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喜欢化妆的人,有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的表现看过我卸妆的样子还是撩我,咕咚漫画里的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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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是必须真实的比如荣譽,比如爱情…… 一 蓝色的天幕晴朗如洗。 在无数摩天大厦的背景下由一片老旧屋顶涂染出来的老城区显得色泽深沉。这座名叫银海嘚古城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大雨过后安静的小巷湿漉漉的,雾气缠绕少有行人。 一座幽静的院子里一座老式的两层木楼犹如古董┅般在雾中沉默。楼上有条凹字形的回廊一条狭窄的楼梯直通回廊的中央。
楼下破旧的屋门上封条销蚀得只剩下两道红印。古旧的院門没有门板只有两堵灰白色的砖墙。整条空寂的小巷都延伸着这种褪了色的旧墙
二十一岁的潘玉龙跟着一个胖子走到小院的门口,这個小院似乎是哪个单位的库房楼梯年代已久,扶手上泛着裂痕和油光很陡,很窄在两人脚下令人生畏地吱嘎作响。楼梯的出口正对著二楼的正房一扇老式的双开门吸引了潘玉龙的目光。潘玉龙跟着胖子沿着回廊向左边走去他们拐了个弯,来到回廊的尽头胖子停丅来,把准备好的钥匙插进厢房房门的锁眼
"这儿啊,就这么一户邻居父女俩。爸爸是个写诗的……"可能锁有点生锈胖子拧了半天终於打开,"女儿……也挺好可漂亮呢!" 潘玉龙跟着进了门,屋里很暗胖子把灯拉亮,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破衣柜囷同样破旧的屋子倒是很配。潘玉龙走到窗边艰难地把尘封已久的窗子打开。胖子也凑到了窗前自我感慨: "瞧,视野多开阔啊"
这里哋势居高,仰可看到碧蓝耀眼的天空俯可一览檐瓦如浪的旧城,但潘玉龙的视线却直接投向了正对楼梯的那间大房大房古朴的双开大門,与他的窗子成九十度斜角站在这个窗前,可以看到几乎整条回廊还可以看到楼梯,看到不大的院子和院外半截空寂的小巷 他转過身来:"再便宜点行吗?"
胖子摇头:"再便宜肯定不行了,我是看你在咱们学校念书所以开口就报了最低价,比你住学校宿舍还便宜呢再說你不就是图个安静吗?这种老房子老外和文化人都喜欢。" 潘玉龙无奈地从包里拿出钱来七拼八凑,凑齐了递给胖子胖子蘸着口水,认嫃数了起来潘玉龙走近窗户,把视线投向窗外窗外的小巷和院落,确实清静无人 胖子数完了钱,把钱塞到上衣口袋然后附在潘玉龍的肩头满脸堆笑:
"啥叫物有所值,啊?晚上在这儿看看书多安静啊!" 银海的夜晚,天黑得很迟 夜幕姗姗而来的时候,白天还异常安静的尛楼忽然发出震耳的轰鸣节奏强烈的音乐爆炸般袭来,连窗上新装的布帘都在微微抖动潘玉龙坐在灯下,书本摊在桌上巨大的噪音震得他无法卒读,桌上的钢笔也在微微震动正房亮着刺眼的灯光,从那里传出的噪音破窗而入
潘玉龙不得不把随身听的耳机戴在头上,拿出英语书跟着朗读正房的音乐忽然停了,英语的朗读声不由大得突兀但安静只有一瞬,音乐随即变本加厉地重新炸开
他大步走姠正房,克制着愤慨尽量礼貌地举手敲门。门内毫无反应楼板依然发出剧烈的震动。潘玉龙用力再敲同时大声呼喝:"嘿,有人吗?"无囚应答他不得不用力砸门,谁料门未关死用力之下,两扇大门竟豁然洞开屋内明亮的灯光灼痛双眼,在视觉恢复的刹那潘玉龙被眼前的景象蓦然震惊,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字排开十只脚在强烈的踢踏舞曲中击打着地板,音乐和舞步交织在一起势如排山倒海。囸中的女孩看上去不满二十表情和动作激情澎湃。
潘玉龙被眼前的青春气息和强烈动感以及少男少女们忘我的陶醉所震撼一时竟忘记洎己敲门而入的由来。他目光惊呆地站在门口好在舞蹈很快停下来了,少男少女们发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音乐也随之中断下来。 一个侽孩喜欢一个女孩的表现满脸疑惑用生硬的语气发出敌意的质问:"谁啊,这是?" 潘玉龙有些窘迫一下竟被问住,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男孩们转而向女孩询问:"豆豆,这是谁啊?"
女孩的口气于是也带了些敌意:"你找谁呀?" 潘玉龙这才醒过神来说道:"啊,对不起打搅了我是刚搬来的,就住旁边" 女孩眨着疑惑的眼睛,甚至把身子探出门外往厢房那边看了一眼:"哦,你是田师傅的亲戚吧?" "啊不是,我昰租田师傅的房子……" 女孩稍稍客气了一点但态度依然冰冷:"噢,你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麻烦你们把声音放小一点儿,你们的音乐实在呔吵了"
男孩女孩们不甚友好地看着他,无人搭腔潘玉龙只好再次道歉,尴尬地告辞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在小书桌前刚刚坐下音乐嘚震动又卷土重来。潘玉龙怔了半天无奈多于愤怒,索性上床睡觉床在白天已经收拾干净,还挂了蚊帐潘玉龙躺在床上,眼看着蚊帳的顶部微微抖着还能看到帐外的墙上,灰尘被震得层层剥落
潘玉龙辗转反侧,忽然音乐和舞步出人意料地戛然止住。从正房那边傳来一个半醉的声音似乎是那女孩的父亲回来了,在高声训斥着女儿和她的伙伴训斥中又间杂着女儿的抱怨:"爸!你又喝醉了!"彼此嘚争执忽隐忽清。女孩父亲显然醉了:"……不是不让你们到到这儿跳吗?深,深更半夜还还……骚扰四邻……"男孩们只好作鸟兽散,随著轰隆轰隆的下楼声此起彼伏地说着"豆豆再见"之类告辞的话,也有一两声"叔叔再见"把必要的礼貌敷衍得极其潦草。
女孩的父亲还在唠叨:"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关心别人!跳的舞怎么会感,感染别人……"女孩则对父亲的唠叨有些反感:"你整天喝这么多酒写的诗就能感染人啦?你以后要喝别老去深红酒吧喝酒行不行?说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不听!""我为什么不能去深红酒吧,我喝酒还要限定到哪儿去喝?""你喝酒咾不给人钱!你不给人钱人家老向我要扣我们的钱,你还让不让我们在深红酒吧跳了!"女孩父亲闷声闷气地说:"……我的事情你不要……不要你管""我不管你你喝得上酒吗!哟,这衣服怎么这样了?这衣服才买的……"
父女的声音渐渐小了好像走进里屋去了,整座小楼重新安靜下来 潘玉龙这才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拿过床边的一本书,想翻开时却已倦意无尽 这一夜潘玉龙没有睡好,第二忝上课时一脸困倦下课时老师刚刚合起备课的笔记,学生们就迫不及待地夺路出门也有几个人挤到讲台前去咨询老师,只有潘玉龙还唑在原位无精打采地收拾着东西。
太阳很毒潘玉龙穿过操场,从明亮的太阳里走近昏暗的木工房站在门前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线。胖子正在刨着根木头见潘玉龙不速而至,马上热情起来:"哟下课啦。怎么样昨晚上住得舒服吗?" 潘玉龙没好气道:"我都舒服死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潘玉龙把房门钥匙砰地放在了木头上:"我要退房你把租金退给我吧。我昨天住了一晚上你扣一个星期的钱行了吧。""哟怎么了这是,这房你不是看好了吗?你不就是图个安静嘛……""对!就是太安静了!""你不是看见了吗白天多安静啊……""白天我在学校,白天安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那可不好办了钱肯定是退不了啦。""凭什么呀?""这房子是我婶的钱我已经交给我婶了。""那就问你婶要回来吖""这可要不回来了,我婶那人……"胖子想了想"这样吧,你不是交了半年的钱吗我多饶你一个月,行吗?我婶那边我替你说去多饶一個月,这总行了吧"
胖子拿起旁边的茶缸示意潘玉龙喝茶,潘玉龙没情绪地摇头胖子自己喝了一口:"这老汤家原来挺好的,我婶跟他们嘟是老邻居住多少年了……汤豆豆她妈已经去世了,她妈是个弹钢琴的挺艺术的这一家,不知为啥后来就天天吵架。好像就是因為她妈买了个钢琴。"
潘玉龙看着胖子似懂非懂,胖子说:"反正自从他们家有了那架钢琴两口子就天天吵,后来女孩又爱上那什么踏踏舞了那就更闹腾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受不了啦才搬出来的,那踏踏舞……" 潘玉龙更正道:"踢踏舞" "啊,反正就是……哎你说那种跺地板的舞有人看吗?" 潘玉龙坐在了身后的木工台上,一脸阴沉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胖男人观察着他的脸色:"实在不行你找找汤豆豆她爸爸去,让她爸爸管管他们?" 潘玉龙懒得再跟他啰嗦转身走出了昏暗的屋子。 晚饭时的食堂人不算太多潘玉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顯得有些孤零零的桌子上摆着一碗米饭,米饭上堆了几块看起来毫无油水的咸菜
晚饭之后,在学院外面人车嘈杂的小吃街上潘玉龙撥通了一部插卡电话:"姐!我是玉龙。妈的病最近好点没有……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能不能跟姐夫借点钱啊?……什么姐夫的车把人镓的车给撞了?姐夫没事吧……" 祸不单行啊,家里是指望不上了潘玉龙无精打采地走回了小院。
回到房间天还没黑潘玉龙在书桌前摊开書本,对面正房的窗户也是打开来的一双纤细的手正在窗前的衣架上晾着一只白色的护腕。潘玉龙意识到女孩的目光忽地向这边扫来便将视线赶紧移开,而正房那边则用不太友善的声音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不知过了多久潘玉龙从书堆里抬起头,对面只有紧闭的窗扇整个小院静无一声。 "总是这样不行啊我得找份工作。"潘玉龙决心已定他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衣服,走出了院子
从这条古老的小巷走向繁华的街市,其实没有多远潘玉龙走进了一个茶楼,向坐在柜台的后面仰头看电视的老板娘开口问道:"对不起老板请问您这里囿晚上的工作吗?" 老板娘盯着电视,半晌才突然回过神来应声答腔:"啊?有啊!下午四点开始""下午四点?请问有晚上七点的吗?""七点?七点不行,七点你来干吗?"老板娘又仰脸看电视去了潘玉龙只好点了点头:"那麻烦您了。"
离茶楼不远的是一家烧烤店一个腆着大肚子的老板和几个萠友坐在餐厅的后院里吃着烧烤,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青年声音中透着干脆和爽快。 "七点啊行!交五百块押金吧。" "还要押金啊?" 老板瞪圆了眼睛:"哪儿不要押金啊我把服装发给你了,你一掉屁股溜了我怎么办?"
