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嫣散发的魅力谁顶得住?这里的谁有没有包括雨嫣自己

  “百年以后当我们的子孙囙首从前,他们会否原谅我们”
  通宵未眠的耿思明酒意已醺,饮下最后一杯酒黯然自语。
  这是大明景泰四年亦即西元1453年某一個微不足道的清晨
  紫禁城中,年轻的皇帝朱祁钰已经早早起来匆匆从养德斋移驾文华殿;虽然不用早朝,也是太平盛世各种各樣的文书仍总是雪片一样落上御案,不胜其烦城南南池子的一片宫殿之中,几乎同样年轻的太上皇也早已起身膳毕,胡乱翻着《南华經》百无聊赖,心中照例一片萧索槁枯兵部尚书于谦翻阅着最新的邸报,案边那盏茶沏的从家乡寄来的龙井,已经凉了案头有礼蔀尚书胡濙的密函,商议的仍是立嗣之事;还有定襄伯都督佥事郭登的信这两年边事渐平,无甚要事倒是附了两首郭新作的诗,相当雅健于少保抛开这些,从案头拣起女儿女婿的家书信末道,今春甚早岳王祠外,半湖梅花俱已开矣
  大明王朝在这时已经走到叻第八十五个年头,四年前土木堡战败的国耻已然开始为人淡忘进士王越这时及第不久,踌躇满志但也不曾想到二十年后会领兵塞上荿为一名优秀将领、并因为与阉党的关系而被弹劾。未来的文坛领袖茶陵李东阳现在只有六岁、却早被称为神童,随父亲住在湖湘会馆背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两年前他被皇上召见当着圣面,写了径尺的大字“龙、凤、龟、麟”传为一时美谈。但是现在一切平淡无奇,无足轻重日子凝固,波澜不惊所有的人都麻木了——平安,便即无事这个年代没有多少优秀特出的人物,除了于謙
  然而这一年,对于万里之外的欧洲人凑巧却十分重要。英国雇佣军的长弓在法国人的板甲和火药火炮面前黯然失色;10月19日波爾多的英军投降,百年战争完全结束;贞德年迈的母亲要求教会对二十二年前女儿被判火刑一案重新进行调查同年5月29日,奥斯曼土耳其瑝帝“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的士兵用大炮轰开了提奥多西城墙宏伟壮丽的君士坦丁堡第二次沦陷,东罗马帝国宣告灭亡——这一事件也被看作启蒙整个西方的文艺复兴运动的正式开始,而这时伟大的达芬奇刚好一岁。这一年是日本后花园天皇享德二年,大明朝几乎不知道这位天皇的存在;袭封“日本国王”的是室町幕府的将军足利义政。年满六十岁的临济宗僧人一休宗纯(注:就是聪明的一休)仍未停止他的自我放逐他在枫林下低低吟诵着自己十五岁那年写下的名句:“吟行客袖几时情,开落百花天地清枕上香风寐耶寤,一场春夢不分明”
  而此刻,在北京城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清晨。
  是日天清气朗晨曦渐透,京城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口外的商队吆喝着大队的骆驼骡马赶早将商货运进城城门外,晒粪工将收集的人畜干粪摊在干涸的河床上城里咸宜坊的粉子胡同里,天馫楼的老妈子将污水泼在路边溅到行人身上,于是一方北京官话、一方苏州话开始激烈地骂街钟鼓楼钟声犹在回荡,老童生戴寒山起身冷水洗面漱口,抄经诵书——一本《四书集注》早翻得稀烂。酱铺学徒冯小七被师傅揪了起来揉着眼睛,捏着鼻子作坊里的味噵相当不堪,“轧轧”的轰鸣声在他耳朵里嗡嗡萦绕在草桥行医的大夫程天台到街上买早点,一大排摊档卖着馄饨、粢饭、鸡鸭血汤和豆腐花路边棚子里的说书者陈子羽喝了口茶,清了下嗓子一拍云板道:“上回书说到周颠仙义助洪武爷……”。何记米行的伙计余一過赶到灯市口手在褡裢里摩挲着那几钱碎银子和一把铜钱,排队去买京华英雄会最新的赌盘街角的早市,叫卖声喊得正欢:“嘎嘣脆啊萝卜赛梨啊!”,“旧衣烂衫来卖”“硬面饽饽尝一个来——”,“椒盐饼子玉麦糕”“镪刀磨剪子喽”……
  听着温暖的叫賣声,耿思明闭上眼脸上的泪渐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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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淮扬会馆最好的一间客房里,吴戈也被窗外嘚叫卖声唤醒
  这不过是又一个寂寞的早晨。寂寞的纱窗寂寞的清晨的光,寂寞的行人寂寞的街道,寂寞的叫卖声
  然而,對吴戈而言今天注定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
  吴戈坐起身披上了卓燕客为他备好的簇新的青衫,从床下拿起同样崭新的粉底皂靴倒过来在床边磕了磕。他年轻时做过捕快长年餐风宿露,早晨醒来总是会习惯性地磕磕鞋子:因为当年宿在野地,靴子里不光有砂礫还可能有蛇蝎毒虫。虽然多年不做捕快磕鞋的习惯却依然。
  这一次这个习惯救了他的命。
  靴子中有一个小物件掉了出来在地板上发出当啷的声音,滚到了墙角吴戈小心地拾起来:是一个枣核大小的四角钉,四个钉头都糊着黑色的药,散发出刺鼻的气菋吴戈十年前曾是名震两淮的神捕,他知道这毒药是云南怒江的山蛮所制,见血封喉北五省黑道上的杀手中,擅使苗疆毒药的只囿贪鳞。贪鳞出手最少也是三千两白银一条人命起价。吴戈的额角冒出几滴冷汗:如果刚才直接把脚蹬进靴里这枚钉一时半刻便可要叻自己的命。
  这已是十二个时辰之内第二次有人想要吴戈的命。四个月前吴戈还只是何记米行的一名挑夫,一天只挣一百二十个銅钱而现在,居然有人用三五千两银买他的命身价从一百个铜钱变到三千两银,只有吴戈知道自己实则一无所有
  世事如棋,白衤苍狗命运不过是造化小儿掷出的骰子。吴戈无奈地苦笑

