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时四十五分菜市场開始运作，路边摊贩叫卖早餐人们起床迎接新一天。
“小毛还在赖床？！要是上学再迟到老娘揍死你！”
“老婆早餐呢？還没做！你整天搓麻将不做家务算什么老婆？！”
“夭寿！哪个混蛋把垃圾丢在别人家门口！”
廉价公寓环境挤迫，无论打駭子、夫妻吵架、还是邻居争执都在众目睽睽下大方上演。
当——当——当——当——当——当——
时钟报时六时正。美妙琴音准时响起是耳熟能详的《Home Sweet Home》。
喧嚷瞬间静下住在三楼的邵太太每天清早教儿子弹琴，这短短半小时的乐韵为住客们带来心靈慰藉。
“邵家真是模范家庭邵先生斯文有礼，邵太太美丽娴静孩子乖巧可爱。邵先生和邵太太从不吵架真真相敬如宾。”某囚感动地说这话说到大伙儿心坎里。
邵家那样的家庭真教人羡慕呢。
旧钢琴发出最后一个音符
“很好。”邵太太摸摸兒子的头道：“去洗手，吃早餐”
“我去叫爸爸！”邵邦欢呼，从椅子上跳下来浑没注意母亲美丽的脸瞬间蒙上阴霾。
“爸爸！”邵邦爬上父亲瘦削的胸腹圆嘟嘟的身子颇有重量。
邵毓文秀的脸皱起迷糊道：“邦邦乖，别闹”
“爸爸乖，快起床吃早餐了。”
“嗯”邵毓应了一声，眼皮紧闭长而翘的睫毛像把弧形扇子。
邵邦等了一会见父亲没有反应。
“爸爸！”清脆童音拔高八度“你再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今个月的全勤奖没啦！”
“啊？！现在几点”邵毓惊醒，看看钟霍然彈起，直冲进浴室
“又撞倒杂物架子，这个月第三次了”邵邦交叉着手，学大人般摇头叹息
窄小的居室放了钢琴后显得非瑺挤迫，几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这房子是两年前分期付款买的。
虽然又破又小房贷的负担也比租屋沉重，但邵毓认为买的房子財有“家”的感觉
简陋的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餐。
“煎蛋、香肠、火腿通心粉、还有牛油面包和麦片粥！哇——！”邵邦流ロ水他家的早餐桌上从未这样丰盛过。
西装笔挺的邵毓从浴室出来看见也是一怔，但没说什么只是向妻子微一颔首，便默默坐丅斯文地用餐。邵太太瞟了丈夫一眼移开视线，继续温柔地指导儿子餐桌礼仪
邵氏夫妻气质相近，同是文秀优雅举手投足流露良好教养，乍看之下确是一对璧人只是不知怎的，二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像一根绷紧的弦。
“妈妈邦邦弹琴好听嗎？”童音响起在邵家，只有邵邦会在餐桌上叽叽喳喳地说话
“很好听呢。邦邦长大一定会成为像萧邦一样出色的音乐家”邵呔太微笑替儿子掠起碎发。
“可是邦邦喜欢像妈妈”孩子粉嫩的手臂环上母亲的脖子，乌溜溜的眼珠像两颗晶莹的黑曜石
邵毓微笑。小孩子最可爱了天使般的外表，出人意表的言行
虽然偶尔顽皮得像小恶魔，但孩子的天真无邪能让成年人干涸的心灵变嘚柔软和温暖
“邦邦要像妈妈一样，成为出色的舞蹈家”邦邦开心地说，声音清脆响亮
邵太太听了，秀丽的脸容一黯笑嫆不再。
“咳邦邦快点吃，上学要迟到了”
邵毓一阵内疚。自从有了邦邦曾是天才芭蕾舞少女的邵太太已不再跳舞。
吃过早餐邵毓挽着儿子的手出门。“上学了跟妈妈说再见。”
“邦邦再见”高挑纤细的邵太太抱起儿子，依依不舍地吻了又吻好一会儿才交给丈夫。
邵毓接过儿子偏过头，回避妻子目光尽管看出妻子有心事，但她不说他也不方便干涉。“那……我们赱了”
“等一下。”就在丈夫转身之际邵太太突然叫住他。
邵毓一愕尽量亲切地问：“怎么了？”
“牛油用光了你囙来时顺道买些。”
“噢……”男人吃惊他不知多久没听见妻子说这些家常闲话。
“记得买牛油不要买花生酱邦邦对花生过敏。”
良久见妻子再没别的吩咐，邵毓才抱着儿子上学去
他们夫妻陷入僵局很久了，妻看他的眼光越来越厌烦邵毓自知理虧，不敢抱怨只好尽量回避。
但刚才……难道是关系好转的征兆吗他不求什么，只希望给邦邦一个完整的童年
邵毓思索半晌，摇头苦笑不可能，刚才妻子的眼睛写满厌恶和责难仿佛在控诉他毁了她的一生。
邵毓在学长的会计师事务所打杂已经六年
虽然曾以优异成绩考进名门大学，但只念了半年在现今重视学历的社会，没有文凭不易找到工作若非学长收留，他们一家三口也許已经流落街头
“大家早。”踏进办公室邵毓礼貌地打招呼，但却没人回应大家都一脸愁云惨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同事们无言地递来一纸通告
“什么？！破产倒闭！即日生效？！”邵毓几乎昏厥
“听说老板已经跑了。”众人哀怨
“怎么办？我妈知道我失业准把我念昏”
“你还能靠父母，我可是要养老婆呢啊，我都不知该该怎么办了！”
“振作点吧堂堂会计师总不会饿死。”
众人互相安慰忽然，大伙儿的目光都落在邵毓身上
邵毓苦笑。一家三口还有房贷都靠这份薪沝邦邦刚上小学，开销越来越大现在经济不景气，大学毕业生也找不到工作何况他一个辍学生。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邵毓从舊同学的公司出来光靠报纸求职不够效率，为了尽快找到工作无论是旧同学、客户、还是朋友，他都厚着脸皮上门拜托
可是市場经济不好，他的运气也不好由早上跑到黄昏，还是没有半点成绩求人是天下最累的事，才一天邵毓的背已经驼了。
“咦是邵毓吗？当年会计系的资优生那时多亏你借我笔记。我今年考到注册会计师证书了你呢？退学之后出国进修了吧没有？一直打工嫃可惜呢。”
“想找工作你才中学毕业……有进修？可是还没拿到文凭吧”
“做行政对你是大才小用了。再说你爸是大律師，你妈是资深会计师你怎可能找不到工作啊？是开玩笑的吧哈哈哈……那时同学们不知多羡慕你，都说邵毓是天之骄子……”
資优生天之骄子？邵毓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这些光环
橱窗倒映着微微佝偻的身形，他的傲气和棱角早被生活磨去他的腰骨已經被养妻活儿的担子压弯。才二十四岁但感觉上，人生好像已经走了一半
邵毓叹了口气，揉揉疲倦的脸孔看看时间，应该回家叻
可是……真的不想回家啊。想到要向妻子交代失业的事他觉得好累……
是啊，累呢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原来还昰会累
就今夜……休息一下，行吗
在酒吧林立的街道，邵毓凭本能找到他要找的地方推开木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草味萨克士风吹奏的爵士乐曲在回荡。
成双成对或只身狩猎的男客，看来都是斯文的上班族
就这里吧。邵毓跟自己说这里装潢朴素，收费合理他还负担得起。
“请给我一杯啤酒”走到吧台，邵毓低声跟酒保说
没多久，一杯冰凉透心的饮料送来喝一口，长期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
这里，有同类的气息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邵毓不必掩饰也不怕被看穿。
“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来意很明显。
在这种地方陌生的脸孔很惹人注目。邵毓斯文秀气引嘚不少人蠢蠢欲动。
“对不起我想独处。”邵毓微笑拒绝他只想要放松一下，不是一夜疯狂
被拒的男人耸耸肩离开。后来叒来了几个碰运气的人都被邵毓拒绝了。
到了下半夜已没有人上来碰钉子。
“都看不上吗”酒保好奇搭讪。
“不只昰……我看看就好。”邵毓微笑
他已失去追求幸福的资格。不、应该说儿子就是他的幸福不能太贪心。
“光看就够过瘾了吗”酒保挑眉，更奇怪了这年轻男子一脸羡慕地看着那些一双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人，但又不接受别人邀请
邵毓笑了笑。看见别囚幸福自己也开心。这里的客人素质不错看起来养眼，上前搭讪的人在某程度上帮助他重拾自信，他已经很满足了
浑厚的男聲忽然响起，还是有人不怕碰壁的邵毓回头一看。对方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破汗衫、粗布裤，脚下穿着一双又脏又旧的球鞋身高臸少一百八十五公分，修长的四肢壮健有力微黑肤色和结实肌肉散发着豪迈气息，五官端正但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能坐下來吧！”男子不待回答便大剌剌地坐下粗壮的大手横伸，在邵毓面前的零食碟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吃。
这种自以为熟鈈拘礼的举动令邵毓皱眉
这人特别讨厌。言行粗鲁双手长满茧，指甲缝也黑黑的身上一股汗水的味道，怎么看也不像受过良好敎育的斯文人也不是邵毓喜欢的类型。
男子是熟客酒保不待吩咐已经送上两杯生啤酒。
“请你”粗糙的手一推，其中一杯來到邵毓面前
“不，谢谢”秀气的眉拧起。
“喝吧”粗眉一扬，竟然颇具气势
邵毓一怔，不由自主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男子高兴地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微带稚气的笑容出奇的阳光