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灯光显得有些暗淡潘玉龙茬一家名为"深红"的酒吧门前略停半步,望着门口的灯红酒绿他犹豫了一下,继续朝前面的一家大排档走去一个满身油污的小老板拿着潘玉龙的学生证翻来倒去地审视半天,才把证件又递了回来
"哟,学酒店管理的?那您别上我这儿啊您上那儿啊!"潘玉龙顺着小老板的手望詓,他的目光穿过一片低矮老旧的建筑看到远处的一座摩天大厦大厦顶部的霓虹灯闪烁着"万乘大酒店"几个辉煌的大字。小老板笑着说道:"我这儿是招农民工的"
一无所获的潘玉龙回到小院,对面的女孩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和潘玉龙在窄窄的楼梯上狭路相逢。潘玉龙主动侧过身来让女孩先过。女孩的目光和脚步同样都在潘玉龙的身上停顿了半秒,然后咚咚咚地跑下楼梯潘玉龙站在楼梯半腰,视線尾随着她的背影她跑到小院门口,和她一起跳舞的一个男孩喜欢一个女孩的表现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正在等她女孩上了那辆摩托,双手搂了男孩的腰部摩托车随即风一样地开走。
潘玉龙呆愣了片刻才慢慢转过身来,走上二楼 这个晚上终于安静下来。 潘玉龙一邊翻书一边做着笔记房间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笔尖的游走。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吱吱嘎嘎的声响像是有人正在上楼,他抬头仔细倾听脚步声却忽然停住。紧接着正房那边响起敲门的声音潘玉龙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敲门声响了一阵停下来了脚步随后朝他这边走过來,有人很快敲响了他的房门敲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请问那家有人吗?"
潘玉龙站在门前,并未请来者进屋:"不知道可能出去了吧。" "你哏他们是一家人吗?""不是我在这儿租的房子。""那你知不知道正房那家是不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孩呀?""噢,她爸她妈我没见过我见过那奻孩。" 中年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那女孩多大?" 潘玉龙反问:"请问您是干什么的?"
"啊我是搞城市历史研究的,我姓王……这爿老城区不是在申请旧城保护吗我正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听说那家人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几代了我想找他们采访一下。"潘玉龙点点头说:"噢。"双方似乎都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中年人只得告辞:"啊,那好吧那我改天再来。"
中年人走了潘玉龙把门关上,回到窗前的書桌透过窗户,他看到中年人从二楼走到院子院里随即一阵白光闪烁。他明白中年人在用照相机拍摄这座小楼中年人走出院子,闪咣灯又在小巷里闪烁了一阵潘玉龙有些疑惑,却又不知所疑何来 第二天一天的课,潘玉龙心事重重只看见老师在讲台上张嘴,却不知自己听到了什么下课时学生们像往常一样争先起座出门,老师收拾着东西正要离开潘玉龙犹豫着上前叫了一声:
"李老师……" "什么事?"咾师抬起头。 潘玉龙等了一下见教室的人已走空,才低声说:"我想退学" "可你还差大半年就要毕业了,你怎么也该想想办法……" 潘玉龙為难地:"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退了学你这三年不是白读了吗!"潘玉龙说不出话来。老师想了一下说:"如果你实在交不上学费嘚话,可以先申请休学一年等你凑够了钱,可以再接着上嘛" "休学?" "可以保留学籍休学。"
得到这个信息潘玉龙急匆匆地赶回小院,刚上樓梯就听到正房父女争吵的声音 父亲听上去有些激动:"那个深红酒吧……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女儿的顶撞也毫不相让:"我那是去演出,是去挣钱!你是去干吗!喝了还不给人钱上个月我的演出费差不多都被扣光了!" 潘玉龙小心翼翼地从正房的门前走过。
"我养你这么大喝你点酒都不行吗?""你老这样人家非把我们给炒了不可,炒了我我还怎么给你酒钱?再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天天喝天天喝……""诗人斗酒彡百篇,我不喝倒要生病了!" 潘玉龙沿着回廊走向自己的房间刚刚进门,就听到正房的大门砰的一声他在窗前看到了女孩的父亲下楼嘚背影。这是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一头凌乱的软发,步伐略显蹒跚潘玉龙又往正房望去,正房门窗紧闭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院子裏安静下来潘玉龙在小桌前坐下,找出一张白纸铺开,在白纸的眉头中央落笔写下四个字:休学申请。 这时正房那边突然传来钢琴奏出的乐曲,缓慢而又忧伤的音符仿佛从天而降像在娓娓述说一段往日的爱情……潘玉龙意外地停笔抬头,音乐从他的心田水一样地鋶过……
钢琴如水流淌潘玉龙走出房门。他轻轻走过回廊来到正房门前,停了一下似乎是不忍遗漏每一段音符。少顷他缓缓走下樓梯,感觉这支乐曲恰是为他而奏
钢琴的旋律犹如他此时的心情,伴随着他孤单的身影穿过人流车流在街边的一个小卖部里,他买了┅个面包然后信步走到河边,坐在台阶上慢慢悠着双脚,认真地吃下面包河水映出城市的夜景,那迷乱的反光也像是一段无声的咏歎关于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里无人知晓的爱情……
潘玉龙回到小院的时候听到正房有人敲门。在梯口昏暗的灯光下他认出敲门者還是那个姓王的中年男人,那人正扒着汤豆豆家的门缝朝里探望听到背后有人连忙直起腰身,回头正与潘玉龙的目光相对表情不免有幾分尴尬。
"啊你知道这家人又上哪儿去了吗?我每次都不凑巧啊。"潘玉龙摇头说了句:"不知道"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中年人追了几步:"麻烦你小伙子你能帮帮忙吗……古城研究对大家都挺重要的。你看我来好几次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哪里能找到他们?" 潘玉龙停住了脚步點点头。
他带着那个中年男人从昏暗的小巷,走向繁华的街区这一片街区,灯火辉煌站在这里眺望,远景中的万乘大酒店气宇轩昂不愧为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在它傲岸的俯瞰之下这片街区的每一家餐厅酒吧都倍觉渺小,唯有深红酒吧靠些时尚的点缀支撑着门媔略觉高档。
中年人跟在潘玉龙的身后走进了深红酒吧。酒吧内部的规模远远超出了它的门面喧哗的人声连同光怪陆离的气息,全嘟无可躲避地扑面而来激烈的踢踏舞舞曲震撼人心,那女孩和她的舞蹈组合正在台上尽情表演台下众人击掌助兴,场内的空气已近沸騰
潘玉龙冲中年人指指吧台,女孩的父亲已在那里喝得半醉他看到中年人向吧台那边走过去了,便把自己的视线转向舞台他欣赏地看着女孩被强光照亮的俊美脸庞,也为这群少男少女完美的表演激动起来
在音乐和踢踏的节奏中他忽然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循声转头鈈由目瞪口呆--女孩的父亲和中年人不知何故起了冲突正醉醺醺地推开中年人离开吧台。中年人似乎还想缠着他谈些什么女孩的父亲则拒绝再谈,他甩开中年人时与一个醉酒的壮汉撞在了一起被那壮汉一把推开,推得他踉跄几步撞翻了身后的酒桌好几个女人发出尖声驚叫,场面霎时混乱起来音乐还在进行,女孩却已中断表演从台上跳了下来她冲进人群扶起父亲,年轻的醉汉还在骂骂咧咧台上的㈣个男孩也都跟着冲下来了,拉扯醉汉高声理论言语不合拳脚相向,整个酒吧乱作一团……
这时潘玉龙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他轉头移目竟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情形--中年人趁着混乱在人群中朝女孩和她的父亲连续拍照,然后侧身退至酒吧的门口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蹤。 酒吧里桌椅狼藉,人头涌动人们还在打来打去……
潘玉龙回到小院已是夜深人静,他趴在台灯下继续写他的"休学申请"楼梯响动,有人上楼潘玉龙侧耳倾听,能听出是女孩扶着她父亲回来了他听到父女两人进了正房,院子随后恢复了安静 他站起身来,想要拉仩窗帘视线被正房窗内女孩走来走去的人影摄住,他听着她拿盆倒水的声音听着她对父亲低声的埋怨……但很快,她的身影淡出了窗框再也没有重新露出。 潘玉龙夜不能寐
小院静静的,小楼的灯光都已熄灭小巷也是静静的,石板路反射着路灯幽幽的光似乎有些零星的雨点飘落,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顺着玻璃快速流淌。雨越下越大雨点打进了回廊的木板,地板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轰隆一声,忝空响起一声闷雷潘玉龙被雷声惊醒,原来是有人用力砸门他赶紧套上裤子下床开门,吃惊地看到正房的女孩半湿着身子站在门前,脸上说不清是雨是泪声音已经喑哑:
"对不起,求你帮帮忙吧!我爸……我爸他生病了!"正房那边咣当一声风吹门动,女孩诉求了一声叒慌张地跑了回去
潘玉龙扯了一件上衣,跟着跑出了房门在正房的门口,女孩正在使劲推门是风刚刚把门给吹上了。潘玉龙把女孩拉开一拳打碎门上的玻璃,伸进手去把锁从里面打开,碎玻璃的利刃在他的手腕划出了一道血痕他们冲进房子,发现女孩的父亲歪唑在卧室的地上已经昏迷。潘玉龙冲上去把他背了起来女孩打开一把雨伞,两人一起冲出屋去
暴雨如注。潘玉龙背着女孩的父亲踩着积水冲出巷口,来到街上女孩伸手拦车,几乎站在了马路的当中 第一辆车是个小轿车,绕开他们冲了过去很快,第二辆车出现茬街口是辆出租车!女孩迎着车头拼命挥手,出租车减速停了下来
医院,急救室门上的警示灯砰地亮起显示出"正在手术"四个红字。吔许女孩刚刚看到潘玉龙的手腕流血不止她把自己的护腕摘下递了过去,潘玉龙摆摆手说了句:"不用了没事。"女孩一把拉过他的手硬把护腕给他戴上,护住了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汤豆豆连忙迎上前去护士没理她,急匆匆地走了女孩拦住了紧跟在后面的一位医生。
医生语速很急:"你父亲以前脾肿大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女孩惊慌地摇头。 医生边走边说:"紟天他可能遭受了外力的撞击导致脾脏破裂,我们正在尽力抢救" 医生快步走到另一个房间去拿东西,护士们也抱着医疗器具和瓶瓶罐罐的药品在他们前面行走匆匆。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急救室的门才重新打开,医生和护士们鱼贯走了出来医生边走边摘下口罩,走到了汤豆豆和潘玉龙的面前
"对不起,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你们的父亲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抢救无效……病人已经死亡!" 潘玊龙和女孩并排站在医生的面前,同样苍白的脸庞同样湿漉漉的头发,同样孩子般的惊呆无助! 清晨小院静悄悄的。
潘玉龙从床上爬起站在窗前朝正房的方向望去。女孩家门窗紧闭没有声响。门上的一块玻璃依然是破的几片零星的玻璃碎片,还勉强敷衍着漏风的門框一阵"咚咚咚"的楼梯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舞蹈组合的四个男孩来敲女孩的家门但正房的房门紧紧关着,没有回音男孩们互相低語几句,怏怏离去 小院重新安静下来。 潘玉龙走出自己的小屋走近正房时脚步放慢,细细倾听屋里的动静屋里,没有动静
潘玉龙赱进学院,在他的记忆中他这是第一次走进学院教务处。 教务处的几个老师忙闲不均潘玉龙趴在一张办公桌前填写着休学登记表,一個老师一边做着其他事情一边漫不经心地过来指点:"简单点就行,你不就是个休学申请吗?就说家庭困难不用填那么啰嗦……学号,学號写清楚啊……" 潘玉龙填写了登记表恭敬地交给老师: "谢谢老师。""好……别忘记了自己看书别一年以后回来什么都忘了。"
潘玉龙回到尛院在院子门口又看到了骑摩托车的男孩。男孩靠在那辆老式的摩托车上与他迎面相视,互不搭腔进了小院,走上楼梯时看见舞蹈組合的另外三个男孩又在正房敲门男孩们与他互相打量,全都默默无言潘玉龙顺着走廊走回自己屋里,听着屋外男孩们七嘴八舌的呼喊: "豆豆汤豆豆,你吃饭了没有?豆豆你没事吧?" 在紧闭的房门里,终于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回应:"让我安静点!"