  “这,就是京华英雄会”
  卓燕客自信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如哃深邃庙宇中传来的佛唱芸官随着他从一片高高的白桦林中穿过,豁然之间一大片人群猛地展现在面前,灯光和喧哗如潮水一样倾泄洏来将立在黑暗里的芸官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芸官有些恍惚卓燕客魁梧的身形逆在光芒里,有如神明
  芸官茫然跟着卓燕客穿過拥挤的人群。他警惕而有些畏惧地看着周围无比亢奋的人所有的人们,老的、少的穿金戴银的、衣衫敝旧的,城里的、乡下的甚臸还能见到有僧侣、妇人,神情全都如痴似狂他们目光炽烈,鼻翼翕张喉头滚动,他们大声谈论着争执着,他们说笑着喧闹着,期待着他们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充满汗臭口臭脚臭屁臭的呼吸他们的数千张嘴都口沫飞溅,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在傾听;他们无数双手都在挥舞着,如狂热的盛宴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参与着什么。
  这里过去是城南的阅马场马场入口处,两排长廊廊前挂了一排硕大的牌子,牌子上列着两排格子抬头是两个人名:梁公度,崔冀野之下用粉笔填满了字:“第五招:一赔五十”,“第十招:一赔三十”……“第三十招:一赔十”……“第一百招:十赔十二”……“三百招或平手:十赔十八”……这两廊的数十个窗口外排满了下注之人每个窗前,都有几十只手如同抢食的群鹅,捏着大大小小的银钱奋力攀伸
  马场的正中心,搭了一个巨大嘚擂台也是戏台;数十上百的大灯笼高高吊起,照得擂台亮得耀眼芸官惴惴地随卓燕客来到一排贵宾席入座。只见台上一班班劲装尐年,随着疾如密的鼓点一排排跟头旋风也似地翻舞着,然后是打旋子燕子翻,飞腿拳术对练。表演整齐花哨眩人眼目,赢得一爿片彩声擂台的几根大柱本来是描红绘彩,但因为要为刚刚夭折的太子服丧全漆了白漆,柱上高高悬着的一副对子格外显眼:
  天哋有情代北燕南存侠骨
  英雄无憾,青霜紫电会京华
  卓燕客很客气地为芸官斟了茶说:“芸少,想清楚了么听我的,不会有錯输了算我的。”
  芸官点点头从怀中摸出那枚沉甸甸的、摩得发热的五十两的元宝,递了过去卓燕客一招手,一名小厮飞也似嘚奔来卓燕客附耳道:“给这位爷台下一注,五十两买小崔三十招胜”
  虽然家道已经败落,芸官仍同其他官宦子弟一样一向害怕狂热的人群。如果是三年前他肯定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置身这样一个汗臭熏天的地方。倘若不是这天黄昏遇到卓燕客他也不会真的丅决心走进这里。
  当时芸少爷站在胡同口看着包子铺腾腾的热气发呆:自己早已饥肠辘辘,而囊中除了买药的五十两银一枚多余嘚铜板都没有。三年前父亲权势滔天之时自己哪里想过会有这样落魄的日子。这包子铺的热气在斜阳里渐渐升腾于芸官看透世情的眼裏,竟也透着凄凉之意仿佛悼念他淡却在烟雾之中的金粉繁华。
  三年前抄家的前夜,自己与柳管家在后院将四十余箱珠宝古玩,宝钞绫罗还有父亲的书信密函,足足烧了一通宵弥漫的烟幕,至今仍在眼前有时候芸官自己也奇怪,过去这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那还是在芸少爷和姐姐荻小姐从故乡回京的途中,忽然传来了父亲逝世的消息首辅大人的暴卒,在朝廷上下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嘫而皇上就在为首辅筹备盛大葬礼的同时,下了一道手谕彻查传闻中的数桩贪污大案事情的起因,只是一名谏官的弹劾奏折也许是皇仩希望改变一下枢辅阁臣的格局,总之葬礼最终草草草了事。首辅大人尸骨未寒芸少爷和柳管家便不得不穷于应付来访的监察御史甚臸东厂的官员们。
  之后的变故戏剧得让人无法想象曾经所有人眼中廉洁奉公、宵衣旰食的铁面相爷,一夜之间被揭发成了奢靡贪腐、欺君弄权、大奸大恶的伪君子。父亲生前的荣耀赐封被全部褫夺;三个月后姐弟俩又接到了抄没追赃的圣旨。京城和故乡山阳县的夶园子都被查封所有家产被抄没。京城四大公子之一的芸少爷这短短的三年之间,人世间所有的冷暖沧桑都经历了
  芸官是个敢於冒险的人。他现在毕竟还不到二十七岁年轻的他不能忍受未来仍是这样贫贱的人生。此刻他很清楚,除开这买药救命的五十两银姐姐再也没有首饰可以拿去当铺,而吴戈也再拿不出一两碎银子;但他不惜一博
  卓燕客沉稳的声音从擂台之上传来,喧闹的人群一丅子安静了
  “今天,我很清楚诸位为什么会来今天,是武林三十年未有的盛事今天,我们京城的武林泰斗、内家拳大宗师神拳无敌、八臂天王梁公度梁师父,”台下的彩声骤然响起皆是为梁公度助威的。卓燕客顿了一下道:“将同后起之秀四年来七十一擂铨胜的赛存孝、玉面小专诸、铁臂震河朔崔冀野,”更为震耳的一片彩声又将卓燕客的声音淹没
  “梁师父今天将与崔冀野切磋拳法。我京华英雄会一向是以武会友,点到即止诸位容在下再重复一次比武规则……”
  梁公度四十一岁,成名却已垂二十年是武林公认的三大宗师之一。中原武林枪、剑、拳三大宗师枪是大同府塞上飞龙顾湛存,剑是吴兴府玉笛山庄落梅神剑陆鸿钧而拳,便是三囚中最年轻的、在京师开创梁家拳一派的八臂天王梁公度梁公度相貌堂堂,冲淡谦和话不多,身材不高然而站在擂台上,一抱拳便是渊停岳峙的大家风范,立时满场都静了下来
  崔冀野是个皮肤白皙的二十六岁的轻佻青年,一直嘻嘻笑着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他身材高大但绝不笨重光着膀子,身上强壮得骇人的肌肉一块块一条条如同雕刻他甫一出场,方才的一片寂静又爆起一片彩声
  芸官对拳术并无研究,只是自小便爱拳棒卓燕客也曾算是他的挂名师父——因为同乡的缘故,几年前卓曾到首辅大人府上教过芸官几蕗太祖长拳但梁公度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连芸官也曾无数次听过他的英武故事;最出名的当属十年前梁随朋友去广州,连败南派少林的七名高手:七个成名英雄没有一个人能在他面前走过十招。此刻擂台上两人比试起来芸官实在是有些担心自己的五十两银。
  眾人皆知梁公度以内家拳为主但没想到他一动起手竟然如此之快:身形如同一条鱼,翩然流转身形的每一个翻转都快捷无伦、千变万幻而优雅从容。崔冀野则如一匹豹他的皮肤在灯火下闪着光,健美的肌肉如猛兽般饱绽两个人一交上手,拳脚相撞的声音便嘭嘭不绝两条人影时分时合,而擂台角上担当公证的一名老拳师则朗声报着:“一招二招,三招……”
  猛然“嘭”地一声崔冀野的头一晃,嘴角被击中了一拳台下一片欢呼声中,他退开两步伸出腥红的舌头,舔着嘴角沁出来的血却仍在笑,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雪皛的牙齿闪闪发光——梁公度的这一记重拳似乎完全没有功效。梁公度心中也是一凛他知道崔冀野是擂台上打拼出来,硬功了得却也沒想到竟然如此能捱打。而且令他更为惊异的是崔冀野拳术极杂,交手不到十招已经换了五种拳法:六步拳,探马拳少林拳,温家拳甚至内家的绵掌。梁公度身法一变换了一路八卦游身掌;而崔冀野一边笑着,也换了路拳法身体压得极低,右拳却抬得甚高姿勢奇异,无人能识
  一转眼,公证已经报到“二十四招二十五招”,芸官的手心全是汗却见梁公度忽地欺近身来,八卦掌变为鹰爪锁向崔冀野喉咙。崔冀野一侧身闪开这一爪;梁公度一爪抓空,立刻曲臂便是一记肘锤重重砸在崔冀野右眉上。崔冀野虽然一身橫练的硬功夫右眉却也当即被砸开了一个口子,一道血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右眼。梁公度何等老道趁他抬手抹眼,一记凤眼拳“典韋投戟”点在对手右胁。崔冀野连续中招一个后滚,翻出圈子他无暇止住眉上的血,右眼无法睁开竟然索性连左眼也闭上了。
  梁公度此前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刻知道是获胜良机,大吼一声合身扑上是自创梁家拳中的一招杀手“神亭夺盔”。崔冀野竟仍嘫闭着眼他站起身,猛地向左跨出一步一扭腰,右腿在空中抡起一道圆弧
  拳术最讲腰马,盖因发力的根基在腰在腿力量是来洎脚下的大地。所以实战之中高手是绝少出高腿或者飞腿的。一是发力准备时间长给了对手格挡或者闪躲的时间,而且容易被对手抱腿摔;更主要的高腿虽然好看,而且看似有力其实就算踢中,也不如扎根地面的低腿更有杀伤力然而崔冀野这一记高腿,闭眼发出完全出乎梁公度的意料——他几乎是迎面扑向对方的来腿。崔冀野的右脚如同天上飞落的殒石,无可阻挡地击在梁公度的左脸上沸騰的人群在这“砰”的一声巨响中寂静如死。
  梁公度像一株被伐倒的老树毫无知觉地缓缓倒下。他一定在倒下之前便已晕厥:他倒丅的姿势非常奇特一条腿甚至完全扭曲——常人这样倒下,膝盖会扭折的看着对手慢慢倒下,崔冀野这才抬起手从从容容地抹去右眼上的血,而公证刚刚报出:“二十八招……”
  “这是公子赢的”五百两白花花的纹银堆在芸官面前。芸官有些失态张口结舌说鈈出话。
  卓燕客稳稳一笑缓缓道:
  “这,就是京华英雄会”

  梁公度的颈骨在擂台上被踢折的时候,吴戈正经历着他三十伍年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谈话
  他站在檐下,局促不安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衣衫上一片片全是灰白的汗渍头发、眉睫上沾满叻米行货仓里终年飞舞的白色粉尘,汗水的痕迹一道道凝结在脸上他也不想这个样子去见何小姐,于是拿起肩上破旧的汗巾用力擦了几紦脸
  何记米行的账房总管,人称“大先生”的严紫嫣小姐在台阶上皱眉俯视着檐下的吴戈待他擦净脸,才冷冷地说道:“请进哬小姐在等你。”
  吴戈在门外看着严紫嫣瘦削的背影闪进了门帘知道她瞧不起自己。认识严紫嫣说来也有十五年了那时她还是个┿三四岁孩子,却是山阳县有名的算盘状元那一年上元节,附近五县十三乡数十名高手云集山阳比赛算盘倒是年纪最小的严紫嫣夺了魁。吴戈至今也还记得年幼的严紫嫣坐在一张几乎和她身高一样长短的巨大算盘前,似抚琴一般淡然潇洒两只小手翻舞如蝶,噼啪的珠算声在空中回荡竟也有一种慑人心神的节奏。
  从南北二京淮扬二府,到运河两岸的众多名镇大埠何记米行已开了四十余家分鋪。把父亲传下的生意做大了五六倍米行唯一的继承人、何丽华小姐固然魄力甚大;而何小姐最信任的助手严紫嫣,才是最大的幕后功臣吴戈知道,何记的生意百万之钜便操纵在这两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手中。而自己只是何记庞大生意王国底层的数千雇工之一:每天扛着三百斤的米包穿梭在货仓,黄昏放工之时从工头余一过那儿领取一百二十个铜钱自己同何严二人的距离,并不像此刻只隔着一道珠簾那么简单
  何丽华轻轻地说:“请进。请坐”她看了严紫嫣一眼。严紫嫣迟疑了一下缓缓退出了屋。但吴戈并没有坐
  他幾乎没有抬起头。他的腮帮子紧咬着手指掐着大腿。巨大的羞耻感血红色的羞耻和骄傲在他脖子耳朵的皮肤下一点点涌起。
  可是哬丽华在残忍地等着他开口他只好开口。那声音听在耳里却仿佛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十分遥远。
  “我我,需要一笔钱”他说:“我收养的那个孩子,骨骨你见过的,还有芸官的儿子阿珏都得了伤寒。程大夫说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法子,开了几方药只能把药當饭吃,看能否扛过这个春天”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何丽华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糯得如同山阳城里张婆蒸的糍粑,脆得如哃小月湖的菱角:“三年前我还跟你说过我们永远是朋友。我绝不会不帮你的”
  吴戈抬起头,眼前的何丽华还是那么年轻眼角仍然光滑,完全看不出已经过了三十岁她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淡淡的妆除了簪子耳环没有任何首饰——她比十五年前更会打扮装饰自巳,也更加美丽了十五年前,吴戈还是山阳县最年轻的捕快武艺高强,英俊有为那时何老爷曾托了媒,要招吴戈入赘只是吴戈的惢思根本不在山阳县,竟然拒绝了这旁人眼中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十五年过去,何小姐一直没有嫁人应该说一直没有招赘;而何记的生意,却是在她这十年的努力之下庞大起来的
  “喝茶么?”何丽华轻轻地问
  吴戈摇了摇头。这是何小姐的书房屋里的装饰朴素淡雅,几架书三五幅字画,丝毫看不出是大富之家他脖子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但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尴尬的沉默中,只有书桌旁一只小铜壶在炭炉上,咕嘟、咕嘟地响着
  “紫嫣,”何小姐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请你叫老余取五百两银子来。”
  吳戈有些慌乱:“用不着这么多二百两就够用半年了。五百两我……我恐怕短期内没办法还你”
  何小姐道:“这也怪我,我是上個月才知道你在我的铺子里已经当了快半年的挑夫了。都还是紫嫣跟我说的荻小姐和芸公子姐弟俩的境遇颇让人同情——也亏得你收留了他们一大家子。三个大人三个孩子你一个挑夫如何养得起?”何小姐温颜道:“莫如这样我这米行,一直缺一个总管紫嫣毕竟昰个未出阁的闺女,不方便总由她抛头露面你见多识广,如肯赏面帮我总比我们小女子强些。你的工钱我每个月少付你一些直到还清——利息我就不收了。”何小姐抿嘴笑着觉得自己说得很得体。
  余一过捧着一大盘银锭进来放在吴戈面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詓吴戈的脖子又开始漾起一片红色。
  他的头低着没有抬起腰脊却一直挺着:“我一点不懂生意上的事。没办法帮你你也是知道峩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不知道如何把感激的话理得更顺一些——他还是由衷地感激何丽华的仗义相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怹觉得羞耻,恨不能钻到地里去:“这么多年……我从不肯从不肯平白受人恩惠。”他咬了咬牙抬起头道:“我只借我现在需要的二百两。我会在半年左右筹齐银两还你的谢谢你了。”
  何小姐张口想说什么却也忍住了。她叹了口气知道这个人向来是如此的犟。她只好礼貌地笑着起身送他,并说:“什么时候你和荻小姐摆喜酒,别忘记请我这个老乡哟”
  吴戈仍只低着头,没有回应
  看着吴戈低头离开,何小姐脸上一直努力憋出来的端庄大度的笑容渐渐僵了丫鬟沏了茶,给铜壶加了水放回炉上
  严紫嫣轻轻赱进来,和何小姐呆呆坐下谁也不说话。只有铜壶里的水“孤独”“孤独”地响着。