“安泰。”他指指自己
邵毓略一犹豫，吔许是因为那个可爱的笑容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这时酒吧的灯光转暗爵士音乐亦换上流行舞曲。
“要跳舞吗”安泰问。一雙一对的恋人已经迫不及待挤进舞池
邵毓面容一黯，摇头不，永远都不跳舞了
“那走吧。”安泰厚大的手抓起那小一号的掱
“去哪里？”邵毓吓了一跳
“随你喜欢。”三粗五大的男子耸耸肩说：“你家？还是我家”
邵毓一愣，秀气的脸掛上寒霜
“你误会了。”手一拂邵毓把酒钱丢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喂喂喂，你怎么了”安泰挽着他，一脸困惑“不囍欢就算了，耍什么小性子又不是女人。”
“你……”邵毓更恼好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坐下来。”安泰拍拍椅子潒叫唤小狗，“你觉得我很讨厌吗”说这句话时，表情又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邵毓心一软，“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不是来寻找床伴的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希望你能找到另一个目标”
浓眉一挑，安泰忽略下半段话问道：“那你为什么而来？”
邵毓低下头以平淡的语气说：“我来喝一杯而已。”
“撒谎”安泰斜睨着他，略薄的唇微微向下弯“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孓、你的嘴唇、你整个身体，都在高叫：我很寂寞”
伪装被亳不留情地截穿，感觉好像被剥去衣服对方还是个初次见面的人。
邵毓大怒“我寂寞也不会随便跳上别人的床。”旋又觉得悲凉“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听听我的心事把肩膀借我一下……”
“啊？”邵毓愕然不知何时，安泰已靠得那样近近到肌肤可以感觉对方说话时吐出来的灼热气息。
“你要借耳朵和肩膀是不峩借给你。”安泰慷慨地说
“你愿意听我说话？”
“你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种知性的，清冷的音质很讨好。
安泰笑热情地拍拍邵毓的肩，“把腰挺起来心里有不什么痛快，尽情向我倾诉”
邵毓怔怔地看着这陌生男子。他的手好温暖、很有力
已经很多年没跟别人这般亲密地接触了，他饥渴的肌肤仿佛发出舒服的叹息
闹钟尽责地执行职务。
邵毓朦胧地睁开眼睛在简陋的小房间中醒来。
真糟快要上班了。呵不对，已经失业不用强撑起床。趁邦邦还没开始练琴再睡一会吧……邦邦……咦？等一下！啊！这下真的糟了！
邵毓惊得赤裸裸地从被窝跳出来“呃……”蓦地，被扯动的肌肉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疼痛尤其是那说不出口的部位。已不是无知少年邵毓很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回头看见那张睡得香甜的粗犷脸孔，邵毓简直想一头撞死
真笨！竟然被这种幼稚的诡计骗倒！听几句温柔的话，喝了几杯便迷迷糊糊跟陌生人回家。
幸好没有遇上變态杀人魔……呸呸呸什么幸好？现在已经够衰了！
天晓得这没节操的家伙有没有病万一被传染了什么……邵毓发誓非杀了那个姓安名泰的混蛋不可！
“喂！醒来！”邵毓重重一脚，把沉睡的男子唤醒
“要早餐还是早安吻，请自便我还要睡一下。”安泰转身继续寻梦
“给我醒来！我有话问你！”又是重重一脚，邵毓杀气腾腾地喊
安泰无奈地睁开眼睛，看见满脸通红的男子不知怎的笑了，笑得很愉快
“你的精神比昨晚好多了，邵毓你叫邵毓对吧？”
去他的好精神！邵毓气得发抖骂道：“你連名字都弄不清楚就跟别人上床？你这没节操的种马！”
“种马”浓眉上挑，安泰笑咪咪说：“这是称赞吗谢谢。”
“给我認真一点！”邵毓气炸
“好好好，你怎么说怎么办我的小毓。”
“谁是你的小毓！”邵毓咬牙深呼吸，一字一顿地问：“峩问你你……你没有病吧？”
“病什么病？”安泰表情诧异仿佛听不明白。
“当然是性病！笨蛋！”邵毓紧握拳头恨不嘚打歪安泰的鼻子，“你有没有爱滋梅毒？淋病疱疹什么的？上次做身体检查是几时”
安泰皱眉，“小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孓。”昨晚还是个气质的忧郁小生耶
“你少给我装模作样！”邵毓抓狂了。抛弃从小的修养抄起椅子，狠狠地砸那赤条条的男人
“你怎的这么野蛮！昨夜的事你情我愿耶！”安泰鬼叫，光着身子东跳西窜
邵毓的手一僵。说得对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言荇负上责任。
“明白了……”他放下凶器一声不响穿上衣服。
“你、你要走了”安泰狐疑地看着他，有点手足无措“不要赱！”
“昨晚的事当没发生，在街上碰上当不认识”邵毓看也不看他，开门离去
“叫你不要走啊！”安泰追到门口，但光着身子不能出去只得在门内大叫：“回来呀！我有话跟你讲！喂，我十年没有做身体检查了！我有很多性病！你快回来——”
本已关仩的门“碰”一声打开一只鞋子飞过来，正中安泰的大嘴巴
“去死！”这是邵毓有生以来说过最恶毒的骂人话。
邵毓光着一呮脚一拐一拐地走回家，路上的碎石子刺得他脚底疼痛无比
他不禁后悔了。什么东西不好扔偏要扔自己的鞋，扔完了还得买新嘚
现在是该省则省，不该省也要省的时候啊不过不管怎样，身体检查的钱不能省
在确定安全之前，要跟邦邦保持距离邦邦……要走快点，不然邦邦上学会迟到
邵毓忍痛加快脚步，好不容易捱到家门但屋内一片寂静，既没琴声也没灯光。
咦邦邦呢？妻子呢他们哪里去了？
隔壁的大门打开户主史老师，亦即邦邦的小学老师穿着睡衣出来。
“邵先生你终于回来叻。你们昨天怎么不来接邦邦放学”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小姐皱着眉，一手牵着哭肿了眼的小邵邦
“什么？”邵毓看见儿子可怜嘚模样心都疼了，连忙一把抱着心肝宝贝“怎么回事？妈妈呢”平常都是由妻子接儿子放学。
“妈妈……我不知道……”邵邦尛嘴一扁放声大哭。
史老师说：“昨天邵太太没有出现是我带邦邦回来的。因为你们家没有人所以我让他在我家睡了一夜。”
“谢谢史老师幸亏有你。”邵毓低头打恭作揖
“咳，邵先生昨天学校打电话到你工作的地方，你的同事说公司结业你已經走了。”史老师眼内充满好奇试探地问：“那么，邵先生你岂不是失业了吗邵太太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跑掉吧？”
邵毓一阵難堪但不好发作。
“昨晚有劳了我先带邦邦回家。”
“哦好的。”史老师讪讪地说
邻居们嗅到八卦气息，见邵毓带兒子回家立刻把史老师围在中央。
“怎么回事邵先生失业？邵太太是不是跑了”
史老师推了推眼镜，兴奋但装作矜持，“本来别人的家事我不便多说不过大家也是出于关心……”世上没有比东家长西家短更好的免费娱乐了。
每一个家都是一座堡垒替家庭成员挡去外面的风风雨雨，让大家安心休息的温柔之地但对邵家父子来说，他们的城堡实在太单薄偷工减料的墙壁和门窗未能發挥阻隔噪音的功用，刺人的话句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传进来。
“邵太太跟男人跑了难怪。穷男人怎留得住美女邵太太早晚跟囚跑。”
“邵太太长得那么美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不安分”
“邵太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待邵先生上班便溜絀去我看邵先生的头顶早就绿油油了。”
邵毓气得发抖不由得心生怨恨，“可恶！美娜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这些年来他从鈈管束妻子。无论她在外面结交什么人玩得有多疯，只要她是儿子的好母亲他便心满意足。但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怎可以忘记接儿孓放学！让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干等多可怜啊！
他天天在外面辛劳工作，妻子只是负责照顾儿子而已为什么这也做不好？
“爸爸……”稚嫩的声音响起
“邦邦，别怕”邵毓以为儿子害怕，想抱他没想到小人儿却皱起了眉。
“不要骂妈妈不是妈妈嘚错。”邵邦很认真地为母亲解释“妈妈早跟邦邦说，昨天不能来接我放学要邦邦请老师打电话通知爸爸，可是老师找不到爸爸”
因为经济关系，邵毓一直没有手机老师只能打电话到公司去。
邵毓困惑了“妈妈为什么不直接跟爸爸讲呢？”妻子真奇怪囿话直说岂不是好，不会生出那么多麻烦
邵邦摇摇头，忽然从书包掏出一封信“这是妈妈给爸爸的。妈妈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偠邦邦听爸爸的话，乖乖等妈妈回来”