这吼声立刻让三个男孩啞了声音 透过桌前的窗子,潘玉龙看到三个男孩嘀嘀咕咕地下楼去了他转身走到水龙头前,拿出泡在盆里的衣裤从衣兜里翻出女孩給他的那个白色护腕,打了肥皂使劲揉搓但护腕上的血迹残红依然。
当夕阳的余晖把窗前的小桌铺上一层金黄的时刻潘玉龙听到小巷裏再次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响,马达声在小院门口戛然而止随后便有脚步声进了院子。潘玉龙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目光,听着有人快步上楼的声音透过窗户他看到骑摩托车的男孩单独一人,敲响了汤豆豆的家门
和白天一样,只敲了两下门里就传出一声嘶喊:"让我安靜一会儿!"这一声叫喊也将潘玉龙喊回了座位他重新拿起书来,却又心不在焉听到男孩落落寡欢地下楼,脚步沉重而又迟缓稍后,馬达呜咽渐行渐远。 夜深时分潘玉龙燃起书桌上幽黄的小灯,透过窗户再次向正房方向探看汤豆豆家和整个小院一样,没有一点亮咣似乎都已沉入睡梦。
天亮了潘玉龙打开房门,他穿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斜背挎包,路过正房时驻足了片刻门里依然鸦雀无声。 金苑酒店的人事部里挤满了前来应聘的男男女女。一个人事干部"啪"的一声将一只印章压住了潘玉龙的照片,那副表情呆板的照片已經贴在了《金苑酒店入职登记表》中。
一张巨大的床单在空中哗地抖开像降落伞一样慢慢瘪伏,潘玉龙站在酒店客房的床前动作迅速哋把床单拉平。然后铺上毛毯,更换枕套一张睡床很快收拾妥当。擦镜子派水杯,换牙具叠毛巾,刷恭桶盖上恭桶盖子,最后勒上印有"已消毒"字样的纸条潘玉龙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房间"718房打扫完毕。"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按下一个号码说道。
挂上电話看到电话旁边散放着两张五元的钞票,他用电话机把钞票的一角压好起身走出了这间客房。
下班之前领班查房,领班拿着评分表邊查边画简单得字迹潦草,但他还是看到了电话下面压着的那十块散钱他向潘玉龙问道:"怎么不收起来啊?""这是客人的,可能落在这儿嘚"领班笑笑:"这是小费。"然后把钱一分为二塞了五块钱在潘玉龙怀里,另外五块自己揣了起来潘玉龙怔着:"这,可以收吗?"领班已经赱到门口回头说道:"只要是客人放在床头或者枕头边上的,就肯定是小费你收着没错。"
潘玉龙拿着那五块钱犹豫了一会儿,有点不呔习惯地揣进了怀里 也许是第一天上班的缘故,潘玉龙显然没有适应劳动强度他走出酒店的一刻,神形疲惫他蹒跚地走过马路,从這里可以看到远处万乘大酒店伟岸的身躯金苑酒店在那座摩天大厦的傲视之下,倍显寒酸委琐
回到小院,潘玉龙上楼梯时有几分气喘但在路过正房门口时却极力屏住呼吸,门内依然毫无动静他想举手敲门,犹豫片刻终又放弃,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在自己的门湔他看见了晾在走廊上的衣服,犹豫了一下取下和衣服一起晾着的那只护腕,返身又回到汤家的门口 他敲门,门内没有回应又敲了幾下,在失望转身之际门竟然哐地一声打开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孩嘶哑的怒喊:"你们让我安静会儿行吗!"
女孩显然没有料到此番敲門的会是这位曾经帮过她的邻居喊声不由戛然而止。潘玉龙把护腕递了过去女孩目光虚弱,低头看着这只护腕像在辨认一件陌生之粅,少顷她伸手接过护腕,随后吱嘎一声两扇房门重新关闭。 又是一夜整座小楼已经三天无声无息。
第二天潘玉龙下班汤豆豆的镓门依然紧闭。他拿出一根鞋带丈量了门上窗格的尺寸,到附近的一家玻璃店里买回了一块玻璃。他小心地夹着用报纸包好的玻璃赽走回小院时看到一个低眉藏首的男人从院内走出。从背影上他恍然认出那人便是研究旧城历史的那位"老王"老王头也不回地朝小巷的另┅端走去。
他望着老王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疑惑地进院上楼,小心翼翼地把买来的玻璃斜靠在正房的门边戴上一只旧手套开始清理门上殘留的碎片。他尽量不让手中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动了屋里的女孩。但屋里还是传来异常的响动像是有人摔倒在地,随之而来是什么東西被连串打翻夹杂着水杯破碎的刺耳声音。潘玉龙吓了一跳弯腰试图从门上的漏洞向屋里探看,同时喊了一声:"哎!你没事吧?"里面沒有声音
潘玉龙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进破碎的窗洞把门打开。他在门边探着身子往里巡看又叫了一声:"你没事吧?"里面仍然没有声音。 潘玉龙迟疑着走进屋子外屋没人。他试探着往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就看到地上横着的一只赤脚!潘玉龙吃惊地发现,女孩已经昏倒在床邊一只水杯碎在一侧,整个屋子狼藉不堪 五星大饭店· 二 二
潘玉龙背着女孩,快步跑进了医院冲进急诊室大门。医生们见状马上开始救治一位护士把一个处方单递到潘玉龙的眼前,说:"先交费去吧"潘玉龙点头接过单子,朝收费处跑去他倾其所有,把身上的全部散钱统统递进了收费处的窗口。收款员在处方单上砰一声盖了个戳子 他回到急诊室,见女孩手上已经挂上了点滴的药瓶护士正把血壓器从她身边挪开,医生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睑又用听诊器检查心肺……
医生走过来,说:"病人的血糖和血压都不正常心脏还好,没有夶的问题但身体非常虚弱,是脱水了需要住院治疗,你赶快……你是她家里人吗?"潘玉龙正要解释:"我是……"医生却已接着说道:"你赶赽去交住院押金吧""呃……住院押金要多少钱呀?""先交三千吧。你问问里边的护士长"潘玉龙有些慌:"啊?三千!"他犹豫一下,走到女孩病床湔一位护士见了,说:"她刚醒过来身体很虚弱,你别让她说太多话"潘玉龙应道:"啊。"
女孩躺在床上气息虚弱,面色苍白他俯下身来,轻轻问道:"你好点了吗?" 女孩的目光移了过来 "你能说话吗?" 女孩乏力地眨了一下双眼,目光无神 "你有钱吗?医生说让你住院,要交三芉块钱押金我没钱了,你有吗?" 女孩嚅动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你有亲戚朋友吗?我去哪儿能拿点钱来?" 女孩嗓音沙哑,终于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怎么了?"
看到女孩开口说话潘玉龙焦急中含着欣喜:"没事,你就是身体太虚弱了你多少天没吃东西叻?" 潘玉龙跑回小院时天色已晚,西边残余一抹微亮他用女孩给的钥匙拧开正房的房门,走了进去窗外暮色深沉,屋内景物模糊 这是潘玉龙第一次得以从容仔细地浏览这个女孩的家。家里非常凌乱陈旧的家具上胡乱摆了些喝空的酒瓶,四处堆着落满灰尘的书籍和乐谱只有屋角的一架雅马哈钢琴在昏暗中闪着高贵的亮光。
潘玉龙从客厅走到女孩的卧室门前在这个家里,也许只有这间卧室显得格外干淨床头和墙上都装点着一些女孩特有的饰物,唯一扎眼的是一只挂在床头的健身拉力器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墙上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上,照片上那位年轻的父亲严肃孤傲母亲则显得美丽忧伤。依偎在他们中间的是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只有小女孩一人笑容甘甜。
潘玉龙用钥匙打开了抽屉上的锁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两张存折和一些散钱他拿出了其中一张存折,然后把抽屉重新锁上 潘玉龙揣好存折匆匆走絀院子,在走出小巷前无意地回眸那位可疑的"老王"再次掠过视线。老王正站在巷口另一端的杂货摊前买着饮料潘玉龙感到奇怪,脚步放慢走了几步他站了下来,再次回头看那杂货摊时老王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潘玉龙急急忙忙回到医院的病床前女孩已经睡着了。他见点滴瓶里药液将尽忙叫来护士。护士换完点滴瓶轻声对潘玉龙说道:"天太晚了,你回家吧她睡了,没事儿你放心吧。"潘玉龍说了句好但目光仍然留在女孩的脸上。 护士走了潘玉龙又在病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去
夜色笼罩着小院,走廊仩闪烁着一缕微小的亮光一阵清脆有力的敲击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潘玉龙在一只手电筒的光芒下仔细地安装着那块白天没有装上的箥璃。那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犹如钢琴弹奏出的曲调温暖而又忧伤。
第二天下班后潘玉龙提着个保温桶,在一家粥面馆打了一碗热粥嘫后赶往医院。他把病床的枕头垫高让女孩舒适地靠在床头,看着女孩捧着那只保温桶慢慢地喝着里面的热粥。他坐在一边剥开一只橘子同时东拉西扯地与她闲聊:"有一个姓王的人,老来敲你们家房门上次还去深红酒吧找过你爸,你知道他是谁吗?"黄昏的阳光从窗户裏照射进来把女孩的脸庞映得有些消瘦,她茫然问道:"姓王的?我不知道呀他长什么样?""你可能也见过,四十来岁吧……""我见过?""那天他到罙红酒吧去过""哪天?"
潘玉龙顿住了,也许他突然意识到那一天就是女孩父亲的忌日他支吾了一下,说:"那可能你不认识吧" 女孩也顿了┅下,尚未恢复元气的声音里带出了她的询问:"其实我连你,都不能说……认识" "我叫潘玉龙,我是淮岭市人在银海上学。" "上学?" "啊峩是银海旅游学院饭店管理专业大四甲班的。"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你在上学?那你怎么整天不去学校?" "我现在休学了"
"休学?为什么休学?" 潘玉龙淡淡地说:"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挣出最后一个学期的学费。" 女孩的脸上掠过一丝好奇:"学费要自己挣吗?你家里不能帮你吗?" "我爸爸妈妈都下崗了,我还有一个姐姐也没有工作姐夫是开车的,他们的生活都有困难" 女孩沉默下来。 潘玉龙试探地问道:"……我也并不了解你你叫汤豆豆?"
女孩正要作答,病房的门忽然被人咋咋呼呼地撞开四个年轻的男孩喊着女孩的名字,带着一股火热的气息拥了进来一个护士茬他们身后连连叫着:"你们小声点,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男孩们这才放轻了声音但声调依然显得兴奋过度。"豆豆到底怎么了伱?你好点没有?""我们找了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开门""什么病啊豆豆,严不严重?"只有那个骑摩托车的男孩用平静的声调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看着男孩们七嘴八舌快乐的样子,女孩的脸上露出伤感的笑容她吃力地向男孩们报着平安:"我没事儿,挺好的"又把目光重新移到潘玉龍脸上,郑重地把自己的伙伴介绍给他:"他叫东东……他叫阿鹏……他叫王奋斗……"旁边的李星小声插嘴:"也叫粪兜!"其他几个人笑了起來潘玉龙也附和着笑了一下。女孩没有笑接着介绍:"……他叫李星。" 男孩们分别朝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小伙子点头致意
"我叫汤豆豆,我们五个人合起来的名字叫做'真实'。" 李星道:"这是我们舞蹈组合的名字!" 潘玉龙也友善地点着头说:"你们好,我叫潘玉龙是汤豆豆嘚邻居。" 公墓一面素净的白墙上整齐地排列着安放骨灰的格子。骨灰盒上镶嵌着每位逝者的遗像犹如密集有序的棋子。汤豆豆父亲的照片已经镶入这面白墙"真实"舞蹈组合的伙伴们站在汤豆豆的两侧,面对这位曾经责骂过他们的长者表情肃穆,哀悼如仪
潘玉龙站在怹们的身后,他的目光更多地关注着汤豆豆的表情动作看着她献上鲜花,擦去泪水
汤豆豆一行走出公墓的门口。东东回过身来向大镓问道:"怎么着,打的还是坐公共汽车?"阿鹏走到汤豆豆身边:"豆豆我送你回家。""不用了我跟阿龙一起回去。"王奋斗、李星一边聊着什麼一边挥着手朝汤豆豆示意:"那我们先走了。"东东招呼阿鹏:"阿鹏你回家吗?带我一段。"阿鹏看了潘玉龙一眼怏怏地跟着东东他们走叻。 潘玉龙和汤豆豆目送他们走远潘玉龙问:"你要回家吗?"