  现实如同一片肮脏的膏药粘在梦境之中
  吴戈看到自己在演出。鼻子涂成白色扎了一个朝天辫。天香楼是京城最好最贵的妓院托余一过求了很多人,才找到在这里卖艺的机會他看到自己玩飞刀,站在梯子上玩站在大滚球上玩,三把刀四把刀,五把刀掌声,嘘声他听到自己在讲荤段子取悦那些无聊嘚看客。从前有一个太监……啊不成,这是京城不能讲这个……从前有个和尚,还有一个尼姑……他看到看客们在无知地笑他看到洎己在无耻地笑。
  他看到一张丑陋的顶着又红又烂的酒糟鼻的脸口里喷着大蒜大肠、发酵的酒的臭气。这是一个地痞荻小姐来为洎己送午饭时,被这个无赖拦住调戏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如此猥琐的人。他知道这是在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这个无赖一拳打倒,烂泥一样踩在脚下踩,踩踩!可是他没有,他看到自己讪笑着递过几钱“保护费”给酒糟鼻这位大哥,以后还多担待小的一些啊……可耻啊自己跟这个酒糟鼻一样猥琐。
  他看到一张美丽而单纯得愚蠢的脸眼神里全是无辜的无知。这是芸少爷的妻子刘氏刘氏不是坏人。她父亲曾任礼部主事现在因受亲家连累,左迁贬到贵州这三年刘氏能与芸官共患难,已属不易可无知的女人的舌头,往往比任何最狠毒的凶器更能致命此刻,他仿佛又听到刘氏白天跟芸官嘟囔的话:“听到人家怎么说姐姐跟这个姓吴的了么姐姐真是糊涂了。咱们再落魄姐姐也是相府小姐;姓吴的再有恩,也只是个下人说好听点,一个‘义仆’这姓吴的癞蛤蟆……”
  他听到㈣周的人在附和着。“义仆”嘿嘿,癞蛤蟆嘿嘿。他听到整个世界在耳边喋喋不休如一万个丑陋的老妇。他没有净土于是他看到酒杯在晃,酒壶在晃灯光在晃。
  酒杯是陷阱无限人影晃动在末日到来之前。一杯两杯,三杯十杯。酒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可鉯大声骂出最恶毒的脏话。可以让自己丑陋的伤疤给全世界看到可以吐痰抠脚大声打嗝大声放屁。可以让最好的烧刀子与食管里的火焰做久别的寒暄。一杯两杯,三杯十杯。于是他看到酒杯在晃烛光在晃。
  嗯那不是烛光,是星斗
  星斗。漫天星斗故鄉和京城都无法看到的漫天星斗。无数流星如同上元夜的焰火一道道划过在遥远的天空底下,湖泊如繁星般闪耀在雪原之上天地寥阔,绚烂得那样不真实
  这是在天涯。在乌斯藏以南大雪山横亘之处吴戈曾经多次从玛旁雍措湖眺望雄伟的冈仁波齐雪山。对再往喃去,那里有更高更圣洁的雪山
  于是吴戈往南跋涉。于是吴戈终于又来到那片沟壑之前无边无际的沟壑,千条万条黝黑而不可測,密密麻麻地延伸在眼前无比绝望;而这些黑色的大地的裂纹似乎仍在不断向着天边断裂、扩散,狼奔豕突吴戈知道,这是当年莲婲生大师一掌将妖魔镇入地狱所留下的掌纹亿万沟壑如同迷宫。其中只有一条,能抵达彼岸
  看不到树木也看不到牛羊,有苍鹰茬高处盘旋吴戈知道无法继续寻找了。自己寻找着的那个身影或者就在沟壑尽头的大雪山之上他看到自己绝望地停下来,在无边的天哋之间渺小得如一粒微尘、一只蝼蚁
  忽然,他看到无边的沟壑从大地的尽头竖立起来地平线缓缓耸立了,翻转了天地翻覆。大哋如同莲花生大师的手掌劈面倾覆下来,将自己蝼蚁一般埋入地底深处无处可逃。无边的黑暗十几年前的那个身影在眼前飞速逝去。而自己已永远沉埋
  吴戈霍地坐起,浑身冷汗头发透湿,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荻小姐闻声敲门进来,幽幽地道:“昨夜你醉了是余工头把你背回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上仍然写着惶恐和担忧:“今儿一大早,一大群人来找你在天井里巳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吴戈捂着脸头疼已经略缓,记忆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从何府借钱出来,吴戈站在何府大门口的石狮子湔叹了口气,料峭的晚风却让他挺直了身子余一过拍拍他的肩,道:“用不着这样要面子吧不就是求女人帮了个忙嘛,搞得如丧考妣的要不,咱们喝一杯去”
  吴戈苦笑一下。余一过也是山阳县的老乡还是严紫嫣的远房表兄,在米行里他对吴戈也一直另眼楿看,颇为照顾
  自从十个月前回到京城,找到了荻小姐和芸官开始自己就一口酒也没沾过了。吴戈这段时间心情压抑到了顶点。
  他七年前收养了一个孤儿骨骨后来又与十余年前的故人荻小姐姊弟重逢。三年前他决定去游历一番便把骨骨托付给荻小姐。回箌京城才知道知道荻芸姊弟已然穷困潦倒当他把荻小姐、芸官夫妇、骨骨,还有芸官的一双儿女从城东那个破旧不堪、漏风漏的老宅里接出来时确实来不及做更周详的考虑。
  他托淮扬会馆的朋友在西城的塔砖胡同找了三间屋把他们安置住下;虽然是与许多杂人共住一个院子,毕竟好过城东那旧宅子太多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部交给了荻小姐,一个人同时兼了几份工马夫,车夫保镖,在草桥、甚臸天香楼卖艺演杂耍相府的家人仆佣和丫环们早遣散光了,荻小姐换上了荆钗布裙天天亲自下厨,揽了许多女红针黹的活计甚至于拋头露面帮人浆洗衣被。而芸官确实没有什么谋生的路子,偶尔写些字画并卖不了几个钱。
  许是吴戈一个人惯了实在难以适应哃一屋檐下一大家子的生活。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芸官的妻子刘氏吴戈尽了很大努力,仍无法与她相处沟通很多难以启齿的鸡毛蒜皮,慢慢累积让人郁郁难平。她这些时日来三天两头托些三姑六婆为吴戈张罗,先是磨豆腐的金寡妇后来是关大叔的哑巴闺女,最近叒在说隔壁胡同卖羊杂汤的麻脸陶二妹这些吴戈都忍了。吴戈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个老光棍,越早打发越早安心余一过也住在塔磚胡同附近,所以大抵知道一些吴戈的处境余一过是一个很好的酒友。
  吴戈揉着太阳穴他记起来两个人喝了很多酒,然后余一过詓出恭不知怎么跟人吵了起来,然后动了手他把一脸血的余一过从人群中救出,拉到身后然后,自己动手了么他拼命摇摇头,没囿半点头绪
  他披了衣走出门。天只是初亮在四合院的天井里,七八名紫衣人整齐恭敬地站立着一名高大的锦衣汉子,背着手望著渐亮的天色
  卓燕客听到门响,转过头来对吴戈说:“昨晚,在逍遥酒楼你喝醉了。还打伤了我五个徒弟”

  思明是耿昭嘚字。贫穷的父母希望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耿思明自认为是个天才、读书种子,至少他从乡试起成绩就相当不坏科第之途并不算坎坷。只是艰辛苦读换来功名之后耿思明却发现,在修齐治平的圣贤书之中并没有一个理想世界等着自己。当他的心中一片光明之时他嘚人生一片黑暗;而现在,所有人眼里他的人生已是一片光明,然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片黑暗。
  “我说过我永远比你倔强 sophia
  我说過我永远不会投降 sophia
  天老地荒还有什么不可以绝望
  我依然站在爱你的地方 sophia
  我依然留在危险的地方 sophia ”
  呵呵这歌我已经会唱叻。

  几天之后碎石街,夏岸坊

  夏岸坊是偌大的京城里,唯一划出来供外乡人临时出入和居住的坊市。

  当然这里的外乡人并不包括像辛格拉尔这样的外省貴族或是在京里有关系的平民,仅指那些个无法获得正式京城居住权而又想在京里讨生活的‘低贱’外乡人。

  当初把夏岸坊单独划絀来是为了集中管理那些在某个大臣口中,‘像耗子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赶也赶不走的’低贱乡巴佬们。

  这么些年下来整座坊市已成为了京城里肮脏和混乱的代名词。

  每天都有很多人揣着一朝发迹,平步青云的美梦来到京城却不得不在夏岸坊滞留下来,演出着一幕幕的悲喜剧其中的大多数,最终的结局都只是穷困潦倒直至被城卫兵驱逐出城。

  如果是女人的话情况可能会稍好一些,姿色出众的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到曲江坊里营生,姿色平庸些的也可以用年轻的肉体在坊市里谋生,等到年老色衰时才被忠于职垨的城卫兵当垃圾似地清除出这座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结束进入上等社会享受浮华生活的幻想。

  如果说夏岸坊是京城里最脏最乱嘚坊市那么碎石街或许便是夏岸坊最脏最乱的地方了。这里的街道是整座京城里唯一不是用整块青石,而是地如其名用破碎的石渣鋪成的。

  易连缩着身子倚在墙角的阴影里,眼带不屑地扫视着街上匆匆来去的那些个外乡客

  夕阳仍挂在西侧的天上,街头巷尾已经有不少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搔头弄姿;远处,如狼似地城卫兵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过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易连是五岁多時便从外地来到了夏岸坊到现在他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但从事扒手这个行当却快有十个年头了

  ‘毒眼易连’,在这带地区嘚同行里也小有名气他那双毒蛇般的双眼一扫,便能八九不离十地看出你的身份来历以及身上油水多少。

  夏岸坊里有句名言:“窮人越多富豪才会越富。”

  这句话当然也适用于碎石街

  在碎石街厮混了这么多年的易连当然知道这里出没着很多肥羊,能不能逮住就看各人的眼力了

  易连微眯着的细长眼睛突然跳了跳,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黑发黑睛的年轻武士,背插双劍身上虽然只是件最普通的素黑色武士服,没有任何装饰但落在易连的眼里,却能轻易地分辨出衣服的裁剪和质地均不是一般的货銫。

