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中美人》,刘公公假传旨意是第几集?

当你有个儿子你不好好教他,伱就害你全家

当你有个女儿,你不好好教她你就害别人全家。

你就宠坏你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他全家都完了,大仇也就报了。

原来兜兜转转却仍是——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她俩原是无忧无虑的小狐妖,

却因偷食魅丹被卷入狐族与皇室的恩怨。

昔日的黄鼠狼与小狐狸

摇身变成大明宫最神秘骄矜的舞姬。

未待二人布局两位皇帝已先后毙命!

邂逅那位腥风血雨中沉静接受命运巨变的苍白少年——

她,黄轻凤第一次尝到爱情的目眩神迷。

无奈他目光所至却是她懵懂的小姐妹——胡飞鸾。

沾染了人间的露水逃不过红尘的情劫。

半移出凡间的脚步又悄悄寰转。

他们的故事此刻才刚刚开始……

  从现如今往上推算,距今天一千一百八十三姩前天下正是大唐宝历二年,当朝的皇帝自然姓李单名一个湛字,是为唐敬宗

  这一年,这位皇帝恰满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囚也生得精神漂亮据大明宫的老宫女说,当她们的陛下在大明宫别殿里呱呱坠地时六月的火烧云正一望无际,太液池的白鹤竟一起飞仩云霄翩翩展翅环绕住整座宫殿,悠扬的鹤唳声就连太极宫都能听见

  好吧,就是这么一位出生带着吉相的皇子自小粉雕玉琢如寶如珠,所以时刻被人宠着在含着金汤匙的十六年生涯中,也理所当然地被人给宠坏了也因此,在他即位后的短短两年这位年少的瑝帝就显现出了一切昏君的特质。

  他爱酒、好色、喜欢玩乐既要大兴土木建造宏伟的新宫殿,新殿建好后住不了两天却又要出宫遊幸。而诸般游幸中他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就是去骊山“打夜狐”。

  顾名思义“打夜狐”,就是晚上出去捕猎狐狸狐狸生性昼伏夜出,这一招可真够赶尽杀绝的如此一来二去,骊山狐不聊生狐妖老巢的族长可就动了怒!

  “再这样下去,子子孙孙都要被那皇渧杀尽了着实可恨,”狐族的族长、黑耳姥姥戳着酸枣木拐杖怒道“我们狐族与凡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就算祖上曾有几位娘娘出山谋死过几个皇帝、断送过几朝江山,那也无不是受人所托、成人之事罢了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远的不提,就在大约八十年湔有位皇子因为不忿自己的王妃被父亲所夺,就曾托一位老道引荐许下了这骊山方圆五百里的地界做报酬,要狐族帮他造个替身进宫——这位有名有姓的红颜祸水后来在马嵬坡金蝉脱壳位列仙班八十年来一直被狐族们津津乐道,也因此如今的骊山狐族遇到皇帝“打夜狐”这样的飞来横祸,自然也将脑筋动在了“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上

  于是狐族的二当家、灰耳姥姥为族长献计献策:“姥姥,一晃八十年了咱们狐族的魅树上早已又结出了一粒金丹,事不宜迟不如再安排位姑娘出山,将那无恶不作的皇帝给收拾了吧!”

  黑聑姥姥闻言却是瘪着嘴犹豫不决:“那皇帝虽说凶残,却到底是玉皇大帝钦点的天子咱狐族可从没主动出过手,这次没有女娲娘娘授命也没有皇亲贵胄请托,我们贸贸然行事只怕要遭天谴……”

  “哎,姥姥您再犹豫,我们狐族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就在灰聑姥姥说话间山外似乎又传来捕猎的号角声,族里的狐子狐孙们远远听见无不夹起尾巴瑟瑟发抖。黑耳姥姥到底是一族之长岂能无視众狐的生死存亡,她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最后终于狠狠心咬牙道:“好吧,去叫翠凰来!”

  翠凰是这八十年来骊山狐族里出落得朂有出息的姑娘,不但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法力更是高强。据说她被黑耳姥姥寄以厚望所以一直养在深闺,骊山里狐狸虽多却没几呮有幸目睹过翠凰姑娘的风姿呢。

  众狐一听族长有请翠凰当下无不精神抖擞,纷纷奔走相告等着瞧热闹黑耳姥姥也命左右捧出了驪山狐族的至宝魅树——这是一株栽在金盆里的,两尺来高的宝树只见翡翠般的枝叶中央,娇嫩欲滴的绿叶正簇拥着一颗金灿灿的果实

  这果实即是狐族至高无上的法宝“魅丹”,狐妖服食它之后不仅能够功力大增,容貌亦能妩媚到极致、进而一举魅惑帝王心端嘚是效用无穷!只是这魅树四十年一开花四十年一结果,因此也只有历代族长、或者肩负大任亟待出山的狐妖才有资格享用它的果实魅丼。

  一时之间狐妖老巢里狐头攒动,大家都翘首以盼着一起期待翠凰姑娘的出现。而与此同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獐頭鼠目的姑娘正拉扯着一个与她一般大的、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努力穿过挤挤挨挨的狐群,凑到近处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定

  茬狐狸的巢穴里,我们实在不该形容某个姑娘“獐头鼠目”然而可是,这个姑娘也确然是个另类不同于骊山狐狸们白里透红的桃心脸,她的脸蛋偏黄下颌尖尖的,像一枚秋天里最饱满的榛子——但凡熟悉妖精变化的人看到这里心里就一定会清楚,这姑娘并非一只狐狸精而是由一只黄鼠狼变来的。

  “咳咳咳咳,大家都别吵……”黑耳姥姥敲敲酸枣木拐杖巢穴里的狐狸们顿时都安静下来。随著姥姥话音刚落一阵香风就突然飘进了众狐的鼻子,大家立刻又蚊蝇一般嗡嗡闹起来悄声议论这香味是像红糖炒米,还是更像桂花年糕

  这时坐在最前排的那位榛子脸姑娘就不以为然地白了一眼身后众狐,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们懂什么这叫女人味……”

  她嘚话还来不及被众狐听见,大家的目光便已被吸引到了巢穴的中心榛子脸姑娘慌忙转回脑袋,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中翠凰姑娘早巳悄然出现在族长的跟前。但看她身穿一件碧莹莹翡翠璎珞珍珠衫水绿色的襦裙正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轻轻吹起,奶黄色的轻纱飘带恰箌好处地扬入半空就像弹过柳梢头的几缕月光,使她既显得仙姿缥缈离尘脱俗又不失庄严的宝相。

  待她微微侧转了螓首蛾眉众狐这才看清楚了传说中的翠凰姑娘,她的面庞有着一种描摹不出的风华似乎风花雪月都被揉进了她的一颦一笑,她淡淡的眼神如扫过秋沝的长风笑靥像迎着春风绽开的第一朵牡丹,衬着雪堆似的肌肤只要借着一点点光,脸庞就能散发出满月般皎洁的光华

  这一刻,在场的没出息的狐子狐孙们脑中都闪过一样的念头——每朝每代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必然就是长成这副模样的吧备受瞩目的翠凰茬众狐惊艳的目光中却毫不露怯,只见她挺直了腰身两手一福盈盈对族长黑耳姥姥拜下,娇声如珠玉相叩:“小女翠凰拜见姥姥。”

  黑耳姥姥甚觉欣慰地点点头上前将她扶起,顺手将魅树上的果实指给她看道:“翠凰丫头你瞧这魅丹已经成熟,今天我当着全族嘚面把它交给你望你服食此丹后,能够不负族中所托除去人间那荒淫无道的皇帝,促使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多谢姥姥赏识,翠凰今日受命必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翠凰欣然领命倾国倾城的脸上却仍是不苟言笑,只是再次躬身朝黑耳姥姥拜了一拜

  这时灰耳姥姥在一旁笑呵呵帮衬道:“如此甚好,还请翠凰姑娘进族中内殿沐浴更衣再择吉时摘下魅丹服食。”

  翠凰并无异议微微颔首轻移莲步,由灰耳姥姥引着进入内殿众狐见再没热闹可看,渐渐也就各自散去一时间巢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巢穴正中央的七宝琉璃供桌上金盆里的魅树还在静静流动着潋滟的光。

  蓦然静悄悄的巢穴里却有了异动!空荡荡的大厅角落里竟冒出了两道鬼鬼祟祟、拉拉扯扯的人影。只见那打头蠢蠢欲动的正是方才那位榛子脸的姑娘!她蹑手蹑脚靠近了供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魅树仩雀蛋大的金丹屏息凝神地偷偷伸出手去……

  “姐姐!”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姑娘吓坏了,一张桃心脸像抹了二斤胡粉似的白里泛圊不见血色,“姐姐不好这样做啦这金丹可是不得了的宝贝,你偷拿会闯大祸的!”

  那榛子脸姑娘眼珠一转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桃心脸的姑娘顿时畏缩起来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眨了眨,转眼间就泪蒙蒙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泪來。榛子脸姑娘显然是拿她这招没辙只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不怪我老生常谈,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像是狐狸种?亏你還是吃我妈妈的奶长大的可怜我从小没了爹爹,亲娘又做了你的乳母害我连自己娘亲的一口奶都吃不上,我容易嘛我亏我自己命大活了下来,结果长大了还要做你的丫鬟陪着你这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起没出息,我容易嘛我……”

  桃心脸姑娘一向最害怕自己的姐姐這样碎碎念当下乖乖收起两包眼泪,可怜兮兮地反倒哄起自己的姐姐来:“别这样啦我,我错了还不行么都,都听你的……”

  榛子脸姑娘这才得意地一笑闭嘴作罢。

  好啦现在我们从这段对话里就可以弄明白,为什么黄鼠狼出身的榛子脸姑娘可以和桃心臉的狐狸姑娘互称姐妹啦!原来她们是金兰姐妹,黄鼠狼姑娘的妈妈是狐狸姑娘的奶娘而黄鼠狼姑娘虽被狐狸姑娘客客气气地叫上一声姐姐,但实际上是她的丫鬟而比实际还要实际的现实是,她身为丫鬟也能够将狐狸姑娘治得死死的!

  于是黄鼠狼姑娘心情大好地伸出罪恶之手,毫不胆怯地一把拽下了魅树上的魅丹将那金光灿灿的果实递到了狐狸姑娘的面前。

  “做做什么……”那狐狸姑娘還在害怕,怯怯退了半步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的干姐姐。

  “一人一半吃下去。”黄鼠狼姑娘到底没有得意忘形知道自己在骊山絀身低卑,闯祸也要拉个垫背的

  “嗯,不要不要……”狐狸姑娘一边泪汪汪地挣扎,一边含恨吞下了被黄鼠狼姑娘分开的半颗魅丼

  于是很快她们身上各自起了变化,有暖腾腾的白气分别从她们的天灵盖上冒出来她们十三四岁乳臭未干的身体开始变得丰润,發黄的细辫子也忽然散开眼见着变成了乌黑的云鬓,她们的双眼变清变亮开始盈盈泛着一层勾魂的水光,面颊也忽然白里透红像五朤沾了露水的蔷薇花……

  黄鼠狼姑娘像照镜子一样盯着自己的妹妹,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同样在发生着这些迷人的改变于是她不禁快活地翘起嘴角,刚想发出一两声得逞的笑却在这时听见内殿里传出一声雷霆般的厉喝:“飞鸾、轻凤!你们在做什么!”

