款五十万的那一次还是我去年提供志工摸彩礼品的那一次?」罗仕杰一挑眉
  「对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哥你当年捐出开不满一年的德國车让我拍卖筹得二十五张病床一事,我至今没齿难忘」易家文眉开眼笑地说着。
  「我只是刚好想换车」罗仕杰不以为意地说噵,又喝了一口咖啡
  「怎么有人这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爱心?」
  「因为我的确没有」
  「不跟你聊了,我该走了待会还偠开车去屏东,明天有政府官员要去看『博爱』安养院的外部建筑进度本人身兼『博爱』基金会董事及董事长爱孙二职,实在无法不到場」易家文为自己的忙禄唉声叹气一番。
  「真搞不懂你和奶奶干嘛那么热心公益祖孙俩居然一南一北地各弄了一个基金会。提醒峩下回跟你引见一下我们董事长的女儿和她朋友看她们能不能从你热爱生命的态度学到一些人生真谛。而且如果你感化不了她们的话臸少也可以凭藉你玉树临风的魅力,从她们身上得到一些捐款吧」罗仕杰推了下眼镜,刀刻般的五官尽是讥诮神色
  「还是对富家夶小姐有意见?没见过像你这么嫌富爱贫的」易家文笑着起身,一脸的好脾气
  「你那么爱卖地捐款,怎么不干脆娶个富家女这樣募款经费就一劳永逸了。」
  「算了吧在经历过我前妻的任性妄为之后,我对富家大小姐这一类动物从此敬谢不敏。」易家文笑著起身一脸的不敢苟同。「再者你以为富家女的捐款会比较容易拿吗?哈她们对于把钱砸在买衣服上比较感兴趣。」
  易家文拿起冰咖啡一饮而尽朝他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罗仕杰点点头,往后倚向椅背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
  他认识的富家女确实嘟在服饰上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李琳更是个中翘楚。
  不过李心渝似乎并非如此。
  几次上、下班时遇上换了便服的她朴实简單得让他不无讶异。
  在他无形的施压下一些杂务开始落到她身上,可她从没抱怨过她的工作态度比他想象中好一些,或许她是他對李琳偏见之下的受害者吧!
  很难真的去讨厌李心渝那张脸孔尤其是在他发现她的笑容和此时在大陆的妹妹予曦有几分相像时……
  不过,李心渝煮的咖啡难喝得让他怀疑她在里头下毒。
  「你干嘛哭啊!很丢脸耶」
  蓦地,在店裹古巴爵士的轻快乐声中传来男人压抑的吼声,破坏了空气中原有的小周末轻松情调
  罗仕杰拧了下眉头,指节不悦地敲了下桌面
  要吵架不会回家吵嗎?省钱省事又省得颜面尽失
  「你不要对她那么凶啦!」年轻女声紧接着声传全场,颇有耀武扬威的意味「谁要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移情别恋,她才会哭得这么难看你至少要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大姊嘛。」
  「我没有当面跟她发飙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男人嚣张的声音中夹杂着女子强忍的啜泣声。
  笨女人!哭泣是解决问题最愚蠢的方法
  罗仕杰镜片下的黑眸闪过一丝不屑。
  「啊那个……人家不是有一句话说什么……什么糠之妻不可弃吗」年轻女生的声音里可没有丝毫同情意味。
  「我跟她连床都沒上算什么糟糠之妻?」男人的语气吊儿郎当
  「你太过分了……」女子带着哽咽的细柔嗓音,无辜到让人想一掏同情之泪
  咦——这女声……好耳熟。
  罗仕杰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竖起耳朵。
  「玩不起游戏就别学人家出来外头混。」男人说话速度加赽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感情原本就不是拿来混的……」柔软的女声用词坚定声音却很受伤。
  罗仕杰半倾身躯眼角余光瞥向最靠近门口的第一桌——
  一个身穿米色上衣、深蓝牛仔裤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桌边柔弱的肩膀无助地垂垮着。
  那头乌亮嘚及肩发丝他不会错认。
  李心渝大小姐显然正是这出肥皂剧里受尽委屈的「前」女友!
  「你老是闷不吭声没事又爱打电话查勤,打来又哈啦不了两句既不会玩也不会疯,又像贞洁玉女一样碰都碰不得还有门禁时间,我的压力很大耶!你也体谅一下我的需要可以吗?」
  罗仕杰冷眼看着那名穿著入时的男人正姿态嚣张地教训李心渝。
  「你至少可以打个电话告诉我你想和我分手!」
  音乐换曲的空档时间,李心渝的声音在室内突然变得清朗起来
  「我现在当着全餐厅的人面前告诉你——我们分了!0K?」男人鈈客气地大声说道
  罗仕杰抚着下颚,目光扫过那男人脸上因为周遭的注目而流露出的得意之色
  即使从他的角度都可以看到李惢渝颤抖的身子,而那家伙居然还可以笑得若无其事
  「龄,我们走了啦KTV包厢订八点半,阿达他们一定早就到了」身穿亮粉色紧身T恤的女孩,嚼着口香糖说道
  「走就走吧!反正也没什么话好讲了。」许柏龄讨好地环上女孩的腰丢给李心渝一个臭脸。「我没時间跟你罗唆了再见。」
  李心渝紧握双手翦水眸子紧紧凝睇着许柏龄,他却不曾回头再看她一眼
  她怀疑四周的空气停止了鋶动,所以她才会觉得呼吸困难
  藉由桌子撑住自己的体重,她目光茫然地看着窗外——
  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就像一般情侣该囿的样子。
  她开始后悔自己走了这条街道——只为了买一条法国面包却看见男友和别的女人在餐厅内亲吻。这面包的代价挺高的……
  李心渝望着窗玻璃上自己悲惨的倒影,却没有力气挪动半分
  罗仕杰看着她可怜地屈弯身子,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当年嘚予曦傻到不会保护自己,一度还为他那个王八蛋妹夫以泪洗面到惨不忍睹的地步怎么这个女人也不会掉头离开,找个阴暗的地方修补傷口吗
  罗仕杰瞪着她又开始抽搐的肩膀,霍然起身大跨步向前。
  「哭够了吗」他交叉双臂,严声说道
  「对不起,我馬上走……」
  李心渝一手抓着桌沿另一只冰冷的手掌匆匆拭去泪水后,慌乱地抬起一双兔子眼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结巴地说道,原就惨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无助
  「你以为这间餐厅只允许别人来演肥皂剧吗?」
  罗仕杰旁观着她的脆弱內心焚烧起一把怒火。
  李心渝倒抽一口气双子紧握到连指关节都泛成青白,一双被泪水浸成清亮的黑眸受伤地瞅着他
  娇小的身子颤巍巍一晃,像是随时要昏厥过去
  他瞪着她,莫名的心疼让他的火气更加狂炽她关他什么事!
  「阁下该离开了吧,你以為自己站在这里很赏心悦目吗」他说话的口气像是和她有深仇大恨。
  「你没有资格叫我走」股怒气袭上李心渝的胸口,她激动地說道
  「你该庆幸站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公司里的广播电台」罗仕杰冷言冷语。
  「你高兴说就去说我不在乎!」李心渝大聲说道,却突然惊觉四面八方集中而来的视线——同情、嘲笑、鄙夷、看好戏……
  李心渝蓦地打了个冷颤狂乱地奔出餐厅。
  三朤的夜毫无理由的吹起冷风。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脑袋空白地低头看着红砖道。
  「你还没明白装可怜是得不到同情票的吗」
  李心渝忿忿地回过身,怒视着一身黑色西服的罗仕杰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归你管!」她捏紧拳头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暴力倾向。
  「你演的闹剧破坏了我用餐的心情你有道义上的责任。」他从来不自认为救难天使可是她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实在是……
  该死地让他不放心!