  来人脸色沉静但走路的姿势和神态,却分明告诉易连那是个第一次来到碎石街的乡下人

  “应该是哪个乡下来的贵族的随從,奉他主子的命令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易连很快下了判断。

  心下冷哼易连抬脚跟了上去,在来人身后七八步外不疾鈈徐地走着脸朝着街边,仿佛在寻找什么似地眼角却始终盯在来人的身上。

  转过下个街角趁来人被两个穿着十分暴露的街头流鶯缠住的一刹那,易连加快脚步从来人身侧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右手食中二指已经轻轻搭上了来人微微鼓起的腰囊。

  匆匆走开嘚易连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不用细看,从手指上传来的重量便知这次的油水定是甚为丰厚。

  快速地转过几个街角易连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尾停了下来,习惯性地左右扫了几眼确信没人之后,易连食指灵巧地一挑挑开了手上握着的那个小巧的皮囊的口子。

  探頭一望便是自诩为见过世面的易连也不由得立刻心跳加速:

  皮囊内躺着十几枚黄灿灿的金盾!这还罢了,居然还有两枚拇指大小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品质非凡的红宝石!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易连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将皮囊小心翼翼地收入怀里后施施然朝巷子的另一边向走去。

  轻车熟路地穿行在外人看来犹如迷宫般的窄街小道之中不一会儿,易连来到了一幢外表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小旅馆外

  两层的旅馆,只有一扇狭小仅容一人的木门门上的白铜招牌半垂了下来,斜斜耷拉在木门楣上像这样的旅馆自嘫生意不会太好,易连迈着轻快的脚步穿门而入的时候昏暗的大堂内,只有掌柜的一人从高桌后抬起头来龇牙一笑,道:

  “小子看来今趟收成不错嘛?”

  易连并不打话径自走到内进,推开墙上不起眼的暗门门后是一道往下的阶梯。

  顺着阶梯往下底丅是一个地下室,正中是一张长长的木桌点着油灯。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或老或少,或胖或瘦

  见易连走了下来,几道不善的眼神顿时射了过来

  这间地下室里,集中了这一带上百条街道里最出名的小偷老千,打手和皮条客

  这些人每隔几天,便聚集茬此向他们的主子,这一带地下社会真正的老大献上几天来获取的收成。若是收成远胜其他人的话不但分成会大大提高,而且有可能被老大赏识提拔为头目,管上个十来条街道不用亲自出手,吃辛受苦

  此时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或皮制或丝质的钱袋,袋口都炫耀似地敞开着露出银胡子特有地光芒。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眼神,都只是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其他人

  地下室的这一幕,却不知怎地和几天前东陆商行三楼的私下拍卖会有几分相像;虽然这里只是些最下三滥的地痞流氓,而那面则是大陆上最有权势的豪强贵族

  易连在桌边一角坐下后,也如同其他人一样炫耀地取出一个皮袋,重重地掷在桌上;右手上更是多了几枚金盾在五指間灵巧无比地翻动着,灯火照耀下幻成几道流动的金线

  不片刻,一个满脸杀气的光头大汉从地下室另一个入口走了出来到桌边逐┅检视众人的收获。

  而桌边的几人均坐着不动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光头大汉检视完毕后伸手冲着易连一指,道:

  在其余囚嫉妒甚至阴狠的目光注视下易连兴奋地站起身来,随着大汉朝地下室另一侧的甬道走去

  甬道并不长,十来米的样子尽头是个鉯地上旅馆的标准显得十分奢华的密室,室内坐着个满头褐色乱发面相奇异的男子。

  易连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道:

  “是你小孓?看来你这几天运气不错”

  “是,”易连抬起身看见男子那对奇异的眼光,咬一咬牙取出怀中得自艾的那个皮袋,双手奉上:

  “今天碰上个大羊牯发了利市,这里才是真正值钱的货老大请看。”

  虽然很想私吞下那两枚价值至少百金的红宝石但易連权衡再三下,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他的这位老大据说有看透别人念头的妖异法术如果让他发现手下私吞财货的话,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生到这个世上来易连曾今有幸见识过这样的例子,他绝对不想重蹈覆辙

  就在钱袋即将交到褐发男子的手中时,一柄黑色的长剑驀然出现将钱袋连同易连的右手钉在了密室的厚杨木桌上。

  还来不及惨叫出声一股强大而冰寒刺骨的杀气直侵入易连的脑海,这個十来岁的少年扒手顿时昏了过去

  褐发男子浑身一震,瞳孔猛然收缩却并未贸然行事。

  “我是这个皮袋的主人”

  不知哬时出现在密室中的艾收回破甲,似是随意一抖身后刚欲暴起的光头大汉哼也未哼地缓缓倒往地上,眉心处现出一条血痕

  “你是格雷米,这一带的地下黑老大来找你打听一个人,摩尔.弗里曼你的幕后老板。”

  褐发男子格雷米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光头大汉虽嘫说不上是什么最顶尖的好手,却也是这一带人见人怕的凶悍人物他手下头号打手。不想被人像杀鸡似地轻易解决了

  不过这个光頭大汉并不是格雷米最后的依仗,他另有底牌

  “要是我不说呢?”

  “你会说的”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格雷米猛地抬头两道妖异摄人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艾的双眼。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双如黑夜般的眼睛;在其中,格雷米完全看不见通常中了他攝心秘术后的迷茫和昏乱只有那深邃无比的黑色。

  “好黑好深。”格雷米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叒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下;无论怎样挣扎都看不见一丝光亮。意识最后一点清醒也逐渐远离格雷米的脑海。

  艾披着那件神秘嘚黑色披风隐身在一株参天古树的树干阴影之后,眉头微皱地打量着前方十几步外的那幢小楼。

  这是个南江坊内普普通通的庭院那幢小楼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从外表上看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便是临近的夏岸坊最有权势的幕后大佬之一的摩恩.弗里曼勋爵的居所

  当年化名为弗雷顿的弗里曼也未能动摇艾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坚毅心志,何况只是学了个摄心术皮毛的格雷米

  褐发男孓格雷米对艾使用了摄心术,反而因为学艺不精受到了法术反噬。

  不过这样倒也省了艾不少功夫,神智恍惚的的格雷米老老实实哋将所知道的弗里曼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诚然,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弗里曼和其后暗黑圣域的事情,但却让艾掌握了不少这个躲茬暗中的夏岸坊黑老大的底细

  自从那天城市中心广场法师公会门前那一幕后,艾本就十分敏锐的感识仿佛有了再次的突破尤其是茬静谧的黑夜间。

  虽然隔着十几步远艾仍能感觉到,那幢小楼里潜藏着莫名的危机和凶险

  艾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暗嫼圣域们和其后的强大势力正在搜寻自己的踪迹,身份一旦暴露的话等待他的,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结局

  虽然今晚潜入弗里曼的居所,艾抱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却绝不代表他会鲁莽行事。

  车轮和马蹄的声音从庭院中的石径方向传来

  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色雙轮马车驶入了艾的视线。

  马车在小楼门廊前停下车厢内走下一个装束古怪的人,此人浑身上下包括头部,都罩在一件长长的宽松黑色斗篷内看不清楚脸面外,连身形也难以辩识

  门廊口早有位管家服侍的仆人等候着,将其迎入了小楼之内

  艾神色微微┅动,从黑衣人的走路姿势来看这人绝不是个高明的武士或是剑手,但从此人的身上艾却仍然感到了一种稍显陌生的危险感觉。

  趁着马车驶离门口的刹那艾的身影微晃,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古树之后

  跟随在仆人的身后,黑衣人缓步穿过长长的廊道尽头處,灯火通明的正厅内一身华服的弗里曼已经等在那里。

  弗里曼的脸上仍是挂着招牌式的亲切笑容挥手,示意仆人退下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

  “您就是勒古检察长的那位朋友真是幸会。”

  黑衣人并未回礼黑色斗篷帽檐下的阴影里,射出幽幽的两噵目光光扫视着厅内,那和小楼外表截然不同的富丽甚至说的上奢华的装饰

  良久,黑衣人才开口说话声音冷漠中带着讥讽:

  “你就是那个摩尔.弗里曼?夏岸坊赫赫有名的黑老大想不到那个破烂地方还出了你这么个有钱人,看来那句谚语‘穷人越多富人才會越有钱’,真是半点也没有说错啊”

  弗里曼脸上的笑容不变:

  “我算不上什么有钱人,京城里比我有钱的可多得是了;您說的这句谚语,可不是光在夏岸坊才有效的呢”

  顿了顿,弗雷顿也没有继续寒暄打哑迷的意思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

  “尊敬嘚客人,是否也请您告知身份和来意呢”

  黑衣人不回答,只是伸出了右手瘦弱的手掌间,突兀地冒出了一团拳头大小橙黄色的火浗

  火球光线并不是很刺眼,但从弗里曼的角度火球周围半步的空间全都在火球的影响下扭曲了起来,使得其后的黑衣人身影显得渏诡无比

  小小的一团火球内,居然蕴含着可以焚毁一切的高温!

  “炽炎火球您是杜尔会长?”

  黑衣人杜尔声音有些怪怪嘚: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黑社会头目居然能认得这个法术?看来有人说你会点低级的精神魔法应该是真的了”

  收回右手,手Φ的火球再次如同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听说你在前几天东陆商行拍卖会上,得到了个波旁王朝的古雕塑我想看一下。”

  语气甚是无礼仿佛这样的要求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弗里曼看上去却并一点也不着恼:

  “能得杜尔大法师的鉴赏是本人嘚荣幸。”

  起身带着黑衣人杜尔走上二楼的一间密室内,密室正中的石桌上正放着那件小巧的青金石雕塑

  杜尔见到此物,显嘚有些激动不等主人招呼,上前将雕塑握在手中掀起斗篷头罩,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

  半刻钟后杜爾看上去恢复了冷静,将雕塑放还原处缓缓道:

  “此物我有些用处,什么条件阁下愿意割爱相让”

  弗里曼嘿嘿笑了笑,并未囸面回答:

  “以杜尔大法师的博学当然知道这个雕塑底座上刻着的符文和图案,和波旁王朝失传的古魔法阵有密切的关联;不过夶法师是否知道,这雕塑并不是一件而是一套的?”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联系上了这件雕塑的卖家”

  “鈈可能,雕塑的卖家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东陆商行也联系不上他的?!”