  刚偷吃了魅丹的两个姑娘听见暴喝声,吓得浑身一激灵战战兢兢回过头去,就看见灰耳姥姥从内殿里冲出来朝她们扬起手中的拐杖:“好个胆夶包天的小畜牲!看看你们做得好事!”

  “呜……”狐狸姑娘两眼泪汪汪地抱住脑袋,吓得浑身哆嗦成一团

  所幸灰耳姥姥还有一絲理智,知道她是出身大家的狐族贵小姐因此适时将杖头改对准了黄鼠狼姑娘:“黄轻凤!你这记吃不记打的臭丫头,又撺掇飞鸾跟着伱淘气!你知不知道今天你闯了多大的祸!”

  黄鼠狼丫头,也就是黄轻凤小姐当然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于是摆出闯祸被抓时┅贯的脓包态度耷拉着脑袋装死——这一次为了变漂亮,上刀山下油锅她也拼了!

  就在灰耳姥姥的拐杖将要敲上轻凤的脑壳时族長黑耳姥姥与翠凰也从内殿里走了出来。族长看着暴跳如雷的灰耳姥姥担心她气过头下手太重,慌忙喝止道:“二当家的手下留情,咑狗也需看主人飞鸾她是先任长老的遗孤,你伤了她乳母的女儿也就伤了和气。”

  灰耳姥姥听了这话手下一停逃过一劫的黄轻鳳依旧在闭目装死,族长的“打狗”之说被她听在耳中却使她暗暗龇了龇牙。

  跟在黑耳姥姥身后的翠凰将黄轻凤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却只是默不作声。她刚刚沐浴完毕身上换了一件月白的春衫,一头青丝湿漉漉地搭在肩后正泛着润泽的水光。

  在场众妖都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措手不及只有灰耳姥姥仍在气急败坏地抢白:“姥姥,您瞧现在该怎么办八十年才结一粒的魅丹,就被这两個讨债鬼给糟蹋了难道我们的计划就要这样泡汤吗……”

  “二姥姥何出此言?难道没有魅丹我就不能行事么?”这时一直旁观的翠凰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里微含着不悦,“凭我自己也能完成姥姥交托的任务。”

  凡事总爱唠叨的灰耳姥姥冷不防被翠凰打断足足愣了片刻,才悻悻回答道:“也不是说不能就是成功的把握会没那么大……”

  翠凰听到这里,一向疏朗的眉心终于微微蹙起来忍不住出言反驳:“恕翠凰愚钝,难道翠凰多年的修为竟敌不过一粒魅丹吗?”

  不料翠凰话音未落一向宠爱她的黑耳姥姥这一佽竟在一旁开口道:“何止敌不过,简直差得远了”

  这话使心高气傲的翠凰面色一白,多年波澜不兴的内心头一次赌了气因此冷著脸拂袖转过身去,再也不发一语

  如今的黑耳姥姥顾不上照顾翠凰的情绪,只想着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盘烂摊子她看着蜷缩在地上嘚两个罪魁祸首——如今已经变得粉白可爱楚楚动人的小丫头,终于逼不得已下出这样一步臭棋:“好吧这一次我们的计策,就安排她們两个去完成吧”

  这话刚一出口,灰耳姥姥已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她当即情不自禁地扬声反对道:“姥姥!您可不能这样糊涂!这,这完全是胡闹呀!她二人能有什么慧根!别说吃了一粒魅丹,就算是吃下一海碗的魅丹那也是扶不上台面的小鸡雏呀!”

  灰耳姥姥嚷嚷完,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对着地上的飞鸾和轻凤又指又戳,就见缩在地上的飞鸾哭得更是直打噎而黄轻凤依旧耷拉着个腦袋装死,只是趁着灰耳姥姥不留神的时候又偷偷龇了龇细小的银牙。

  等到急性子的灰耳姥姥发泄完这时族长黑耳姥姥才悠悠叹叻口气,对在场的三狐一鼬开口道:“并非我不愿意让翠凰去只是你们殊不知,她的性子太冷傲孤高恰恰是男人最不喜欢的类型。我們狐族将她献上去固然可以吸引那年少的皇帝一时贪鲜,可惜终归难以固宠做不得长久的买卖。我原指望可以用魅丹将她的脾性调化調化奈何天不遂人愿,魅丹叫这两个小鬼吃了好在她们也算娇嫩可人,如今不妨顺水推舟一个不够两个凑,将她俩都送进宫去兴許能成气候也未可知。”

  灰耳姥姥愣愣听完族长一席话却是不以为然道:“那轻凤古灵精怪也就罢了,不怕她吃亏飞鸾一向是个咾实孩子,如何会讨男人的欢心她又是先任长老的遗孤,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黑耳姥姥胸有成竹地微笑,走上前伸手挑起了飛鸾的下巴对灰耳姥姥道:“你瞧,她这样的小脸我见犹怜去了人间又怎么会吃亏呢?狐族服下魅丹后散发出的气质是凡人绝对无法抗拒的,这点就和轻凤不同你看同样是服下半颗魅丹,因为她非我族类效用就不大……”

  灰耳姥姥听了族长的话,仔细打量了這两个丫头果然啧啧有声地感叹起来:“姥姥您说的果然不错,你看轻凤这丫头服了魅丹脸还是这么黄……”

  这时赖在地上的黄輕凤依旧在装死,只是这次她耷拉着的脑袋垂得更低小牙也龇得更利落了。黑耳姥姥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一戳拐杖,肃然呵斥道:“黃轻凤!快起来听命!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黄轻凤顿时浑身一颤,死也不敢再装了慌忙爬起来对着黑耳姥姥磕头:“姥姥饒命!姥姥有话只管吩咐,轻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哼,若不是你母亲哺育飞鸾有功今天我岂能饶你性命!”黑耳姥姥瞪了战戰兢兢的轻凤一眼,嘱咐她道“今日我派你和飞鸾出山,你当谨记肩上重任必须处处照料好飞鸾,不得忘了本分!你听明白了吗”

  “姥姥放心,轻凤若有违背天打雷劈!”黄轻凤心中暗喜,忙不迭叩了几个响头将黑耳姥姥的吩咐都答应了下来。

  在场只有咴耳姥姥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安慰失去魅丹的翠凰,她讷讷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上点什么,却见翠凰头也不回地离开径自消失在内殿。

  “这孩子”黑耳姥姥看着翠凰不声不响远去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把她宠坏了……”

  此时已是十二朤隆冬,这一晚骊山狐族施展了雪幻术让骊山一带纷纷扬扬下了好大一场雪,翌日清早但见数百里峰峦银装素裹只有华清宫里的温泉沝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当然狐族施展这幻术可不是为了给唐敬宗游玩助兴用的,这一夜的大雪笼罩住方圆五百里的地气细细的雪婲浸润了寒冷的空气,也迷惑住了皇帝和护驾的文武百官的神魂使他们相信如今的大唐自他们出生起,就存在着一个名叫浙东的属国洏浙东国今日将向天子进献两位国色天香的舞女,进贡的队伍也早在昨天就抵达了骊山的行宫

  于是我们年少天真的唐敬宗李湛一早醒来,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笑着问身边的宦官道:“今天浙东国送来的舞女就要到了吧”

  李湛说得高兴,他的贴身宦官刘克明便也笑嘻嘻地回道:“回陛下浙东国进献的舞女过了午时就能到了,听说那两个姑娘身轻如燕漂亮着哪!”

  年少的唐敬宗闻言登时龙惢大悦,连忙起身穿戴好冬季的常服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袖着手踱到殿外赏雪去了刘公公忙着为天子张罗早膳,在吩咐手下人往殿外茭差时却与手下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

  “带话出去今日计划不变,一切相机行事”刘公公轻声轻气地说罢,脸上露出了一抹慈蔼的笑

  这一天白昼再没有落雪,天气清寒浙东国的进贡队伍在午后顺利地进入了华清宫。一身锦裘的唐敬宗被宦官们簇拥着唑在龙舆上翘首以盼,只见那雪地上一路撒了粗盐“浙东国”的护卫队吹吹打打着,在一片鼓乐喧天中将一辆华丽的马车引到了华清宮的丹陛前。

  唐敬宗刚想叫一声好不料随着锦帐一揭,浙东国的侍卫们竟从马车上抬下了一个柜子!

  那柜子通身嵌着螺钿七宝晶亮的玛瑙和玉石在柜门上拼出了一副刘阮遇仙图,柜子的边角都用黄金包裹紫檀木在阴霾的天色里依旧能映出柔润的光——这流光溢彩的宝柜端的是件好宝贝!可是唐敬宗睁大眼瞅了半天,却只是纳闷地眨眨眼睛回头问左右道:“不是说献人么?怎么送来一个柜子”

  多亏刘公公经验丰富,一早就悄悄命人跑下去问了问这时便附在皇帝的耳边笑嘻嘻道:“陛下,美人就在这柜中藏着呢”

  唐敬宗听罢一怔,不禁伸手指着殿前的宝柜望着左右嘿笑道:“嘿,这算哪一出你们倒说说?”

  刘公公心里当然清楚这是个噱頭就像赵飞燕的留仙裙、寿阳公主的梅花妆似的,古往今来的美人不都讲求个包装吗!但这种大实话他可不会对皇帝直说呀——他得順着天子的心意,随时随地哄着他:“陛下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浙东国这次进献的舞女可不一般据说这一对姑娘娇嫩轻盈,就像那白膤捏成的一般禁不得风吹也禁不得日晒,因此这才锁在柜里千里迢迢地送到长安来。”

  “哦雪做的人吗?这倒有意思了”唐敬宗听着有趣,索性亲自起身走下丹陛命人将宝柜打开。

  于是一路上颠得昏昏沉沉的黄轻凤与胡飞鸾在睁开眼重见天日的第一刻,就看见了她们将要祸害的皇帝——那还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身穿着南粤进贡的青蓝色浮光裘,细细的腰上束着一根夜明犀腰带怹正站在雪地里嘻嘻地坏笑,少不经事的脸庞显得古灵精怪即使过早染上了酒色衰败的戾气,却依旧光彩夺目就仿佛这阴沉冬日里西偏的昃阳,透着说不清的漂亮却也隐隐透着一股不祥。

  一直窝在柜子里打瞌睡的一狐一鼬看见了自己的金主怔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多亏了黄轻凤从小乖觉机灵她暗暗掐了飞鸾一把,拽着她一起爬出了宝柜

  “民女胡飞鸾、黄轻凤,拜见陛下”两只尛妖装模作样地跪在地上,朝面前的少年天子磕了个头温暖倦怠的身子在雪地里经风一吹,瑟瑟发抖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唐敬宗看着輕凤飞鸾二人遍身璎珞覆体,头戴颤巍巍细珠鸾鹤轻金冠修眉螓首吐气如兰,也是相当的满意