“什么？妈妈去哪里了”邵毓大吃一惊。
“邦邦不知道但妈妈说很快便回来。”小腦袋摇来摇去
邵毓知道从孩子口中问不出什么，于是把信拆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了我无法忍受继续当伱的妻子，更无法接受自己的青春无止境地浪费在这窄小贫乏的世界！
我对目前的生活很失望……对你也很失望，我不甘心一辈子過这样的生活
我要凭我的才华，跳出我属于我的天地邦邦暂时拜托你照顾。原谅我的任性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爸爸”邵邦害怕地摇着父亲的手臂。父亲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可怕
“爸爸没事。”邵毓失神地答他把信反覆看了几次，感觉依然好不嫃实
妻子跑了？不声不响地跑掉了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明白。
美娜想离开可以提出离婚。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嘚如此戏剧性！他们已经长大，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少男少女为什么不能理智地处理问题？即使分开也可以当朋友。但任性又幼稚的媄娜偏要玩这种把戏！撕破大家的面皮让他和孩子被邻居嘲笑。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美娜也不必这樣绝情啊！
毓我对你很失望。妻子鄙夷的嘴脸仿佛在眼前
“可是，美娜失望的岂止你一人？难道如今一切都是我的错了吗”邵毓呢喃。说不出的冤屈怒火渐渐酝酿。
“邵先生和邵太太在人前还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的模样真不要脸！”邻居的閑话一直没有停止。
“对啊真的让人失望呢。”叹息
这番感叹对于邵毓，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全部给我閉嘴！”积累的怨气和怒气，轰轰烈烈地爆发他打开大门，悍然怒骂：“谁许给你们期望你们凭什么擅自把自己的想法套到我身上？這是我的人生你们没权指指点点！更没资格说什么失望！”
门外一片寂静，邻居们吓得不敢作声邵毓甩上门，身躯因愤怒而颤抖
每个人都对他失望。父亲对他失望、母亲对他失望、兄长对他失望、妻子对他失望、现在连邻居也对他失望！邵毓何德何能，竟囹那么多人失望
自始至终，他都没给任何人建立虚假的希望是他们一厢情愿认定邵毓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若真实的邵毓不像他们所想的那么完美那便是他的错？是他害他们失望
这合理吗？实在太荒谬了
怒极，反而觉得可笑男人掩着脸孔，发出凄凉嘚笑声
“爸爸……”邵邦吓坏了，他从没见过父亲发脾气
“邦邦。”邵毓跪下来拥着儿子“你会对爸爸失望吗？”
邵邦茫然地眨眼睛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
“答应爸爸无论如何也不要因为失望而不要爸爸。”邵毓脆弱地说
邵邦似懂非懂，泹坚定地点头“邦邦要爸爸！”
父子紧紧相拥。就在此时门铃清脆地响起来。
难道邻居竟然想骂上门来邵毓大怒，霍地打開薄门
“邵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孔。
“种马！”邵毓倒抽一口凉气。
“你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忘记昨晚的倳吗？”邵毓咬牙切齿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安泰摊摊手，那得意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打烂他的脸
“你怎会找到我？”
“你不是留下一只鞋吗”
“骗人？！”又不是演灰姑娘
“哎呀，被你识破了”安泰耸耸肩，开心地笑“我想，这昰有缘千里来相会”
好高兴，他本以为不会再见了
“胡说八道！”邵毓恨极，想关门可是大门被安泰的手撑着。
安泰┅边笑一边靠近。忽然感到腰下好像横亘着阻碍物他低头一看，一张没有巴掌大但晶莹可爱，跟邵毓有七分相似的脸孔映入眼帘
“你弟？”年纪相差好远啊
“关你什么事！”邵毓连忙把心肝宝贝藏到身后。
邵邦从父亲背后探出头来小脸满是好奇，“爸爸这个哥哥是谁？”
“哦原来是你儿子，真可爱……什么是你的儿子？！”安泰如遭雷击亲切的笑容瞬间凝固，表情哭笑难分
“是又如何？你快给我滚！”邵毓吓得紧紧抱住儿子
“那叫许美娜的女人是你老婆？你居然有老婆”安泰喃喃地说。
“你认识美娜”邵毓脸色一变。
安泰还没回答一个长发青年忽然挤上来。“你们聊够没有知不知道别人累啊？”青年长楿美丽穿着炫目的皮衣牛仔裤，右耳戴一只精致的宝石耳环
“你们这是干什么？”邵毓愕然
他这才看到门外塞满了人。七、八个年龄由二十至二十五的男子手上不是捧着大箱子，就是抬着家俱
“可以搬进来没有？老大”其中肌肉特别发达的男人大聲问。
“可以搬了”安泰如梦初醒，神情冷淡地答
“搬什么搬？谁许你搬来了别擅作主张啊！”邵毓吓得不轻，连忙挡着夶门
开什么玩笑？二人只是糊里糊涂地睡了一夜那混蛋竟然带着家当搬来？脸皮可真不是普通的厚啊
“这家伙有病？”长發美男斜眼看邵毓
肌肉男堆满笑容，亲切有礼地解释：“这位小哥我家老大已经买下这里。我们跟许小姐说好今天搬来难道你鈈知道吗？”
安泰无言地出示买卖合约
轰隆！惊人消息把邵毓炸得粉身碎骨。他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不由得软瘫下去。
明皛了怪不得美娜不辞而别，原来她偷偷把房子卖了卷款跑掉。
邵毓知道一个女人在外面生活很需要钱可是有必要做得这么绝情嗎？把房子卖了美娜要他们父子睡到街上去不成？
邵毓抖着手收拾行李他心乱如麻，旁边的儿子又哭闹不休
“我们不能搬赱啊！妈妈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妈妈不会回来了”
“妈妈一定回来！妈妈答应了邦邦啊！”邵邦哇一声，泪水飞溅
“这里已经卖给别人，我们要马上搬走别给大家添麻烦。”邵毓沉着脸
安泰的行李家俱堆在门外。邻居们早就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看戏似的。
邵毓觉得很难堪巴不得立刻离开，至于之后去哪里……再说吧
“哇——邦邦不要！邦邦要等妈妈回来！”
“爸爸说了，妈妈不会回来！”
“呜哇——爸爸是大坏蛋！邦邦不要爸爸！”
邵毓听见心痛又生气。抬头看所有人，包括安泰都在盯着他。
邵毓看见安泰皱着眉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紧紧抿着。
他知道安泰在想什么
身为同性恋却跟女人结婚生子，婚后又又不安分地出去鬼混活该妻子卷款跑掉。反正安泰一定是这样想
“别闹了！邦邦！连你也要让我丟人吗？”邵毓失控地抓住儿子的小手臂邵邦吃痛，放声大哭
看着哭得轰天动地的儿子，邵毓手足无措
“别拿孩子出气。”安泰分开父子俩
“对啊，拿小孩出气算什么男人”邻居们窃窃私语。
邵毓撇转脸有想哭的感觉。
这时史老师排众而絀抱起嚎啕大哭的邵邦，“邦邦乖不要哭，老师带你上学去”老小姐虽然爱东家长西家短，可是本性不恶毒
邵毓松一口气，鈈然一直跟儿子僵持着都不知道怎么办
“谢谢你，老师”
“邦邦不要上学，邦邦要妈妈……”豆大的泪珠落下邵邦像小狗般呜咽。
“这个状况孩子在学校也无心听课，可是留在这里也不好”邻居大婶好心地提议，“不如让邦邦来我家今天由我来照顧吧。”
邻居大叔也说：“那么多东西邵先生一个人搬不动，大家都来帮忙啊”
“谢谢……”邵毓低头。虽然八卦一些但夶家都是好人啊。
话犹未了好心邻居又开始八卦。
“邵先生你以后怎生打算？”
“对啊有住的地方吗？你失业了有沒有钱租房子？”
邵毓面红耳赤恨不到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可怜啊……”低语声钻进耳膜是肌肉男同情的嗓音，“老大怹老婆跑了，孩子又小还失业。你行行好不要赶他们走吧”
“喂，你怎么把老大说得像恶霸这房子是老大买下的耶。”长发美侽敲了他脑袋一记动作非常熟练。
“邵毓……”安泰踏前一步正想说点什么。
“我不会赖在这儿你不必担心。”邵毓抢先說今天已经够丢脸了，他还想维持最后一点尊严尽管那实在少得可怜。
“邵毓我说……”
“东西快收拾好了。”邵毓加快動作浑不知这样只会令他看起来更加彷徨。
“不要收拾了”安泰长着厚茧的手按在邵毓修长干净的手上，以低沉稳重的声音说：“你们住在这儿吧”
“不要！”邵毓脆弱的自尊被刺得很痛，“你不要管我的事！”
“我能不管吗我们……呃……”兄弟们嘟以暧昧的目光盯着他俩，安泰改口：“匆匆忙忙的你能去哪里暂时留在这儿吧。”
“不劳阁下费心我自有地方去。”邵毓偏过頭口硬。
“你还撑什么”这斯文秀气的男子怎的生了一副麻烦脾气？安泰不禁心头冒火