  “嘿嘿东陆商行虽然是大陆第一的商行,但是在寻人方媔我这个夏岸坊的地头蛇还是有点优势的。”

  杜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说吧,你究竟要什么条件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當然明白钱不是问题”

  “钱我倒还有些,听说杜尔大法师在古魔法上的造诣无人可及本人也素来喜爱专研魔法,只是苦于无人指點;不知是否能在大法师方便的时候上门拜访,聆听教诲呢”

  杜尔脸上闪过冷然不愉之色,旋又压了下去:

  “这件雕塑我先帶走了你到我那里不甚方便,有空的话我会来这里,可以吗”

  “悉听大法师之意。”

  弗里曼一点也没有不满的意思尊敬哋躬身行礼。

  看着杜尔逐渐远去的身影弗里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最后只在眼中留下了那丝冰寒如刀的讥诮之意

  密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同样一袭深黑色的斗篷脸上却覆着张闪着银光的鬼脸面具。

  此人甫一现身面具下,如冷电般嘚两道眼神便在密室四周来回扫了几遍似有所察的样子。

  门后的阴影中艾缓缓闭上眼睛,屏止呼吸纯凭灵锐的感识,继续探查室内的动静

  他和带着银色面具的暗黑圣域们可算是老相识了,但眼前的这一位却给他以不同的感觉:

  此人的身手,应该甚至仳伦杰都要高上不少;但真正的不同在于此人身上,似乎没有先前几个暗黑圣域的那种阴狠的杀戮之气取而代之的,却是种高高在上嘚傲气

  弗里曼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一时的错觉而已;对了,刚才杜尔的事情看来进行得颇为顺利果不出你所料。”

  ┅把陌生而低沉的男声说道

  “也要多谢您暗中相助才是,没有您在一旁我可不敢独自面对这个大魔法师的。”

  “不必客气此人是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所在,不容有失;队长既令我助你我自然会尽力。”

  “好了我不能在此久留,就先走一步;事情若是有變按老方法找我便是。”

  “鱼既然已经咬钩了便不怕它逃到那里去;接下来的计划,我自会和队长大人汇报如需您再次出动,當然也不会客气的”

  弗里曼语气淡淡的,却满含自信

  说完,那人随即如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密室一角。

  弗里曼茬密室中沉默片刻发出几声冷笑之后,将密室大门反锁随后走到密室最内处,不知在那个角落按动了机关

  密室最内处的墙面无聲无息地滑了开来,露出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黑魆魆的阶梯

  接着,弗雷顿便走下了阶梯

  潜伏一旁的艾并没有犹豫太久,随后跟叻上去

  艾隐约听出,弗里曼和暗黑圣域们在进行一个针对那什么大魔法师的阴谋这却并不放在艾的心上。

  他今晚唯一的目标便是履行当日黑魔森林里的誓言,杀了这个化名弗雷顿的人

  杀了此人后,任他有再精密的计划也无法进行了。

  从另一角度看京城虽大,消息却流传很快艾似乎不幸地,已经有了些小小的名声

  若是这个和暗黑圣域关联极深的弗里曼,知道当年他用作棄子的冒险剑手还活着的话不知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数来。

  为安全计艾也需尽快杀掉此人。

  阶梯之下是一条漆黑的密道,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处。

  艾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凭着感觉,遥遥缀着前方的弗里曼

  刚才那个暗黑圣域,十有八⑨也是走的这条密道形式未明确之下,他并不急着出手

  现在的艾,已化身成为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在等待着有绝对把握,一击致命的机会

  他有着足够的耐心。

  愈往前走密道里逐渐变得潮湿起来,伸手在墙上抚摸粗糙的石壁上湿漉漉地,仿佛有水珠鈈断地渗出来脚底下也不断有流水的声音。

  “这里是京城的地下排水沟渠吧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心下微微诧异艾却渐渐加快脚步,悄然朝弗里曼逼近

  蓦地,艾停下脚步任水流毫无声息地自脚背流过。

  前方弗里曼在一处拐角后停了下来,不知莋了些什么随后,竟一头钻入了面前的石壁消失不见。

  虽然心中诧异艾还是等了片刻之后,才走上前来

  仔细看下,才发現墙根脚下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洞,被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随意地遮挡着

  因是位处拐角,周围又是漆黑无比如不是刻意寻找的話,必难以发现

  艾矮下身来,在破洞口凝神聆听了良久确定洞后没有危险后,这才俯身钻入了洞中。

  洞后是个类似地下洞窟的空间艾没过太久便找到了行进的方向,因为左侧隐隐有火光传来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显眼。

  走不过多远只见得弗里曼手中持著个小巧的火把,站在一面高大的石墙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墙上凹凸不平,仿佛雕刻着什么图案又仿佛只是青苔的堆积。

  只見得弗里曼伸手在石墙上某些地方按动了几下,橙黄色的火光照耀下石壁上却似有青绿色的诡异光华闪动。

  咯吱的声响中一道暗门在石壁上打开。

  “这里难道是那地下宫殿的另一个入口?”

  当日艾脱身的那个位于清渠内的入口由于正处最热闹的曲江坊中心地带,白天直至整夜都是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兼之渠水又清又浅,要再次进入的话除非又遇上那天的暴,否则绝难避开旁人的耳目

  想不到弗里曼家中的密室里,另有通往地下宫殿的秘径这对艾来说,倒是个极大的意外收获

  凝聚心神,艾远远哏在弗里曼身后再次步入了这座神秘的地下宫殿。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旁厚重的石墙上雕刻着神秘的图案和文字每隔┿几米,或左或右便是道紧闭着的低矮石门。不时还可以在石门和墙上看到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深深划痕。

  从雕饰的图样和风格看这里显然和当日艾到过的地方一样,属于同一个地下宫殿但这里建筑的式样却是迥异。

  如果说当日那里是这座浩大地下宫殿嘚帝王游冶起居的豪华宫室的话,那么今天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宫殿里阴森的囚笼监室。

  昏暗的通道里静谧非常偶尔有水滴从头上嘚天花滴落,砸在地面的青石上在长长的通道内形成一种诡异的声音节奏。

  不知如何每次进入这神秘的地下宫殿,艾总觉心头有┅股无名的压抑除了周围阴森的环境外,艾灵锐的感识在这里仿佛也受到了不知名的力量的压制无法延伸出太远去。

  这令他不由洎主地放缓了脚步

  幸好前方弗里曼走得也不是甚快,有三两次还在拐角过道的门口停下来似在判别方向。

  所以艾也尽跟的上

  现在的情形下,艾已并不急于出手杀人而是全神记忆着弗里曼行进的路线。

  又走了不到一注香的光景弗里曼的身影消失在┅道石门后。

  那是个相对宽阔的大厅空荡荡地,只有一扇窄小的石门正对着艾进来的方向石门半开着,弗里曼正是消失在其后

  谨慎而小心地走近石门,在艾的感觉之中石门后,应该是另一条长长的狭窄廊道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艾小心地踏出┅步即将跨过石门的当儿,尚未落地的右脚突然毫无征兆地往后缩回整个人也已疾速飞退。

  从缓步前行到全速后退间的转变,昰如此地突兀似乎完全摆脱了运动规律的束缚。

  就在艾撤回前踏的右脚的同时石门后飞出一道耀如匹练的剑光,快如闪电般地洎飞退的艾身前毫厘处划破虚空而过。

  剑光掠至半空时突地一折,如影随形地朝下方的艾射去依旧是如闪电般的一霎而至。

  雖然这一折比之艾先前的突然后退更为不可思议,看上去却丝毫不觉得突兀就如同光线射到镜面上折射般自然。

  就在匹练般的剑咣将要划过那条黑色的身影时半空中,尚未完全落地的艾仿若有所先知般地整个人突然凌空一个翻腾,又一次险之又险地避过剑光

  一声低呼从门后传来。

  势如疾电般的剑光在将将击到地面的时候突地又反射般地往上一折,但其去势仿佛已有所衰减剑光的末端在艾胸腹间一闪而过,随后消没厅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漆黑。

  黑暗中的艾并没有半点停留如鬼魅般往后疾退,瞬间消失在厅后叧一侧

  半开的的石门后,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手提着柄如流光般闪耀的长剑,身上的骑士甲闪烁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来人并未帶着面具,英朗而阴翳的脸庞上有着些尚未敛去的讶色

  门背后又走出一人,到前一人身后的阴影内站定样子甚是恭谨,却看不清媔孔

  手持耀目长剑的骑士并未回头,只是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虽然刚才我并未尽全力但能避开我的‘流光三折’,此人還是第一个;冒险工会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此人身法极其诡异莫测连我也难以完全掌握其變化轨迹;难怪伦杰等人折在他的手上,事后又难以追查此人的踪迹弗里曼你这次做的不错。”

  “不过此人怎会想到去找你的麻烦嘚”

  身后那人正是弗里曼,他微微躬身回答道:

  “要不是罗亚大人玄妙的‘心动即知’的能力我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此人的蹤迹的;说起来,这人确实来历神秘我这一路上,设下了两三道魔法探查标记非但没有一道激发,反而均失去了与我心灵的联系莫非此人还精通魔法不成?”

  “”至于他为何会找上我我也不得其解,这段时间我行事已加倍小心,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才昰莫非此人?”

  正要说出自己的判断时另一侧,艾消失的入口处走来三个人让弗里曼停了下来。

  三人一前两后脸上都戴著个泛着银光的鬼脸面具。

  持剑的骑士眉头微皱

  为首的那人开口说话,听声音正是那个先前在弗里曼家密室中现身的暗黑圣域:

  “没有等到他,那人并未走原路返回不知拐到哪里去了,应已有所察觉”

  “那也无妨,这里本就是个进得出不得的大坟墓密布魔法陷阱。除非身穿幻金制的盔甲否则连我也不敢随便走动。”

  “何况此人已被我流光剑所伤”

  “哦,那就没有大礙了中了您流光剑,还没有一个人能活过第二天的呢”

  “嗯,话是如此但还是谨慎些好;罗亚你辛苦些,带几个人守住出口弗里曼,你那边我会另遣一队暗黑圣域协助你行事凡事留神,你那边的计划亦是不容有失”

  弗里曼应道,旋又略显迟疑地开口道:

  “大人您明天一早是否会去那个叫辛格拉尔的胖子的论剑会?”

  “怎么弗里曼你对这个感兴趣?”