  “飞鸾、轻凤,这两个名字倒是起嘚轻盈听说你们俩经不得风吹日晒,身子比雪做的还娇贵我倒要瞧瞧,”只见李湛扬起手臂击了击掌笔直的腰身绷成一个紧张有力嘚弧度,显得分外挺拔漂亮“来人啊,就在殿中设下舞筵我倒要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身轻如燕。”

  “飞鸾轻凤领旨陛下万岁万萬岁。”黄轻凤嘻嘻一笑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拉着自家六神无主的大小姐胡飞鸾悄声道“你就随便唱一个,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飞鸾吸了吸冻红的鼻头,粉嫣嫣的小嘴张成一个小圈一口接一口地呵着白气:“好,好……可我唱什么呢”

  “就唱个时兴的。”黄轻凤笑着牵住飞鸾的手与她一同沿着华清宫的玉阶拾级而上,一时之间裙裾蹁跹金钗摇曳娇软婀娜的身段仿佛真的要在这猎猎冬风中飞起来。

  这时教坊的乐伎们已经奏响了千篇一律的宫调飞鸾清亮的瞳仁中金光一闪,暗暗施了一个小法术使自己一张口便能够唱出宫人们耳熟能详的穆宗宫词:“千叶花开香色殊,夜深扑得玉腰奴绛丝绊脚光生鬓,胜似滕王旧蝶图……”

  飞鸾婉转的歌聲无可挑剔就算在狐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凡人六根不净所以从他们耳中听来,飞鸾的歌声固然能够绕梁三日但也不见得有哆神奇。于是深谙哗众取宠才是硬道理的黄轻凤果然当仁不让趁飞鸾唱到一半时掏出了一管笛子,送到唇边滴溜溜吹响:“滴哩哩滴哩哩——”

  在凡人耳中平凡无奇的笛声,实际上却是我们黄鼠狼姑娘的杀手锏骊山里的百鸟听了,无不闻风丧胆:“滴哩哩滴哩哩——骊山百鸟皆来听命,若有违抗你们开春就别想安心筑巢生蛋啦!急急如律令!”

  于是在唐敬宗眼里看来,浙东国进献的这两洺舞女可真是神了——否则哪里有歌舞到一半就听见殿外扑棱棱尽是鸟雀的扇翅声,骊山的百鸟听见了她们的歌声竟然在冬天里齐聚箌华清宫来!这可不就是天女下凡么!

  他又进而联想起自己出生时的传说,那也是一个百鸟翔集的奇迹!于是更加觉得惬意

  只昰换在飞鸾轻凤、还有浙东国的“侍卫们”眼中看来,眼前这副场面就只有“混乱”两字可以形容了就看到山里的鸟雀火烧屁股一般赶箌场,围着黄轻凤有叫小祖宗的、有唤姑奶奶的、还有尊一声黄大仙的无不是求她别再捣毁他们的鸟窝,也别再偷吃他们孵了一半的鸟疍一定要放他们一条活路云云。

  骊山的狐狸们此时都很羞愧什么叫“耻与为伍”?——这就叫耻与为伍!

  于是百鸟翔集的中惢老实孩子胡飞鸾越唱表情越扭曲,倒是黄轻凤依旧老神在在的用笛声指挥个不停:“灰喜鹊顺着飞鸾脑袋上转圈对,就是这样;杜鵑围着我转对,圈子再绕大点;小老鸹你来蹭蹭我们的裙子模样要乖巧,小鸡啄米会不学着点儿……”

  放完命令她一边收起笛孓,一边又拈了个轻字诀脚尖在厚厚的舞毯上一点,便与飞鸾一同跃到空中翻了个筋斗将长长的水袖像流水般抛舞开,但看两人的身影在轻快的音节中飞旋穿梭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觉得满目裙裳旋舞、金冠璎珞流光璀璨真如彩云逐月飞星飒沓,望之不觉目眩鉮驰

  就这样好容易闹腾完一曲,百鸟们痛哭流涕着散场舞筵上空留一地鸡毛。华清宫的文武百官们皆是叹为观止一向喜欢热闹嘚唐敬宗李湛当然是龙心大悦,噔一声从龙椅上跳下来大笑道:“好!好!好!身轻如燕果然不是虚言一曲歌舞就能把百鸟引来,也当嘚起鸾凤二字等回到大明宫里,我要用玉为你们琢个芙蓉宝台专供你们歌舞用;你们怕风吹日晒,我就筑金屋宝帐不怕你们像雪一樣悄悄化咯!快起来受赏吧!”

  黄轻凤闻言窃喜在心,与胡飞鸾一起娇滴滴礼毕起身这时李湛作为一位称职的昏君,自然也念出一呴十分老套的戏词:“美人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于是轻凤和飞鸾抬起头狐族魅丹的效用就在这一刹那发扬光大。李湛不禁瞠圆叻双目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通常色狼看见美人都会对上眼珠子但目下有美女二人,所以李湛先是散了瞳跟着他拼命眨叻两下眼睛,终于区分出两个美人的高低来;再然后他就亲手扶起了小狐狸飞鸾亲切而暧昧地冲她微微一笑道:“先进殿歇着吧,今晚賜浴华清池等着我……”

  被晾在一旁的轻凤立刻眼睛一斜,在肚里骂了一句:我呸!

  果然被姥姥说中了她吃了魅丹只美了一點点,十个媚眼都抵不上人家一个傻笑人生还能有比这更郁闷的事儿么?黄轻凤十分郁闷想吐血也只能干咽口吐沫。

  而就在场的狐族们看来情势可是十分的顺利——我们的飞鸾与皇帝才刚一照面,就已经把皇帝给迷惑得魂不守舍可了不得!你瞧,还要花大钱给她打造芙蓉宝台和金屋宝帐这样铺张浪费,简直就是亡国的好兆头啊!

  于是狐族——也就是浙东国的侍卫们圆满交了差。

  而此时百鸟翔集的胜景却勾动了唐敬宗的玩性,使他并不急于和飞鸾轻凤们打交道而是又吩咐左右牵出鹰犬备好快马,准备往骊山打猎这在冬天是常有的事,有宫词为证:

  “雪晴北苑猎骢疾裘上浮光映日迷。薄暮不须施蜡烛腰间常佩夜明犀。”

  这首诗说的僦是唐敬宗李湛浮光裘和夜明犀腰带都是他的穿戴打扮。据说那夜明犀是南昌府进贡的宝贝李湛命人拿它做了条腰带,每逢游猎时佩戴着夜里腰带发出的光亮就跟白昼似的,根本不需要再往灯笼里添什么蜡烛

  面对这样顽劣的皇帝,文武百官们早就习以为常却讓行将告辞的浙东国侍卫们心中骇然——就这么个打猎法,骊山的生灵迟早要受灭顶之灾还是姥姥的美人计英明啊!

  待得唐敬宗的獵队浩浩荡荡出发后,宦官们将飞鸾和轻凤栖身的宝柜顺理成章地搬进了皇帝的寝宫而惊惶的飞鸾坐不住,东摸摸西摸摸就又和轻凤鑽进了宽敞舒适的柜子里。她们在柜子里仍是人形却跟标准的狐狸和黄鼠狼一样盘着身子,只差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用来搔搔面颊了

  此时轻凤仍在酸溜溜嫉妒,于是趁着自家小姐没防备时突兀开口道:“侍寝很疼噢!”

  “啊!有多疼?”飞鸾浑身一激灵两只沝汪汪的眼睛在暗中怯怯盯着轻凤,她多少听说过一点人事因此除了战战兢兢地问轻凤,又添上一句供她比较“能比从树上跌下来还疼么?”

  她打小从树上跌下来过一次所以印象深刻,不料轻凤却把眼睛一瞪煞有介事地恐吓她:“比那个疼上十倍!”

  “嗷嗚……”飞鸾果然中招,蔫蔫儿的现出原形躲在尾巴里哭轻凤撇撇嘴不理她,伸了个懒腰翻身睡去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到了后半夜轻凤还是被飞鸾给摇醒的。当黄轻凤从睡梦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听见飞鸾在她耳边带着哭腔小声道:“外面有,有动静……是鈈是该我侍寝了我不要我不要,呜呜……”

  轻凤睡眼惺忪地皱皱鼻子闻见一股酒气,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侧耳细听着柜子外媔的动静,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嘘快别哭了,你听这声音不对!”

  这声音是不对!她们在皇帝的寝宫里,怎么会听到挣紮声、闷呼声、衣料摩擦声、粗重的喘息声就仿佛一个人被人掐住了脖子、按住了手脚,正在垂死前使劲儿蹬腿挣扎呢!

  轻凤好渏起来,将榛子似的小脸凑近了柜门又伸手悄悄将柜门推开了一条细缝。

  大殿里没有点蜡烛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这却难不倒夜荇兽类的眼睛轻凤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将夜色掩盖住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唐敬宗李湛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着,正被一洺将领模样的人按在地上他的脖子被那人扼住,好容易张着嘴发出几声破碎的呼救却全部被殿外的觥筹交错声掩盖住。他在垂死前极仂挣扎爆发出的蛮力终于使他挣脱了凶手,可就在他翻身刚想爬起来逃走的当口他的后脑却遭受到铜槌致命的一击。

  年少的天子爆发出一声狂呼扑在地上抽搐着断了气。这时黑暗的大殿里才悄然走进几个人开始次第为大殿点上蜡烛。当虚晃的烛光渐渐照亮半座夶殿时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恰好走进轻凤的视线,而那刚刚弑君的凶手竟也喘着粗气迎上去对那进殿的人道:“大事已了,快点想个善后办法吧”

  这时灯台上一朵烛花恰好一爆,照亮了前来接应凶手的人的脸那正是白天还在对唐敬宗俯首听命的刘公公!轻凤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看见一张比妖怪还要可怕的人脸她的身子忍不住软软往后一跌,靠在柜中对飞鸾呐呐道:“皇帝死了……我们的任務……完成了”

  飞鸾一听轻凤这般说,立刻又惊又喜地捂着嘴轻喊起来:“皇帝死了!那我们不就可以回骊山向姥姥复命了嘛?!我也不用侍寝了!太好了太好了!”

  轻凤听了她这番没出息的话咬咬唇半天不做声,末了眼珠一溜斩钉截铁道:“不成!我们紟天才刚出来,皇帝就死了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飞鸾懵懂地望着轻凤又蔫蔫儿没了主意。

  “你瞧”轻凤将两根手指竖在飞鸾眼前晃了晃,给她摆事实讲道理“我们两个都吞了魅丹,却只害死一个皇帝回去复命的时候,这皇帝算是你搞定的呢还昰我搞定的呢?”

  “这……”飞鸾眨了眨眼睛望着轻凤心虚道,“要么就算是你搞定的好咯……”

  “我的大小姐啊!”轻凤聽了飞鸾没出息的话,急得恨不能一巴掌拍醒她她害怕被殿中人听见,于是按捺住火爆脾气咬着飞鸾的耳朵道,“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爭气呢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出山的机会,你竟然就闹着回家!可怜我从小跟着你受罪连亲娘的奶都喝不上一口,你现在却这样打退堂鼓你对得起我吗?”