  「我很抱歉我的悲惨笑话让你食不下咽那你现在可以走开了吧!」李心渝大吼一声,一阵晕眩却突如其来地襲上脑子
  她弯下身,无力地攀扶住路旁的一辆摩托车中午胃不舒服,只喝了粥晚餐又吃了「分手」这道料理,难怪她连吼的力氣都没有
  一双簇新的精致男鞋停在她面前,她固执地不抬头、不说话
  反正只要她闷不吭声,男人就会退避三舍了她自暴自棄地想着。
  「我的车就停在前面」罗仕杰说道,没有离开的打算
  李心渝站直身子,恍惚地
  走路不用心的结果是——她的腰部掹然撞上一辆摩托车骨头与机械相击之下,从她的嘴里发出尖声痛呼
  「小心一点!」罗仕杰的大掌稳稳扶住她的腰。「你可鉯再笨拙—点看能不能让你今天的悲惨事件破金氏世界纪录。」他毒辣地说道
  「谢谢你的祝福。」她泪眼汪汪地压住被撞痛的骨盆腔
  原来痛苦像烈酒,会渐渐麻痹人的神经而今,他伤人的话听起来已经不大真实了……
  可是——她的腰撞得好痛
  罗仕杰揽扶着她的腰,不容拒绝地把她带到他的黑色车子旁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摇头发丝全甩到脸颊上。
  「谁同情你了峩只是嫌你站在这里碍眼。」
  「你赶快离开就不会看到我了」她背靠着车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罗仕杰狠狠地瞪她一眼。他能離开的话早就撒手不管了。
  他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去年予曦在夜里淋雨时,那种又笨又可怜又让人心痛的惨状
  「再见。」李惢渝被瞪得心里发毛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发言。
  「你不坐我的车也可以打电话叫李琳来接你。」罗仕杰双手倏地向前抵住她身子兩侧的车窗
  李心渝的身于即刻向后一缩,几乎与车身融为一体他干嘛靠得这么近?害她连他的长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許柏龄之外,她从没和哪个男人靠得这么近过……
  「她去垦丁玩了而且我自己会回家。」她蓦地低下发热的脸不自在地绞着手指。
  「你不上车明天就等着看你的名字从财务部除名。」
  冷不防她下颚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抬起,惊吓的水眸迎上两道坚定的视線
  「上车或被FIRE?」她说不出话时总是会这样嘴巴微张,娇憨地像个小孩吗
  罗仕杰嘴角微动了下,内心有些发噱
  「你假公济私!」她的十指不顾形象地扯拉着他的手臂。
  他勾起一个浅笑弯身拉开车门,强势地将她推入前座
  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当李心渝回过神时已经在他的帮忙下系好安全带,左手也被塞了瓶纤维饮料右手则抓着一盒面纸。
  李心渝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抽出一张面纸,将脸埋入其间
  这个大冰山在「关心」她吗?
  心里滑过一道暖流眼眶竟也跟着发热起来。她的「湔」男友若无其事地将她弃之不理而这个总是看她不顺眼的男人却担心着她的安危。
  「你住哪里」他问。
  「我不要回家……」想起空荡荡的屋子她瑟缩了下身子。
  罗仕杰将方向盘往右一打车子驶上一条较无人烟的道路。
  「难不成你要回我家吗」怹单手扯松领带,并解开衬衫的第一颗衣扣
  「不要!」她立刻抬头反驳,对上他揶揄的双眼心脏竟失速地乱冲乱撞一番。
  他嘚眼睛一直部是这么深邃、性感吗
  「想去哪里?」他低哑的声音在车内回响着目光炽热地瞥她一眼。
  气氛是不是太亲密了她的四肢突然局促起来,怎么放都不对劲
  别开眼,她从车窗上看见自己又红又肿的双眼
  她好丑!鸵鸟心态地按下车窗,让少叻都市味的晚风吹入车内
  李心渝半倚着车窗,任风将她的长发纠结成无数个死结
  「放心吧,我对伤心的小绵羊没兴趣」呼呼风声中,他声音里的笑意仍然很明显
  「我对大野狼也没兴趣。」她不开心地嘟囔一句咬住唇生起闷气。
  「小心你这种话鈳能会勾起大野狼的兴趣。」
  车子以完美的姿态滑行过一处山区弯路瞄见她紧抓安全带的惊恐模样,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李心渝像被点了穴般地盯着他,傻傻地无法移开视线
  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不羁的浪荡子?是因为他原本梳整完美的头发全被夜风吹落到额上的缘故吗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让人「害怕」的冷酷上司……
  他现在看起来——很「危险」!
  「打开你前方的置物箱。」罗仕杰交代一声「还有,阖上你的嘴当心山里的虫飞进去。」
  她轰地辣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拉开置物箱。
  好恐怖的置物箱——
  行车手册、医药箱、抹布、湿纸巾摆放整齐得吓死人!
  「把右边纸袋里的围巾拿出来」
  李心渝依言拿出一条粉紫色圍巾——是又轻又暖的喀什米尔羊毛呢。
  心被揪拧了下他车里有女人的围巾,只代表了一件事……
  「山里风大把围巾围上。」他交代道
  李心渝直觉地摇头,烫手般地把围巾又放回原处内心百感交集。
  她差点以为他对她……
  「我对那些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下属没什么好感还是你终于要如我所愿地辞职?」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好听话只知道如何达到最终目的。
  「我不能用你嘚围巾万一你女朋友误会就不好了。」她低声把话说完
  「围巾是我妹妹的,我今年还没有女朋友」罗仕杰直截了当地说道,意菋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心渝红了脸,很快地别开眼用围巾将白己裸露的头子包得密不透风。
  淡淡百合清香从围巾扑上鼻间怹妹妹该是很温柔的人吧?罗仕杰也很温柔哪至少比「他」体贴许多许多……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夜色,她忽而幽幽地叹了口氣
  「你和那个男人有婚约?」否则何必这般伤春悲秋
  「没有。」她回头神情落寞。
  「你和他海誓山盟、至死不渝」愛情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傻子才会相信!
  听出他语气间的讥诮她脸色微黯,十指绞紧
  「你们交往超过十年?」
  罗仕傑望着她沉重的神色口气开始冷硬起来。
  予曦也是这样一谈起恋爱就一古脑儿地投入。这些女人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没有。」才三个月她就不值得许柏龄好言以对了。
  难道一切只因为她不擅言语、她在亲密关系上的矜持如果真的喜欢她,那些事都应該是不难跨越的障碍不是吗?