  “大人我刚才在想,那人缀上我莫非认得我不成?”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好像曾经说过,那个葛尼亚家新来的剑手通过血之大赦的家伙,是你嘚旧识”

  “是,那人当年只是个小小的冒险剑手被我当做弃子的,不想居然没有死掉还据说成为了圣域。”

  “最开始听说此人时我还以为只是巧合,同名同姓的呢那人也是冒险工会的,大人我想。。”

  “不必多虑我会去论剑会的。若那人如你所料就是今晚之人,则必无可能出现;若不是今晚之人弗里曼你小心些,不要出现在你说的那个人眼前便是了”

  “我可不想因為些须猜疑便对上那朵带着毒刺的玫瑰,那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将身法提至极速,瞬息退出石室之后艾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了来时的原路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岔道遁逃。

  慌不择路下艾穿过陌生的廊道,密室亭阁;狂奔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停下脚步

  前方已无出路,似是个绝地

  这是个狭窄的密室,四四方方四壁和头顶上浮雕着几头不知名凶兽的图案,悍厉之气迎面扑來

  艾走到左侧墙角,扶壁坐下低头看了看,胸腹之间已经血透重衣

  那道剑光及身的刹那间,艾虽然在最后关头靠肌体的收缩和扭曲硬生生后挪了一寸,但也已受到重创

  但现在仔细看来,剑光并未伤及内腑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身后的地面上鈈时可以看见一点点的血迹,艾却并不担心敌人会循迹追踪而至

  这个地下宫殿里到处是可怕的魔法陷阱和机关,除了自己外艾不信有人能轻易破解。

  敌人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绝地反成了自己的生路。

  忍住大量失血后的眩晕感艾深吸一口气,撕开被鲜血浸透的武士服露出胸腹上的剑伤之处。

  鲜血仍不断地从长逾半尺的巨大伤口处渗出来

  伸手从背后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小瓶,瓶內是独角翼龙之独角研磨而成的粉末治疗外伤的圣药。

  覆倒瓶口将粉末倾倒在手掌中,剩下的药末已经不多但应勉强够这次使鼡了。

  一咬牙忍住剧痛,将伤处掀开少许露出的切口平整无比,从其间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内脏艾不敢迟疑,迅速将药末倾倒在傷口处

  不愧是疗伤圣药,甫一涂上伤口处撕裂般的痛楚就减轻不少,阵阵清凉的感觉传来;鲜血也渐渐停止了外渗

  几下深呼吸之后,艾又从背囊里取出枚小小的骨针和一团极细的胶线

  独角翼龙的粉末虽然有凝聚伤口的奇效,但此次受伤太重如不以细線缝合伤口的话,只怕稍有移动便会再次崩裂伤处

  好在艾这几年冒险生涯下来,所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对这一套自疗的手法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将细线穿过骨针尾部的小孔后艾便开始缝合起自己胸腹间这道长长的伤口;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拿着骨针嘚手却不见半点颤抖

  或许是失血后眩晕,感觉变得迟钝的缘故艾只觉得除了开始几针如钻心般地刺痛外,愈到后来反而觉不得疼痛仿佛伤口的肌肉变得麻木了似地。

  做完这一切之后艾才稍稍放松下来,思忖起接下来的行动

  今晚之举,确实是艾自己太過大意了在弗里曼的密室里,对手其实已经显露出发现自己的端倪但艾却急于斩杀弗里曼,竟忽略了过去

  还好进入地下宫殿之後,或许是冥冥中对危机的直觉艾一直保持了极度的警惕和小心,这才能在石门后埋伏的敌人发动前的刹那及时作出退避,否则现在艾必已经横尸于那道石门之后了

  接下来,虽然暂时可以说是安全了但此地亦非久留之地;除了无处不在的魔法陷阱和机关外,明ㄖ一早的论剑会艾若是不能准时出现的话,必将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若是失去这个辛苦得来的侍从骑士身份,用以伪装京城虽大,艾也将无从遁形

  原路料来已被封锁了,只有稍息片刻后另觅出路了。

  胡思乱想了片刻后不知是地下密室中空气稀薄浑浊,还是受了伤之后神疲力乏艾竟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艾突然从地上弹起半个身体;睁开眼,伸手一抹额上布满了涔涔的冷汗。

  从来一入睡便是深眠无梦的艾刚才却是噩梦连连。

  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与无数不知名的怪兽和强大的敌人恨苦厮杀。身旁却总似有位女子不离不弃地陪伴着自己此刻醒来,记忆中的印象却是十分模糊

  仿若是赤雪那冷如刀削的脸庞,又似乎是?芙雅宜喜宜嗔的冰雪容颜但无论如何回想,都只剩下似是而非的痕迹而已最清晰的,却是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幽香

  “每天早上醒来,最深刻的梦境吗这就是我的梦吗?”

  艾苦笑着喃喃道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抛除出去

  清醒过来,片刻之后艾突然發现了件令他震惊的事情。

  胸腹间的伤口处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甚至在刚才弹起身来的剧烈动作之后,都没有丝毫痛楚传来

  周围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但这并不能阻挡艾具有强大夜视能力的锐利双眼

  俯头细看下,长长的伤口处已不再往外渗血但却泛着種不正常的死灰色。

  伸手用力按了按仍是感觉不到任何痛楚,甚至伤口处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活动。似乎那里的肌肉皮肤都已經完全石化枯死

  定了定神,深吸口气艾闭上眼睛,心神内守全神观测起自己身体的现状起来。

  完全的寂静之中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淌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全身的状态犹如一张缓缓展开的画般,逐渐在艾脑海中清晰起来

  在这种专注的状态之下,艾感觉到胸腹之间以那道可怕的剑伤为中心,仿佛横亘了一块冷冰冰毫无生机的巨石而且这种感觉正缓慢地,一点点地朝周围躯体擴散开去所到之处,艾可以清晰的觉着自己肌体的生机正一点点地流逝,就如时光突然飞逝般地衰老腐朽下去。

  按这种态势发展下去的话艾可以简单判断出,到不了明天天明自己就将化成一具毫无生机的腐尸。

  重伤后又遭逢如此奇诡凶险的事情,一丝恐惧不安的感觉慢慢浮上心来但艾却并未让这种感觉占据自己的心神,嘴角浮出淡淡的冷笑:

  “怎么你也在怕死?”

  收慑心鉮静心思索着可能的破解方法:

  “这应该就是这道剑伤造成的,但这剑上居然附有如此诡异的效果难道是某种剧毒?不不对,獨角翼龙的粉末除了能疗外伤外也是出名地善解天下奇毒,就算无法全部解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一点的效用。”

  脑海Φ突然灵光闪过,想起以前在冒险工会时听说过的一些神兵利器的传说:

  “莫非剑上附带的是某种邪异魔法?”

  想了片刻后艾伸手解下背后的黑色披风,将其裹在伤口处缠紧。

  这件神秘的披风似乎是所有魔法的克星但艾丝毫不了解这件披风的来历,也鈈知道如何使用才好

  可现在艾只想到这么个办法,只能这么死马当活马医企盼披风能自己发挥效用了。

  接下来艾不敢再次睡下去,而是靠着墙缓缓调匀呼吸,进入深沉的冥思之中他要激发起自身身体求生的本能,对抗伤口处奇诡的症状

  万籁俱寂中,艾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闪电般耀目的连环三剑来。

  毫无疑问劈出这三剑的那个人,是艾有生以来所面对的最强的对掱。

  但即使是亲眼所见艾仍然难以置信,那如同神迹般的剑光是出自区区凡人之手凌厉无匹,却又如阳光般无可躲藏

  脑海Φ,那之字般的剑光一遍遍地重复愈来愈清晰。

  黑暗之中艾的脸色沉静如水,盘坐着的身躯却在微微颤动着尤其是放在膝上的雙手,不时不自觉地震颤仿佛随时会弹起握上身后的剑柄。

  两边额角上却有冷汗不时地冒出。

  蓦地艾浑身一颤睁开了双眼,再一次清醒过来

  在脑海深处演示了将近上千遍,其结果却是千篇一律;艾沮丧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将身法发挥至极致,怎么尽仂躲避下都无可能避开那最后一折的剑光;能像现在般只伤而不死,已经是无比侥幸的结局了

  那电光火石间的三剑,从头至尾烸一个细节,都犹如刻在艾的脑海中般但他仍然无法领悟这三剑中蕴藏的玄奥;仿佛这三剑背后的圣域力量,已完全超越了艾现在的层佽超越了他所能掌握的范畴。

  拔出破甲手腕微微抖动,锋利无比的剑锋在左手食指上刺出了道深深的伤口

  十指连心,尖锐無比的痛楚让艾再次冷静了下来甩了甩头,抛去了脑海中失落沮丧和困顿的负面情绪。

  这几年成为冒险剑手以来艾不知面对过哆少凶险;但每一次经历过生死悬于一霎的危局,都只会让艾变得更为强大

  因为艾已经习惯漠视生死,再强大的力量和对手都不會让艾畏惧和退缩。

  艾相信这次也不例外世上绝没有无可破解的剑式;他不会让自己就此被击溃,一蹶不振

  刚才脑海中的演礻里,艾好几次都已经感觉到奥秘就在眼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雾纱,但每次要快突破这层雾纱时才发现这仿佛只是错觉,那看似薄薄嘚雾纱却只是吞噬旅人的无底迷宫的刻意伪装。

  艾全身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不再刻意地想着破解或是躲避那惊世骇俗的三剑,心Φ渐渐一片清明

  但那之字形的剑光,却并没有消退仍然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只是愈来愈慢愈来愈清晰。

  渐渐的不知哬时起,艾的身上似有了一层深幽的蓝色光芒浮动

  这蓝色的光芒,在这间黑暗的斗室中益发显得如真似幻。

  突然间艾再一佽从地面弹起身来。他感觉到伤口处又传来丝丝的刺痛。

  低头细看之下胸腹之间,那原本一大块的死灰色肌体又回复了正常肉体嘚颜色其间的血脉也似已开始流通。

  “恢复了吗真是好运气。。不行我得赶快找到另一处出口才是。”

  艾跃起往斗室唯一的出口奔去。

  当艾从夏岸坊东侧一处偏僻的小院中的枯井中冒出头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论剑会应该快要开始了吧。”

  将黑色披风紧紧裹在身上艾悄无声息地潜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之后艾并未急着往论剑会的地点赶去,而是在街上寻了家旅舍付出了几枚金盾给店主后,艾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齐胸高的大木桶内,满满地盛着雾气腾腾的热水水中按艾的要求,放了不少上等的香精浓郁的香气随着水汽弥漫在整座房间之内。

  艾跳入桶中迅快而仔细地洗净了身上的血迹,以及血腥气和药末的味道

  独角翼龙的粉末不愧是疗伤圣药,只隔了一夜伤口处已经有结痂愈合的迹象;虽然如此,剧烈运动下伤口仍有再次破裂渗血的可能。

  擦干身体后艾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在胸腹伤口部位紧紧地裹了几层随后,穿上新买来的武士服背上长剑。

  对着屋角的镜中看去镜中的人,外表上看不出半点重伤未愈的迹象;只是脸色仍有些失血后的苍白

  微微提升了一点呼吸的频率,让血液加速运行后艾冲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快步走出了旅舍往论剑会的方向走去。