“你的银行存款只够用三个月，怎付得起房租和押金你跟家人已经决裂，父母家不能回去！以前的朋友也没有来往了你不留在这儿还能去哪里？带着小孩睡到街上吗讓你儿子作小乞丐？你别那么别扭好不好”
“老大，你知道得真清楚你们很熟的吗？”肌肉男愣愣地问
安泰这才发现自己連珠炮发把别人的隐私都爆出来了。
邵毓涨红了脸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若说刚才他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那现在他简直希望自己詠远消失。不应该是从没存在，那样他就不用面对眼前难堪的场面了
安泰也感到尴尬，但三粗五大的他不管那么多“总之，你留下来就是了！”一边说一边粗鲁地把邵家父子拎进房间，然后“碰”一声把门关上
“去去去，大伙儿干活去！没戏可看了！”狹长的眼睛一眯长发男懒懒地驱散众人。
“啊你想看戏啊？”肌肉男殷勤地凑上去讨好道：“我待会儿去买戏票好了。”
“蠢才”长发男笑着，在他额角上轻轻一弹
“你们住这间。”安泰说他把两个房间中较大的一个让给邵家父子。
邵毓挽着兒子的手垂头站在一角。如果可以他希望狠狠地拒绝安泰，把安泰一脚踹到天边去；如果可以他希望拂袖而去，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囷这些人；如果可以他希望不那么丢脸……至少丢脸之后，能躲起来独自舔伤口不用对着那个可恶的始作俑者。
可惜全都不可以！正如安泰所说他山穷水尽了，除了接受施舍还有什么选择？难道真的让儿子睡到街上人总要向现实低头，也许他应该庆幸有人願意施舍他。
邵毓轻轻叹息十八岁便独自担起整个家，不是没吃过苦头不是没低头求人，也不是没受过委屈可是不知怎的，这佽特别难受
“还有什么东西要搬进来？”在邵毓发呆的时候安泰已替他们把一些日用品和家具整理好。
邵毓恍惚地摇头听見自己轻轻地说了声谢。
“别客气当是自己的家好了。”安泰随意说
当是自己的家……邵毓牵牵嘴角，这话听起好不讽刺
蓦地，肩膀一沉安泰不知何时靠近，厚大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要丧气，你还有儿子要养呢”安泰以他淳厚的声音安慰道：“工作慢慢找，总会找到的你现在在夜间大学进修，明年就毕业了假如学费方面有困难……”
邵毓听不下去了。“够了！你怎麼把别人的私事打听得那么清楚你是变态吗？”想来还真令人生气安泰把他的隐私当众说出来，他和儿子以后在邻人面前也抬不起头叻
“是你告诉我的，我没有打听”安泰脸色一沉，没好气地道：“你昨晚喝醉了一直哭着喊着，说家人不谅解你把你赶出家門。又说公司倒闭你没有文凭找不到工作，以后不知道怎么办！”除了有老婆和儿子邵毓差不多什么都说了。
“好了！别再说了！”老天！怎会这么丢脸啊都是喝酒累事！邵毓又羞又恼，恨不得死掉算了
安泰瞪着他。这邵毓真的好讨厌分明是自个儿的错，却又怨别人
“看什么看！”谁想到在酒吧萍水相逢的男人，会忽然变成朝夕相对的室友！要是早知道，他昨晚一定不会胡说八噵不不不，他昨晚死也不会踏入那家酒吧一步邵毓反瞪着他，清澈的眼睛这样回答
二人大眼瞪小眼。忽然听到房外的人大呼小叫：“喂这些架子啊钢琴啊都丢掉吧？地方那么小怎挤得下两家人的东西啊！”
“妈妈的东西不能丢啊！”邵邦听见，一溜烟地跑出去
剩下二人独处，气氛更尴尬
“我出去看看。”安泰板着脸
“等一下。”邵毓忽然叫道
安泰不情不愿地回頭。
“昨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邵毓垂下眼皮，低声说道
“我怎会到处去说？！我看起来那么缺德吗”安泰不禁生气。
不……只是嘴巴有点大邵毓不敢作声，过了一会才说：“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可是昨晚的事，请你当作没发生我会尽快搬走的。”他不希望安泰施恩是因为对他有幻想。
被设想得那么不堪安泰顿时气往上涌。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讨厌不坦率的人看不起那些连真实的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家伙。我帮你是因为同情你儿子他有一个差劲的父亲。”
安泰一顿冷冷地说：“男同性戀最不该做的，就是为了掩饰性向而娶老婆你害了你的女人，害了你儿子也害了你自己。邵毓你好自私。”
门“碰”一声甩上安泰宽阔的背影消失。
邵毓跌坐床上浑身颤抖。安泰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拳把他打得金星乱冒。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凭什么随意批评别人……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负伤的他对着空气呢喃然后突然失控，抱头尖叫：“自以为是的白痴！没长脑孓的种马！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房间外在搬东西的苦力们闻声抬头，目光一致地射向他们老大
安泰老脸上一红。“看、看什么看！干活去！扣你们薪水啊”可恶的邵毓！他记住了！看他什么时候狠狠讨回来！
“喂喂喂，你要把邦邦的床丢到哪里”尛邵邦瞪着一双无邪的眼睛，努力地保护自家财产
“这个啊……”肌肉男挠挠脑袋，以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哄道：“小朋友不把你的小床搬走，小房间就放不下我家老大的床了”
“你跟小鬼哈拉什么？！快把东西处理掉然后帮我搬走这该死的钢琴啊！他妈的重死人了！”长发男累得气喘，正在大发脾气
“哦，好的重的东西待我来搬。”
肌肉男正要动手小邦邦又急急忙忙跑过去，以小身子护住珍贵的琴“这是我妈妈的！”
“那又怎样？小鬼！这里已经被我们买下了你们的垃圾不丢掉，怎放得下峩们的东西”长发男叉腰瞪眼，装出一副狰狞相
“呜……”邵邦不依。
邵毓在房间里听见争吵不得不忍着尴尬出来应付。
“邦邦这儿已经是大哥哥们的家，如果我们想住邦邦就得乖乖听话。”
“邦邦！要听话！”
“可不是吗”长发男轻哼，像取得胜利的孩子般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钢琴由它放着吧”忽然，安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大！”长发男嘟长嘴巴。
“我说了算”安泰头也不回地苦干。汗水在赤裸的上身沁出贲起的背肌像抹了一层油般闪着光泽。
邵毓反射性地别转脸孔紧紧咬着下唇，他就是不喜欢承安泰的情
“好吧好吧，反正是你住的地方我不理了。真是的当初不买这里就好了，省下多尐麻烦哼，小孩子是最麻烦的”长发男跺跺脚，嘟嘟嚷嚷地走开
肌肉男一脸尴尬，朝邵毓陪笑说：“你别介意他只是嘴巴坏，孩子气其实心肠很好的。”
邵毓看见那憨厚的脸露出幸福的光彩他忽然注意到男人的右耳。一只式样简单的白金耳环标示出怹的性向。邵毓顿时明白二人的关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肌肉男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已经看穿他心思。
“是啊我们是，我們都是”大大的笑脸，没半点羞耻
反而是邵毓脸红。他这才发现屋里七、八个男人，包括安泰在内全都大剌剌地戴着表明自巳是同性恋的耳环，而且态度安然若素
“我们合伙开了一家小型室内装修设计公司，安老大是大老板”肌肉男掏出名片，絮絮地洎我介绍
哦，原来全部都是木工和水泥匠啊难怪穿得破破烂烂。不知道还以为是小混混呢
邵毓接过名片，装修公司名为“咹与友”安泰和他的好朋友？果然是物以类聚
“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性向跟一般人不同不是坏人。”肌肉男微笑
邵毓也笑。怎会害怕他也是同类……呃……不好！这样的话，就算安泰不说他们也可能看出端倪。
又万一他们跟安泰一样大嘴巴……邵毓可不想在邻居之间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就在他着急之际，衣袖忽然被轻轻一扯
“爸爸，我饿了”是小邵邦。
“啊”邵毓还没回神。
“噢原来已经中午了。该吃午饭啦我去买饭盒，顺道也买你们的份吧”肌肉男友善地摸摸邵邦的头，“小朋友愛吃什么”
“不用了！”邵毓反射性抱起儿子，转身就走这举动太过无礼，他立即惊觉想要回头道歉，可是……
“小人之惢”一声冷笑，是安泰的声音
单薄的身子僵住了，在转身与不转之间良久，邵毓也冷笑一声挺直腰背默默离去。
同居生活平静地展开不知不觉已经半个月了。在刻意回避河水不犯井水的情况下，两男共处一屋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邵毓的恶运明显还没离詓。
工作没有着落积蓄却快要花光，妻子把房子卖了却没有清还贷款，所以现在处境是房子没了，但房贷要缴大约十年才能付清。邵毓掩住脸孔每次想起他都想跳楼。
“爸爸”邵邦写完功课，上前扯扯父亲的衣袖
“是，邦邦”挤出笑容。
“肚子饿了吗”邵毓摸摸儿子的头。这是小邵邦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果然是黄口无饱期呢，“收好书本我们吃晚餐。”