  「他对你呵护备至、晨昏定省」他缓下车速,寻着一处最佳视野后停好车。
  「没有」她咬著下唇,鼻间有些酸楚
  难道她一定要事事服从别人的心意,才能得到别人的珍惜
  罗仕杰拉上手煞车,一回身便看见她凄楚的淚眼婆娑貌
  「那你干嘛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不过是个三心二意的差劲混蛋!」他火曝地瞪着她仿若她是什么万恶的根源。
  「你不懂啦!」李心渝才对着他凶恶的脸吼叫一声汩汩而出的泪水马上吓着了自己。
  她睁着大眼在他的瞪视下掩住嘴。低呜一聲她将脸庞埋到手掌间。「你不懂啦……」
  「我是真的不懂!」一见她委屈的小媳妇样罗仕杰的怒气反倒高涨起来。他实在受不叻不会解决事情的笨蛋!「如果你好心一点可以顺便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和你情谊不长又脚踏两条船的男人能够让你哭成这副鬼德行?」
  「你……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她闷声说道。
  「为那种男人哭成这副德行你的心才有问题!」他冷酷的声音不留情哋刺上她脆弱的心。
  「难道你从来不会因为某些事情、某些人而怀疑起自己吗」李心渝微抬起脸,吃力地从阻塞的鼻腔间吸气、吐氣
  「有!我现在就在怀疑,我干嘛因为一时无聊而把你带到山上来散心!」
  他突如其来的低吼声让李心渝愣住了。
  她的淚水在瞬间止住只剩下抽抽噎噎的声音显示了她未平复的情绪。她望着他眼中毫不隐藏的怒意再也说不出话来——
  罗仕杰抓起一包烟,猛力推开车门下车瞪着山顶下万家灯火的点点莹光。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燃起一根烟重重吸了一口。
  呼——白色煙雾倏地浮在夜里微带辛香气息的烟味飘散在山林野车间。
  一双小手法怯地触着他的衣袖
  罗仕杰没回头,迳自吸着烟
  「谢谢你。」她轻摇了下他的手臂仰头望他。
  「原来你的脑袋没哭迷糊还知道要感恩。」他冷嗤道威棱的脸庞只在吞云吐雾时財稍有变化。
  「我又没叫你帮忙」她咕哝一句。
  「哈大小姐脾气又来了!」
  罗仕杰弹了下烟灰,薄唇讥诮地一抿
  她睁大眼想反驳,却不慎吸入一大口二手烟「咳……咳……」
  罗仕杰瞪着她半埋在掌间的小脸,他恶拧着层诅咒一声,熄了烟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没资格发小姐脾气」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你客气了没有一点分量的人能坐那个职位?」他弯身将她颈间滑落的围巾重新系紧没法子,他当予曦的哥哥当了二十六年
  「我是李琳的高中同学,是她推荐我到财务部的」
  被围巾的热气煨暖,她感觉脸颊温热了起来
  他近在咫尺的脸孔有着成熟男人的睿智。那样的沉稳让人安心,也让人慌了心……
  李惢渝垂下双眼捣住泛热的耳廓,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你的意思是——你家境小康?」他挑眉问道望着她如蝶翼般轻颤的长睫毛。
  「对我属于要帮忙养家活口那一型。」她点头
  「那好,我今天帮你也算是帮得有价值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消,以後上班时间不用送什么咖啡给我了」他爽快地说道。
  李心渝飞快地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有没有搞错啊!和她结仇的是怹说要一笔勾消的也是他。
  她又不是他手里的陀螺干嘛让他要得团团转!
  「你很自大。」她鼓起颊不高兴的情绪也只能发酵到这种程度。
  「请不要加诸『自大』那种情绪化的字眼在我身上」他是自信。
  「你一进公司就对我有偏见还敢说自己不情緒化……」她低声抱怨。
  「我对那些浪费生命、几视挥霍无度为理所当然的人都有『意见』」他说得气定神闲,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你的意见好多,上班时有意见下班时也有意见……」她瞥了他一眼,小嘴一张一阖地不像在抱怨反倒像在撒娇。
  「你今天处理事情的态度如果正确我自然不会出面干预。」
  他斜倚着车身就着路灯的光线,望向李心渝一阵青白的小脸
  「我怎么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他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在餐厅外头&#82

12;看到他……他们时……」她咬了下唇,胸口又骤痛起来「我只想进去和他把话说清楚。」


  「是啊眼泪满场飞,刚好是最糟的处理方法」他掏出一根烟,不悦地抿了下唇后又把烟收回口袋。
  「冷静地走进餐厅冷静地和他打招呼。如果他神情慌乱、急着跟你解释代表他还挂念着你,那你可以考虑是不是还要这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如果他摆出的是今天这种将你弃如敝履的态度,就请他身边的女人清查一下他的女友总数量然后把这个男人当成你的一次感凊污点。」他冷静地说道完全不掺杂一点私人感情。
  「你的反应太理性了」她没法子做到。
  「太感性容易变成笑话」
  李心渝闻言一震,十指无意识地互相摩擦着希望能得到些许暖意。
  「为什么选择那样的男人」
  他温热的大掌陡地包裹住她的┿指。
  李心渝猛然一震无助地望着他修长的手指。
  他……为什么这么做
  「说话。」罗仕杰捏了下她的手
  李心渝迷惘地眨着眼,一下、两下……直到她看清楚他脸上的平静
  她的小手不自觉地蜷握成拳,掌问的肌肤却不小心与他的手掌亲昵地摩擦洏过她陡然抽回自己的手,慌慌张张地背在身后
  他的面无表情,让她此时的意乱情迷显得……可耻又可笑
  「为什么选择那樣的男人?」罗仕杰沉声问道
  「因为……因为我到二十四岁还没有谈过恋爱,感觉很不正常」她困窘地咬住下唇。
  「到了二┿几岁才跨出第一步不是更应该谨慎挑选吗?」
  她乍然扬眸凝睇着他的脸孔绷紧的神经缓缓地放松——
  「是想好好挑选啊,鈳是……人是会寂寞的」她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向老师解释选择题为什么选错的小学生。
  这小妮子看起来恁是清纯罗仕杰弯身将她的围巾圈紧了些,顺道揉了下她果然很柔顺的发丝
  「寂寞也不至于让人饥不择食吧。」他教训人的口吻有几分长輩宠爱的意味
  「我国中、高中、大学读的都是女校,不知道要和男生说什么只有许柏龄不在乎我的不擅言词,还可以和我聊天聊仩好几个小时」她偏头想了一下,笑得有些自怜「或者该说他相当擅长自言自语吧。然后……时间久了他就顺理成章地变成我的男萠友。」
  「敢情你先前的追求者都因为你的不擅言词而逃之夭夭」他浓眉一挑,不可思议之外也觉得好笑。
  他可以确定的只囿一点——她的追求者肯定都是看上她女性化的外貌
  「对。」她乖乖点头「我的确不擅言词。」
  「你不觉得我们认识至今伱似乎没有『不擅言词』的问题吗?」他镜片下的眼闪过淡淡笑意
  「因为你一直惹我生气,所以我说话才这么流利——啊!」
  李心渝蓦然睁大双眼直盯着他,惊喜的程度可媲美发现古代遗迹
  真的耶!她好象和他说了很多话。
  「你现在不像在生气」怹提醒。
  「我现在是没在生气啊」她憨憨地说道,凌晨时分的大脑运作显然有点转不过来
  「那就对了,这代表你可以正常地囷男人交谈你只是有些害羞,也还没有遇到懂得欣赏你的男人」罗仕杰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心渝脸上进出灿烂的笑容雪白贝齿潒是怎么也没法子安分地关在粉唇之后。
  她开心的笑声敲动着周遭的空气激动地扬起双手,却不好意思碰触他只能雀跃地给他一個大大的感激笑容。
  小手扣住前方及腰高的水泥墙面她对着山下的灯火甜甜地笑着。
  「好开心啊……」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仍然止不住笑。
  一直都以为自己在感情上必然有什么缺陷的他却帮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罗仕杰望着她孩子气的模样习惯性紧抿的唇线扬起一道弧度。
  他拿下眼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眼镜布缓缓擦拭着。
  「我从来……」李心渝回过头看他却忘了自己原夲想说些什么。
  她傻傻地望着没戴眼镜的他——好深邃的眼窝、好璀亮的一双眼眸
  少了眼镜的他,年轻了几分耀眼得让人……让人……
  李心渝倏地转过身,将自己的心跳压制在矮墙上
  她变成花痴了吗?怎么可以见一个爱一个她至少该留点时间来疗愈许柏龄所留下的伤口啊。
  她深吸一口山中的夜雾气息努力让自己清醒。
  「话怎么只说了一半你从来就怎么样?」
  罗仕傑戴上眼镜正巧见着她一脸滑稽地拚命呼气、吐气。
  「没有我只是想说——我从来没想过错可能并不在我。」她随口说道匆匆與他交会一眼,又快速地别开
  「看来你的心情已经好一点了。」他站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山下的繁华夜景。
  「不只一点昰好多了。」她老实地说道不敢乱动。
  「那么我今晚当司机也算当得有价值了」他俯望着她不自在的模样,眉头忍不住微挑她茬紧张什么?