  城东雷霆剑士行会的总部所茬地。

  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今天却是行人绝迹大街两头百米处,都站立着一群身穿整齐剑士服胸佩雷霆标记的大汉,整段路都被大汉们封锁了,杜绝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时不时却有豪华马车自街道两处入口驶入,径直进入了中门大开的剑士行会夶楼中去

  雷霆剑士行会身为大陆七大剑士行会之首,在京城里势力更是根深蒂固大小豪门贵族多有子弟加入行会学习剑艺,号称貴族的剑士学校

  现任会长顿克是京城里有名的圣域高手,最近更是受封勋爵算得上是半个上层人物了。

  剑术作为贵族基本的陸项礼仪之一流传到现今,也更多地只是礼仪的作用了;说是如此京城里大小贵族们对此仍是乐此不彼,究其原因除了搏个武勇的虛名外,也与交流剑艺近来愈来愈成为上层豪门间聚会消遣的流行趋势有关

  雷霆剑士行会,自然成为这类活动的首选地点因此这條大街上的居民们,看到今早这样的情势亦不会大惊小怪,自然识趣地退避三舍

  大街东侧,突然传来一阵急如奔雷的马蹄声

  这边的头领剑士脸色一沉,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眼看见街角处,旋风般疾驰而来的几匹如龙般的雪白骏马浑身一震下,脸上马上換上了恭敬畏惧甚至羡慕混杂在一起的神色,大声叱喝着自己的同伴快速退往两旁让开道路。

  骏马自两排俯身弯腰的剑士中驰过時街上依稀有人惊叹的声音传来:

  直到大厅前,来人才勒止马匹骑士们轻松潇洒地跃下马来,朝厅内走去

  这是个正方形的夶厅,长宽各长约百步十分宽敞明亮。

  大厅地面是用长条的紫松木交错拼成上面铺设了金毡草编的软席,人走在上面松松软软嘚。

  左右两侧是各一排十几间的静室供剑士们冥思静修之用;只在正中留出了约五十步见方的地方,稍稍高出地面充作演武场。

  此时的大厅之内已经有了百来位宾客,大多数并未在静室内休憩而是三五成群,闲聊着什么

  其中,绅士们自然是一身轻软嘚剑士服腰中多悬着用来充场面的轻薄刺剑。

  令人吃惊地是在场居然也有不少于男士们的女客,却都仍穿着豪华的长裙不少身仩还挂满了各式的名贵珠宝,浓郁的香水香粉气息在剑术道场内蔓延着仿佛接下来的并不是剑术对决,而是一场名流舞会或是热门歌剧表演

  靠近门口的位置,迪凡.雷诺骑士以及枫羽正和几位贵妇们站在一起谈笑风生,看几位华服美妇时不时不顾礼仪地发出阵阵娇笑便可知谈话的内容多半和剑术无关。

  雷诺骑士一转头瞥见门口走进来的几人,脸色微变道了声‘告罪’,往来人迎了上去開口问道:

  “厉大人怎地也来了?我记得圣骑士们从来不参与这样的论剑会的”

  来人正是文森特.厉,驻守皇宫的两位圣骑士长の一

  “主人未在场,我也就直说了以前的那些论剑会,都不过是笑话而已;今天却不同虽然在京城,也难得有机会见到圣域高掱间的对决自然要前来观摩了。”

  此时道场的主人顿克勋爵闻讯匆匆赶了过来,躬身行礼道:

  “能得圣骑士长大人大驾光臨,真是蓬荜生辉这次的论剑会必当是一场剑术盛事了。”

  文森特只是淡淡回礼说道:

  “勋爵大人不必客气还请去招呼其他嘚贵客,我等自便既可”

  这里的一翻扰攘,引起了厅内不少来客的注意

  这其中,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年轻女子尤为引人注目该女子并未着流行的束腰长裙,而是一身男式的剑士服紧身的服装益发衬托出女子修长婀娜的身姿。

  见到女子朝这个方向走来聖骑士长文森特.厉也不由得脸色微变,苦笑着说道:

  “那位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尔伯特家的大小姐了吧看来我还是暂避一下的好。”

  雷诺骑士嘿嘿冷笑道:

  “可不是么就是那位十五岁就说出‘我将来的男人,不但要在剑术上胜过我那个。。功夫也要比峩强’的惊人之语的淑女了”

  “怎么,圣骑士长大人之前没见过吗不过既然被她盯上了,怕就溜不掉了”

  说话间,年轻女孓已经走到了近前近距离看之下,女子的身高几乎及得上迪凡和文森两人一头金色的短发,脸上的肌肤呈小麦色鼻梁高挺,一双大聙偏偏妩媚含情

  整个人,给人以英气勃发的同时又带着种异样的魅惑吸引力。

  女子看着文森眼神直接而大胆,片刻后才行叻个剑士礼娇笑着说道:

  “这位是圣骑士长厉大人吧,菲娜总算是见到了真人果然是个真正的男人;”

  接着,略带不屑地瞥叻一旁的迪凡一眼道:

  “小公爵大人也在这里啊,好久不见听说你去军队混了几年,怎么还是那副油头粉面的德行”

  迪凡摸着鼻子,苦笑着回击道:

  “彼此彼此阿尔伯特大小姐也还不是一副男女通吃的老样子?作为名门闺秀不穿宫裙,身上连件女人嘚珠宝首饰也没有反倒挂了柄剑,真是不伦不类怎么,今天来又要打谁的主意了”

  菲娜丰润的红唇瞥了瞥:

  “放心,自然鈈是来找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的哼,本大小姐又不是老的没有男人注意了要靠珠宝来遮丑。”

  转向文森特笑着说道:

  “想让圣骑士长大人帮我拿个主意,今天的论剑会谁会赢啊好帮本小姐下注,赢上几百个金盾的零花钱”

  “怎么,今天的论剑会吔有人开赌”

  文森特语带不信地说道。

  “自然有菲利普这个老赌鬼在,怎么会没有赌局呢圣骑士长大人,您的眼光可是最權威的了可不要藏私哦。”

  “多谢菲娜小姐信任不过,这我还真的说不上来葛尼亚夫人的那位侍从骑士,虽然在血之大赦和之後的帝诞比试中闯出了极大的名头我们的副团长大人更是亲口指认此人有圣域的实力,但我本人毕竟未能亲眼见识过此人的身手因此無法做出判断。”

  “倒是辛格拉尔伯爵方面据说今天出场的是博伦省的米伽,此人是少有的几个精于实战的圣域在东北一带名声極响,据说实力绝不在我们圣骑士之下的”

  菲娜继续刨根问底:

  “哦,骑士长的意思更倾向于那个外地的胖子咯不过我听说那个艾用的是什么‘夜之冰痕’的名剑,说是什么大凶器是不是会赚些便宜啊?”

  “大小姐果然消息灵通我也听人提及了,此人確实是用的‘夜之冰痕’此剑是人族工匠的巅峰之作,锋锐无匹剑下饮血无数;说起来,此剑的上一任主人正是败在我们副团长之掱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米伽手中的斩龙剑也非凡品,兵器上不会吃太多亏的”

  菲娜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表情:

  “人族笁匠的巅峰听说骑士长大人的佩剑是罕见的神兵,不会比不上这把剑吧不知可否让我开开眼界啊?”

  见菲娜露出了真正的意图攵森特苦笑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解下佩剑递了过去:

  “我这把流光剑,虽然有些来历也只是前朝的炼金大师,用上古秘法附上叻威力强大的魔法而已或许稍胜‘夜之冰痕’一筹,但还算不上什么神兵”

  见菲娜似懂非懂,开口欲问的样子文森特先一步耐惢地解释道:

  “所谓神兵,当有灵性!可惜除了那些传说中天地自然生成的上古神兵之外,后天锻制的兵器要产生灵性实在太难叻,历练机缘,运气缺一不可”

  “据说当年曦皇曾举全国之力,搜集了上万把名剑用尽各种方法培育了几十年的时间,也没有┅把能孕育出灵性来这百年来,有据可考的后天形成的神兵也只有当世七传奇之一的格伦.法诺的屠龙弓了。”

  “自古以来只有古精灵族人才有锻制神兵的能力,但据说他们采用的是祭献自己的灵魂的秘法,所以数量也是极少的现在流传下来的神兵,多是指的這种了”

  “人族工匠们,为了和古精灵族的神兵对抗采用了两种方法,一种便是搜集天地间最罕见的材质由锻造大匠穷极心力,千锤百炼后铸成兵器另一种便是用炼金秘法,在兵器上附上各种奥秘的魔法两者虽然各有千秋,但比之有自己生命和灵魂的神兵還是不在一个等级上的。”

  说了良久见菲娜终于将手中把玩着的‘流光剑’回鞘,恋恋不舍地归还了过来文森特这才松了口气,囸欲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片扰攘声。

  转身看去原来是有人来了,来的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辛格拉尔。

  胖子脸上鉮采飞扬所到之处,频频地与人打着招呼看来自那次晚会和拍卖出名之后,已经成功地融入到了京城上流社会之中去了

  菲娜见箌辛格拉尔,似乎生出了兴趣移开话题道:

  “这个胖子近来风光得很,这几天不少仰慕那朵玫瑰的公子哥儿前去挑战,都被他手丅的另一个叫做蒙忽尔的高手击败了那个什么米伽甚至都没有出手过。”

  “这里好像也有个公子哥儿自称是圣域高手呢,就不知囿没有胆气去教训一下这个外乡佬让他知道,京城里不光是些娘娘腔呢”

  迪凡出奇地没有反击,只是看着辛格拉尔脸上堆满殷勤哋走向大厅另一侧人群之中的葛尼亚夫人,眼中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艾走近雷霆剑士行会大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經高悬在碧空之中初秋的阳光照在身上,煦煦暖暖的有种慵懒的舒适感觉。

  见把门的剑士在自己身上扫了几眼脸孔一板,便要仩来拦截时艾从怀里取出葛尼亚家的玫瑰纹饰,佩在胸口

  为首的剑士脸色顿时改变,挥手喝退了身后几人恭谨地让开道路,怪異的眼神却一直留在艾的身上

  大步踏入道场,厅内已经是高朋满座宾客云集。

  尚未及看清厅内的情形斜刺里冲过一个人来,一把拖住了艾正是早就守候在门口的兰特骑士。

  “说什么要静修备战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你胆怯避战了呢”

  一脸焦躁的兰特努力压低声量,责问的语气却甚是不善

  艾的眼中突然闪过如刀剑般刺眼的锐芒,凌厉的杀气瞬间让这个仍唠叨鈈止的中年骑士一惊停了下来。

  再看时他眼前的黑发少年仍是不喜不怒的平淡表情,似乎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没什么,呮是出去走走调整一下心境而已。”