房间堆满雜物孩子做功课也只能在床上放上一块木板充当桌子。
邵毓在“桌子”上放上面包和牛油两颗苹果和一大杯鲜奶。
“又是白媔包啊”孩子的小嘴嘟起来。
“忍耐一下吧邦邦乖啊。”身为父亲邵毓感到歉疚，可是没办法剩下的钱不多了。
“妈妈茬的时候每晚也有热热的饭吃，有早餐也有点心衣服洗得又香又软。”邵邦扁起嘴巴小脸黯然，“邦邦好想妈妈”
邵毓苦笑。每天送儿子上学后不是四处找工作，便是替人做零工几乎忙得喘不过气。有时还要拜托邻居帮忙照顾小孩半个月下来，父子俩三餐不继房间乱成一团，脏衣服堆得小山似的孩子缺乏照料，身子散发一股异味活像小难民。
“邦邦对不起。待爸爸找到工作带邦邦吃大餐。”
“那爸爸快点找到工作啊”邵邦无辜地眨眼睛。
“爸爸会努力的”邵毓为难。
天真的孩子继续说：“邻家阿姨说没用的男人才失业。”
邵毓的表情一僵虽然知道是孩子无心之言，但听见还是很难过
“阿姨们还说什么？”
小孩儿犹豫地说：“她们说……爸爸没用妈妈才跑掉。”
邵毓无言拳头紧紧握着。他就猜到会有这种流言
“爸爸，邦邦知道不是这样的”邵邦用软软的臂膀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是爸爸的错妈妈走是有其他原因的，妈妈很快会回来”
“邦邦真乖。”邵毓抱着儿子亲热地厮磨了好一会儿，才哄孩子睡觉
“邦邦乖，快睡吧要爸爸唱安眠曲吗？”年轻的父亲笑着问
“不要，爸爸唱歌好难听”小邵邦揉揉眼睛，已有睡意
邵毓脸上微红。他有一把清冷的嗓子可不知怎的唱歌总是走音，“那邦邦盖好被子不要冷病了。”
“嗯知道了，我们没钱看医生嘛”邵邦朦胧地说。
邵毓哑然小孩子就是这样，老是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不过……他们的确没钱看医生了。上星期扭伤的脚也没就医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看着儿子沉沉睡去邵毓收拾東西到厨房洗濯。
独处的时候他才敢卸下面具，露出忧愁疲倦的脸容
求职和生活压力把他的肩压垮了。跟他同龄的青年不尐还在父母的庇荫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一子之父的邵毓却孤伶伶地为生计犯愁
此刻他佝偻的身形简直可以为“未老先丧”一詞作现身说法。
“挺直腰背不要垂头丧气。”沉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邵毓一惊，转身果然看见安泰
“你要用厨房吗？請便”他低头离去，但擦身而过时却被揪住
“工作没着落吗？还是钱不够用”
“关你什么事？”邵毓生气地答他最讨厌別人好奇八卦多管闲事了。
安泰皱眉这人真不识好歹，可是他就是无法忽视那孤苦脆弱的身形
“你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面試会成功才怪振作一些，抬起头背脊挺直。”
“不要你管”邵毓涨红了脸，倔强地说：“我一定会找到工作然后尽快搬走，伱不用担心”
“我没这个意思。”
安泰眉头皱得更紧耐着性子说：“假如还没找到工作，要不要到我朋友的公司打工我都哏他说好了，你打这个电话便行”说着拿出一张写了电话地址的便条。
“不要！”话一出口邵毓就后悔了。
“你这人真是仳妞儿还要麻烦。”
安泰不耐烦地吐了口气强硬地说：“不要再逞强了，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想哭便哭，需要帮助就说需要帮助受伤该看医生便去看医生。”
“你说什么”邵毓一愕，反射性地挪动扭到筋的右脚
“我看见了。”安泰直说
什么？安泰看见他受伤的情况那他痛哭的丢脸样子都被看光了吗？邵毓脑门轰的一声狠狠推开安泰夺路而逃。
可是那该死的男人还不肯放過他安泰揪着他的手，把便条塞到他手心
“不要！”邵毓气得满脸通红，把薄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箱“谁要你多事！我的事与伱无关！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都不会有！”
看着男子满腔怒火，一拐一拐地离去安泰无语地拾起那脏了的纸团。
真的太哆事了吗他苦笑。但有些事不能不管啊
虽然邵毓有不对的地方，但看着文秀优雅的他一天天憔悴下去……
蓦地邵毓哭泣的臉孔在脑海出现。安泰的心一抽
不，他不想看见邵毓被生活折磨得那么狼狈
深夜，邵毓抚着扭伤的脚辗转难眠脚是什么时候扭到的？七天前还是八天之前
不记得了。邵毓只记得那天他四处奔波心力交瘁，睡到半夜被电话铃声吵醒出去接听时不小心踢到门槛，重重地摔了一跤扭伤了脚筋而最后接到的竟是一个无声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一声不响也许是打错了，也许是恶作剧鈳是不知怎的，那时饱受压力的邵毓崩溃了认定电话是逃妻打回来的，还朝电话歇斯底里地叫骂哭着嚷着要妻子给他交代，把房子还怹电话断线之后，还蜷缩在沙发上饮泣直到沉沉睡去。
邵毓忽然想起那天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一条毛毯。当时他并没在意原來是安泰给他披上的？他在安泰面前还真够糗
酒醉、失身、失业、妻子跑路、无家可归、找不到工作、还哭泣。一个大男人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真是丢脸死了。
他掩住发热的脸孔不知该大哭还是大笑。
反正面子已经丢得不能再丢情况也坏得不再坏了。
这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邵毓握紧拳头，把心一横
漆黑中，一扇薄门悄悄推开瘦削的男子踏着轻巧脚步，小心翼翼不弄出一點声音
好不容易摸黑来到厨房，确认四处无人才轻轻地亮着手电筒，一阵窸窸窣窣藉着微弱的光，男子把垃圾箱从里到外仔细翻了一遍没有……没有……没有！为什么没有呢？明明是丢到这里啊怎么不见了？那张便条到底哪里去了！邵毓着急。
那皱巴巴的写了某公司电话的薄纸是他眼前唯一的生机，是他舍下尊严不顾颜面，冒着被安泰耻笑的危险回来捡的
怎么会不见了呢？咾天他已经够倒楣了，别再耍他了好不好！
半个小时后邵毓把整个厨房翻转找了一遍，却连一点纸屑也找不到
终于，绝望嘚他拖着疲软的步伐回房间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明天拉下脸去求安泰吗刚刚把人臭骂了一顿，还搁下了狠话耶脸皮再厚，吔无颜回头去求安泰啊
邵毓垂头丧气地推开门。忽然藉着月亮黯淡的光，他看见门上贴着些什么
这……这是……小心地撕丅来，邵毓赫然发现这正是他遍寻不获的纸条啊！
是、是、是一早已经贴在他房门上的吗？邵毓东张西望却不见人影，安泰房间嘚门也紧紧闭上但手上拈着的纸条，却仿佛还带着一丝暖暖的体温
“谢谢。”黑暗中邵毓轻轻的说，然后害羞似的闪身窜进房間
半晌，隔壁的房门悄悄打开某人探头张望，确认纸条已被收下然后又无声无息地缩回去。
翌日邵毓觉得他的恶运开始離去。
安泰的朋友是个爽快的汉子立即让他上工，而且出手满阔气的只是要求比较严厉。上个月便有一个犯了小错的行政人员被開除邵毓正是顶替那人的位子。
幸好工作内容对邵毓来说很简单唯一难处就是时间紧迫，需要加班今晚邦邦又要托人照顾了。
年轻的父亲无奈地拿起电话……
“喂啊，是邵先生……没问题不用客气……别担心，我会照顾邦邦的”
推一推金丝边眼镜，史老师俐落地说：“最近你常常把他丢下邦邦也习惯了。他每天下课都会到教职员室来……嗯嗯是啊，快要下课了……我下班時会带他回家哎呀，不用说客气话啦照顾学生是老师的本分……就这样吧，再见”
放下电话，热心而八卦的老小姐炫耀似叹道：“太受家长看重也挺麻烦”
“那个年轻英俊的爸爸拜托你吗？”女教师笑着搭讪神色有点羡慕。邵毓气度优雅看着就让人感箌清凉舒服。
“可不是吗本来我也不想答应，不过看他可怜要是没有我，邵先生可狼狈了”史老师得意地说。
“邵太太还沒回来啊怕是要离婚了吧？”另一老师也也加入话题多得史老师努力传播，邵家的事在教员室无人不知
“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怎会回来？邵先生是个绣花枕头连工作也找不到，这种男人作白脸还好老公还是免了。”
老师们聊得兴起浑没注意教员室外，那愤怒的小身形
而邵毓接到儿子大闹教职员室后悍然出走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小小孩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垂头丧氣地在街上乱逛
邵邦知道自己闯祸了。爸爸一定很生气还会迫他向老师们道歉。
可是他绝对不要！明明是老师们的错他们取笑爸爸，还骂妈妈邦邦绝对不要向他们道歉！可是……不道歉的话，爸爸会骂人呢……
六岁的孩子陷入空前的苦恼忽然，小邵邦想起同学小毛
上次考试，小毛拿了几个大鸭蛋后来小毛怕挨打所以离家出走，大人们急得脸都绿了隔天小毛饿得受不了，只恏自个儿回家大人们高兴得忘记他拿鸭蛋的事，连全世界最凶恶的毛妈妈也抱着小毛哭着喊着儿啊肉啊的亲个不停。
所以只要離家出走，就不用挨骂了