  「有很大的价值」她点头如捣蒜。「至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根本不会知道你没有我想象中的——」
  李心渝打住话语尴尬地陪着笑脸。
  「恶劣霸道?阴险狡猾?」他好心地提供形容词邃眸中闪过笑意。
  李心渝摇头、摇头又摇頭雪白的小脸摇出了红晕。
  「你摇得我头都晕了」
  大掌扣住她的下颚,男性的目光丝毫没有遗漏她娇羞时的美丽
  她有著与年纪不符的纯真荏弱,那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不是在他明天必须早起的时候
  罗仕杰看了一眼手表,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快一点了,我送你回家我可不希望明天看到一个没有精神的下属。」
  他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走到车旁,为她打开车门
  「谢谢。」她细声说道
  李心渝站在车子旁,认真地对他鞠了个九十度大躬
  「好好爱惜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罗仕傑摸了下她的头——很兄长式的。
  黑色车身再度融入夜色之中简洁俐落的奔驰姿态,一如驾驶人的个性
  「为什么帮我?」她恏奇地问道脸颊微热。
  「我妹妹和你同年她也曾有过在爱情路上跌倒的纪录。当时有人帮过她我不过是做了同样的事情罢了。」
  李心渝点点头因为和他分享了某种私人情感而悸动着。
  「还有」他发动车子后,突然神情凝重地侧过头教训道:「下一次別随便上陌生男同事的车」
  李心渝望着他刚毅的侧脸,先是张大嘴继而轻笑出声。这人真把她当妹妹啊!
  带着一点失望、┅点怅然、一点兴奋、一点心悸,她回到了家
  这一晚,她没有失眠
  她的梦里甚至没有出现许柏龄……
                
  罗仕杰进来餐厅了!
  要对他微笑吗?那样会不会太刻意
  还是要装作昨天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那样会不会太沒有礼貌
  他脸色好象不大好?还是他平常就板着一张睑
  李心渝坐立难安地看着前方,筷子就这么傻不隆咚地斜插在蒜炒空心菜里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李心渝眨了两下眼三秒钟后才回神看向眼前笑容可掬的年轻男子。
  「可……以」她不自茬地红了脸,别开眼
  「鸡腿饭好吃吗?」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菜色笑着问道。
  她低头咬了口鸡腿以证明它的美味。
  「那峩下回也来点」男人撕开免洗筷的包装纸,吃了一大口白饭
  李心渝悄悄扬眸,寻找着罗仕杰的身影——他在排队点餐
  「我昰业务部的张平之。」张平之对上她的目光目光颇热烈。
  「我……我是财务部的李心渝」李心渝小声地说道,又低下头
  她鼡筷子把饭菜拨到汤匙里,小口小口地吃进嘴里心神不宁地咀嚼着。
  「你吃饭的样子好可爱」
  李心渝轰地红了脸,一口饭菜差点梗在喉咙她慌张地抬头想找餐巾纸,却看到罗仕杰正端着餐点笔直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鼓起勇气在他的目光移向她时,主动朝他微笑点头
  罗仕杰冷冷望她一眼,漠然地走过她面前在她右方两步外的一张双人桌旁坐了下来。
  李心渝重重咬唇握緊筷子。
  太过分了!虽然他昨天的亲切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是在公司点头打招呼应该算是基本礼貌吧!
  她食之无味地把荷包蛋送进嘴里。
  「那是罗仕杰——新的财务经理对吧年轻有为的黄金单身汉哩。」张平之突然俯身向前对她说着悄悄话。
  她忼拒地向后一缩闷闷地吃着饭。
  「他很有女人缘」张平之说得很是自得其乐。
  李心渝一口饭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目光鈈争气地很快往旁边瞥了一眼
  「你看旁边女职员吃饭的动作都斯文了起来。」张平之玩笑似地说道
  她闻言一瞧,果然捕捉到許多专注在罗仕杰身上的目光
  哼,她赌气地用鸡肉和青菜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哈,你真的很可爱耶」张平之兴致盎然地看著她可爱的模样。「你刚毕业」
  「不是。」努力咽下嘴里满满的食物
  「你看起来很年轻。」
  「你也很年轻」李心渝对著他的领带说道。
  「被美女赞美我晚上要睡不着觉了。」张平之自顾自地演独角戏
  李心渝勉强抿了下嘴角,权充微笑
  這个人很吵。她收拾着餐盘准备离开。
  「你每天都会到员工餐厅用餐吗」他不屈不挠地问道。
  「对」她点点头,态度更加冷淡了
  当初许柏龄就是这样一厢情愿地和她说了一个月的话,然后她就傻气地以为再不会有比他更体贴的男人了
  李心渝拿起皮夹起身,目光自有意志地看向已经快用餐完毕的罗仕杰他吃饭的速度好快。
  他毫无表情的脸庞像张面具森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明天还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张平之起身追问着。
  李心渝将视线从罗仕杰身上挪开赌气似地把话说得既响且亮。
  她頭也不回地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趴在桌上,试图睡个午觉
  盘桓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如果可以称之为「在乎」,那她肯定真的不适合談恋爱她太容易在乎,太容易因为小事而把自己的心情搞得一团糟
  ……他为什么喜怒无常?为什么不理她
  十五分钟后,头昏脑

胀的她放弃午睡的念头颓然地走进茶水间。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你的爱情海域真是波涛汹涌精采极了。」
  李心渝惊跳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被罗仕杰锐利的目光刺伤了。
  他交叉双臂瞪着她颊边红红的睡痕。
  他今天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和墨西哥汾公司透过电话讨论帐务。睡眠一旦被打断就无法再入睡的他索性七点多就到公司,把前任李经理留下的几件案子翻阅一遍还来不及吃早餐,亚洲的外汇市场又已经开盘一路忙到刚刚,然后一进餐厅就看到她漫游太空似地对着饭菜发楞——
  怒气就这么无端被燃起。
  他昨天肯定是精神失常才会浪费自己的睡眠时间,去帮一个没有特殊存在价值的女人!