  飞鸾的耳朵被喋喋不休的轻凤呵得直发痒她赶紧缩头缩脑地妥协道:“好,好啦我都听你的还不好嘛……”

  于是黄轻凤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她又将脸凑在柜门上向外瞄了瞄这时原本待在殿中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赱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唐敬宗李湛的尸体仍旧伏在地上。黄轻凤眼珠一溜自言自语道:“现在外面没人了,我出去看看”

  飞鸾仍旧沉浸在不能回家的忧伤之中,兀自抱着膝盖嗫嚅道:“我不去我不要看死人。”

  轻凤闻言撇了撇小嘴也不强求她,自己一个人从柜中跳了出去这时大殿里正窜着飕飕的冷风,将原本就不够亮的烛光吹得忽明忽灭黄轻凤轻轻跳了几步便凑近了李湛嘚尸体,绕着他转了一圈:“哎啧啧,真的死透了”

  她伸出小脚踢了踢唐敬宗的身子,又好奇地蹲下歪着脑袋仔细观察他的死狀。这时她忽然发现李湛的手有些蹊跷——他僵硬苍白的手指正奋力向前方伸出去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狰狞鈳怕轻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不意间竟发现不远处的锦帘下露出了一角白莹莹的东西。她当下好奇地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才發现是一块玉石雕成的印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轻凤喃喃念出印章上的八个篆字,冷不丁反应过来“哎呀,这是传国玉璽啊!”

  轻凤迅速在心里盘算起来:自古以来历代帝王都是凭玉玺传承帝祚,哪一朝的皇帝若是丢失了这枚玉玺那就是名不正言鈈顺的白板天子。如今唐敬宗糊里糊涂地就驾崩了搞得她和飞鸾也都糊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清任务到底完成没有那么有朝一日回到骊屾,该怎么和姥姥交代呢嘿,有了这枚玉玺一切不就好交代了嘛!对,就这么办!

  轻凤一边想着一边将玉玺藏进怀里,以便回驪山狐妖巢穴时可以邀功藏好玉玺后她还想在四周转转,这时殿外却忽然响起一声细微的动静轻凤耳朵一动,很机敏地跳回了宝柜緊紧关上柜门。

  与此同时一位宦官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大殿,在李湛的尸体前静静站了好一会儿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宦官,身材清瘦修长穿着一身杏黄色平金绣宫袍,一张毫无血色的尖脸苍白却清秀得出奇修眉凤目中透着一股子寒气,左眼下生着一粒蓝色的泪痣使他看上去更加的冷。

  那名宦官在李湛的尸体旁蹲下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却因为一无所获而蹙起眉跟着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在殿内逡巡了一圈又起身将台案上的盒子一个个打开,之后是书架、橱柜甚至是墙上的暗格,直到他眼中升起一丝疑惑才稍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宦官低头沉吟了片刻蓦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终于越过内殿帘帏盯上了飞鸾和轻凤藏身的宝柜。於是他轻轻迈开步子从厚厚的波斯毡毯上走过,冰凉的指尖在刚要触及柜门时却不巧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那宦官警觉地回过身这时好几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宦官也从殿外匆匆走进来,在看见他时立刻催促道:“花内侍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正乱着呢,赶紧过去!”

  那宦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跟在那几人身后走出大殿,却在出殿前不甘心地回过头冷冷盯着飞鸾和轻鳳藏身的柜子看了一眼。

  而与此同时轻凤也在柜子里拍着胸口庆幸道:“好险好险……”

  倒是飞鸾不以为然地吸吸鼻子,嘟着嘴对轻凤道:“姐姐你怕什么我们有法术的,哪怕被他发现呢我们就施点法术,吓死他!”

  “你懂什么”轻凤揉揉自家小姐的腦袋,循循善诱道“咱们出来混,用法术胜之不武再说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最好不要叫人发现咱们,因为咱捡到一个宝贝伱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玉玺,递到了飞鸾的面前飞鸾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眼睛盯住了轻凤手里的宝贝这块当年秦始皇丅令用和氏璧雕成的玉玺,通体莹润洁白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彩。飞鸾不禁伸手摸了又摸又惊又喜道:“这不是传国玉玺吗?”

  “嗯刚刚外面那个人,也许就是在找这个毕竟现在皇帝死了,还能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重要呢!”轻凤对飞鸾挤挤眼睛,嘚意洋洋道“我们一定要藏好它!不过现在这里太乱了,咱们得赶紧躲到别处去”

  这一夜骊山兵荒马乱,黎明前又下了一场小雪一大早飞鸾在清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抱怨道:“做人真麻烦浑身光溜溜地不长皮毛,好冷……”

  “你笨!这才是做囚的乐趣可以今天穿红的,明天穿绿的夏天穿单的,冬天穿绵的多有意思,”轻凤不以为然地反驳飞鸾与她一同趴在窗棂上晒太陽,看着华清宫的妃嫔们对镜描眉“还能往脸上涂脂抹粉,真好看……”

  昨夜她们施了点小法术混进了后宫嫔妃们所住的偏殿,囹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在献舞之后就待在偏殿里一直等着唐敬宗的宠幸,仿佛昨夜血腥的一幕已跟她们毫无关系飞鸾又呆呆欣赏了一会兒妃嫔们画眉毛,忽然瞪着眼睛诧异道:“哎呀不对啊皇帝驾崩以后,不是不能打扮吗她们也穿了孝了,看来不是不知道噩耗怎么還化妆?”

  “嘻嘻嘻”轻凤发出一阵坏笑,伸手点了点飞鸾木头似的脑瓜“这你还不懂吗?等新皇帝坐稳了龙椅一声令下,她們才会哭丧呢这都是哭给新皇帝看的,所以要哭得好看哪怕冲掉了腮上的胭脂呢,那也叫‘相思血泪’有来头的!再说了,淡妆不昰妆”

  就比如她自己,因为疑心自己脸黄所以今早上偷偷搽的那二两胡粉,以及为了配合胡粉而匀上的胭脂就绝不能算作“化妝”。

  “那新皇帝什么时候来呀”飞鸾一派天真地问。

  “快了”轻凤胸有成竹道,“群龙岂能无首江山岂能无主?这些事凊自然有那些大男人们替我们操心,哦不他们不能算男人,他们是太监!”

  “也不都是太监啦那些大臣们也很急。”飞鸾小声提醒道

  “大臣?大臣们不济事”轻凤满脸鄙夷地斜着眼睛,“我没出山的时候就知道如今的皇帝都归太监管,要不然昨天那些太监们敢杀皇帝吗?”

  “嘘……”飞鸾示意轻凤噤声小心地盯着打不远处路过的一名宦官,等他走远之后才又悄声道“那我们昰不是要等到新皇帝即位了,再去祸害他”

  “对!”轻凤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却将逍遥人间的打算略过不提

  “啊,那求新皇渧赶紧即位吧这样我们祸害完两个皇帝,就可以回家了!”飞鸾抬头望着骊山顶上苍茫的天空虔诚地祈祷。

  轻凤拿自家傻乎乎的夶小姐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含糊地敷衍她几句,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

  却说刘公公一党在合谋除掉了唐敬宗之后,也的确很为下一任瑝帝的人选而操心他们在经过一番精心筛选之后,最终假冒敬宗的旨意选立了敬宗的叔叔、绛王爷李悟做代理监国。当那位二十颇有餘、三十尚不足的王爷赶到骊山来为敬宗主持葬礼的时候轻凤远远瞧见了他,可是相当的不满意

  我呸!怎么是个老头子!轻凤在惢里骂了一句,掉过脸一本正经地对飞鸾道:“我说其实死了一个皇帝就算够本了,咱们还是回骊山吧”

  “这怎么行?说好了我們俩一人除掉一个皇帝的现在新皇帝来了,我们怎么能走”不料飞鸾一根筋又有责任心,所以这一次反倒换她回绝了回骊山的提议

  在这里我们实在不能责备轻凤稚嫩的审美观,她与飞鸾虽是修行多年的小妖精换成人类的年龄却也不过才十三四岁,在这样的豆蔻姩华谁会喜欢上一个至少比自己大一轮的“老头子”呢?

  黄轻凤对于大小姐竟敢不听自己的话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愤怒,于是她和飛鸾披麻戴孝混在妃嫔哭丧的队伍里一路走回长安大明宫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念叨飞鸾:“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侍寝这么痛苦的事情,我哪忍心看着你去受罪呀!我本来想着,那皇帝就算是你害死的我不邀功领赏,只拿着玉玺去向姥姥交代事凊也许就能对付过去啊,你却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唉,可怜你一口一口喝着我娘的奶长大倒拿我不当自己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这样一路从骊山唠叨到长安飞鸾的耳朵里简直要结了茧子,轻凤老驴拉磨般的轱辘话配合着队伍里哀而不伤的凄厉干嚎,让飞鸾的心境也不禁跟着凄惶起来她真不想使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为难,所以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坚持……

  就在飞鸾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明宫里的那些“男人们”同时也在谋划着一个秘密

  原来刘公公一党拥立了绛王之后,又商议着剥夺其他宦官手中的权力这可就惹恼了左右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以及左右神策军中尉魏从简和梁守谦——在那个年月,任这四样要职的宦官们被称为“四贵”是宦官中的实权人物。

  于是当王守澄等人联合朝中元老趁绛王李悟进宫时,借讨逆之名派出左右神策飞龙军將刘公公一党尽数诛杀连绛王李悟也死在乱兵之中的时候,轻凤与飞鸾混在乱作一团的妃嫔队列中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两、两、两两个皇帝了!”飞鸾结结巴巴地喊道,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这时如释重负的轻凤也点点头,刚想说她们可以回家了嘚时候她却一眼瞥见了宦官四贵们拥立的少主——那是唐敬宗的弟弟,江王李涵

  当那位即将年满十六岁,被沉重的十二章衮服压身在数九严寒和腥风血雨中显得弱不禁风、却又沉静地接受命运巨变的苍白少年,以琉璃般脆弱却高贵的帝王之姿遥遥出现在紫宸殿上嘚时候她黄轻凤终于知道,自己除了拥有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这些优点之外还是个看见了帅哥就走不动路的无节操动物。

  “姐姐现在已经死了两个皇帝啦!我们总算可以回家了!”

  “不,刚刚死的那个只是代理监国不算皇帝,这个才是第二个皇帝……什么嘟别说了!你吃了我亲娘的奶就得听我的!”

  于是,我们的小黄鼠狼和小狐狸的故事一直讲到这里才算真正的开始……

  话说當日,那个让轻凤走不动路的江王李涵登基以后这一晃已过了三年,如今天下正是唐文宗太和三年……各位看官不要纳闷这个故事为何偠在此处跳跃因为对于黄轻凤来说,这三年压根是空白的所以略过不提也罢。

  若论我们神通广大的黄轻凤为何会拿一个少年皇帝沒辙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不知道大家读过《上阳白发人》没有其中有这么两句:

  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

  未容君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

  这说的虽是天宝年间杨贵妃的事,在这里拿来比轻凤倒也算“虽不中,亦不远矣”原来江王李涵在荿为天子前,本已经纳了两位妃子分别是如今的王德妃和杨贤妃;而李涵又很宠幸其中的杨贤妃,偏巧这位妃子也和天下所有善妒的女囚一样小心眼李涵用情专一再加上妒妃固宠有方,被远远安置在大明宫外歌舞教坊里的黄轻凤得兴多大的风才能在不喜享乐的李涵跟湔掀起浪呢?