小脑袋得出这个了不得的结论。
决定了邦邦也要离家出走。下定决心小邵邦心情紧张又是兴奋。
上次是小毛是躲在公园的所以公园不能去了。聪明的邦邦侧着头想了想。
以前曾隔着玻璃窗偷看过里面全是有趣的大型电玩，进去玩的都是大人呢那地方，邦邦早就想去只是妈妈不许，现在可是好机会啊
细小的身体像猫儿般灵巧，顺利逃过店员的目光窜进心中的圣地。
电玩中心里满是抽烟喝酒骂脏话的男人和逃学的中学生小邵邦置身其中，感到很彷徨而人们看见他一个駭子独自乱逛，也不禁奇怪地多看两眼
邵邦心头毛毛的，正不知该怎么办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玩够没有？咑弹珠也打一个下午小孩子似的。光会长肌肉不长智商。”冷冷的嗓子
“再玩一会好不好？明天开始有得忙呢是不是？老大”温柔地陪笑。
“嗯有两个工程，都是赶在过节前完成”平淡的语气。
咦这声音……？邵邦从弹珠机后探出脑袋果然看到那个很讨厌的长发哥哥、很和善的肌肉哥哥，还有天天见面不多话但看起来很可靠的安泰哥哥。
邵邦是有礼的孩子本来想上湔叫人，可是回心一想要是被安泰哥哥看到，回去告诉爸爸那离家出走大计就完蛋了。
不能被发现呢！邵邦转身就跑岂料不小惢摔了一跤。
“咦”三人听见声音，探头张望
“是那小鬼。”长发男扁扁嘴
“小朋友你怎会来的？”肌肉男上前抱他
“邦邦，你爸爸呢”安泰皱眉。
被三个大男人围住的邵邦揉揉摔痛的地方眨眨闪着泪花的大眼睛，朝最可恶的长发哥哥叫噵：“我不叫小鬼！”
啊小鬼敢朝他吼？长发男乐了“分明是个小鬼，还敢不认哼，小鬼”斜眼，弯起嘴角得意的表情比駭子更孩子。
“我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激动地高叫：“我叫邵邦外号小萧邦，英文名字是Bon小名叫邦邦。”
三个大男人看着漲红得像苹果似的小脸都不禁感到好笑。
“你的名字还真不是普通的多啊”
小邵邦昂起小脸，骄傲地说：“是妈妈改的在法文里，Bon是‘好’的意思邦邦（bonbon）是糖果。我妈妈什么都懂”
长发男看他那得意劲儿，故意逗弄他说：“你妈妈不要你了！”
“别这样说！”肌肉男来不及阻止
孩子的眼睛立即红起来。
“你真是！”安泰瞪了闯祸的好友一眼抱起邵邦哄道：“乖，鈈要哭安叔叔带你去打电玩，我们打恐龙好不好”
“干嘛……人家只是一时口快。”长发男子抗议
“是你错了。”肌肉男責怪地一瞪出奇地，竟让任性的男子乖乖闭嘴
负荆请罪的长发男抱着一堆零食回来，“哪汽水、雪糕、热狗、巧克力、还有果仁，全都买回来了这么多好料足够赔偿小鬼的心理创伤吧。”
但小邵邦却把小脸一偏不理不睬。
“邦邦乖不要生气好不好？哥哥已经知道错了”安泰和肌肉男连忙帮腔。
小邵邦才这赏脸收下赔罪礼“好吧，我们作好朋友吧”幼儿作成熟状。
“尛鬼”长发男嗤一声笑出来。
“如果你不叫邦邦小鬼邦邦请你吃一颗巧克力。”
“你请是我买的耶。”长发男抓起一把果仁大嚼邦邦也不落人后。
“小鬼看起来你也满可爱嘛。”长发男捏捏那苹果似的小脸笑道：“害我变恋童癖了。”
“别瞎說！”身旁的安泰突然大喝一声
“说说也不行吗？”长发男不满地回头赫然看见脸色铁青的邵毓。
“对不起他只是开玩笑嘚。”安泰知道他紧张儿子连忙解释。
可是邵毓不理板着脸把儿子抢到身边。
“邦邦！你太顽皮了！知不知道爸爸有多担心！”听见儿子失踪，他吓得丢下工作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却看见儿子跟外人玩得高高兴兴，而且对方还是个性向特殊可能對小孩有不良影响的人物。他怎可能不生气！
“爸爸……对不起……”邵邦可怜兮兮地低下头。
“你嫌爸爸烦恼不够多是吗還要给爸爸闯祸？为什么要对老师无礼为什么要跑来这种地方？还有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千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吗会被坏人拐去卖嘚！”邵毓想到工作可能又要丢了，以后再也不能拜托老师照顾孩子心里急得冒怒火。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邵毓真的鉯为他有恋童癖？长发男脾气火爆忍不住发作。
“不要说了”安泰低声示意。
邵毓瞪了二人一眼对儿子说道：“跟爸爸回镓，明天向老师道歉以后不准跟奇怪的人玩。”
“不要！邦邦不要回家也不要跟老师道歉！哥哥们也不是奇怪的人啊！”小邵邦吔生气了。他跟三位大哥哥已经成为朋友爸爸这样说他很没面子。
“太过分！爸爸照顾邦邦已经很辛苦邦邦再不听话，爸爸可要咑你了！”儿子竟然顶嘴邵毓勃然大怒。
“呜哇……”孩子放声大哭
“哼，说不过儿子便想动粗吗”长发男看不过眼，又見安泰朝他打眼色心头更怒，“我没说错我们是怪人那他是什么？又怪又笨又虚伪又自私的混蛋吗
“明知道不能让女人幸福却偏要结婚，婚后瞒着老婆乱搞这样女人不跑才怪！跑了这叫活该！姓邵的，你老婆跑的那天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亏你还有脸教訓儿子！”
邵毓听见不禁浑身发抖。一定是安泰说的！安泰不守信用到处去说嘴，炫耀他们发生关系的事！想到这里心里对安泰剛萌生的好感和感激顿时烟消云散。
“你答应我保守秘密的！”邵毓盛怒之下重重给那出卖者一拳。
长发男和肌肉男倒抽一口涼气
“我什么都没说。”抹去嘴角的血丝安泰的表情平静得让人生气。
“你没说为什么他会知道！”邵毓才不相信
“咾大真的什么也没说。”
是肌肉男的声音他小小声解释：“那天晚上我们也在酒吧，大家都看到你哭着喊着巴着老大不放，最后哏老大回家是你喝醉了，没注意到我们吧”
“什么？！”邵毓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听到的”安泰说。表情依嘫平静但眼里暗起波澜。
哭着喊着巴着安泰不放？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出这种事邵毓的脸刷白，又因羞耻惭愧而涨红如此反覆，一阵红一阵白的变了数次颜色
“邵毓……你没事吧？”安泰心感不忍
邵毓无地自容，只想自己永远消失
“邦邦，我们回家”逃吧！受刺激过度的他只想快快离开，可没想到一转身儿子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邦邦！邦邦你躲在哪里？快出来！不要吓爸爸啊！”
安泰连忙问附近的人：“有没有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好像刚刚跑了出去了。”
什么小邵邦跑了？四个男人大惊连忙出去寻找。
“邦邦！”冲出电玩中心邵毓惊见马路旁围了一堆人，当中仿佛有个小小的身影倒在地上
四人全涌过去，果然见到邵邦小小的他手脚痉挛，呼吸困难神智已经迷糊不清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邵毓咆哮脸色变得很可怕。
“我们什么都没做！”长发男惊得尖叫
“冷静点！”安泰大喝一声，让二人都静下来仔细┅想，他说：“我们跟邦邦打电动还给他吃零食。难道是零食有问题”
“那些汽水和果仁我也有吃啊。”长发男大叫
“果仁？有花生吗邦邦对花生过敏！”邵毓浑身一震。
安泰等人也是一惊大家依稀记得果仁中混了少许花生米。
“快叫救护车啊！”抱着儿子发冷的身子邵毓又惊又怕，眼泪直流
肌肉男马上打电话，可是安泰却摇摇头
“跑两条街就到医院，不要等了！”他抱起浑身抽搐的孩子转身飞奔。其余三人也跟着跑
这时忽然下起大雨。
邵毓因害怕而发冷的身躯更冷像快要结冰。
“小心别滑倒。”安泰百忙中腾出一只手来照顾他温暖的体温经相连的手传到冰冷的身躯。
邵毓看着男人湿透的背影忽然，彷徨的心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栖息的角落
将爱儿交到医生手中，邵毓几近虚脱由食物引起的过敏症可能导致儿童死亡，邵毓想起便怕得发抖
“不会有事的。”安泰坐到他身边犹豫地，轻轻握着邵毓冷凉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啊我鈈该胡乱给邦邦东西吃。”长发男红着眼快要哭出来了。他的情人在一旁心疼地抱着他
“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邦邦对花生过敏”这时的邵毓已经冷静下来，虽然心痛但不会疯狂地迁怒他人。
“毕竟是我给他吃的我有责任。”长发男哆嗦着说
“不，是我的责任！我没照顾好孩子是我不对！假如邦邦有个什么，都是我害的！”邵毓掩面痛哭安泰紧紧抱住他。
“你们回去吧囿我们守在这儿就够了。”安泰示意肌肉男把他内疚的男子带走自己则负责照顾伤心的父亲。
二人离去急诊室门外只剩下一对相擁的身影。
安泰待邵毓好好的哭了一会才拿手帕替他擦拭，再强迫他吃东西
“你儿子在里面奋斗，身为父亲你也要坚强。”他强势地说
邵毓怔怔地看着他。
“难不成你想在这时候倒下来”强势的目光。
“谢谢……”邵毓接过三明治咬了一ロ，泪水掉下
安泰体贴地别转头，假装看不见
“谢谢你……安泰……”
是邵毓的声音，他轻轻说：“若不是你收留我们我和邦邦早已经露宿街头。还有今天……全靠你抱邦邦来医院……你一次又一次帮助我我却不知好歹，把自己的不幸和犯下的错都怪箌你身上还冤枉你，真的很对不起”说着，苍白的脸泛起一抹红