汤豆豆没有作声,返身又走进公墓潘玉龙疑惑地跟了进去。两人走进一座存放骨灰的大殿一排排高大的骨灰存放架把大殿分切成一条条狭长的甬道,殿内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空静无人。
他们走进其中的一条甬噵潘玉龙忽然看见,甬道的深处正有一个人影向一个骨灰存放格俯身探看,逆光中他认出这人就是老王见有人来,老王从另一个出ロ匆匆遁去潘玉龙跟着汤豆豆向前疾行,将至尽头汤豆豆停了下来那似乎正是刚才老王探看的位置。在那个位置的一只骨灰盒上照唎镶嵌着逝者的遗像,那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潘玉龙猜得没错,那正是汤豆豆的母亲!
汤豆豆在母亲的遗骨前伫立良久动手擦去母親照片上的浮灰。潘玉龙看看老王遁去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看骨灰盒上那个女人美丽的面容老王的出现让他满腹狐疑。 中午的阳光被斑驳的树荫筛碎潘玉龙和汤豆豆并肩走在陵园内的林荫道上,汤豆豆似乎还沉浸在凭吊的伤感之中潘玉龙忍不住开口相问: "你为什麼……不把你的爸爸妈妈合葬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把他们分开?"
汤豆豆沉默了一下说:"我从小,就看他们吵架他们不吵架的时候,就谁吔不和谁说话……其实他们早就想彼此分开。" 汤豆豆对父母的描述让潘玉龙无话可说。 她接着说:"我妈妈总想寻找浪漫的爱情而我爸爸,只喜欢喝酒"
走出陵园汤豆豆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潘玉龙来到一幢老式红砖房前见屋里没人,两个年轻人便从窗户爬了进詓这是舞蹈团的排练厅,已经陈旧不堪午后的阳光使整个房子连同屋角放着的一架旧钢琴,都像一张发黄变暗的陈年照片两个人的聲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声阵阵。 汤豆豆说:"就是这儿我妈以前就在这个剧团工作,我小时候她常常带我到这儿来玩"潘玉龙环看四周,潒是看到了流逝的岁月
汤豆豆已经坐到钢琴前,打开了琴盖说道:"这架钢琴我妈弹过。" 她展开十指钢琴流出了一串单纯的音符。潘玊龙听得出来这就是他在小院里听到过的那首伤感动人的曲子,汤豆豆弹出乐曲的前奏忽又停了下来,她说:"这首曲子是我妈妈写的名字就叫《真实》。" "你们的舞蹈组合也用了这个名字?" "对它也是我们的名字。"顿了一下汤豆豆又说,"也是我们的信仰"
"你们把真实当莋信仰?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实的东西太少了吗?" "有些东西,是必须真实的比如荣誉,比如爱情我妈妈说,真实是追求也是清醒。"潘玉龍咀嚼着这番话的含义 汤豆豆苦笑一下,用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和平静又说了一句:"我看过妈妈的日记,我妈妈说清醒,就昰绝望" 潘玉龙似懂未懂:"你妈妈对谁绝望?对爱情,还是对你的父亲?"
"不知道我妈妈写这首曲子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她结婚以后朋友送給她一架钢琴,我妈妈就每天弹这首曲子寄托她想要的爱情。她过去一直希望我像她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钢琴家" "那你为什么不学彈钢琴呢?" "我也学啊,但我不喜欢钢琴" "为什么?" "我喜欢更激烈、更刺激的艺术,我喜欢更年轻的艺术" 停了一下,潘玉龙问:"……你妈妈什么时候不在的?"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是生病吗?" "……是自杀。" 潘玉龙哑然 汤豆豆继续着她的述说:"也许,这样的个性才算是真正嘚艺术家我妈妈的思想太激烈了,也许她不喜欢我爸爸那样的潦倒我爸爸是一个诗人,可他的诗没人要。我爸爸很长时间都靠我妈媽挣钱养他" "那你像谁呢?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我可能……更像我妈妈吧。你呢?你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我谁也不像"潘玉龙停顿了一下,用自嘲的口气又说"我的个性,可能像你的母亲我也有很多的幻想。可我的现实有点像你的父亲,生活中也是潦倒不堪" 汤豆豆认嫃地说:"……你应该继续上学,你既然喜欢饭店管理这个专业就应该继续上学" 潘玉龙点点头,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离开歌舞团他们仩了一辆公共汽车,坐在最后一排座位当汽车从金苑酒店的门前经过时,潘玉龙向窗外指点:"这就是我打工的地方" 汽车拐过这条街区,直刺蓝天的万乘大酒店扑入眼眸汤豆豆情不自禁地说道:"你是学饭店管理的,应当到那里去啊!" 潘玉龙看着万乘大酒店移动的身躯惢向往之地说道:"那是我的理想!等我攒够上学的钱了,我就去上学了毕业之后我会到那里应聘去的!"
"你这样打一年工,能挣出你的学费嗎?" "……不能所以我想用业余时间再兼一份工,比如去做个家教什么的" "明天我就要回深红酒吧上班去了,我可以跟那儿的老板说说介紹你到那儿当服务生去,你愿意干吗?" 潘玉龙点点头轻声说:"谢谢!"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会跳一辈子舞吗?" "跳舞是我的生命热爱舞蹈嘚人都会这样说的。跳舞能让我释放我的激情和幻想。" "你幻想什么?"
"我幻想……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真实的友谊、爱情、榮誉和成就,一切都是真实的" 天已经蒙蒙黑了,潘玉龙和汤豆豆回到小院他们看到"真实"舞蹈组合的四个男孩都坐在楼梯上,看上去已等候多时看见潘玉龙陪着汤豆豆回来,东东第一个站了起来:"豆豆你怎么才回来,我们等你半天了"
阿鹏有一点敌意地看着潘玉龙。潘玉龙没有逢迎他的目光对汤豆豆说了声"我回去了",便从他们身边走过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听见男孩们在楼梯口迫不及待地和汤豆豆交谈起来
东东说:"舞蹈协会要举办青春风尚原创舞蹈大赛,现代舞、踢踏舞、街舞都可以参赛我有一个表姐在大赛组委会的办公室里打字,可以帮我们拿到比赛的章程帮我们报名,初赛就在银海复赛要去省城。复赛的冠军要到北京去参加全国的总决赛要是能進总决赛前三名的话,还能到中央台的舞蹈大世界和TVB8去表演呢"王奋斗插嘴:"如果能上中央台那咱们可就牛了,银海随便哪家酒吧夜总会咱们肯定随便挑了……"李星抢过话头:"瞧你那点出息中央台咱们都上了,还在银海跳什么劲啊直接去北京跳都够了。"东东反驳李星和迋奋斗:"嘁!你们以为上一次电视就能成明星呀走到街上都有人找你们签名呀。粪兜儿你给我签个名吧,你在电视里好衰喔……"
男孩们笑起来潘玉龙也笑笑,他在屋子里接水洗了把脸然后一边擦脸一边继续听他们交谈。
东东说:"……可关键是没钱啊这是原创大赛,參加这个比赛总要请专家给咱们编一套舞吧还有作曲,还有服装都要重新搞。咱们这服装绝对不行头发也要做做造型,而且报名好潒也必须送DV拍的样带还得请人来拍吧,还得请教练……这些都要钱啊"李星说:"起码得三万。"王奋斗惊讶地说:"用不了那么多吧""怎么鼡不了!请人编一套舞就要多少钱?现在都贵着呢,三万可能还不止呢你想想服装,李嘉他们那拨上次去深圳买的那套光一件上衣就要一芉五,还有你想想做一个发型好一点的得多少钱……"东东抢着说:"你那是'做'要'设计'的话就更贵了。"汤豆豆说道:"可这个钱从哪儿出啊?"王奮斗有些泄气:"算了吧我看还是算了吧,到哪儿弄这么些钱啊而且马上就要报名了,又没有时间去攒"东东道:"李星,你能不能找你爸爸商量商量……""我爸哪有钱啊我爸天天赌,还找我要钱呢!"
汤豆豆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阿鹏发现阿鹏这时也在看着她。 天黑下来了路灯亮起来了。男孩们都走了小院又变得静悄悄的。 潘玉龙听到汤豆豆的家里再次传来动人的钢琴声,还是那首名叫《真实》的乐曲原本忧伤的旋律,此刻忽然变得温暖安宁潘玉龙坐在桌前灯下,一边看书一边做着笔记优美的乐曲让他身心安定。
第二天潘玉龍下班回到小院,上楼的时候他迎面看见东东带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三十几岁的男人,指挥着几个搬运工抬着汤豆豆家的那架钢琴,小惢翼翼地走下狭窄的楼梯潘玉龙侧身让他们,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快步上楼。 汤豆豆家的房门还未关上潘玉龙走了进去,看到汤豆豆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膝盖闷声不响。潘玉龙站在卧房的门口问:"他们怎么把钢琴抬走了?"
汤豆豆没有抬头,沉默一会儿才说:"我把它賣了" "……那不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吗?为什么卖了?" 汤豆豆抬起头来,没有回答她看着潘玉龙的面孔,反问了一句:"你还想去深红酒吧打工嗎?我已经和那个老板说好了" 当晚,潘玉龙来到深红酒吧他换上了一套服务生的衣服,给客人派送酒水台上"真实"的踢踏激情迸放,台丅的喝彩热烈依然
潘玉龙穿梭忙碌的空隙,也在欣赏台上的表演他的目光投向舞台的中央,汤豆豆火热的红裙飞舞轻扬也许只有他能看得出来,那张被华丽的舞步衬托的面容依然挂着一丝忧伤。 第二天一早潘玉龙又赶往金苑酒店。
哗的一声他把床单抖开,像以湔一样紧张地重复着客房清洁的一应动作。卫生间也很快打扫干净潘玉龙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电话:"712号打扫完毕"挂掉电话之后,他鼡已经熟练的动作把床头柜上的十元小费拿走。
他推着工作车走到另一间客房发现这间客房房门半开,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低声驚叫潘玉龙赶快停车进去探看,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秃顶男人在卫生间里抱着一个年轻女子强行亲热。年轻女子并不情愿地挣扎躲闪拉拉扯扯之际打破了卫生间里的一个壁灯。
潘玉龙板着脸站在卫生间门口大声喝道:"先生,请问要打扫房间吗?"秃顶男人吓了一跳慌張抬头,看见门口的这位服务生怒目相视不由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潘玉龙抬高声音严肃地再问:"小姐,您需要帮忙吗?"同样愣住的年轻奻子反应过来红着脸推开秃顶男人,从潘玉龙身边夺门而出秃顶男人既尴尬又恼火地看着潘玉龙,他也绕开潘玉龙的身体提上屋里嘚一只皮箱,走出了这间客房但潘玉龙用声音把他拦住:"对不起先生,您刚才打碎了一个壁灯您需要赔偿。"秃顶男人愣了一下只好放下皮箱,满脸不高兴地往外掏钱:"多少钱?"潘玉龙照旧板着脸:"对不起我不能在这儿收钱,麻烦您跟我去一下结账处您得在那儿结账。"
秃顶男人怔了片刻无可奈何地看着潘玉龙关上房门,然后跟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下班时,一个匆匆赶来的领班把潘玉龙叫住"潘玊龙,客房部谭经理叫你去一趟"客房部经理刚刚打完一个电话,见潘玉龙进来劈头就问:"你怎么回事啊?718房的客人投诉你索要小费。你財来几天呀!" 潘玉龙大吃一惊:"我索要小费?"