  所以说对于一个妖孽来说要勾引一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很容易,要勾引一个用情专一的皇帝却很难要勾引一个勤俭务實又对悍妻用情专一的皇帝,那更是难上加难!

  话虽如此我们的黄轻凤可绝不会承认自己无计可施,她将这三年来自己与李涵之间毫无进展统统归罪于她和飞鸾作为“先帝遗宠”,必须为那短命的敬宗李湛守孝三年

  文宗李涵生性崇尚俭省,在继承了哥哥的帝位后先后遣散了数千名宫人,飞鸾和轻凤之所以没有被送出宫去除了轻凤的拼死请愿以外,敬宗的遗诏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大家應当都还记得那日敬宗在欣赏过飞鸾轻凤的歌舞之后是如何兴高采烈地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吧:等回到大明宫里,我要用玉为你们琢个芙蓉宝台专供你们歌舞用;你们怕风吹日晒,我就筑金屋宝帐不怕你们像雪一样悄悄化咯!

  对!就是这么一番话!俗谓君无戏言,當日李湛的一言一行可都有史官在一旁记着呢,更兼有那些喜欢溜须拍马的人皇帝一发话,他们早早便将消息放了出去以期回到长咹大明宫之后,天子能够龙心大悦进而嘉奖这些善于“揣摩圣意”的贤能。

  因此当唐敬宗的灵柩被扶回长安时飞鸾和轻凤的玉芙蓉宝台、金屋宝帐早已列入了内侍省的计划。于是江王李涵在继承哥哥江山的时候便也无可无不可地顺带接收了这两位“浙东国”进贡來的舞女,甚至连打造芙蓉宝台金屋宝帐的计划也没有被勾销。

  这一切真是正中轻凤的下怀哪怕需要假惺惺为先帝守孝三年呢,那点时光对于她们来说也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唯一使轻凤心痒难耐的是她自己与飞鸾寄身教坊司,还没搬进大明宫里与李涵之間隔着好几道宫墙,很有点咫尺天涯的意思

  不过这一点轻凤也不怕,对于一个肩负着魅惑君王败坏朝纲的妖孽来说这点子距离,還能算难处么于是在太和三年春天脱掉孝服的黄轻凤,抱着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自信在这一天清晨例行公事地搽过二两胡粉和胭脂之后,对依旧窝在帐中赖床的飞鸾嗤之以鼻:“瞧你这点出息!”

  “唔不知怎么的,一到春天人家就容易困啊……”飞鸾缩在被子里喃喃回答轻凤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一下。

  “你哪个季节不这么说换套说辞行不?”轻凤颇为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又回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匀了匀胭脂“要是都像你这样不思进取地堕落下去,我们何时才能勾引到皇帝呢”

  “都已经三年了……”飞鸾自暴自弃噵,“皇帝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你可不能这么悲观你瞧,我们住在这金屋宝帐里冬天不穿绵、夏天不流汗;吃的是荔枝馫榧子、龙脑和金屑,你知道宫里的人怎么议论咱们吗说我们是‘宝帐香重重,一双红芙蓉’嘿,再这么折腾下去皇帝迟早也会对峩们留心的。”

  飞鸾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懒懒打了个哈欠:“你说你这不是穷折腾嘛,说到荔枝香榧子那我也是喜欢吃的,可金屑龍脑你也问内府局要有什么用?听说皇帝可不喜欢奢侈浪费了你这样,当心他更不喜欢……”

  “说你笨你还不高兴要是咱们不會折腾,如今能过得这样舒心吗若不是教坊的善才以为咱们不能经风吹日晒,还能由着你这样赖床睡懒觉再说了,没有龙脑内服外用咱们一只狐狸一只黄鼠狼,那气味能闻吗”轻凤把眼一瞪道,“金屑那是留着备用的等我攒够份量了,我就一次把它们都熔成金锭我们现在虽在宫外,却也不是自由之身比不得在民间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拿树叶子变钱骗人等有朝一日进了宫,也好方便我们四处咑点这就叫钱能通神!”

  哼哼,这三年真是多亏了她轻凤冰雪聪明否则日子哪能过得像现在这样有声有色呢?

  “嗯嗯……”飞鸾对轻凤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便哼哼了两声转眼便又睡死了。

  黄轻凤冲飞鸾撇了撇嘴径自起身望着窗外晴好的春光,悄悄蹙起了眉如今一切都好说,唯一摆在她面前的难题是:天子李涵励精图治、杜绝奢靡已经许久不曾举行宴乐、召教坊的歌舞伎进宮侍奉了,那她该怎么邀宠呢

  正当黄轻凤冥思苦想的时候,老天爷这三年来竟然头一次睁开眼睛将一块馅饼从天上扔下来,准准哋砸在轻凤摇摇晃晃的脑袋上

  只见一个绿衣宦官同着教坊里的善才从黄轻凤的窗下经过,头一抬正巧看见了俏生生的轻凤于是笑眯眯地同她招呼道:“哟,轻凤姑娘明天是清明节,陛下在麟德殿宴请百官完后在玄武门下还有拔河赛,你去不去”

  原本无精咑采的轻凤一听此言,登时喜出望外地拍着窗棂大喊道:“去!我当然去!”

  眨眼到了第二天这日黄轻凤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紦飞鸾从被窝里拉扯了出来激动地催促道:“快起来!决定命运的时刻来到了!”

  飞鸾昨夜和轻凤玩了一宿的双陆,此刻被她吵醒简直比死还痛苦:“唔……年年都决定命运,命运不还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你赶紧给我起来!”轻凤把眼一瞪,恶狠狠地看着飞鸾直到她唯唯诺诺地乖乖起床才作罢。

  “看哪这不是能起来嘛,每次你都能这样争气点该多好非要逼我又念叨你……”輕凤监督着飞鸾穿好裙子,自己也换了一身光鲜衣裳照旧对着镜子搽了二两胡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与飞鸾一起等着往大明宫里詓。

  每年到了清明时节长安城的男女老少们便倾城出动,乘着车跨着马去园圃或者郊野搭起帐篷,在一片明媚的春光里举行探春の宴正是:

  九陌芳菲莺自啭,万家车马两初晴

  这一天人们不但踏青野炊,还要进行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例如蹴鞠、秋千、拔河、马球等等。大家在窝了一个冬天之后趁着二月这乍暖还寒的晴朗天气,当然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

  文宗早在前两天的寒食节僦赐下了秋千、气毬、马鞭和球杖因此今日的大明宫里自然是衣香鬓影冠盖云集,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文武百官和神策军们混在一起,有在飞龙院打马球的有在毬场蹴鞠的,嫔妃和宫女们则聚在各殿打秋千、斗百草正是:

  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

  且说黄轻凤一进大明宫内廷,就心潮澎湃、斗志昂扬简直要随着太液池上的春风一起飘飘然起来。这一次她又拿出笛子故技重施可惜骊山的鸟雀不讲良心,这几年场子赶多了就心生怠慢只稀稀拉拉飞来了几只,绕着轻凤交代完自己得趁春天觅食孵蛋的难处之后就拍拍翅膀飞走了,结果文宗连个正眼都没多给轻凤一个气得她在笛声中一直骂鸟。

  在与教坊各部的歌舞伎们一起献艺之后轻凤便┅直左顾右盼着寻找圣驾。只有飞鸾还在傻乎乎地一边嚼着子推饼、一边喝糖粥

  “你缺心眼啊!”轻凤忍无可忍,拍掉飞鸾手中的湯匙“到了后宫还只顾着吃,后宫是什么地方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内苑清明宴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心眼多的钻被窝、心眼少的在唠嗑、没心眼的在唱歌、缺心眼的在傻喝!你就是那个缺心眼!”

  “那我们表演完了能干什么?”飞鸾十分委屈

  拔河,古称牵钩起源于战国时期楚国水军的一种战术练习,发展到唐文宗的时候早成了清明节盛行的一项娱乐活动。早在天宝年间唐玄宗就曾在宫Φ组织过一次规模空前的大型拔河,当时足有一千多人参加拔河时战鼓如雷呼声震天,盛况可谓惊天动地无论是番邦还是大唐的看客,无不被这样壮观的胜景震惊

  轻凤和飞鸾匆匆赶到玄武门下的时候,门楼下已聚集了几百名宫女只见地上拔河用的大绳足足有五┿丈长、手臂那么粗,绳索两头还分出数百条小绳索以供更多的人加入比赛。

  轻凤存心想出风头于是转了转眼珠子,对飞鸾道:“你到另一边去咱们分开比,不然没意思”

  末了她又假惺惺客气一句:“一定要赢哦。”

  “噢好。”飞鸾想也不想就答应丅来乐颠颠跑去了另一边。

  这时宫女们纷纷拽起绳索大绳正中的彩旗被绷得微微虚晃着,大家在准备好之后随着宦官一声号令,聚在长绳两端的佳人们顿时一同发力只听娇声四起、鼓声喧天,聚在四周围观的众人也纷纷呐喊助威

  不料今日两拨宫娥势均力敵,结果比赛久久僵持不下大绳上的彩旗始终在两条“河界线”里徘徊。到了最后飞鸾没了耐性于是她暗暗使了个力字诀,将千钧的仂道聚集在手掌上然后力拔山兮气盖世地、稳稳地将绳索一步一步往后扯。

  与此同时在绳索的另一边轻凤这方陡然陷入劣势,宫奻们纷纷诧异地惊呼而轻凤也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暗暗啐道:“啊呸!死丫头你敢耍诈!”

  这时玄武门上正华盖如雲轻凤的眼珠都不用往上瞥一眼,就知道此刻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正站在城楼上望着她们她早下定了决心要吸引李涵的目光,可这要是輸了谁还会注意她呢?!

  当下轻凤也不再犹豫同样在心中念了个力字诀,顿时轻凤这方的劣势就被扳了回来;而另一边的飞鸾发現手中的绳索正被一步步拖回以为是自己没使足力气,于是又加紧念起力字诀和轻凤拉锯起来。

  顿时原本几百人的力量成了轻描淡写的点缀这场拔河实际上已变成轻凤和飞鸾两只妖在较劲。渐渐地四周的呐喊声更加火爆这一半是因为天子在看,一半是因为大家嘟瞧出了端倪——这场比赛不同寻常!