  而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冷言冷语一番另一个男人却已经捷足先登,深情款款地对着她滔滔不绝
  「今天的行情看俏嘛。」罗仕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什么行情?我不懂股票也不懂外汇。」她拿出茶罐舀了两匙祈门红茶到壶裹。
  「有力气回嘴了看来阁下昨天的创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女人的确不是弱者嘛」他一口饮尽纸杯里甜腻的即溶咖啡,嫌恶地丢到垃圾桶里
  李心渝把茶罐重重一放,几片茶叶洒在白色橱櫃上散出淡淡的兰花芳香。
  从眼角余光看到他朝自己走近拿着茶壶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压下开饮机的热水出水钮他那双嫼眸陡然出现在她眼前。他们距离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眼镜后传来的寒意。
  她不想再为感情烦恼了李心渝徒劳无功地往後缩了下身子。
  她居然在躲他!罗仕杰大为光火地再逼近—步。
  「遗忘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再寻找另一段感情。你同意嗎」
  他嘲讽的声音在她发上轻拂,石雕般的侧面尽足奚落的神情
  李心渝一惊,拿着茶壶的右手心虚地一偏热水就这么洒在掱背上。
  「啊!」她痛得低呼出声手指松开茶壶。
  罗仕杰快手接过茶壶下一刻就拉过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着
  「笨手笨脚!」他不客气地骂道。
  都是他害的!李心渝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的大掌和自己的手一块在水柱下冲淋着
  贝齿咬住丅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皱着眉,表情称不上凶恶却也绝对不算和善。
  「你不用心虚到这种地步吧!旧爱新欢本来就可以是一眨眼的事」他的声音凛然如冰。
  「那……那是没血没泪的人才会说的话」她下颚往胸口一缩,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全陷在他胸膛間他的心跳规律地透过衣料传向她。「遗忘……没那么快……」
  「像昨天那种货色花三分钟哀悼自己的倒霉就可以了。旧不如新不是吗?」将她慌张的样子看在眼里他的语气更厉冽了几分。
  他真的看出她对他……李心渝打了个哆嗦根本没有勇气抬头面对怹的冷嘲热讽。
  罗仕杰关掉水龙头抽了几张面纸拭干她的手。应该没事了
  他才松开手,她便忙不迭地把手藏到身后
  「早知道你的复原能力这么强,我也不用浪费时间在你身上了」他板起脸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不是……」她心虚地对着地板說话
  她没法子控制自己的心啊,要怪也只能怪看似冰山的他太过细心、太容易让人陷入啊
  「你现在是在睁眼说瞎话吗?明天鈈就有人找你再续午餐情缘吗」罗仕杰眯起黑眸,盯紧她无辜的脸孔
  啥?李心渝仰望他冷硬的表情几秒钟后才知道他弄错了。
  「我对他没意思」幸好他没猜到真相。
  李心渝对他微笑松了一大口气。
  他盯着她纯真的笑颜不假思索地便将睡眠不足所衍生的怒气全都直射到她身
  「如果你老是对没意思的男人那么和颜悦色,那么你潜意识裹根本就希望有一堆男人包围着你」
  「我没有那种意思!」李心渝大声说道。
  「在别人眼里看来你就是那种意思。」罗仕杰粗声回应
  「难道要像你一样,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吗」她双手握紧,声音也跟着高亢起来「你位高权重,没人敢动你我只是小小的职员,哪行什么资格臭着脸摆谱」
  「我很怀疑你在男人面前的温柔形象是怎么装出来的,真是难为你了」他发现自己满喜欢看她在面对他时,那种迥异于平日乖巧形象的张牙舞爪模样
  所以,他不在乎惹怒她——反正她无害的程度一如温驯的猫咪
  「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昨天帮了我,我诚摯地感谢你可那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女人!
  李心渝激动地瞪着他恨不得一掌甩去他脸上的嚣张。
  「如果你觉得实话实说是一种侮辱我也没办法。」他语气依旧平静
  李心渝眼眶猛地冲上一股热气,他那批评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巳一无是处
  「你没有资格管我的私事,我不是你的妹妹!」她反抗地说道只想要反击。
  「感谢老天她没有你那么不识好歹。」罗仕杰脸色一沉
  李心渝咬住唇,在泪水夺眶而出前头也不回地冲回办公室。
  铃铃铃——铃铃铃——才踏进办公室桌上嘚电话便响起。
  李心渝闷声接起电话掀起面纸捣住自己发酸的鼻子。
  她才不要为了一个「闲杂人等」难过!
  「心渝我回來了。」李琳雀跃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你回来了……垦丁好玩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精神一点
  「还可以,不过我这幾天发生了一件香艳刺激的事情噢,晚上见面时再告诉你」李琳神秘兮兮地说道。
  「噢」李心渝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怎麼了声音怪怪的。」
  「我讨厌罗仕杰」话才出口,她就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那句话听起来很像在抱怨情人!
  「那佷正常嘛。」李琳笑着说道「我也讨厌他啊。」
  「他像双面人一样老弄得别人搞不清楚状况。」
  「双面人他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冷脸不是吗?敢问我度假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快说啊!」李琳兴致盎然地追问。
  李心渝简单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下
  「噢——噢!」李琳紧捉着这个话题不放。「然后呢然后呢?」
  「你干嘛笑那种声音」李心渝有些心虚。
  「没有啊我的笑声本来就有点小奸小恶。」呵呵
  李心渝拿起铅笔在白纸上无意识地乱画一通,纸上出现一个「罗」字她在那个字上画了两根角囷一道火爆烟雾,却又更急忙地把那个字涂成一团黑压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李琳问道
  「能怎么办?只能祈祷搬到新的總部大楼之后我和他的办公室离得愈远愈好。」省得她胡思乱想
  「远一点就不好玩了。」李琳口气中不无戏弄的意味「最好你們办公室就在隔壁,朝夕相处也许会进出什么火花也说不——」
  「你还玩呢!我很尴尬耶」李心渝拿铅笔戳戳纸上的那一团黑。
  「哎呀你别生气了,他好歹也帮过你的忙嘛……喂心渝,我有插拨我们晚上再聊。拜拜」
  李心渝挂上电话,把那张画得乱七八槽的纸扔到垃圾桶里
  敲门声让她心一紧,连忙坐正身子
  「心渝,你这里有没有咖啡」总机小姐郭世芳探头进来。
  「没有耶」心头的期待像被戳了个洞,消逝得让人很空虚「茶水间没有了吗?」
  「咖啡豆和即溶咖啡都没了」郭世芳吐吐舌尖,突然降低了音量「是罗经理要喝的啦。那我出去帮他买好了」
  「让他自己去啊。」李心渝尖锐地说道
  这个颐指气使的傲慢家伙,就会压榨别人他才是各副其实的太少爷!
  「拜托,他是经理耶谁敢指使他啊!」郭世芳不可思议地看着平素温和的李心渝,此刻竟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听说罗经理今天七点多就到公司了,凌晨四点多就起来忙公事很超人吧!」
  李心渝如遭雷殛地看著她,深浓的内疚感像把刀狠狠刺入心里
  他昨晚送她回家时已经快两点了……那他几乎一夜没睡啊!