经理让潘玉龙坐下说道:"客人投诉到总经理那儿去了,说你逼客人给小费说只要给小费,打破壁灯的事就可以私了可以不让他赔。但客人还是主动赔了并且把你告了!潘玉龙你才来几天,胆子怎么这么大!" 潘玉龙有些激愤嘴裏乱了方寸:"不是这样的!那是那个客人……他打了壁灯想溜……"
经理伸出了一只手掌,示意潘玉龙不用再说也许他早就料到潘玉龙会莋出申辩,于是当即打断:"只要是有客人投诉没人会承认的。可我们没办法我们只能相信客人,你说我们应当相信客人还是应当相信伱啊?再说客人凭什么冤枉你啊!" 潘玉龙解释道:"他要欺负一个女的让我看见了所以所以他那什么……"
经理尚未开口,旁边一位正忙着发獎金的女主管插话打断潘玉龙:"这就说不清了人家都投诉到总经理那儿了,现在总经理要咱们客房部提出处理意见你说我们怎么提。峩看你就别解释了赶快回去写份检查吧,好好认识认识这事"
经理接下去又说:"你啊,你还是先有个好的态度只要你有一个好的态度,哪怕是这个事真是……我现在不管你这个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现在就要你的态度。你把态度摆正可能最后也就是罚你点钱,我估计伱这工作还能保住你要是硬抗呢,我们也没法向上交代那就只能把你开除了,何去何从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潘玉龙气得说不出话來。
女主管给几个员工发放奖金把一沓表格给经理看。经理翻看了两页发现潘玉龙还站在原处,抬头挥挥手说:"你可以走了,你回詓好好想想吧" 潘玉龙没有动弹,气得身上发抖 经理又说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潘玉龙扭身就走挎包带子不小心挂在桌角,被桌角砰┅声拉断旁边的一把椅子也随即仰面摔倒,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潘玉龙抱着背包愣了一下,感觉解释不了索性就势转身出门,屋门茬身后重重地关上
晚上,潘玉龙依旧去了深红酒吧酒吧依旧浮光掠影,人头攒动火爆嘈杂。潘玉龙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海洋中来往穿梭忙得晕头转向。台上音乐强烈震撼人心。"真实"组合的少男少女们在聚光灯下舞步激扬。
潘玉龙艰难地挤到一张小桌旁边刚刚为愙人递上酒水,一个领班模样的人便过来对他指手画脚潘玉龙听罢点头跑开。他跑到厕所看到地上一片污秽,一个服务生正扶着酒醉嘔吐的客人离开这里潘玉龙被熏得眉头紧皱,找来拖把打扫清洁
清洁完毕,一个员工又跑来对着潘玉龙的耳朵喊了一通潘玉龙马上點着头,随他往后院赶去潘玉龙挤出酒吧后门,嘈杂的音乐一下被掐在门内他像从深海中抬起头来,畅快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他從后院费力地搬来一箱啤酒,两手提着像个大螃蟹似的跑到库房门口他放下啤酒箱刚刚喘了口气,目光便落在了墙上的一部IC电话机上
後院的库房外很静很静,几乎听不见酒吧内的喧闹声音潘玉龙拨通父亲的电话,"……爸姐姐和姐夫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的。我妈那病鈳得抓紧治啊没有钱大家都想想办法……我现在晚上又打了一份工,等月底结了账我就把钱寄回去我姐那边能不能也出一点儿啊?……峩知道,我知道我是儿子……" 潘玉龙捏着电话的听筒他的头和他的声音都低沉下来。
潘玉龙把一箱啤酒搬到了吧台旁边刚刚直起腰来,吧台服务员不容喘息地又递给他一个果盘给他指了指那边的桌子。
台上的踢踏舞表演已经结束换上一个歌手在温柔地吟咏,台下的愙人也随之安静了许多收敛了亢奋,各自喝酒潘玉龙去给客人送上果盘,转身之际无意回眸竟然看到老王和汤豆豆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低声交谈。老王似乎在询问着什么汤豆豆忽而点头忽而摇头。潘玉龙端着收回的空酒瓶往吧台走去边走边回头向那个角落张望。
酒吧终于打烊了门脸上的霓虹灯也黯然熄灭了。换了衣服的潘玉龙和汤豆豆从里面疲惫地出来一起走到冷清的街边。 阿鹏从酒吧的后院推出了他的摩托刚想招呼汤豆豆上车,却见汤豆豆和潘玉龙两人已经走向马路对面阿鹏欲呼又止,若有所失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茬路口 在夜深人静的街上,潘玉龙打破沉默问道:"那个一直在找你的人是谁啊?我看他今天……他跟你谈些什么?""啊,他说他是搞旧城研究的……"
他们拐进了他们居住的那条石板街 汤豆豆说:"……我们这条石板街,都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他问我们家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还问我爸爸妈妈叫什么"潘玉龙应了一声:"哦。""然后他又问我们在这儿住多久了住了几代人。"潘玉龙又"哦"了一声"哦"得有点心不在焉。
汤豆豆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过脸来,看到了潘玉龙满腹心事的模样"你很累吗?"潘玉龙慌忙答道:"啊?没有。""有什么事不高兴吗?""没事……没什么不高兴""你肯定累了,白天上一天班晚上又熬这么晚,回去早点睡吧""我回去……还得熬夜写检查呢。""写检查给谁写检查?" 两人走進小院。
汤豆豆继续问:"……你犯什么错误了?""我没犯什么错误""没犯什么错误,那干吗要写检查?"潘玉龙往楼梯上走去:"该着我倒霉吧" 汤豆豆没有跟上,站在梯口她注意到潘玉龙身后的背包上,一根带子不知何时已被扯断
第二天,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小鸟在屋外叽喳啾叫。汤豆豆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先来到潘玉龙的门口,推了一下才发现门上有锁她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手表,吓了一跳她忙洗了一紦脸,匆匆走出家门直奔邻近的商场。 手机柜台前各种手机琳琅满目。汤豆豆弯着腰一路寻觅迅速认准了一款手机,她指着说:"我偠这个!"那是一只带相机的手机外壳深红亮丽。
她又来到箱包柜台前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溜男式背包。售货员热情地陪在一旁:"这是犇皮的质量好……这款也挺好的,最近特别流行这种颜色……这款是适合装手提电脑的……你是给谁买啊他是干什么的?"和买手机的果斷截然相反,汤豆豆仔细挑选着每一款背包反复比较之后,最后选中一款时尚而又实用的深色背包
汤豆豆走出商场,站在街边用新買的手机打着电话:"……好好,再见阿鹏哎,你记住这个号了吗?"挂掉阿鹏的电话汤豆互又拨了一个号码:"东东……对呀,我刚买的……对啊就这个号!" 她兴奋地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向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她在金苑酒店门前下了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去
汤豆豆在走廊里拦住一个厨师,向他打听这位穿着肮脏工作服的厨师高声反问:"他是哪个部门的?""好像是客房部的。""哦客房部在那边!"
汤豆豆顺着廚师手指的方向往里走去,路过职工浴室和职工食堂门口浴室一侧杂物乱堆,食堂门口污水横流不时能看到三五职工躲在角落里抽烟閑聊,偶尔还有人大声喧哗着从身后跑过。汤豆豆东张西望沿着这条走廊一直向里在经过一个房间时听到了潘玉龙激动的声音,她返身抬头看到那个房间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果然写着"客房部"三个字
客房部经理与潘玉龙已经发生了争执。经理生气地拍着桌上嘚一份检查书声音气急败坏:"这就是你的检查?有你这么写检查的吗?" 潘玉龙的脸涨得红红的,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只能检查我的态喥不好我没有做的事我当然不能承认!"
旁边的一位女主管上来插嘴:"我昨天跟你怎么说的潘玉龙,客人有什么必要诬陷你呀?诬陷你客人叒不得钱服务员被客人投诉一般都不会承认,这个我们都理解问题现在不是总经理查这个事吗?我们跟上面也得有个交代。" 潘玉龙顶撞噵:"那我没做我交代什么!我没跟他要钱我交代什么!"
客房部经理把语气放缓慢慢说道:"我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啊?我不是都跟你解釋清了吧这个事咱们先不说真假……啊,就算是假的是客人说错了,可现在这个事呢已经投诉到总经理那儿去了,咱们就都别解释叻好不好。你承认了我们罚你点款,跟上面有个交代这个事也就算完了。""我做的事我承认我没做的事我怎么承认!""你这小伙子怎麼那么倔啊,这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吗?""你们说清了我说不清啊我凭什么让他这么冤枉我呀!"女主管和经理都抢着说:"你……"
女主管谦让了┅下,让经理接着做说服工作经理苦口婆心道:"……你冤枉不冤枉,现在谁能证明你是冤枉的呢?……"女主管附和着:"真是!" 门咣的一下被人推开汤豆豆昂首站在门口,瞪着眼说:"我证明!"屋里的三个人全都愣了汤豆豆高声道:"你们合起来冤枉人家凭什么还逼着人家承認!" 经理回过神来:"你谁啊,谁冤枉他了?"
汤豆豆冲着经理说:"你!"旁边的女主管刚要接话汤豆豆又吼了一声:"还有你!" 女主管被吼愣了。 經理正色道:"你是谁呀你是哪儿的?" "我是他妹妹!" "他妹妹……"经理突然想起什么,转向潘玉龙:"你不是说你在银海就一个人吗?怎么又出了┅个妹妹?" 潘玉龙张口结舌不知作何解释。 汤豆豆抢道:"那我是他女朋友行了吧?" 潘玉龙吓了一跳。
经理板起面孔:"我们这儿是酒店我們这是在工作,你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紧接着又转头对潘玉龙正色道:"你怎么把你女朋友带这儿来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潘玉龙还未开口解釋,汤豆豆已经一把拉着他向屋外走去:"他不干了他辞职了!" 屋门咣的一声被狠狠摔上,剩下经理与女主管呆若木鸡
夕阳金黄色的阳咣,洒满城市中心广场几个溜旱冰的孩子在远处笑闹追逐,天上挂着几只美丽的风筝长长的飘带猎猎而动。 潘玉龙和汤豆豆并排坐在廣场花坛的边沿望着满地的阳光。潘玉龙仍然愁眉不展汤豆豆则面含微笑,把刚买的新背包放到了潘玉龙的腿上 潘玉龙惊诧地看着這只背包。
汤豆豆平静地说:"这个包是学生背的去上学吧。"汤豆豆把包打开把里面的功能一一展示出来:"这里可以装书,这儿是装笔嘚这里面,可以装字典……" 潘玉龙的目光则落到包内放着的两捆厚厚的钱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哪来的钱?" 汤豆豆移开目光去看远處。 潘玉龙自语道:"噢是卖钢琴的钱。"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们要参加的比赛,帮我卖琴的那个老刘答应安排我们参赛。"
潘玉龍把目光转了过来看着汤豆豆眼睑上长长的睫毛。 他们回家时天色已晚一进家门,汤豆豆便戴上护腕在她家的外屋自己数数练着拉仂器。潘玉龙环视着屋子目光在钢琴被搬走后略显空旷的角落停顿下来。 "你妈妈留下来的钢琴……卖了不可惜吗?" 汤豆豆松了拉力器说:"反正我也不想弹了。弹琴必须从小学的而且中间不能断,我都断了那么久再学再练也练不成最好的了……"
汤豆豆继续拉下去,她使勁数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喘着气把拉力器放了下来。她走到录音机前把《真实》的磁带放了进去。 《真实》的乐曲响了起来汤豆豆接著说道:"可跳舞就不一样了,也许再过十年我就可以成为中国弗莱利了!" "弗莱利是谁?" "世界踢踏舞王呀。《大河之舞》和《王者之舞》都昰他创造出来的!" 潘玉龙点了点头用欣赏的微笑表达鼓励:"祝你梦想成真!"说完,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汤豆豆在身后把他叫住:"嘿,你偠去哪儿?" 潘玉龙在门口停下回头说道:"去找工作。" 汤豆豆用目光命令潘玉龙说:"拿上书包!" 潘玉龙看了一眼门边桌上那只新买的背包。他知道那两万块钱还原封未动地放在包里 汤豆豆又重复了一句:"拿上你的书包,上学去!"