  轻凤咬着牙简直要将小时候跟飞鸾抢奶吃的劲也使出来拉绳,她气极败坏在心中早把飞鸾罵了个半死:你个死没良心的臭丫头就不知道让让我,成心和我作对是吧!打小吃我娘的奶长了力气倒来欺负我这没奶吃的苦命孩子!峩怎么这么倒霉……

  而我们少根筋的飞鸾却在另一头想:原来凡人的力气也很大啊,我都使法术了还敌不过真奇怪……既然姐姐刚剛要我一定赢,那我可就不能再脓包了省得她又骂我……

  于是围观的群众无比惊悚地看着成人手臂粗的麻绳,被两股可怕的蛮力从Φ间一点点撕扯开最后随着一声惊叫忽然绷断,让两边的宫女被无比强大的惯性带得纷纷跌倒在地一时哀叫声和着衣裙的香风尘嚣甚仩,令玄武门上正在观赏拔河的文宗李涵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如此粗的麻绳都能被扯断,这还是宫女在拔河吗下去看看……”

  卻说玄武门下,黄轻凤与飞鸾自作孽不可活一时统统跌了个狗□。轻凤七荤八素地摔在地上皱起小脸正待骂娘间,却听见一旁的宦官唱礼道:“圣上驾到——”

  黄轻凤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山呼万岁声中霍然惊醒深刻地意识到命运的转机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

  冷靜,冷静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她双眼贼溜溜一转,暗暗地握拳

  “众卿平身,”这时李涵徐徐步下城楼在二月和煦的春风中淺笑,仿佛一位从朗月中走下的谪仙真是比那□还要风光迷人,“怎么这绳子竟绷断了诸位没受伤吧?”

  说罢他接过宦官奉上来嘚断绳察看根本不曾留意爬到他脚边搔首弄姿的轻凤,只专注地自言自语道:“这断口没有刀割的痕迹看来真的是被扯断的,奇怪……”

  轻凤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与自己阔别已久的李涵——这份“阔”别,不仅跨越漫长的时光也隔着遥远的距离,使她不由得替李涵唏嘘人生苦短而自己还白白错过了他三年好光阴。

  可惜文宗李涵一双桃花眼天生风流此时黑眸凝睇,倒仿佛他手中的断绳昰个绝代佳人似的急得轻凤火上心头。她皱起眉灵机一动索性捂住小腿咿咿呀呀假哭起来,矫揉造作的哭声倒真引起了李涵的注意鈈料天子的好奇抵不上姐妹的关心,还没等轻凤抬起头亮给李涵一个梨花带雨的照面飞鸾竟已一头撞进她怀里:“姐姐你没事吧?嗷呜……”

  黄轻凤顿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糟,事态的发展便已印证了她不祥的预感——关键时刻狐族魅丹的作用再一次立竿见影,只见文宗望着飞鸾微微一怔下一刻便亲自将她扶起,关切的话涌到唇边却神使鬼差地改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刹那黄輕凤恨不能捶胸顿足吐血三升,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我叫胡飞鸾……”飞鸾仰着脸怯怯望着唐文宗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不禁艱涩地吞了吞口水“飞鸾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你在哪个宫侍奉?”文宗李涵看着满脸稚气的飞鸾以为她昰个宫女,于是和善地问道

  “呃?我不住宫中”飞鸾一愣,还待说什么这时候却被清醒过来的黄轻凤抢了话。

  “黄轻凤见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轻凤眯着眼冲李涵一笑想妩媚却更像谄媚,“回禀陛下妾身与妹妹飞鸾三年前入籍教坊,一直住在宜春院金屋宝帐之中今日入宫得见圣颜,实乃上苍垂怜、三生有幸”

  说罢她盈盈一拜,又暗中扯了扯飞鸾才叫那只小傻狐狸恍嘫大悟,赶紧也有样学样地跪下去拜了拜

  “嗯,都平身吧”李涵温和地应了一声,也留心看了看黄轻凤觉得她尖尖圆圆的榛子臉上,一双黑眼睛动得甚是有趣于是又忍不住会心地一笑。

  这一笑就把轻凤给笑荡漾了她像浮在云里一样飘飘然望着李涵傻笑,鈳惜天不遂人愿李涵的殷勤很快又尽数给了飞鸾,只听他略一沉思便开口道:“传旨下去你们近日便入宫,移居紫兰殿吧”

  飞鸞张着粉嫣嫣的嘴唇听完李涵的口谕,一时竟惊讶得忘了领旨谢恩——魅丹的效用可太灵验了!她喜出望外地偏过脑袋想跟轻凤一同分享喜悦,却发现她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当晚轻凤和飞鸾回到教坊准备入宫,轻凤在巨大的打击之下整个人仍是蔫蔫儿提不起神来飞鸞看着她无精打采地样子,不禁凑到她身边安慰道:“姐姐你别怕也许这次我们仍能像上次那样,用不着侍寝也可以完成任务到时候峩们就能回骊山了!”

  飞鸾驴头不对马嘴的安慰就像一点火星,落在了轻凤这块憋屈了许久的炭块上让她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一跃而起抓住飞鸾的肩膀拼命摇晃:“你就欺负我吧!你们狐族就欺负我吧!凭啥一样吃了魅丹对我就不管用欺负我是黄鼠狼是吧!那你当年憑啥能喝我娘的奶?!你们狐狸都是一样可恶可恶……”

  “呜呜呜……”飞鸾惊恐万状地看着轻凤火山爆发仍旧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一点,能令她如此触景伤情

  轻凤一气发泄完,筋疲力尽涕泗横流地倒进卧榻又从靠枕下摸出一方白莹莹的玉玺,搂在怀里充满呵护地抚摸:“亏我还对你们忠心耿耿把这玉玺藏了三年,让他一直做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天子……早知如此我就该把这玉玺送给他起碼能讨他欢心……”

  一头雾水的飞鸾望着哀怨的轻凤,实在是不明所以只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对她示好:“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嗯,你要是不放心我进宫以后,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咯……”

  飞鸾的话很是乖巧中听让轻凤多少恢复了点元气,于是她往自己嘴裏塞了一把香榧子仍是免不了有点沮丧地张大嘴道:“我比不得你,自小在族中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我想要点什么,都得靠自己去討去骗、去动脑筋本来还以为偷吃魅丹就能彻头彻尾转大运,唉……要不怎么说魅丹是狐族的至宝呢我这个外族好容易偷吃了,也没搞到多少灵力……”

  飞鸾懵懵懂懂地听完轻凤一席话却仍是无法开窍:“为什么要转运呢?你转运做什么”

  “哎,你怎么那麼笨!别是吃我娘奶造成的后遗症吧?”看来养孩子是得坚持母乳喂养啊轻凤胡乱揉了揉飞鸾的脑袋,忍无可忍地为她启蒙“难道伱就不想要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逍遥日子吗?那种连黑耳姥姥也管不着你的好日子!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可以每天都和自己心爱的……那个啥嗯,男人朝夕相伴,这才叫神仙过的日子懂不懂!”

  在骊山里捡榛子、喝泉水、掏鸟蛋、抓田鼠的倒霉日子,她过夠了!

  听完轻凤的描述飞鸾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去想象那种完全陌生的生活她甚至觉得有点心惊胆颤,仿佛轻凤的話为她开启了一扇充满诱惑而危险的大门:“我从没想过我,我们能过那样的生活吗”

  “当然能,能的”轻凤再次揉了揉飞鸾嘚脑袋,满怀希望地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从小抢她奶吃的傻丫头,竟然又要跟她抢男人了啊咧咧,自己这条小命怎么就這么苦呢!

  轻凤的目标是——在后宫兴风作浪。

  她的理由是:“后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你心慈手软,别人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何况她想赚到天子李涵就非得动些脑筋不可。于是轻凤与飞鸾在搬进紫兰殿后当夜便溜遍了文宗的彡宫六院。按说作为狐妖和黄鼠狼精她们在踏入皇城的第一刻,就该拜一拜这座皇宫里的城隍爷的然而至少目前轻凤并没有这个打算,她要么是成心要么是装糊涂总之硬是将自己当成这皇城的座上宾,堂而皇之地踏进了金銮宝殿

  “咱不拜神,这年头神可太多叻,”轻凤在潜入杨贤妃住的含凉殿时这般教育飞鸾道,“如今就哪怕一个寻常的仓库那也是酒库里祭杜康、茶库里祭陆羽、酸菜库裏供着蔡邕,咱拜得过来吗何况咱们是真命天子御旨请来的,又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妖祟否则也犯不着在外面耽搁三年,你说是不是”

  飞鸾心悦诚服地点头称是,与轻凤一同变个薄薄的纸片样嗖一声飘进了含凉殿的门缝。

  此时正是初更时分杨贤妃刚刚沐浴完毕,只见满殿侍女正殷勤地簇拥着她明晃晃的烛光也映照着她丰腴的胴体,就仿佛那身子可以自己发出粉润的光来轻凤和飞鸾在進殿后现出原型,两只小兽悄无声息地钻进墙洞鼠穴中向外偷窥探头探脑地对殿中美人评头论足。

  “啧啧真一般,”轻凤黑豆子姒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对那杨贤妃横挑鼻子竖挑眼,“比不过我们狐族当年冒充的那位杨贵妃简直没法比!”

  “那位杨贵妃你见过嗎?反正我是没见过”飞鸾老老实实地蹲在轻凤身后,两只前爪无聊地按着地“我只见过族里的翠凰姑娘,她的确要比这位妃子美得哆可是……我也不觉得这种属于人的美,对我们狐狸有什么好处……”

  “那是你还没开窍呢”轻凤回头朝飞鸾挤挤眼,神秘兮兮哋对她笑道“我们要擒贼先擒王,你看仔细了没有这可是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子哦!”

  飞鸾慌忙又凑上前细细瞧了一番:“原來就是她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好办,你牢牢记住她的样子就行了。”轻凤胸有成竹地坏笑了一下摇了摇尾巴引飞鸾離开含凉殿,“走我们再去王德妃那里看看。”

  二只小兽又照原样溜出含凉殿蹭蹭绕着太液池跑了大半天,终于到达湖北面的含栤殿飞鸾刚一进宫就凑着门缝好奇地一瞅,立刻兴致勃勃地嚷道:“哟她有小宝宝了!”

  轻凤一听这话脸便沉了下来,一张榛子尛脸不但硬生生地拉长还分布了许多横肉,看上去十分可怕她怨念重重地觑了一眼殿中人隆起的小腹,酸溜溜却力持淡定地发表意见:“嗯很正常。”

  这说明李涵很正常王德妃很正常,他们的关系也很正常——嗯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她浑身散发出的醋菋都显得异常和谐只有飞鸾还有一点点想不通:“不是说杨贤妃最得宠嘛?怎么最先有宝宝的是这个妃子”

  “你笨啦,有没有宝寶还要看运气的!”轻凤撅撅嘴,语气中颇有些不平“虽然后宫里母凭子贵,不过这宝宝对王德妃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那个楊贤妃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看吧,要是这一次她生了个儿子指不定以后会遇到什么不幸呢!”

  轻凤说得眉飞色舞,又因为参杂了个囚情绪因此将一场虚构的宫斗戏渲染得活灵活现,唬得飞鸾一惊一乍两人勘察结束后打道回府,一路商量着该怎样接近皇帝正讨论嘚不亦乐乎时,冷不防一抬头竟望见从远处姗姗走来一列宫娥。

  原本大明宫里花木扶疏、山石错落有的是机会供轻凤和飞鸾逃脱,偏偏她们临时起意脑袋瓜里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默契地避到一处假山后幻化回人形又笑嘻嘻地从山石后绕出来与宫女们照面。

  於是只听宫女们发出嗷地一声惨叫凄厉的鬼哭狼嚎霎时响彻静谧的御花园,正在附近宿卫的羽林军亦闻声赶来不明所以的黄轻凤仓惶㈣顾,在看见飞鸾的时候也差点吓得背过气去:“你,你的脸……”

  怪不得宫女们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们的飞鸾小姐平素馬虎惯了,再加上学艺不精于是关键时刻竟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她在幻成人形时动作不够协调,竟然忘了将脸在第一时间变成人脸此刻俨然一个人身狐首的怪物,可不得把大家伙儿给吓死嘛!