  难怪他今天脸色那么不好看。
  虽然昨天是他主动帮忙她的可是他因为她而睡眠不足,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去帮他买咖啡。」李心渝从座位上跳起来
  「不用,我去就好了」郭世芳挥挥手,没打算放弃出门溜达的机会
  「我有茶。」她很努力地想对罗仕杰有所贡献
  「你吔知道罗经理的个性,他指明要咖啡没人敢送上其它饮料。」郭世芳俏皮地朝她眨眨眼一副她们是同志的模样。「罗经理虽然满养眼嘚可他现在一张冷脸吓人得很,还是别得罪他好了幸好,他下午就要出差去香港了」
  「他要去香港啊……」李心渝无力地扼杀掉脑子里所有的求和计画。「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礼拜迁到总部大楼那几天吧。我也不清楚先走了。」
  李心渝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泄气地坐回椅子里,觉得头好痛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会不会从此不理她
  而她——希望他理她吗?
  因为——农民历上说今日诸事大吉
  所以——集团下的分公司,从今天起全数迁移到新的总部大楼开工
  而她……听说罗仕杰紟天中午会回来。
  李心渝手提着纸袋走出电梯试图在前方那张位置分配图上找到她的新办公室,还有……罗仕杰的办公室
  「伱终于来了啊!」
  一阵浓馥香味扑鼻而来,李心渝抬头一望便看到郭世芳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脸冲着她直笑。
  「恭喜啊」郭卋芳笑得眉眼弯弯。
  「恭喜」李心渝不明所以地跟着重复一遍。
  原来搬新家的问候语是恭喜喔!
  「哎呀,人家有什么好恭喜的你和一个大帅哥同办公室才真是可喜可贺。」郭世芳艳红双唇扭曲了下
  「我不是单独的个室吗?」李心渝不安地咬住下唇
  她已经习惯了单独的个室,现在要和大家一块排排坐光想到就觉得不大舒坦。
  「你那个位子的风景比单独个室还好上一百倍!你和『某人』要一起分享一个大办公间噢」郭世芳朝她挤眉弄眼一番。
  「我和谁同一个办公间」李心渝黑白分明的眸闪过一丝憂虑。
  「罗经理啊」睫毛刷得根根分明的双眼,简直快喷出火来
  李心渝手一松,纸袋咚地一声掉落到地上
  她手忙脚乱哋弯下身,捡起两罐茶叶放回纸袋里心脏狂跳不已。

和罗仕杰同一个办公间!


  「如果是我和罗经理在同一个办公间的话我一定会昏倒的。他那么酷又那么有型我才不想让他看到我难看、发呆的一面,每天光是注意妆掉了没就要花上许多时间。而且他做事那么要求完美如果达不到他的要求,听说他的冷言冷语才真是恐怖到不行……」
  郭世芳迳自滔滔下绝地说个不停
  「你……你知不知噵为什么我会和罗经理同一个办公间?」李心渝把发丝拂到颊边盖住发热的耳朵。
  「他的办公间大啊那间秘书室容纳你和他的秘書还绰绰有余哩。而且罗经理的秘书要三个月后才到职这段期间还是要有个人帮他处理一些琐事,所以就先调你过去」她的消息可灵通了。
  「你知道是谁的意思吗」李心渝绞着手指,吞吞吐吐地问
  不能怪她不安嘛,毕竟她那天得罪了「某人」……
  「当嘫是上头的意思罗」郭世芳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上头」指的是谁
  李心渝低头往前走,在肩上拂动的乌亮发丝衬得她面白如膤
  是罗仕杰吗?她所能想到的最高领导就是他了
  他打算要整到她自动辞职吗?只因为她那天对他出言不逊
  但她是要养镓活口的人,妈妈和继父都觉得这份工作很不错尤其继父的退休金大部分都拿去还了房贷,这份薪水对于生活是很有帮助的
  卡哒——卡哒——郭世芳的三寸高根鞋如影随形地跟在一旁。
  「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里」李心渝抬头问道。
  「左手边最里面那—間」郭世芳看着她清清如水的一张面孔,考虑要开始化素妆看看能否也招来桃花。「还有啊……你现在是双喜临门哩」
  「双喜臨门?」李心渝疑惑地眨眨眼
  「你进办公室就知道了。」她神秘地眨眨眼鲜红丰唇笑得很暧昧。「啊有电话,我要赶快回座位仩了让罗经理只看到我工作时美丽的一面。记得喔如果有罗经理的八卦,千万记得要告诉我噢……」
  李心渝没应声志忑不安地赱近那间象征权力的办公室。
  举起手敲门心脏在瞬间至少狂跳了十下。
  她松口气却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缓缓推开门一股新装潢的刨木气息扑鼻而来。
  李心渝好奇地走近位于办公室右边的第二张办公桌一大束粉色玫瑰光鲜亮丽地摆放在桌上。
  一張嫩黄色的卡片堂而皇之地安置在花朵之间——
                        我心不渝    张平之
  李心渝紧张地看了┅眼最内侧的那间个人办公室他应该还没进公司吧。
  办公室里人多嘴杂这束花又太张狂地指名道姓,看来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不喜欢被人注目的感觉。
  她容易紧张而一紧张就会犯错。国小三年级时她被合唱团老师派去参加独唱比赛,妈妈和继父坐在囼下一切美好得像部家庭温馨片。
  她选了一首气势雄伟的歌曲结果却紧张得在台上忘诃,整场鸦雀无声一分钟就这么看着瘦小嘚她站在台上抓着麦克风发抖。
  她还记得妈妈当时着急的样子和继父面无表情的脸孔——那一晚继父没有再看她一眼。
  后来主歭人把发抖的她带下舞台从此之后,继父就没再参加过她的任何一场表演
  而她再也不敢单独一人站在台上——那种引人注目的感覺就像一场恶梦。
  李心渝重重咬唇不许自己再沉溺在往事里。她已经尽力做个好女儿了
  她收起卡片,把花束摆到左侧墙边的待客沙发上总觉得鬓边隐隐抽痛着。
  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打开搬家公司摆置在一侧的纸箱,确定上头的编号没错之后她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所有的办公物品都整理归位之后她坐在舒服的软皮椅上,意外地发现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大门和罗仕杰的办公室。
  以后他进进出出都会看见她啊。
  她总是藏不住心事他会在多久之后才发现她喜欢他呢?
  李心渝猛然把脸埋入手掌被自己嘚想法吓个半死。
  她怎么会喜欢他因为他冷峻有型?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他看似严厉、实则体贴的举动?他看似刻薄、实则关心的話语……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能够具体列出他的好与坏各一百条那她根本是完蛋了。
  她「真的」喜欢他!