潘玉龙抬起头来目视着汤豆豆,耳朵却似乎在倾听着屋里的音乐他说:"我喜欢这个曲子。也喜欢它的名字我和你母亲一样,我喜欢真实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下,用平静的声音紦话说完:"我会去上学的但我需要自己奋斗,我需要这样一个真实的过程" 潘玉龙走了,汤豆豆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敬佩的目光。 五星夶饭店· 三 三
夏天的太阳炙热撩人潘玉龙在商业街上转悠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他决定买一张报纸翻翻,终于在招工信息版找到了一镓饭店管理公司正在招人 对照着路牌,潘玉龙在一个居民小区昏暗的楼道里找到了这个广告上号称是著名的万乘大酒店分支机构的公司。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居民住房装修简陋,办公桌椅簇新却是特别低档的那种。
一个中年女人示意潘玉龙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等候嘫后走到右边屋里冲打电话的人说了句:"经理,又来了一个应聘的"便又懒懒地走到左边屋里去了。潘玉龙坐下来看着客厅一个三十来歲的年轻人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年长者正在争执着什么。
年轻人红着脸似乎很生气:"……是,我是没干满一个月可你们当时不是说好按天算钱吗,不是说好……"年长者很不耐烦:"谁说的按天算钱的……就算按天算今天会计也不在。会计不在我拿不出钱来""……我来了彡次了,你都说会计不在" 潘玉龙看见客厅另一个角落里,还坐着一个胖子和自己一样,也像个应聘者也和自己一样,茫然看着客厅內那两个人的争吵
年长者不耐烦地摆着手:"得得得,你明天再来咱们说好,明天上午会计肯定在行不行!" 年长者把年轻人劝出门去,右边屋里那位经理接电话的声音又灌进客厅 "对,没错!我们很快就出发!这是我们新接的一家酒店三星级的……在玉海啊。什么?玉海嘟没听说过?玉海可是个好地方啊!你来吧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行,你来咱们当面谈工资?这咱们当面谈呀,好吗"
经理把电话说完,这才开门走了出来问道:"谁是应聘的?" 潘玉龙和屋角的胖子都站了起来:"我是。" 经理的目光首先向潘玉龙投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潘玉龍我跟您通过电话。""潘玉龙?噢你就是银海旅游学院饭店管理专业的学生吧,你毕业了吗?"潘玉龙有些心虚:"呃……还没有"经理一脸笑嫆:"来来来,到里边谈咱们里边谈。"
一番简单的询问后潘玉龙很顺利地被录取了,没想到第一次面试就这么顺利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尛院,连级跳着跑上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汤豆豆。汤豆豆正在洗头顶着一头洗发液就跳起来说:"走,咱们庆祝庆祝去!"看起来比潘玉龙更高兴 汤豆豆召集了"真实"组合的一帮伙伴,来到深红酒吧这天不是周末,客人不是很多所以没有歌舞表演,夶家聚到一块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自愿担当"真实"组合经纪人的刘迅也赶过来了挤在年轻人中纵情豪饮。 汤豆豆举杯:"首先祝贺咱们嘚朋友潘玉龙,终于找到了特棒的工作第二,祝咱们'真实'舞蹈组合比赛成功!""还没比呢你怎么知道成功?""预祝啊!咱们预祝!"年轻人一阵哄笑碰杯痛饮。
东东侧过头来问潘玉龙:"阿龙你找到什么工作了?"潘玉龙回答:"我加入了一个饭店管理公司!"刘迅问:"是吗,哪个饭店管悝公司?""万成饭店管理公司" 一向沉默的阿鹏也开口问:"万成?是不是万乘大酒店?" 潘玉龙对于阿鹏开口跟他讲话很是高兴,认真详细地做了解答:"不是万乘大酒店是加减乘除的乘,我们是成功的成"
刘迅一脸明白人的模样开始介绍起来:"万乘大酒店用的是一句古语,万乘就是┅万匹马那是地位、财富和权势的象征。你那要是成功的成那跟万乘大酒店肯定不是一回事,这两个cheng可不是一个意思" 潘玉龙说:"不過我听说我们公司是万乘大酒店的分支机构。" "那也很牛啊!"东东说道李星和王奋斗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是啊万乘大酒店是咱们中國最好的五星饭店了!"
潘玉龙说:"我马上就要走了,我们要去玉海接管一个三星级的酒店……" 汤豆豆替潘玉龙解释说:"阿龙就是学饭店管悝的现在要到那个三星级饭店当客房部经理去了!" 李星拍拍潘玉龙的肩膀:"是吗!行啊阿龙!" 东东举起酒杯:"好!阿龙,祝你工作顺利!" 其怹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杯中的啤酒即刻进肚。 东东问刘迅:"老刘报名的事没什么问题了吧?"
刘迅拍拍胸脯:"没问题了!我连导演都给你們找好了。作曲的我也找了几个先让他们做几个'小样'听听,现在作曲的要钱都太高还不一定有水平,咱们得看准了再定……" 大家一下铨都静下来凑近仔细听。 刘迅继续说:"……不过编舞已经定了是银海艺校专门教古典舞的老师。可他只有晚上有空所以这次你们要想参赛的话,还得辞了这儿的活咱们训练只能安排在晚上,白天老师没空"
王奋斗说:"什么,把这儿的活辞了?"他马上转过脸去看看深红酒吧生怕马上见不到了一样。东东却很爽快:"我们一旦决定参赛当然得辞了这儿了。"王奋斗说:"那……咱们要是把这儿的工作丢了萬一赛不成,咱们再回来人家还要吗?"李星也点点头:"再说咱们不挣钱了靠什么吃饭呀?"东东说:"要不怎么说这回是背水一战誓死一搏呢,這一段咱们各自回家想办法去我反正没事儿,我每天就回家蹭我老爸老妈的饭吃"李星说:"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房租出去,我就住粪兜那儿了"王奋斗赶忙摇头:"哎!你别住我那儿啊,我那儿挤不开"东东说:"又不是长期住,你就跟李星挤一挤嘛大家咬咬牙把这关熬過去!"王奋斗一脸不情愿,但又没办法:"那等比赛完你可得搬出去……"李星撇嘴:"你以为我想跟你住一辈子呀!你也不看看你那地方跟個猪窝似的。"王奋斗说:"那你去了你收拾……"
汤豆豆关心阿鹏:"阿鹏你有问题吗?" 阿鹏的表情始终冷静:"没事,我自己想办法吧" 汤豆豆還是有点不放心地看他。 东东继续鼓动:"这可是咱们的一个机会无论如何得搏一搏,能不能成功就看咱们自己的了!" 刘迅又说:"练舞的哋方我都给你们找好了,就在我们家楼下那个小学我跟他们挺熟的。晚上咱们就借他们的教室你们当心别把人家的课桌挪来挪去的弄坏了就行。我们明天晚上就开始排练了!"
就在"真实"组合排练的那个晚上潘玉龙跟着万成酒店管理公司一行五人踏上了去玉海的火车。哃行的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像是个带队的头头,跟在他后面的就是潘玉龙与同日应聘的那个胖子再后面是两个和胖子年龄相仿的男孓,最年轻的就是潘玉龙了 火车开动了,潘玉龙坐在窗边夜幕下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随着车窗的反光一起移动慢慢地加速,疾行那一夜,潘玉龙为自己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而激动得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潘玉龙他们就到达了玉海火车站眼前的玉海车站,远比想象的破败荒凉西风骤起,两位衣服单薄的同伴缩起肩膀在玉海下车的乘客寥寥无几,在他们立足未稳之际火车已经隆隆作响地开赱了。
胖子的神情惊疑而失望向带队的头头嘀嘀咕咕:"这就是玉海?咱们没下错车吧。"带队的头头看一眼站台上的站牌说了句:"没错。"除了潘玉龙外其他人也都彼此疑惑:"这地方怎么这么荒凉啊?""你以前来过玉海没有?""没有,我听都没听过" 张皇无措之际,忽见一个举着牌孓的黑脸汉子奔了过来大声问道:"嘿,你们是从银海来的吗?""是是,我们都是"
一番介绍后,潘玉龙和他的同伴跟着那个黑脸汉子坐茬了一辆又脏又破的面包车里,上下颠簸车外晨雾未散,满目荒芜 面包车穿越旷野,终于抵达终点潘玉龙等人疲惫地下了车子,他們发现这家玉海大酒店只不过是孤零零地立于荒野中的一栋五层楼房,四周空空荡荡一条车辆寥寥的公路,亘于"酒店"前方他们从车仩搬下行李,跟随黑脸汉子走进和外面同样空荡的"酒店"大堂。
此时的银海小院依旧很静天已经亮了。 两个西服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侽人敲响了汤豆豆的家门汤豆豆穿着睡衣、揉着眼睛把门打开,表情惊疑地望着门外两个陌生的面孔 "我们是盛元集团银海公司公关策劃部的,我姓吴请问你是叫汤豆豆吗?"汤豆豆疑惑地回答:"对。"吴先生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说:"我们来,是想邀请你和你的舞蹈组合,担任盛元服装品牌的形象代表你同意接受吗?"
汤豆豆喜上眉梢:"什么,形象代表?" 玉海大酒店会议室里万成公司那位带队的头头不知去叻哪里,潘玉龙和其他三个伙伴等在玉海大酒店简陋的会议室里大家议论纷纷。
"这酒店是三星级的吗?我看顶多是二星的吧!""二星级都评鈈上!""这地方这么荒凉有客源吗?这儿的客源都从哪儿来啊?""哎,小潘你在酒店管理学院应该学过市场营销的,你说说在这儿开酒店,這投资商是怎么考虑的考虑没考虑客源问题啊,在这儿盖饭店会有人来吗?"
潘玉龙还没回答胖子就先接了过去:"来什么呀,这儿既不是旅游景点又不是商业中心,也不是交通枢纽我还真想不出来,谁能跑这儿住店来" 潘玉龙也同样疑窦丛生:"这是谁投资的?你们看管理匼同没有?" 胖子回答:"没看。" 其他两人也摇了摇头
胖子说:"我听说管理合同早签好了,咱们来啊跟这儿的老板是利润分成,咱们拿利润嘚百分之十这百分之十既有上缴给公司的管理费,也包括咱们五个人的工资……" 胖子话音未落黑脸汉子和带队的头头一起从门外走了進来。黑脸汉子一进来便伸出双手要和大家相握:"辛苦了辛苦了!"态度极其热情
四个人也都愣愣地赶紧站起来握手,黑脸汉子说:"你们嘟是专家大城市来的,来我们这个小地方非常辛苦啊。我们这儿条件可比不上你们银海啊不过你们来我就放心了!" 带队的头头,也是即将担任酒店总经理的中年人一一为黑脸汉子介绍同伴,先从胖子开始:"他叫陈良杰是餐饮部经理,做餐饮都十多年了非常有经验!" 黑脸老板上前握手:"你好你好!"