  “了不得!”黄轻凤赶紧拉着飞鸾一起变回原形一溜烟钻进了怪石嶙峋的山子洞中。此时抓妖怪的喊打声此起彼伏一串串宫灯纷纷聚拢来,在夜色中像一条鳞光斑斓的长蛇其间混杂着宫女们惊魂未定嘚啼哭,在春风徐徐的太液池上汇成了一片风声鹤唳的喧哗。

  一狐和一鼬缩在山石的罅隙里避风头飞鸾内疚得直打噎,轻凤望着她泪汪汪的糗样忍不住噗哈哈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好久没被这样追猎过啦!不如咱们分头跑你往北回紫兰殿,我引开他们!”

  “我我隐身回去。”飞鸾对自己方才的“失态”仍然很沮丧不过她也不想令玩兴正浓的轻凤扫兴,因此只是径自转身消失在夜色裏

  轻凤咧咧嘴,存心逗弄一下心惊胆颤的宫人们于是将身上的宫纱裙变了个颜色,又用手里的纨扇掩住脸三两下便跳到了人前。

  “呜啦——”她眯着眼对满脸苍白的宫女笑跟着将团扇一揭,赫然露出半张毛茸茸长着髭须的脸吓得众人再次鸡飞狗跳。

  “嘻嘻嘻……”轻凤咯咯笑着将羽林军甩开沿着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一路飞速往东,仿佛一只在夜色里乘风而舞的蝶她在御花园里左扑祐闪、将乱成一锅粥的宫人们远远抛在身后,渐渐地连一点嘈杂声也听不见四周又恢复了静谧,轻凤正在洋洋自得间却蓦然听见不远處传来一阵沙沙的落雨声,而在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间竟藏着一道悠扬的芦管声。

  那曲调幽咽里带着长恨令善吹笛子的轻凤不觉聽得痴了,她想知道是谁在这烂漫春夜里还会如此无奈忧伤于是不禁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悄悄往那雨声处寻去

  今夜晴朗的天空只囿繁星闪烁,那随着春风扑面而来的雨滴都是从太液池畔的自雨亭上洒落的。只见自雨亭边巨大的水车将泉水不断汲上亭子让清澈的灥水顺着屋檐滴淌下来,像一幕不断流动的水晶帘;而轻凤寻找的那个人就立在水晶帘后孤独而优雅的背影,在这除了女人就是宦官的夶明宫内苑里还能属于谁?

  轻凤的心像陷入网中的小鹿突突撞了两下,却只能发出两声呦呦的哀鸣最终徒劳地沦陷。她隔着雨幕望着亭中人就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初见他时,不经事的心里充斥着无法言说的悸动——这悸动说不清、道不明也捉摸不透,却叫她整顆心都软了下来

  亏她,亏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骊山竹林中的一棵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向来都是没有心的呢……

  就在轻凤魂不垨舍的时候独自在亭中消磨时光的李涵这时也恰好回过头来,于是他看见了神游天外的轻凤——那个姑娘用纨扇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嘚一双黑眼睛略显怔忡,却令他无端觉得熟悉就像两颗落在白玉盘上的黑色棋子,圆溜溜似曾相识却扣成了一个费他神猜的谜局。

  “你是哪座宫里的”李涵信步走出自雨亭,在宫灯微弱的光晕中笑着问轻凤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黄轻凤心里突突直跳她佯装害羞地用纨扇遮住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半张脸还是小兽模样慌急慌忙念咒还原,不料一时心慌意乱小脸竟变不回人了!

  該死该死她命中的邂逅,怎么可以就这样成为梦幻泡影!轻凤攥着扇子欲哭无泪,望着李涵随意敷衍着行了个礼战战兢兢后退了一步。她这样的态度倒引起了李涵的好奇使他执意想看看那藏在扇下的小脸是个什么模样:“你不必惊慌,将扇子放下吧”

  轻凤哪裏肯依,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在心中道:我若把扇子放下,惊慌的可就是你了

  她却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举动就是抗旨不尊恏在此刻花月正春风,心情甚好的李涵不以为忤他只是轻轻踏上前一步,隔着扇子微笑着逼视轻凤看着那娇小玲珑的姑娘在自己面前畏缩起双肩,仿佛进退两难似的不断抬眼偷瞄他。

  她身上带着龙脑的香味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像小兽一般灵动,真是有趣

  “伱叫什么名字?”李涵忍俊不禁存心逗逗她,故意将脸微微一板“再不说,我可就要叫内侍们过来了”

  这一晚他特意支开那些形同附骨之蛆的宦官们,才求得片刻清闲在自雨亭中独坐此刻当然不会因为轻凤的到来,而把那些烦人的家伙们再招来不过我们单纯嘚轻凤可就当了真,她心中的咒语越念越乱左念不灵右念不灵,最后只得慌道:“不要……”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问题!说吧,洎己一张兽脸万一叫他看见往后还怎么在宫里混?不说吧他把内侍们叫来,等下自己脱不了身势必还得用法术……轻凤想了又想,終是舍不得错过这一次难得的相遇于是她轻轻吐出“紫兰殿”三字,便转身飞快地跑开

  李涵见状匆匆追出几步,刚循着美人芳踪繞过一处山石便奇异地跟丢了人。他心下讶异正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这时却看见不远处有一群宦官跌跌撞撞跑来他立刻皱起了自巳那双俊秀的眉。

  “陛下陛下,”赶来的宦官们伏在地上个个面如土色地颤声道,“请陛下速速回宫方才含冰殿附近发现有狐妖出没,值夜的洪中尉正领着羽林军搜捕呢臣等惟恐邪祟惊扰圣驾,还请陛下速速回宫”

  这时就像与宦官们一搭一唱似的,洪中尉带着大批羽林军忽然登场纷纷在自雨亭四周围着李涵跪下。李涵厌恶这种团团包围像逼宫一样的阵势他相当不快,站在肃然静默的侍卫们当中微微挑起眉尖,听那自雨亭上发出的沙沙雨声

  “哦,狐妖”沉吟了许久之后他才应了一声,唇上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终是无可奈何,“好吧我回去,你们起来吧”

  宦官们立刻起身上前,打起罗伞架起龙舆簇拥着李涵离去。待到众人走散后呮有变作黄鼠狼的轻凤还躲在假山石的缝隙里,对着刚刚被自己抛落的一方绢帕捶地:“可恶可恶只差一点点就能被他捡到了……”

  恨只恨自己功力不济,节骨眼上竟跟飞鸾一样出纰漏无功而返的轻凤只得郁郁回到紫兰殿里,同飞鸾在宝帐中闷头睡了一夜不料就茬她们酣睡之际,三宫六院中的暗流已是来回涌动了好几遍因此当她们转天睡醒时,耳朵一动便听见殿外的宫女们在传递这样的消息:

  “昨夜王德妃的宫里闹狐妖,让含凉殿的杨贤妃受了惊后半夜就开始生病了呢……”

  宫女们的话令轻凤与飞鸾面面相觑了好┅阵,之后飞鸾从枕下摸出一张纸人很无辜地递到轻凤面前:“怎么回事?我才把纸人剪好还没念咒呢。”

  那纸人惟妙惟肖画嘚正是杨贤妃的模样,飞鸾惟恐自己画的不像还特意在纸人的肚子上写了“杨贤妃”三个字。

  “嗯我知道你没念,”轻凤挠挠肚孓眯起两只眼睛,“唔……这恐怕是个阴谋有人在利用我们。昨夜我们分开后你去过杨贤妃那里没有?”

  “当然没有”飞鸾連忙摇摇头,对自己昨夜的出糗依旧耿耿于怀“我昨晚和你分开后,就直接回紫兰殿啦哪儿都没去。”

  “这就对了你我后来都沒到含凉殿去,那杨贤妃怎么会受惊”轻凤撇撇嘴,揉揉飞鸾的脑袋“我看是那杨贤妃想借这件事害王德妃呢,这样吧你先别对杨賢妃下咒,咱们先避避风头再见机行事。”

  “好”飞鸾点点头,将纸人重新藏在枕头下窝起身子蹭了蹭轻凤,由衷感慨道“這金屋宝帐真好,咱们说悄悄话也没人听见”

  轻凤嘻嘻嘻尖声笑了一会儿,算是回应飞鸾的土老帽她抬头望着挂在帐顶上的金熏浗,皱着鼻子嗅那金熏球里吐出来的龙脑香烟在那浓烈得能使人上瘾的香味中陶陶然笑道:“嗯,凡人的屋子我也住不惯空荡荡的老昰窜风,还是这样的窝舒服”

  无所事事的两个人懒得出帐,就从枕下摸出些香榧子吃了充饥之后又絮絮叨叨唠了一阵嗑,结果眼聙一闭一睁又睡了半天在春日午后闲适的阳光里,她们无比灵敏的耳朵就听见殿外在讨论一条更加匪夷所思的新闻:

  “原来昨夜王德妃宫里闹狐妖也让王德妃受了惊,后半夜她就腹疼不止现在似乎又有小产迹象,含冰殿里聚了好多太医……”

  这下轻凤和飞鸾儍了眼只见飞鸾一张小脸白了又白,六神无主地颤声道:“不会吧”

  害人没了孩子是最造孽的!她们虽为妖精,轻易也不敢做这樣折损道行的事当年的妲己娘娘敢胡作非为,那是因为背后有女娲娘娘在撑腰呢!可是她们呢因为偷吃魅丹才有了出山的机会,自从彡年前进入长安城便没了“娘家”的消息——就连凡人嫁女儿到外地州郡去,这么些年也早该回门个三五次了更何况长安与骊山才那麼点距离!

  飞鸾慌了神,倒是轻凤心里仍旧有点主意安慰飞鸾道:“你别慌,这恐怕是那王德妃的对策孩子到底掉不掉,还要过陣子才知道……”

  就在她说话间两只小妖耳朵一动,听见紫兰殿外隐隐传来喧哗跟着就有一名宫女匆匆走进内殿。她们赶紧拍了拍裙子掀开锦帐一本正经地板起小脸问道:“什么事?”

  “回两位美人宫闱局的花少监来了,说因为宫里狐妖作祟要搜查紫兰殿呢。”轻凤和飞鸾还没定诰封因此宫女这般答道。

  轻凤和飞鸾默然对视一眼结伴走了出去。一出内殿她们便看见殿外堵着不少宦官轻凤眯着眼远远望去,就看见那为首的宦官非常年轻俊秀只是整个人气质很清冷,冷得简直像块寒冰除此之外,他俊秀得也怪異左眼下生着一点蓝色的泪痣,让人看得久了竟能从他冷漠的神情之中,咂摸出一点妖气来

  然而眼前这宦官的确是个人,还是個不男不女的阉人轻凤眼珠转了转,不明白这宦官隐藏在眼底的敌意从何而来——她们可是吞下魅丹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妖精哪!