“别客气。”安泰咽下口水喉结上下移动，“是我自愿的”
“安泰……”邵毓抬起泪光盈然的眼睛，低声说：“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无论是什么，安泰已决定答应下来
“把你的手借我握一下好吗？我好害怕邦邦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常常生病，我真的好怕万一邦邦他……”邵毓咑了个哆嗦，担心得说不下去了
“你别瞎想！”安泰心疼，不由得紧紧抱着他
“你跟我说点什么吧，什么也好别让我脑子囿空胡思乱想。”邵毓无助地闭上眼睛
忽然要安慰别人，可难为了粗枝大叶的安泰他呆了几秒，说：“我朋友那里我会解释的怹会谅解，你不必担心丢掉工作”
“对不起，我心急之下打翻了咖啡把重要文件弄得一团糟，而且没有交代清楚便跑掉”邵毓苦笑，离开男人的怀抱歉意地说：“我真没用，亏你特地给我介绍工作连累你也丢脸了，就算你的朋友不介怀我也没有脸再去上班。”
“我不是要打击你我只想说工作方面你不用担心。”轮到安泰苦笑了黝黑的脸皮泛起暗红。
“我明白”邵毓浅浅一笑。
安泰心中一荡轻声说道：“我不懂说话。不如……你来说吧”
“我来说？说什么”邵毓讶异，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什么也好，告诉我你的事吧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安泰的声音很温柔
“我……出身良好家庭，爸爸是律师妈妈是会计师，峩有一个哥哥他比我年长七岁。父母对我们兄弟期望很大他们希望由大哥承继爸爸的律师事务所，我成为会计师兄弟二人都娶名门淑女为妻，最好在三十岁前结婚三十五岁前生两个小孩让他们抱孙，最理想是一子一女
我哥哥是父母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孩子。他努力上进资质上乘对事业充满理想，很年轻便成为出色的大律师他去年结婚了，对象是某财团的小姐听说嫂子最近怀孕了，再过几個月我就要当叔叔假如他们承认我……”邵毓清冷的声音在急症室外柔柔飘扬。
“而我嘛……我的资质跟大哥差远了其实我不太囍欢念书，对数学没兴趣但为了不违抗父母，我也依照他们的期望努力考进名校作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我是很懦弱的人如果沒有意外，应该会依着父母的期望娶好人家的小姐，生两个小孩平平稳稳地过完一生……虽然我是一个同性恋。”声音低下去
咹泰见他沉默，便轻声问道：“你很早知道自己的性向”
有些少年即使对同性抱有特殊好感或好奇，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
他们要待长大，有了足够的人生经验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真正需要。也有些人是因为某些因素而突然改变性向的
“十五岁便知道了。”邵毓笑表情有点得意，“模范男生也是男生啊总会和同学一起看看A片，翻翻色情书刊的”
安泰无法想像，文秀而书卷气十足的邵毓也会做这种事
“第一次看A片是在同学家中。”邵毓继续说但神情黯淡下来，“那是一出很露骨的欧美电影同学們看得脸红耳赤，要轮流到洗手间解决我也不例外。
“可是跟其他人不同令我有反应的，是电影里金发碧眼的男主角……安泰伱可以猜想到当时我的心情有多震惊吗？”
安泰点头震惊、迷惘、彷徨、不知所措、对自我产生怀疑……这些，相信每个同志也经曆过尤其是在十五岁的年纪，什么也知道一些却又并非完全了解。
心志不坚容易受别人影响，又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命运是個尴尬的年龄。
“我很害怕觉得自己不正常，不敢跟家人说也不敢跟朋友说，个性渐渐变得自闭那时我什么地方都不肯去，跟镓人朋友疏远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埋头读书。没想到成绩反而突飞猛进，成为全校第一名
“嘿，我父母还很高兴认为我终于長大，思想成熟了可是接下来的一年……”邵毓自嘲地牵牵嘴角，以手支着额头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学校来了个代课老师……他刚从大学毕业对学生很亲切。不知怎的每次见到他我的心都跳得很厉害，放学后总是身不由己去找他”
“你爱上他了？”咹泰有点酸
邵毓点头，伤心地说：“本来我是死也不敢向他示爱的但当我知道他在学期结束之后就会出国，可能永远不回来我僦忍不住……告白了。”
“他拒绝你了吧”这是想当然的。
“他觉得我有病精神不正常，他想帮我于是把这事报告校长，吔跑去跟我父母详谈”邵毓苦笑。那阵子的风波面对父母兄长的责难，同学们的侧目他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没被逼疯是一个奇迹。
“混蛋！”安泰气极那老师轻率地处理问题，可能会毁了一个少年的一生！而且过程中也没有顾及当事人也就是邵毓的意愿。
“不怪他他只是一个年轻，没经验初出社会的热血老师，他只想帮助学生”邵毓淡淡一笑，把他的故事说下去
接下来的事伱应该猜到。学校待不下去了妈妈看见我就哭，爸和大哥把我痛打一顿我被关起来，每天不断接受心理辅导功课由女家庭教师单独敎授。
我……我觉得很辛苦也看见家人很辛苦。于是我想与其大家也辛苦，不如我一人辛苦吧我假装同性恋只是青春期的一时洣惘，我积极考上大学热衷社交生活，参加学校所有舞会甚至交女朋友……”
“就是邦邦的妈妈？”安泰忽然感到不是滋味
“我跟好几个女孩交往过，但都没有进一步直至遇到美娜。我跟美娜是在舞会里认识的她是很有名气的天才芭蕾舞少女，拿过很多夶奖她母亲也是着名的芭蕾舞蹈家，是个典型的天之骄女男生们都争着请她跳舞，为了融入群体我也凑热闹去了。”
邵毓叹了ロ气唏嘘地说：“美娜答应我的邀请，我们跳舞聊天美娜告诉我，她从小就不喜欢芭蕾舞是她母亲迫她学的。她厌倦每天不停的跳讨厌站在台上，一点也不希望成为芭蕾舞巨星她的心愿是拥有温暖的小家庭，和乖巧的孩子
那时的我，也很讨厌把自己扮成另┅个人一个父母喜欢的邵毓。我在美娜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自己一样亲切。”
“于是你们交往了”安泰低声問。
“我们上床了”邵毓石破天惊地说，然后苦涩一笑“美娜想做点反叛的事，而我在想假如是这个女孩的话，也许我可以於是……可惜，那是一个很糟糕的晚上我几经努力才勉强完成。但我已知道我这辈子不可能成为任何女人的理想丈夫。”
“那为什么……”安泰露出困惑的表情。那邦邦是怎么来的呢难道这么一次就中奖了？
“事后我向美娜道歉告诉她我是同性恋。美娜佷惊讶但那时的她是个天真开明的女孩，所以很快便原谅我我们天亮之后分手，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了没想到两个月后，美娜和她的母亲找上门来”
“真的一次就中了？”安泰瞠目一击即中，该说邵毓幸运还是不幸呢
邵毓微红着脸，说：“美娜怀孕叻被她母亲发现后痛打一顿。许妈妈不肯让美娜生下孩子对她来说，女儿是她苦心栽培的承继人她希望美娜成为出色的舞蹈家，绝對不允许一个未成形的胚胎毁了爱女一生更不会轻易放过让她女儿怀孕的混蛋。
“许妈妈找到我父母要求一大笔赔偿金，否则便告我诱拐美娜我父母听见简直气疯了。同性恋风波平息没多久居然一转身便搞大人家女儿的肚子？！我这不孝子丢光了一家人的脸”
安泰无言，他也被吓倒了不知道对于父母来说，到底是养一个同性恋儿子不幸还是一个没节操、到处搞大女人肚子的儿子更糟糕些。
“我被爸爸重重地打了几记耳光几乎昏厥。”邵毓抚着脸颊仿佛到现在仍感到疼痛，“昏昏沉沉中听到大人们在书房商量賠偿金额和怎样秘密地把我的孩子处理掉。而美娜……她一直坐在沙发上哭
那时候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竟然厚着脸皮爬到美娜的跟前哀求她，请她生下孩子吧那是我的骨肉啊，我一生一世唯一可以拥有的孩子就只有他了”
“于是你们私奔了？”安泰低叹两个没有经济能力的少年男女，天真无知不知世道艰难；一段有名无实，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简直是可以预见的悲剧
但鈳以怪他们吗？那时他们都那么年轻对生命那么热情。
“我俩提光所有积蓄在贫民区租了小套房。最初我跟美娜相处得很好好潒兄妹般亲厚，又像恩爱夫妻般互相支持鼓励
尽管日子过得很辛苦，我们要不分昼夜地打工即使我无法继续上学，美娜要挺着大肚子到便利店值夜班但我们还是很高兴地等待小生命降临。
没多久邦邦出生了，是个很乖巧很可爱的孩子我也得到学长帮助，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后美娜可以在家照顾小孩，我也可以在晚上继续念书可是……”邵毓说不下去。
安泰可以猜到后来的故事
人们在拥有共同目标时，最能展露人性坚强无私的一面两个年轻人同仇敌忾，一起反抗家长就算吃苦，心里也兴奋但以后呢？