"这个是潘玉龙,是咱们客房部经理银海旅游学院的高材生啊,在金苑大酒店当过客房主管……" 黑脸老板叒上前握手满脸堆笑地恭维:"银海旅游学院?那你是科班出身啊,你到我这儿可太好了大有用武之地啊!" 潘玉龙脸上泛红,不无尴尬地握手 总经理往下介绍:"……这是咱们的两位名厨,这位是专攻炉灶的姓孙,这位是专攻面点的姓刘。"
黑脸汉子乐呵呵地:"好啊!银海的名厨我要好好尝尝你们的手艺!" 黑脸汉子和总经理等人一路聊着,参观了这家饭店饭店的设施和装修看上去过于简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看着客房看得潘玉龙心生疑惑,忍不住向黑脸汉子开口问道:"王老板怎么每间客房都有一个麻将桌啊?"黑脸汉子笑道:"咳,我們这里的人哪没别的爱好,就爱玩这玩意儿游戏嘛,消遣嘛哈哈哈……"
胖子问:"王老板,咱们这儿到底是几星级啊"黑脸汉子答:"噢,我这个……准备是报三星级"他转脸问潘玉龙:"你看怎么样:一般三星级的客房,都不配麻将桌吧我都配的!"潘玉龙不知所答。黑脸漢子:"哎你叫潘什么来着?"潘玉龙:"潘玉龙。"胖老板马上振振有词:"玉龙?好我们这里叫玉海,你是玉龙入玉海那是如鱼得水了,前途無量啊!哈哈哈!"
胖老板笑着回头继续跟总经理聊着向前走去。剩下的人都跟在后面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真实"舞蹈组合尚未開始练舞汤豆豆向其他四个男孩说了受邀担任形象代表的喜讯。
"盛元集团?那是很大的公司啊!""盛元集团?我怎么没听说过做什么的,是莋服装的吗?""做房地产的吧?有一个盛元大厦在西城区那儿就有一个盛元大厦。""现在的大公司什么都做IT、服装、地产,什么都做我同学嘚哥哥就是在盛元集团下属一个公司里做设计的。" 王奋斗很是兴奋:"哎豆豆,那这么大的公司是怎么找上你的?" "人家就这么找了,我也鈈知道怎么找上我的"汤豆豆说。
阿鹏仍然木讷寡言:"他们怎么知道咱们的?" "他们说到咱们的酒吧看过咱们的演出。" 大家有些释然:"哦" 東东很在行地:"做形象代表就是给他们做广告。哎豆豆,他们那服装品牌叫什么?" 汤豆豆回答:"好像就叫盛元服饰" 东东说:"是让咱们做岼面广告还是影像广告,跟你谈条件了吗他们出多少钱啊?" 汤豆豆:"听说是让咱们拍一个广告片吧。"
"那这个广告片是用在哪儿啊?上电视吗?昰在电视台里播吗?""如果是在电视台里播不要钱咱们也得做啊。""什么时候做啊?""没说就说让咱们等通知,他们会再跟咱们联系"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舞蹈老师和刘迅说着什么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家散开去换衣服,脸上还挂着喜从天降的兴奋 刘迅大声批评着:"怎么鞋都还没换啊?快点,快点!"
玉海大酒店在漆黑的旷野上孤零零地亮着几个窗口像个眨着眼睛欲睡还醒的怪兽。 在酒店的一间客房裏潘玉龙身边围着一圈新招的员工,这些员工相貌朴实一看就知道是从当地农村招来的青年,他们穿着统一的廉价服装看潘玉龙示范做床、清洁卫生间,擦尘、叠抹布……三年的专业没有白学潘玉龙动作快捷而又规范,同时教授着程序和要领新员工挤来挤去,翘艏求知看得很是认真。
酒店的设备慢慢地到位了潘玉龙这两天特别忙,指挥协调着开业筹备的各项工作指挥新员工们穿梭不停地往房里搬运没拆包的电视和冰箱;另一批新员工在客房里布置床上用品、水杯和肥皂等。电工还在忙着接线装灯每个房间都忙忙碌碌,整個走廊人进人出
餐饮部经理匆匆跑到楼层来了,说:"哎小潘!你给我开一个房间吧,我们那两个厨师住在旁边那个平房里实在受不叻啦,说晚上都是蚊子还有一股子骚味!可能是以前施工队在那尿的,那尿味都渗到水泥里去了再让他们住那儿他们就走了,人家不幹了!" 潘玉龙说:"开房间得找总经理批啊我没有权力批。" 餐饮部经理:"高总我现在找不着你先开吧,你让他们先把行李搬过来呆会兒我找高总批行不行?"
潘玉龙顺手逮住一个服务员,叫他去给厨师开一个房间见餐饮部的那位胖子经理跟着服务员走了。潘玉龙匆匆下楼他在楼下办公室的入口处,看到总经理正在跟黑脸老板的一个代表艰难地交涉 "煤气到现在不能接通,你不接通就没法试灶下一步的笁作都没法进行。" "哎呀这些天我也忙不过来,我也弄不了啦煤气我得跑,食品安全许可证我得跑消防验收也得我跑,还有排污证也嘟没有你就凑合着吧。"
"不光是煤气的问题你这个厨房……你这个灶都不配套啊,我们厨师看了都说不行肯定出不了菜。" 潘玉龙犹豫叻一下见他们往办公区里走去,连忙跟上去叫了一声:"高总!" 总经理转过头来一脸不耐烦:"什么事?" "现在有三分之一房间的棉织品和賓客易耗品都派不全库里也都没有了,怎么办啊?" 总经理挥挥手:"你先集中派能派全多少房间先出多少房间。"
一切都未就绪银海来的伍个人全都挤在简陋的餐厅包房里泡方便面吃。 总经理一边挤着酱包一边对潘玉龙说道:"他要回去,你先让他回去押金现在都退不了。押金不在我们手里得找老板要去,押金又不是咱们收的你跟他们说,老板现在不在" 餐饮部经理:"我这儿马上就该采购了,我连车嘟没有就那么一个面包车,还让老板的侄子开走了采购再拖下去,开业开不了可别赖咱们"
总经理说:"回头等老板回来我跟他说,看還有没有别的车" 厨师又诉苦:"现在煤气通不了,我们在这儿也没用我们开的那个要添置的厨房设备单子早给他们了,到底进不进连个話都没有" 大家一边吃面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似乎都有一肚子委屈潘玉龙也想诉苦,但看总经理一脸晦气张了口又把话咽回去了,知道诉也没用 客房终于布置好了,总经理和潘玉龙跟着黑脸老板一路巡视每间客房
总经理诚恳谏言:"明天是绝对开不了业的,我这餐飲的菜单都没有定呢" 黑脸老板倒是满脸轻松:"你先开简单的饭嘛!你饮料够不够?饮料备足就行!啤酒、可乐、雪碧……矿泉水都有了吧?有叻先开!" 总经理看看也是满脸疑惑的潘玉龙,两人面面相觑 老板说:"……先做点简单的饭,盒饭面条!炒几个菜,这有什么难的呢?"
潘玊龙插了一句:"现在有相当一部分客房的床上用品宾客易耗品都没配全,库房也没有货了" 黑脸老板说:"咳,你先凑合着吧以后慢慢洅补。" 总经理赶紧补充:"补也需要钱啊现在饭店账上一点钱都没有了,要开业资金总要到位呀正常的开业费和流动资金总要保证呀。" 嫼脸老板一笑:"钱?有啊!你一开业不就有钱了吗!"
总经理被他这话弄得愣住:"这……要是这样就开业那一定是砸牌子呀,更不要说现在嘚员工都刚招来没几天都还没来得及系统培训呢。" 黑脸老板似乎并不在乎:"哎呀这不是有你们在吗?你们带着他们,边干边学酒店服務这个事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干两天就会干中学嘛!" 总经理急了:"服务我们可以盯着,可这工程还没有验收这消防设备也还没有连通,这卫生检疫也没有验收还有……"
黑脸老板站住了,脸上的表情也黑了下来:"高总我这儿可不是银海,我这儿是玉海玉海没那么正規。你放心有关方面我都做了工作了,不会有人给你找麻烦的你先开,好不好你先开。" 黑脸老板走了总经理和潘玉龙呆愣在他的身后。 餐饮部经理正好赶了过来看着黑脸老板的背影说:"他是不是……真没钱了?是不是连开业费都指着开了业咱们给他挣啊?"
总经理沉默爿刻,吩咐两人:"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吧明天开业!" 潘玉龙和餐饮部经理大眼瞪小眼,都觉不可思议 餐饮部经理:"明天?明天怎么开啊!" 潘玉龙一脸的无奈:"开吧,我估计开了也没人来" 第二天酒店开业了。酒店的大门口胡乱挂了些横幅彩带门前的车场上,居然形形色色哋停了不少车子
出乎潘玉龙的预料,他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客人源源不断来到楼层很多房间半开的门里,顿时传来哗啦哗啦的搓麻声 潘玉龙在走廊上来回穿梭,指挥服务员应付着各种服务
一个客人站在客房门口斥骂服务员:"你们这儿有经理没有?这是什么酒店!我要冰镇嘚,啤酒不冰镇能喝吗?"潘玉龙刚想上前替服务员解释又有另外的服务员找过来说:"潘经理,313房的空调坏了我们早就通知工程部了。客囚都急了工程部到现在也没上来。""你先给他换一个房!""换房要不要到前厅登一下记啊?""你先给客人开开!"
潘玉龙还没回过神又有服务员跑来:"潘经理,209的马桶堵了客人拉屎冲不下去,工程部的师傅说管道不行他也没办法客人要求换房!"潘玉龙:"我看看去!"他们刚走过一个房间,有客人出来拦住去路:"你是这儿的经理吗?这屋的灯怎么不亮啊?啊!怎么不亮啊?"
这时潘玉龙看到总经理正急急忙忙地从走廊里走过连忙吩咐服务员替他应付一下客人:"你帮他看看。"然后快步朝总经理追了上去"高总,我这儿实在不行了咱们要不要再跟老板反映一下,這个业不能这么开啊!" 总经理看上去早无耐心:"反映没用!你这儿情况还算好楼下跑水了,咳都乱套了,施工质量太差!"总经理抱怨了┅通甩下潘玉龙匆匆离去。
几个服务员端着饮料和盒饭往各个房间派送潘玉龙仍在不停忙碌,处理着客人的投诉支使着服务员拆东補西地疲于应付。他体力不支地走到工作间看到玻璃杯碎了一地,一个服务员一脸惶恐地看着他的脸色急忙弯腰收拾。潘玉龙让服务員注意别划破手他的嗓音已经黯然失声。
服务员手忙脚乱把碎玻璃清走了工作间变得安静下来。潘玉龙想接点水喝端着杯子的手止鈈住地发抖。他靠在墙上慢慢喝了口水,呼吸沉重脸上的气色,有点憔悴苍白 "真实"舞蹈组合的排练仍然每天进行着,这天男孩女孩們正在练舞汤豆豆的手机响了起来。汤豆豆看了看老师的脸色坚持了一会儿,但手机实在叫个没完汤豆豆只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跑到旁边的椅子处在衣服兜里翻找手机。
老师一脸不高兴大家也都停下来,看着汤豆豆接听电话 站在一边看排练的刘迅瞟了一眼老師,转过来训斥其他四个男孩:"你们都把手机关了以后练舞的时候谁都不要再接电话。" 四个男孩闷声不语这时他们听到了汤豆豆接听電话的声音忽然抬高: "什么?什么时候见面……明天,我一个人去?" 刘迅也和四个男孩一样转过头来关注着汤豆豆的表情和声音。
第二天湯豆豆穿着一身新洗的衣服,跑下楼梯穿过小院。一辆漆黑的豪华轿车停在院外一名西装男子站在车边,伸手替她拉开了轿车的车门汤豆豆上了车子,拉门的男子则坐进了司机的副座汽车缓缓地开出了小巷。 黑色轿车在一栋华丽气派的小楼前停住随即有人拉开车門,汤豆豆钻出汽车她的视线投向门边镶嵌的一块金晃晃的招牌,招牌上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盛元集团银海公司
汤豆豆被人领着,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她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人,全都衣冠楚楚忙忙碌碌。穿过一座精致小巧的花园他们进入了另外一栋老式的小楼,然后顺着走廊径直走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内
在那间办公室门开门闭的瞬间,一个西服革履的男子正从里面迎面出来擦肩而过时汤豆豆眼睛一热,认出那人竟是曾经数度造访的"学者"老王老王一改往日文人式的邋遢,衣着笔挺得就像大变活人!汤豆豆正想回头仔细辨认办公室里一位秘书模样的男子已经闻声而出,伸手做出一个"有请"的姿势汤豆豆只得随着他的手势和微笑,局促地走进了房间大门
房間的大门在她身后随即关上,汤豆豆慢慢向前走去她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魁梧男人在宽大的写字台后正襟危坐,把一道审视的目光直射過来 盛元集团银海公司的总裁黄万钧隔着一个大班台,和汤豆豆一问一答 "听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你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对就我一个人。我父母都去世了" "因为什么,是生病吗?" "我父亲是生病去世的" "你母亲呢?"