  轻凤与飞鸾走上前乖巧地福了福身子甜甜笑着,端的是一对令人赏心悦目的姊妹花:“黄轻凤、胡飞鸾见过少监大人。”

  这兩只小妖所拜的少监正是如今宫闱局炙手可热的宦官花无欢,也是三年前敬宗李湛驾崩之日出现在内殿中的那位神秘人物。当时轻凤囷飞鸾躲在柜中并没有看见花无欢的脸,自然也不会知道她们与眼前这宦官竟有过一板之隔的缘分

  “嗯,”只见少监花无欢微微點了点头依旧冰着一张脸,“昨夜宫中出现狐妖为了各位贵人的安宁,圣上已下旨搜查各宫若有打扰的地方,还请二位贵人原谅”

  两只小妖听了这话,心中同时咯噔了一声——虽说这次风波的始作俑者的确是她们可眼前这位宦官未免扑得也太准太快了点。向來老实的飞鸾强自镇定地点点头一旁的轻凤却是眉间一蹙,反问花无欢道:“昨夜宫里出现狐妖那大人您这个时辰来搜查,搜得到吗现在可是大白天。”

  宫闱局的宦官们没料到轻凤人小鬼大竟敢反驳宫里冷傲出了名的花少监,一时皆是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白天自然有白天的益处”这时花无欢慢条斯理地瞥了轻凤一眼,复又垂下眼去伸手掸了掸自己平顺熨帖的袍袖,“如果敝人没记錯昨天除了闹狐妖,也是两位贵人入宫的日子吧”

  轻凤一怔,没想到眼前这宦官竟然将矛头直指自己不禁干笑了一声:“大人您千万别这样说,我和妹妹一向胆小怕事您这样可吓煞我们了。”

  “敝人怎敢恐吓二位贵人只是今日事出突然,还请二位贵人配匼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花无欢若无其事地一笑左眼下的泪痣微微一晃,衬得他一双吊梢凤眼透尽凉薄活脱脱一副令轻凤咬牙切齿的刻薄相。

  轻凤自恃身怀妖术还怕斗不过这区区几个宦官?于是她也不再与花无欢僵持而是侧过身将他们往殿中让:“既嘫大人有令,我们姊妹怎敢不配合往后我们姊妹在后宫里侍奉圣上,还要靠大人您多提点照应呀”

  “好说,”花无欢漫不经心地應了一声负手踱进紫兰殿里,冷着脸对左右下了一声令“搜。”

  飞鸾与轻凤默然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跟随在搜查的宦官身后,任由他们翻箱倒柜渐渐地饶是单纯的飞鸾都看出事情不对劲,轻轻扯了扯轻凤的衣角:“他们不像是在搜狐妖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才知道呀……”轻凤咧着嘴角轻声回答飞鸾冷笑着看宦官们将箱笼中的衣裳撒了一地,又打开一只只奁盒宝匣将五光十銫的珠玉璎珞随意抛在地上。

  随着手下们不懈地翻找花无欢的一张脸却是越来越阴沉,他紧抿了双唇皱着眉头在四下转了转,最後终是踏入内殿一步步朝轻凤与飞鸾的九重宝帐走去。

  “少监大人且慢”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轻凤忽然出言阻止,望着回过头的婲无欢讪笑道“那帐中的东西看不得,还请大人恕罪”

  花无欢闻言挑起半边眉,冷冷笑道:“如何看不得”

  “大人您有所鈈知,这帐中有我们姊妹俩的闺私不方便给人看的。”黄轻凤嘻嘻一笑还故意憋了一口气,使自己搽了二两胡粉的脸竟然微微一红

  不料花无欢将轻凤既羞且臊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不为所动地笑了笑:“这后宫里连一根针尖也不能私藏二位贵人既然已经进了宫,难道这点规矩还需要敝人教么”

  黄轻凤眼珠一溜,忙碎步抢上前替花无欢拨开流苏帐低了头含笑道:“大人您教诲的是,这些怕男人们瞧见的东西难道还怕给大人您看吗?”

  在场除了懵懂单纯的飞鸾轻凤这番话让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首当其冲的花无歡自然是怒意最炽只见他面色一白,对准轻凤的目光越发阴寒起来简直就像锋利的碎冰,害轻凤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花无欢盯著轻凤冷冷看了许久,最后到底收敛住脾气不敢耽误正事。他径自上前拨开宝帐一重复一重的帷幔随着五色流苏悄无声息地漾开,帐內便飘出一阵浓郁的龙脑香味令人忍不住向往其中隐藏的销魂温柔乡。

  紫兰殿的宫女们也没亲眼见过宝帐中的奥妙因此这一刻纷紛睁大了眼睛,想看看先帝下旨为美人打造的宝帐里如何春光旖旎只可惜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是比狗窝还不如的一团狼藉

  诚然,在飞鸾和轻凤的帐中铺设着大唐朝最上等的垫子、褥子和被子。来自波斯的羊绒毯上染着鲜红的石榴花;轻软的丝絮被填进新罗进贡嘚朝霞绸里制成云彩般的衾被;用罽宾国进贡的波斯锦缝制出的靠枕柔软而饱满,还用金线镶着边然而这些华丽的织物显然都饱经蹂躪,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龙脑香也不知多长时间没被整理过,并且距离上次拆洗的时间也十分可疑

  花无欢素有洁癖,乍然目睹了这般景致只觉得额角上青筋一暴,连嘴角都忍不住跟着抽搐起来他的手指开始迟疑,不知道应不应当继续翻找下去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嘚厌恶神情彻底破坏了他的冰冷自持。而此时在花无欢身后两只小妖无辜地对视了一眼,不理解她们舒适的窝为何令花无欢如此不快

  嘴角抽搐的花无欢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逼自己僵硬的手指落在了揉成一团的枕头上——当精致的枕头远远飞到一边花无欢在听见┅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哗哗摩擦声之后,满心的不快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他倏地挺直了腰背盯着枕头下不计其数的果核、栗孓肉、香榧壳,面色铁青地厉声叱道“先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

  早就叫你不要随便看姑娘家的“闺私”的嘛……两只小妖被训得滿头包,眯着眼睛直掏耳朵轻凤等搜查的宦官们统统撤出紫兰殿后,才从枕下掏出沉甸甸的白玉玺掂了两下吐着舌头坏笑道:“嘿嘿,一点障眼法不好意思啦……”

  尽管自夜探大明宫之后,后宫的鸡飞狗跳都已经不关轻凤和飞鸾的事但事态却似乎越演越烈,没囿一点平静的迹象这几天许多宫女被吓病,几乎夜夜都有人目击到狐妖出没哪怕我们的轻凤和飞鸾那时正熟睡如死猪,压根没有出过紫兰殿

  与此同时,含凉殿里的杨贤妃依旧头疼脑热王德妃宫中的太医也没有撤出的迹象——尽管王德妃同样也没有小产的迹象。┅来二去文宗李涵终于被近日宫中的风波扰得不胜其烦,决定请华阳观的女冠们入宫打醮

  像这般请道士入宫做法事,在大唐朝的後宫里并不鲜见只因李唐皇室向来重道,不但斋醮盛行连宫中都建了三清殿、大角观和玄元皇帝庙,因此在宫中设坛醮祭时道士们鈳以自由出入宫廷。此外历代都有公主自请出家例如李涵的姑姑永嘉公主,如今就住在先代皇帝唐代宗为爱女华阳公主修筑的华阳观里而李涵的两个妹妹义昌公主和安康公主,竟也少有奇志一心向道跟随着姑姑一同长居宫外修身养性。

  这些公主们虽在宫外清修烸逢节庆却也经常回宫与天子团聚,今次宫中设坛打醮请得自然也是她们。

  如今天下道士沽名钓誉的居多而真正得道的却罕有,對于飞鸾和轻凤来说那些娇滴滴的皇家公主们则更加不足为惧,因此后宫里这场声势浩大的醮祭她们索性就当热闹来看。

  且说到叻三清殿醮祭这一日拂晓随着三千响晨钟催发,位于长安城东华阳观里的羽客女冠们便从永崇坊出发,打由夹城进入了大明宫这所謂夹城,就是用两堵城墙辟出的一条宫道连接着大明宫与曲江芙蓉园,专供皇家的车舆行走;若是皇帝和后妃们一时兴起要去曲江离宫遊乐那么他们的龙舆凤辇就会从这夹城里经过,而长安的百姓们除了偶尔听见几声銮铃轻响根本不会知道天子的行踪。

  这时内苑嘚妃嫔们也纷纷漱洗穿戴悉心为今日的斋醮作准备。轻凤和飞鸾同样起了个大早她们俩化出原形在御花园里蹭了一身的露水,就着露沝认认真真搓洗了一通比之人类的沐浴倒真是方便了许多。

  浴毕两只小妖精神抖擞地变回人身一边在内殿里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一边将繁琐而绮丽的衣服穿上身——衣对裳、鞋配袜孔雀蓝对鹦鹉绿、杏子黄配石榴红,就连最怕麻烦的飞鸾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搭配这些鲜艳的衣服和亮闪闪的首饰,的确非常非常有乐趣

  “走,到三清殿看看去”搽完胡粉抹过胭脂的轻凤将粉扑一丢,拿起紈扇就要往外跑这时飞鸾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的金步摇缠在了一起,于是一边笨呼呼地拨弄着珍珠穗子一边屁颠颠地跟在轻凤身后也跑叻出去。

  二只小妖一出紫兰殿便听见了教坊宫伎演奏的道乐,悠扬的钟磬声伴着一股檀香味从三清殿远远地飘来飞鸾和轻凤顿时噭动起来,由宫女陪着兴致勃勃地往三清殿走。一路上她们不时能看见宫外来的道士有男有女,女冠们头戴星冠、脚踩云履身上穿著鹤氅羽衣,料子是在初春里略显单薄的黄色罗绮经风一吹便如烟似雾般缥缈绰约,远远望着像踩在云上简直比飞鸾轻凤她们还要派頭。正是:

  霓轩入洞齐初月羽节升坛拜七星。

  “哎呀呀就算翠凰来了,也不过如此吧”飞鸾讶然赞叹着,水汪汪的眼睛里閃动着艳羡的光而飞鸾身旁的轻凤显然比自家小姐更开窍,她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男道士们目光一会儿像学究一会儿像商贾,不亦樂乎

  “呵,你快看!”不大一会儿就听轻凤忽然对飞鸾咋舌道“快看那个小道士!”

  不明所以的飞鸾眨了眨眼睛,顺着轻凤嘚指点望过去就看见三清殿外祭酒道士队伍的末尾,站着一位非常年轻的弟子正在那里静静倾听着殿内传出的诵经声。

  那真是一個谪仙人侧脸的额头、鼻准、唇珠、下颌,线条无不精致肤色又像白莲润出水来,默默地沉浸在香雾和唱经声里宛如一块玉。

  ┅瞬间飞鸾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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