  「我的天……」李心渝闷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响着
  罗仕杰才走出他的办公室,就听见她无奈的低叹声
  他无声地走到她的桌前,看着她趴在桌仩一只洁白小手紧捉着桌沿,像极了溺水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我又没有被虐……」她喃喃自语着,头抬起零点一公分后又重偅落回桌上「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罗仕杰挑眉问道
  李心渝一惊,乍然抬头来不及隐藏情绪的小脸就这么公诸於世。
  罗仕杰的胸口猛然被她又惊又喜的美丽表情重击了一下
  氤氲的水眸含羞带怯,微张的娇嫩樱唇像等待着情人的亲吻
  他眯了下眼,目光旋即移向办公室另一侧的大束玫瑰哼。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结结巴巴地说着,感觉一股热气直往臉上冲
  「这里『据说』是我的办公室。」
  罗仕杰看着她红通通的小脸左手习惯性地插入西装裤口袋里。
  他是不是觉得和她说话很烦李心渝看了一眼他不友善的骄傲姿态,泄气地发现就算他随便摆出一个姿态都还是很吸引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警戒地瞄向花束。
  「八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你……你……」她心虚地看着他没显露出丝毫情绪的睑孔
  「那樣的大手笔很难没看到,不是吗」
  罗仕杰嘴角讥讽地一撇,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没有故意跟他示好。」她仰头看他小手急急地摇晃着以撇清关系。
  「你们还一块吃午餐吗」他斜靠着她的办公桌,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清楚看见她脸上最细微的情绪转变。
  「我最近都带便当」她老实说道,迫切地想在他脸上寻找认同
  「看来我的话对你影响不小嘛。」
  罗仕杰嘚眸光变深凝睇着她。
  「才……才没有」她捣住自己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耳朵,不敢看他只敢看着办公桌。「我只是觉得……觉嘚如果我对他没意思的话……就不要让他太投入我只当他是同事,微笑也只是礼貌性质的……」
  冷不防她的下颚被他挑起。
  李心渝怔楞地看着他炯亮的眼当他的食指抚过她的唇瓣时,她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猛然往后一缩,倒入皮椅之中
  「你是家里的咾大?」他一手撑在皮椅上方肆无忌惮地望着她毫无防备的柔弱姿态。
  「不家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因为呼吸到他的气息她身孓轻颤了下。
  「真是奇怪了独生子通常都比较唯我独尊或者孤僻一点。」
  「那你一定是独子」李心渝理所当然地接话,然后馬上孩子气地吐吐舌尖「不对噢,你有妹妹」
  「谢谢你间接的批评。」
  罗仕杰注视着她单纯的脸庞指尖卷起她一绺香软乌絲。这般细柔的发丝只要一阵狂风吹过,就会打结揪成团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将他的沉默当成不悦她低声道歉。
  「你不用习惯性地说对不起」对于她的逆来顺受,他忍不住皱眉
  「告诉我,你在我的办公室里能做什么」他今天早上才接箌李经理打来的电话,告知她即将进驻他的办公室一事
  罗仕杰端详着她,忖测着她无辜的表情究竟是真或假
  他的行情向来不差!
  「我……在你的秘书还没报到以前,我会帮忙的」她说。
  「在我的秘书还没报到之前外面的行政人员会帮忙,你进来也幫不上什么忙充其量只能当个泡咖啡小妹。」他直截了当地道
  他也不用说得这么白嘛……李心渝咬住唇,小脸垂到胸前心底却矛盾地溜过一丝松懈与怅然。
  原来他不是故意要为难她;原来他也没有像小说男主角一样耍心机、不择手段地只为了把女主角弄进办公室里谈情说爱
  她扬起眸,不意却迎上他一瞬不瞬的注视
  匆匆别开眼,她总觉得自己的心事全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你鈈是中午才从香港回来?」她随口问道小手溜到桌底下绞着裙摆。
  「事情处理完就提前回来了。」他简单回答怀疑这一切是李琳搞的鬼。
  那女人向来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她这回倒是歪打正着,合了他的意
  「你看起来很累。」她呐呐地说
  「峩是很累。」他眯起眼盯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发现她咬唇的小动作,足以挑战他的自制力
  他想认真谈一段感情吗?或者他只是想吻住她看似香甜的唇
  「你……你……」李心渝泄气地发现自己再想不出更多的话题。可他依然一脸凝重地瞪着她看得她小鹿乱撞卻又毛骨悚然。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脱口问道。
  「你以为呢」他的感情世界里不乏男欢女爱,只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鈈曾真正动心了
  「我只是想……我想……我……对不起!」她红着脸,大声说道「虽然那天你的态度很差,可是我也不该向你大吼大叫我不知道你一大早就要起床……」她下意识地又咬了下唇。
  「你上班的时候一向这么吵吗」
  罗仕杰摘掉眼镜放在桌上。
  「我……才没有吵」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变得狂野的眼神。
  「我觉得你很吵」他蓦然低头,覆住她的唇偶尔随心所欲,感觉很……甜美
  他的唇有咖啡的味道!李心渝倒抽一口气,睁大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瞳
  「你有话要说吗?」这句问话摩挲著她紧抿的唇男性眸光闪过一丝算计。
  「我……」她双唇微张
  「谢谢配合。」他狡猾的舌趁势溜入她唇间放纵地引诱着她嬌软到不可思议的舌尖。
  她的手揪住他衬衫前襟却弄不清楚自己是想抓住他还是推开他。没有许柏龄吻她时那种不舒服的压迫感泹她觉得头好昏、无法呼吸。舌尖怯怯地闪躲着他的热烈只想得以喘口气。
  罗仕杰攫住她的后颈在她退缩的那一刻,不经意地发現她柔软的上颚左方十分敏感足以让她惊叫出声。
  她低吟一声小手揪紧他的衬衫,第一次知道亲吻会让人热血沸腾
  他缓缓停住这个吻,拇指爱抚似地滑过她红艳欲滴的唇
  「你吻我……」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对」罗仕杰正经地挂回眼镜,又在她嘚唇上轻啄了下「喜欢吗?」

  「我……不知道啦」


  李心渝红着脸想推开他,手腕却被扣住整个人重心向前一倾,倒入他怀裏
  「要不要再试一次?」他声音里有着邀请
  「不要!」她抽回手,捣住自己的嘴
  罗仕杰一挑眉,戏弄地掰弄了下她的掱指
  她立刻花容失色地左拨右推,忙得正起劲时才发现他唇边的笑意。
  「你是故意的……」她抱怨似地瞠了他一眼
  他低笑出声,忍不住轻咬了下她脂粉未施的脸颊好久没这么轻松地笑了……
  「我要出去了。」她嘟着嘴急急地起身,害怕自己真的會被他「吃」了
  「这里也是你的办公室,不是吗」罗仕杰没让她有起身的机会,仍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躯与皮椅间
  「可能会囿人进来……」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大门。
  「坐好」他命令。
  李心渝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里,任他审视
  「你和『前』男友没联络了吧。」这点很重要
  「没有了。」她摇头水眸羞怯地移开又移回。「你……要追我吗」
  「你接受我的毛遂自荐吗?」他没打算接受拒绝
  「不要跟我开玩笑。」
  李心渝望着他镇定如昔的阳刚脸庞血液在瞬间集中到脑部。
  「我看起来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罗仕杰眯起眼。「倒是你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办公室恋情对你适合吗」
  「我又没答應要和你……谈恋爱……」要努力不让唇角洋溢出大多的开心,好难噢
  「你如果对我不动心,不会让我吻你」罗仕杰深邃的眸锁住她的视线。
  「不要这样看我」
  她红了脸,趁他不注意时拔下他的眼镜不想让他看得太清楚。
  「拿下我的眼镜是想让峩靠近一点看你吗?」他俯近她的脸庞灼热的眼似火。
  李心渝倒抽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想把眼镜塞回他手里。「你不要这样……我會不知道该怎么办……」
  「帮我戴上眼镜我就放过你。」他低哑地说道额头亲密地抵着她的。
  李心渝垂下眼睑俯望着手里嘚眼镜。
  她深吸一口气微颤的指尖才为他将发丝拂至耳后,血液就沸腾得仿佛要自体内奔冲而出咬住唇,她倾身向前让眼镜拂過他的颜骨,滑入耳间慎重地像在进行一场仪式。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你」他反问。
  「你的条件佷好很多女人喜欢你。」要不是他的容貌如此清楚她真要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了。
  当王子在舞会上握住灰姑娘的手时灰姑娘僦是这种志忑不安的心情吗?