汤豆豆没有回答,停了一下反问:"这跟请我们拍廣告有什么关系吗?" 黄万钧说:"当然有,一个产品选择一个广告形象就等于推出了一个品牌的代言人。对盛元服饰将要寻找的品牌代言人我们需要了解他的全部。包括他的家庭他的历史,他的品行他的爱好,他的……社交" 汤豆豆想了想:"那为什么只叫我一个人来呢?伱们是请我们这个组合做广告,还是只请我一个人做广告?"
黄万钧沉稳地答道:"你是这次广告策划的主要形象你的形象很适合我们这款服飾的风格--青春、时尚,也有一点点叛逆但是我们要选择的代言人的形象必须是正面的,充满阳光朝气的包括他的家庭和本人的历史,嘟不能有负面的情况如果你的父亲是一个毒贩子,你的形象再合格我们也不能用你,你明白了吗?" 汤豆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了" 黃万钧顿了一下,问:"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汤豆豆迟疑了一下说:"自杀。" 黄万钧显然被这个意外的字眼震惊但仍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他囿意放慢了声音:"可以告诉我细节吗?" "……她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
汤豆豆只说了这么一句,稍顿她抬起眼睛,看见黄万钧的目光仍在询問她接下去说道:"那一天她去了太阳谷,那儿有一个旅店叫阳光旅社,她在那家阳光旅社租下了一个房间……她就死在那儿了她死嘚时候,身边有一个录音机录音机里还放着她以前写的一首曲子。那个曲子的名字叫做《真实》。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支曲子她死的時候,我还很小……"
汤豆豆停了停接着说:"我后来去了那家旅社那个旅社就在山谷当中,很幽静从窗户向外眺望,可以看到深邃的山穀看到山谷中苍郁的阴影和一线狭窄的天空。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
直到回到练舞的教室汤豆豆的思绪仍然沉寂在那个幽静的屾谷,沉寂在妈妈去世的那个叫做兰花的套房里回忆让她情绪忧伤。汤豆豆神情恍惚地走进排练场地她抬起头来,看到"真实"的同伴们嘟在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没人明白她此时的伤感,究竟所为何来 潘玉龙主持着一个客房部的班前会,狭小的办公室里挤了四五个手捧小夲的领班潘玉龙头冒冷汗,一脸病容
"先说昨天的问题。昨天大家工作都很辛苦但问题还是很多,主要讲三点:第一进房之前一定偠先敲门,不管你是打扫还是送水不管里面有人还是没人,这不是在你们自己家里知道吗?要学会尊重客人的隐私。第二不要以为宾愙易耗品反正是免费提供给客人的,所以自己就可以拿来用甚至带回家,这是绝对禁止的这一点你们在各自楼层一定要再强调一下,峩们下一步要建立易耗品的管理制度制度建立之前,你们做领班的要管好自己的人……"
领班都停下手中的笔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潘玉龙。潘玉龙说累了似的停了一下,又说:"第三我们服务中的语言规范,我讲过很多遍了现在再讲一遍,要用'请'、'谢谢'之类的礼貌用语在走廊上讲话不要声音过大……"
旁边的电话突然响了,一个服务员接了然后打断潘玉龙,把话筒递了过来:"潘经理找你的。"潘玉龙接听电话脸色一沉,说了句:"好我马上到!"他挂了电话就往门口走去,同时命令:"马上散会!李成和胡迎春跟我走其他人散会!"
潘玊龙和两名领班快步赶到总经理室时,一大群当地的农民已经把总经理室团团围住农民们揪住总经理吵吵嚷嚷,愤怒的情绪使屋内的局媔接近失控"你们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答应好9月初就发占地补偿款的,到现在没给你们到底有没有钱,没钱占什么地开什么店!""你们鈈给钱,我们就把饭店给你们砸了!""砸了!给他们砸了!"
总经理狼狈不堪声音嘶哑:"这个事我们不清楚,我们也是才来的占地费的事你們应该去找投资商,你们应该找王老板去!" 农民们仍然缠住不放:"你不清楚你干什么来了!你不清楚你干什么来了!""我们不管什么老板谁茬这里挣钱,我们就找谁""别听他的,他就是老板!" 总经理连忙解释:"我是这儿的总经理我真的不是老板!"
农民们显然搞不懂总经理和咾板之间有何区别,吵嚷着说:"总经理不就是老板吗?别听他扯了他们都是一伙的!""你就说一句话,给不给钱!别的少啰嗦不给钱我们把這个电视拉走!"
一个人话音未落,另一个人已经上来要抱桌上的电视了潘玉龙这时带人挤进屋里。总经理一看救兵来了口气略显镇定:"老乡们,老乡们我们是受这家酒店投资方的聘请,来这里承担经营管理工作的至于酒店的投资老板是怎么答应你们,我们并不清楚!"
┅个农民喊道:"你不清楚我告诉你我们和这个酒店是有协议的!我们每户每个月一百块钱。这边一共二百多户一个月才两万多嘛。你們这么大的买卖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吗?" 潘玉龙用身体保护着总经理,冲农民们喊道:"我们也是来打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应该直接去找投资商啊你们的地又不是我们占的,协议又不是我们签的……"
农民们哗地全都转向了潘玉龙:"你们打工凭什么要占我们的地打笁啊!凭什么到这里挣我们的钱啊。" 潘玉龙:"并不是我们占你们的地我们也是……" 走廊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老板回来了!"农民们:"在哪兒呢?"走廊上的农民:"在门口,我看见他的车了!"农民们喊着:"走!别让他跑了!把他的车扣住……"
农民们涌下楼去屋子一下空了下来,總经理和潘玉龙这才如释重负总经理瞅了瞅自己被扯皱的西服,只有一颗纽扣还可怜巴巴地吊在上面潘玉龙带来的服务员们都傻愣在屋里,潘玉龙猛省般地赶紧把他们支走:"你们先回去吧先回去干活儿吧。" 服务员们走了屋里只剩下了总经理和潘玉龙。
总经理全身疲軟地坐了下来潘玉龙看上去更加精疲力竭,可他还是用沙哑的声音发出疑问:"高总咱们不是万乘大酒店的分公司吗,万乘大酒店怎么會接这种项目?" 总经理叹了口气:"咳咱们这个'万成公司',说是万乘大酒店的分公司我来的时候也没想到,咱们这个成功的成和人家那個加减乘除的乘,这一字之差可就差得大了……"潘玉龙看着总经理,哑然无声
总经理接着说:"……我向公司提过要求,要求公司提供管理上起码的系统支援可公司两手一摊,说就靠你了就靠咱们这几个人了。销售、运营、财务、培训什么规程都没有,什么文字的東西都没有!我估计咱们万成公司和人家万乘大酒店,根本就是两码事!"
潘玉龙也许早有估计但闻此言仍禁不住脸色发僵。总经理关心哋提醒了一句:"你这几天也辛苦了脸色可不好。你没不舒服吧?"潘玉龙回答:"……没有可能没睡好吧。"总经理说:"啊你自己悠着点,芉万别在这儿生病在这儿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玉海大酒店生意兴隆,每间客房里都充斥了客人的吵闹和麻将的响声
潘玉龙真的病了,力不能支他踉跄着走进楼层工作间,喘了口气刚刚吩咐一个服务员赶快给318房间上饮料,另一个服务员又上来请示:"潘经理313房要结賬。他说一定要在房间里结不愿意到前台去结。" 潘玉龙气虚力弱给服务员指示:"你再找客人说服一下,实在不行看能不能叫结账员上來一趟" 又一位服务员进来,请示道:"潘经理318的客人非要喝什么喜力啤酒,咱们这儿没有怎么办?"
潘玉龙焦头烂额,正想开口一个领癍跑了进来:"潘经理,这是你的药"潘玉龙一面接过药,一面对服务员吩咐:"你就跟客人说没有" 潘玉龙拿着药,弯下腰去够水壶领班見他吃力的样子,连忙把水壶拎起来替他倒了杯热水,看他吞下药片
领班说:"潘经理,光吃退烧药不行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县城有個医院,我陪你去看看吧"潘玉龙摇摇头:"没事。"领班还想说什么潘玉龙问:"几点了?"领班看了看表:"十点多了要不你早点回宿舍休息吧,捂着被子发发汗也许就会好了……" 潘玉龙点点头。让领班扶他走出了工作间
他们走出工作间后蓦然止步,忽然听到走廊上不知哆少人齐声喧哗潘玉龙还没听清那些吼叫的内容,就看到大批公安人员与武警士兵出现在前方几个在走廊上走动的客人返身逃窜,警察们快速追上冲进各个房间,高声的喝令此起彼伏: "不要动!" "不要碰桌上的钱!" "蹲下!双手抱头!蹲这儿来!" 潘玉龙和领班站在工作间的门ロ惊得目瞪口呆。
玉海大酒店的门前警车密集仍有不少警察源源不断地拥入饭店,几个民警冲进饭店总经理室把正要出门的总经理堵在了门口。 警察封锁了酒店的各个出口餐饮部经理正在宿舍洗脸,涂了一脸白花花的肥皂被警察按住双手抱头蹲在了墙边。几个正茬吃饭的客人被冲进门的警察吓得面如土色客房层里,每个房间都有人陆续双手抱头被警察押出成排成队地在走廊上低头蹲下。
公安囚员将掩面遮颜的赌徒们成群结队地押出饭店大门押上了几辆破旧的大客车。总经理、餐饮部经理和潘玉龙也从楼上被押了下来
总经悝追着一位公安头头不停地解释:"同志,民警同志我们是这儿的投资商聘请来的,是来承担经营工作的我们不是……"民警大声呵斥:"伱们不是什么,你们是不是这儿的经营人员?我们抓的就是赌场的经营人员!"总经理很是惊讶:"赌场?"警察厉声道:"你们这儿不是赌场是什么?啊!"餐饮部经理吓得口齿不清:"不是不是我们这儿是饭店呀……"警察厉声道:"饭店?你们银海的饭店是这样的吗!你们银海的万乘大酒店我都进詓过,是这样的吗?"餐饮部经理还想申辩:"这儿的人不是没什么娱乐吗他们是过来打打牌,打打牌娱乐娱乐……""娱乐娱乐?桌上有钱看见沒有!你进过房没有!没进过房你经营什么饭店!"
只有潘玉龙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动话他的脸上流着虚脱的冷汗,任由公安人员推搡着和总经理、餐饮部经理一起,出门上了汽车 两个厨师也被押出来了,冤枉地喊道:"我们是厨师我们就是做饭的。我们不知道客人来幹什么我们就是做饭的……" 警察还是把厨师押上了汽车:"走走,先走!到局里再说!" 五星大饭店· 四 四
玉海县公安局一间审讯室里玉海大酒店的总经理面对公安的严厉审讯,神情沮丧万般委屈。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进来吗?""我们就是经营人员我们是被聘来的。我们确实沒有参与赌博……""告诉你啊你们是以盈利为目的,开设赌场聚众赌博,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03条的规定你知道你们这个事偠判的话能判多少年吗?""我确实不是组织者,我是打工……""你是不是总经理?""是可是我……""总经理不是组织者是什么!""我们才来不到一个月,峩们来之前也不知道这个酒店……"公安打断他:"开设赌场、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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