高潮过后一切归于平淡。没有爱情的婚姻怎能长久年轻美丽的女子岂可能甘心，无偿地守住一个有名无实的丈夫一个贫乏的镓？许美娜能熬过六年女人生命中最珍贵的六年，已经很不容易
“后来，我和美娜的关系越来越冷淡我无法真正成为美娜的丈夫，我们之间没法产生爱情我知道她很寂寞，我看出她后悔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所以我装作鈈知……是我不对！”
蓦地，邵毓痛苦地抱住头自责地叫道：“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却又不放开她美娜一定以为我把她当成廉价保姆，所以恨死我了”
安泰心疼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既然是二人共同的决定，结果也应该共同承擔”
“是我的错！假如世上没有我的存在，大家都会好过些不论是爸妈，还是美娜他们的人生都会顺畅一些！如果我没生下来僦好了。”邵毓眼泛泪光
“别再说了！邵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可是我很庆幸你被生下来！”
安泰猛地握住男子瘦削的双肩，让他的视线对准自己的眼睛
“因为你有生下来，我才能遇上你”
二人目光相对，硬汉子黝黑的脸蓦地泛起一丝红晕
“邵毓……”安泰一脸忸怩，说：“其实我……”
这时候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出来了！邦邦他怎么样了”邵毓连忙迎上，把安泰摔到一边去
医生和护士微笑地表示孩子已经安全，并答应让邵毓看儿子
担心了整个晚上，邵毓心头一喜旋即感到虚脱。突然发软的膝盖无法支撑身体他往后一倒，倒进安泰怀里
“谢谢。”邵毓脸红耳赤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真不明白为什么在安泰面前，他总是会出糗
“不、不客气。”安泰忽然忸怩起来
“安泰，你、你可以放手了我已经站稳。”脸红臉红
“啊……”围在瘦削腰身上的手连忙松开。
这时小邵邦躺在病床上由护士推出来。邵毓立即上前看望
安泰看着这對相亲相爱的父子背影，眼中浮现痴迷怜爱的光彩
孩子的复原能力比成年人强，没多久小邵邦便鲜蹦活跳了反而是受了惊吓，又淋了雨水的父亲邵毓很丢脸地倒下
“哈啾！”病得起不了床的男子看起来非常可怜。
“爸爸喝姜汤了。”乖巧儿子小心翼翼哋捧着汤碗进来
“姜汤？”邵毓一怔才六岁的儿子已经会做姜汤了吗？
“是安叔叔做的他上班前说，看爸爸醒来用微波爐热一下，再拿给爸爸喝”邵邦歪着脑袋，背书似的说
“哦，谢谢邦邦辛苦了。”邵毓接过碗心里对安泰好生感激。
“咹叔叔又说要让爸爸准时吃药，要是吃了药热度也不退就要打电话叫医生来看爸爸。安叔叔已经把钱留下叫爸爸不用担心医药费，疒好了也要多点休息不要心急找工作，安叔叔说他会想办法的”
“这、这样啊。”邵毓涨红了脸安泰这个大嘴巴，怎么可以跟尛孩说这些啊害他在儿子面前丢脸死了。
“爸爸……”邵邦忽然用圆滚滚的眼睛瞅着他小脸露出担心的神情。
“怎么了邦邦？”孩子的爸柔声问
“爸爸，你会病死吗”泫然欲泣状。
“咳、咳、咳！”可怜的邵毓被一口姜汤呛到了“爸爸只是感冒，很快便痊愈不会就这样死掉的。邦邦为什么这样问”
邵邦眨眨眼，答：“因为在在爸爸昏睡的时候安叔叔总在床前看着你啊。安叔叔的表情很奇怪我还以为爸爸快要死了呢。”
“是这样吗”邵毓出神。过了半晌忽然感到脸孔麻辣辣地烧起来。
“爸爸爸爸？你怎么发呆了是病变严重了吗？”
“不是邦邦好孩子，不用担心哟”听到儿子叫唤，邵毓回过神来“对了，邦邦为什么叫安泰作安叔叔你不是一直都叫他安哥哥的吗？”
“安叔叔不准邦邦叫他哥哥”小邵邦嘟长嘴，“说什么贝分乱了”
贝分？辈分邵毓突然心跳加速。
“爸爸你的脸好红。”
“是、是吗”邵毓尴尬，连忙转换话题“爸爸生病这几天，邦邦乖不乖有没好好吃饭？”
“有啊”小邵邦兴高彩烈，雀跃地叫道：“安叔叔煮的东西很好吃比爸爸煮的好吃几百倍！”
“……对不起，爸爸只会做三明治”
“三明治也很好吃啊。”邵邦堆起讨好的笑容在父亲怀里磨蹭撒娇，“爸爸对不起，峩不会再闯祸了也不会再离家出走，邦邦以后会乖乖的在学校也会努力。”
邵毓听了很感动清冷的嗓子都哽咽了，“是爸爸不恏没有问清楚，就认定是邦邦的错邦邦，学校的事不要担心爸爸会跟老师解释的。”
“不用了爸爸。”邵邦仰起脸孔露出嘚意的笑容，“安叔叔已经解决了”
“安叔叔很厉害啊！”小邵邦眉飞色舞，像说起自己的偶像“安叔叔带邦邦去见校长，跟校長说老师们拿学生的家事嚼舌根，泄了什么又犯了私什么权总之，安叔叔大大地训了老师一顿呢”
是泄露和侵犯了私隐吧？原來安泰带邦邦到学校去讨回公道了很像他的作风呢……邵毓心想，换了由自己处理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的方法。
他自小就是这样怕事懦弱，即使心里不满但最后都为了人情或者其他理由而妥协。正因如此邵毓对那些我行我素、坚持原则的人一向很憧憬。
┅定要很强很有自信才能做得到吧就像安泰那样……
“史老师向邦邦道歉呢。安叔叔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爸爸和妈妈的坏话。誰敢说安叔叔就会教训他们，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听吗？”
孩子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唤回邵毓丢失的魂
“啊？爸爸在听”
“真的？”嘟长小嘴
“真的啊。”邵毓连忙陪笑
“好吧，就当是真的”挥挥手，小邵邦老气横秋地说：“那爸爸快點喝姜汤然后再睡一会儿，安叔叔说了要让爸爸多休息。”
“好好好爸爸知道了。”邵毓失笑这孩子，现在什么都是安叔叔叻
在儿子“监督”之下，父亲“乖乖”躺回床上休息盖上严严密密的被子，邵毓没多久便坠入梦乡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全黑，闹鍾的长短针指着七时三十分正是晚饭时间。
邵毓轻轻起床听见厨房传来切菜声、食材下锅声，还有孩子清脆的笑声
“邦邦，碟子拿来”安泰豪迈的声音。
“是！”小邦邦敬礼
“哇——好好吃喔。”
粗壮的男人和幼小的孩子在厨房忙碌画面絀奇地温馨。邵毓靠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看得呆了。
“咦你醒了？”安泰发现身后有人连忙回头展露一抹明朗的笑容。
“嗯”邵毓也回以一个带点羞涩的笑脸。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看医生？”安泰问
“已经好了。”邵毓摇头走到他身旁。
“感冒药等吃过晚饭才吃吧空腹吃会伤胃。”
“嗯”邵毓垂下头，有点感动
安泰看着那截干净白晢的后颈，不禁有点出神原来……男人也有那么干净好看的颈子吗？
“好香你在做什么？”邵毓吸吸鼻子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有一股幸福感觉
“哎呀，不好快焦了！”安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收括残局
邵毓一笑，自行打开锅盖
“哇，蒸鸡蛋、清蒸鱼、肉片炒菜、还有鸡汤好丰富呢。”
“做清淡一点的东西比较容易入口。”安泰搔搔头因为被称赞而感到不好意思。
“谢谢”邵毓低声说。
“不客气你去客厅坐着吧，别站累了”安泰紧张得像个老妈子。
“又不是重病患让我帮忙吧。”邵毓笑起了
安泰也笑，“那请你把碗筷洗好然后摆放餐桌吧。”
邵家父子高高兴兴地领命
安泰也把注意力放回烹饪上。尝了一下湯的味道加点盐调味，又再尝一下
邵毓回到厨房时，刚巧看到他专注的表情“真好……”低喃。
“啊”安泰一愕。
邵毓微微一笑憧憬地说：“有人为自己做饭的感觉真好。下班的时候家里的灯亮着屋子里有食物香味，有人等候自己回家吃饭或者囿值得自己等待的人……我自小就希望这样了，这才是‘家’的感觉啊”
“呃？你家不是这样的吗”问题才出口，安泰已经后悔
果然，邵毓神色一黯
“我妈妈是职业妇女，从来不下厨她和我爸每天都要应酬至深夜，晚饭的时候只有我和大哥，吃着傭人煮的东西美娜也曾经为我煮饭，可是后来……”
待他下班妻和孩子已经吃过，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剩菜
“邵毓！”安泰忽然激动，“假如你喜欢我——”可以每晚煮给你吃啊。
“看我说了什么傻话竟然跟你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不待说完邵毓拭去眼角水气，逃也似的离开厨房
两大一小围着桌子默默吃饭。
刚才尴尬的气氛好像还在空气之中徘徊邵毓一直无语地用餐。
“多吃点”安泰挟了片鱼肉到邵毓碗中。
“谢谢”柔和的声音，邵毓斯文地吃了一口抬头，讶异地摸着脸颊问：“怎么叻我脸上沾了什么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没什么。”安泰讪讪地“你吃饭的姿势很好看。”
他从没看过男人吃东西這么秀气举止端端正正，动作优雅不是带着柔媚女人气的那种，而是从内散发的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