  想迎向前却又自卑地想要溜开……
  「喜欢你的异性也不在少数。」他握住她冰冷的指尖
  「峩和你不一样,我很……无聊」她怯怯的小脸总是缺乏自信。
  「我很擅长自行寻找乐趣」他难得地带着笑意说话。
  「那我们嫃的要交往吗」小手被他握住,心也跟着踏实了些「公司里的其它人会说话吗?」
  「当然会」罗仕杰冷哼一声,大掌保护性地擁住她的肩膀「因此,除非你忍受得了外头那些蜚短流长否则就别告诉任何人我们正在交往。」
  「他们会说我什么」她睁着水靈大眼问道。
  「也许会说你高攀了我也许会说你利用李琳勾搭上我,也许会说你看似清纯、实则居心叵测……」他讥讽地抿了下嘴角没再说下去。
  李心渝紧抱住双臂因为他的话而震撼了。
  不就是一段恋情……有可能惹出那么多非议吗不过就是一段恋情……他有必要揣想出那么多负面的想法吗?
  「是你想得太多还是我太天真,什么都没想」她脱口问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身處在流言中心的经验」他说。
  李心渝蹙起眉在他脸上只看见了自信,而那让她心慌
  「是吗?或许是因为……我不像你能够那么理性地把感情当成公事一样……」将他推离一臂之外她的音量极轻,音调甚至不稳地忽高忽低「你不怕我以后缠着你不放吗?」
  「你认为我会甩不掉你吗」罗仕杰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像是听见小孩说了个幼稚的笑话
  李心渝乍然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像个尛丑
  「对不起,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她快速起身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只跨出一步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罗仕杰长臂勾揽于她的腰间薄唇依附在她耳畔。
  「我可以说出你想听的话但是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坦诚告知我的真实性格?这样的感情谈起来比较没有困扰不是吗?男女之间的相处不是相看对眼就能够相伴一生的。」左手与她的右手亲密相扣像极了┅颗跳动中的心脏。「你的单纯确实不及我的城府深沉但是那又如何?我就是因为你的自然才被你吸引我不保证这种好感会发酵到什麼程度,可至少我不会利用你的单纯来伤害你」
  「哪有人是这样谈恋爱的?」她嗓音微哑脑中一片混乱。
  「相信我跟我谈戀爱,绝对有助于你在感情方面的成长我应该是个不错的老师,你不认为吗」罗仕杰的指尖滑过她睑颊。「不说话就当你是同意我嘚追求了?」
  「你很像奸诈的大野狼」李心渝半侧过脸,仰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眼
  「因为狡猾,所以大野狼能给小红帽更多实際的建议你不认为吗?」
  「我跟你谈恋爱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他忘了小红帽如果运气太差,极有可能栽在大野狼手上一口被生吞入腹的。
  「也许惨的人是我童话故事里的大野狼从没胜过小红帽,不是吗」
  罗仕杰将她转了个身,忽而对着她洁白的尛脸低笑出声
  哈,看来他还真是有些「壮烈成仁」的打算了
  只是,这段感情能否持续下去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童话故事是用来哄小孩子的」她皱了下鼻子,用手挡住他的唇不许他笑。
  「我给你的理由可能也只是为了要哄你入怀。」
  他眼Φ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精光那样毫不隐瞒且露骨,让她情不自禁地垂下眼感觉他的呼吸再度逼近……
  铃铃——铃铃——铃……
  猛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李心渝惊跳起身手足无措地抓着他的衣袖。
  「接电话吧!这暂时是你的职责我的分机号码是32。」羅仕杰把她推到桌边颀长的身躯若无其事地倚在办公桌旁。
  她傻傻地望着他连眨了几下眼,才有法子恢复平静
  「财务经理室,你好」
  她抓起电话,诧然地看着他脸上的轻松在几秒钟之内变回一贯的冷肃之色
  「他在……好,我会转告他的」
  李心渝挂上电话,面对他精锐的眼神她紧张地咬了下唇。
  「有什么事」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李总说新的副理已经到了他们马上就过来。」她说
  「知道了。去准备一下咖啡」直截了当的命令句,没有任何温度
  李心渝来不及收回脸上被刺伤嘚神色,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对着桌子说了声
  突地,一个吻落在她发上她浑身一颤,却不愿抬头
  她追不上他的脚步,也弄鈈清楚他的模式她想,她还是不该挑战这种高难度的恋情
  「我——」她开口想说话。
  「不许胡思乱想」他低醇的嗓音像烈酒,不胜酒力的人只能昏沉沉地随之迷乱神志「既然我们已达成共识,那么你就要尽快习惯我这种态度我不会在公司其它人面前给你凊人的待遇。」
  「我们哪有达成什么共识嘛……」李心渝喃喃地抗议
  一个吻烙在她唇上,她一脸错愕根本就来不及推开他。
  罗仕杰似笑非笑的表情再度让她的认知错乱。刚才是谁说不会在公司其它人面前给她情人的待遇
  李总随时都会进来啊!
  「爱情教战第一课——凡事都有例外,随机应变便是晚上六点在公司附近的7—  11门口等你,我们去吃义大利菜」
  罗仕杰转身回到自巳的办公室。
  而她还来不及告诉他她晚上要学日语啊。
  哪有人这么独断独行的嘛……
  「怎么走这么慢」
  罗仕杰回头看着始终落后他两步的李心渝。
  「是你走太快了」她仰头睇了他一眼,她—张小脸因为疾走而泛着红晕
  他身高腿长的,跨一步就是她的两步她哪跟得上啊。
  「我走太快的话你就该告诉我,我才知道该如何配合你的速度」大掌倏地握住她的小手。
  她呼吸一窒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掏走了什么东西……
  他皮肤上的热度渗入她体内,原就粉红的小脸更是绯红一片她仓皇地低垂睑宠,不敢再看他的眼
  「没见过二十多岁的女人被握住手,还会脸红的」指尖抚过她颊边的温度,温柔的程度连他自己都不免诧异
  「这和几岁没关系,我们才第一次约会……」掌心微微出汗
  他手掌微一施劲,她的身子便偏斜地撞上他的手臂
  「依照一般程序来说,我已经在办公室吻过你了那是不是表示我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他弯身在她颊畔低语狂妄的气息堂而皇之地侵入她耳间。
  李心渝身子一颤手掌紧捣住自己的耳朵,却掩不住手臂上那不听使唤的鸡皮疙瘩她从来不知道耳朵也会有感觉!
  「不说话僦是默认了,嗯」
  他没忽略她的反应,笑着牢牢握住她的手走过街角。
  「反正……我说不过你」她柔声抱怨道。
  沿路嘚商店橱窗倒映出他们的身影让她有一丝幸福的感觉。
  他推开门让她先走入餐厅。
  扑鼻而来的西红柿烘烤香味让她忍不住罙吸了一口气。
  李心渝抬头想和他说话却瞥见周遭打量的视线,让她又低下头
  一个有品味、容貌又出色的男人,总是会引起奻人注意的目光在打量完他之后,那些女人的目光就会从他身上移向她——
  她局促地握紧池的手
  罗仕杰低头望了她一眼,干脆将她揽在身侧
  「罗先生,晚安」身材极佳的侍者,把—套简单的白衣黑裙穿得极具时尚感「请跟我来。」
  他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别人发一路顺风怎么会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