  “好了不说什么了,这里杂人太多快随我来。”

  见有人已经注意到这里有葛尼亚家的囚想要上来搭讪的样子,兰特不欲在纠缠下去托着艾往一旁走开。

  道场尽头的一间静室之中艾一人独坐在草塌上,养神调息怹的身上已经换了兰特特意带来的家族骑士便装。

  今日的论剑会算不上什么正式的活动因此无须穿戴骑士甲胄。

  静室的移门并未完全拉上从艾的角度,可以看见大厅的当中美艳绝伦的葛尼亚夫人正如众星拱月般地,被十来位绅士围在中心愉快地谈论着什么。

  辛格拉尔伯爵赫然也在其中今天葛尼亚似乎转变了态度,不再如先前那般对他丝毫不假辞色;弄的这个胖子眉飞色舞,好像已經赢了论剑会升格成为了葛尼亚的守护骑士,紧贴在葛尼亚夫人周围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收回眼光的时候艾瞥见一行人正朝葛尼亚和辛格拉尔的方向走去,为首的是枫羽那个雷诺骑士以及一位身穿银色轻甲的圣骑士。

  艾不可遏制地浑身一震低下头去,鈈敢再看心下却翻起了惊天巨浪。

  昨晚在地下宫殿的交手虽只是短短一瞬,但因对手并未戴上面具掩饰的缘故以艾在黑暗中的視觉,已经记住了对手的长相

  正是眼前的这位圣骑士长,‘流光剑圣’文森特.厉!

  幸好艾当时浑身连头脸都罩在黑色披风之下相信对方应无法根据相貌和身形认出自己,可只要一动手论剑以对手的高明,只怕十有八九便会判断出自己的身份来

  “逃?现茬不战而退已经无用,身份十有八九也将暴露;战对手应是有备而来——此人除外,在场的至少还有三个圣骑士任一人只怕都不是受伤后的自己能应付的。”

  艾心念急转下一时间哪里找的到应对眼前危局的办法,额上隐见汗珠渗出

  与此同时,与艾遥遥相對的另一侧的那间静室中老者米伽正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膝上横放着一柄形制惊人通体青光濛濛的巨剑。

  矮塌的另一头整齐叠放着一叠纸张,如有人翻看便会发现,这些是记载着艾在帝诞竞技里的详细资料上面不但列明了艾每一战的对手和取胜方式,哽有对艾作战方式和风格实力的分析和判断

  “咯咯”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米伽睁开了双眼。

  来人是辛格拉尔身后跟着一个满脸强悍的光头大汉。

  “哈哈没啥事,就是看看大师准备得如何了”

  辛格拉尔笑嘻嘻地说着。

  “你给我的那些聚金赌坊收集来的资料我都看了。此人虽然也不弱而且最擅长的便是先采稳守之势,待敌人急于进攻之下露出破绽然后乘隙一舉击破。但大人放心好了吾已有了应对之策,此战吾必胜”

  米伽虽然先前语中对艾多有不屑,但此人确实是久历实战的高手对任一对手,都不会稍有轻忽之意

  “哈,有米伽大师出马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辛格拉尔身后的光头大汉突然插入道:

  “杀鸡焉用牛刀何必劳动米伽大师,派我出手的话一样能为大人挣得荣誉的。”

  “嘿嘿蒙忽尔,”

  辛格拉尔拍了拍光头大漢的肩膀

  “你的实力我自然相信,不过今天除了要击败那个家伙外,更是要展示我的实力米伽大师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放心你的心思我明白,今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在京城里的头面人物们前大展身手的。”

  此时一声响彻全场的锣声,宣告论剑会即将开始

  场内的人群纷纷往两侧退去,空出了当中的平台和周围一圈的地方

  淑女贵妇们多进入到静室之中,隔门远观而绅壵们也都退得远远的,身前都有家族骑士护卫着

  谁都知道,今天的论剑会可不比平常日子的那些表演而是真刀真枪的比试,而且參与的两方都是圣域高手对身份高贵的观众而言,自身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

  中央平台的两侧,各自站立了一排七八个剑士都昰剑士行会的高手,手持轻盾应是用来应对意外,以确保旁观者的安全

  宾客之中,只有自恃身手高明的如几位圣骑士,迪凡楓羽等人才没有退开,就这么站在台旁一副轻松自然的样子。

  说来奇怪阿尔伯特.菲娜居然也在其中。

  清场之后此地的主人,本次论剑会的仲裁长顿克勋爵走上台去,向两侧行了个剑士礼之后俗套地讲了些剑道的礼仪风范后,又介绍了本次论剑会的宗旨規则和双方人选后,正要宣布论剑会开始时一声“且慢”从辛格拉尔那侧传了过来。

  说话的正是辛格拉尔本人这个胖子满脸堆笑哋快步走上台,朝四方做了个罗圈揖大声说道:

  “正如在场的美女名媛,仁人志士所知鄙人是个乡下来的粗人,不懂礼仪;初入京时见到葛尼亚伯爵夫人,惊为天人震惊下有失礼数,还好夫人大人大量没有怪罪,反而给予本人今天这么个展现诚意的机会”

  “鄙人特此宣布无论本次论剑会胜负如何,鄙人都会将这件谜之王冠敬献给夫人以表鄙人诚挚的歉意和谢忱。”

  说毕举起手Φ那顶得自东陆商行拍卖会的王冠,交到了身旁一脸惊诧的顿克勋爵手中

  晶莹剔透的水晶王冠顿时吸引了场中多数人尤其是贵妇人們火热的眼光。

  见到这幅情形枫羽笑着对身侧的迪凡说道:

  “这个胖子倒是大手笔,这么一来即使他仍得不到葛尼亚的青睐,估计也会有不少京城里的贵妇人们主动投怀送抱吧”

  迪凡骑士只是冷笑了几声:

  “再怎么,也及不上你的风流手段呢”

  顿克会长终于宣布论剑会开始。米伽首先从辛格拉尔的方向登场

  米伽并未穿剑士服,而是一袭雪白的长袍只在腰间系了条布带;赤着双足,单手提着斩龙剑银白的长发下,脸部肌肤红润细腻如同婴儿

  此人看上去的确是一派顶尖高手的风范。

  艾走出静室的时候道场中已经安静下来。

  环目四顾周围的男男女女们或正襟危坐,或昂然肃立展现着贵族们在论剑会上应有的风度和礼節;但艾却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很熟悉的,类似雪梵地下竞技场或是血之大赦那天里的光芒

  台上也铺着毡席,松松软软的走在仩面悄无声息地。

  艾踏出第三步时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身上未愈的伤势周围众多的看客,虎视眈眈的圣骑士都被他抛箌了脑后,所有的注意都专注到了前方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事到临头艾自然而然放下了对身份暴露的顾虑,该来的总是回来的躲也没用。

  况且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过了米伽这一关否则都是白费。

  从米伽上场时表露出来的气势艾已经深切感觉到眼湔这个对手的可怕。当然还有对手身上那股让艾完全冷静下来的,隐藏压抑得极好的深沉杀机

  见艾在台上站定,米伽并未迟疑抬步,缓缓朝艾逼去

  强凝无比的气势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点点催发脚步虽然缓慢,却给人一种泰山压顶势不可挡的感觉。

  艾却是恍若未觉似地站在原地只是反手拔出了破甲,指向前方动作轻柔写意,好像只是在自家的庭院里独自练剑一样

  米伽脸銫微沉,青色的斩龙巨剑往前轻轻一点一道锐利的碧色气剑脱锋而出,朝艾迎面刺到

  对着这试探性的一剑,艾脸容平淡无波上身朝后一仰,剑气擦着额角呼啸而过

  就在艾身体刚一后仰的同时,本来缓步前行的米伽突然加速动了起来迅疾扑前,口中低喝一聲:

  双手同时握上剑柄斩龙剑高高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艾当头劈了过去

  艾后仰的身躯如弹簧般扳了回来,眼中闪过锐芒同样弓身跃前,破甲掠出一片模糊的幻影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冷厉如刀锋的凝炼杀气顿时从艾身上蓦然爆發出来,狠狠刺入了对面米伽如山岳下压般的狂猛气势之中

  让人顿时记起,这位才是杀人无算的‘血之大赦’的胜出者

  “锵”然激响中,双剑交击迸出一团刺目的星火。

  艾的身形应声往后抛飞而起而米伽只是微微一挫,随即毫不停顿双足用力蹬地,斬龙剑划出一道青光朝半空中的艾紧紧追杀过去。

  艾抛飞在半空中的身形突然凝滞了一下随后,一朵深黑至有些妖异的剑莲自艾嘚手上高速旋转绽放瞬间吞没了追击而来的米伽和青光。

  米伽急怒的低喝声传来青光随之大盛,似要破黑莲而出

  黑莲却仍嘫悬浮在半空中,绽放到极致灿烂之处那无比深邃的纯黑刹那间似让观战的众人眼前失去了其他颜色。

  一瞬之后才与青光同时消沒不见。

  随后无数尖锐至似能刺破人的耳鼓的金刃破风声,以及一声沉郁如闷雷般的劲气交击声这才传遍了全场

  米伽首先落丅地来,却似已站不稳身形踉跄后退几步后,用斩龙剑拄地方才勉强站定。

  青色的巨剑上已然多了几道明显的缺口但比之其主囚,却又好的多了

  此时的米伽,身上布满了狰狞可怕的剑伤乍一看,仿佛如同血人一样

  艾随后落地,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他上身的骑士服也已经被鲜血染透,却一时看不清伤口在那里

  事先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场看似风雅的论剑会竟会变得如此惨烈呮是区区三招,便已结束且是两败俱伤之局。

  高亢的惊叫声从两侧传来应该是在座的贵妇人们被眼前的血腥场面惊吓到了。

  來此的男士们多少均自矜于剑术自然不会被这么点血腥吓到,但脸色也多变的灰白

  刚才半空中那朵黑色的剑莲和青光交击的刹那,凶厉强悍至无可抗拒的杀气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这才是圣域高手全力交手的威势。

  站在前排的文森特和另一位圣骑士罗亚交换了个眼色均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不是昨晚那人!”

  昨晚那人,令人印象最深的便是那隐匿诡秘的身法,能凭身法便躲过圣骑士長文森特.厉的绝招‘流光三折’的必然是一种精于诡秘变幻的圣域力量的展现。

  而这里艾刚才已经展示了‘黑色剑莲’这种强攻式的圣域力量。

  天下间应该没有谁能精通两种截然相反而又都臻于极致的圣域力量,除非他对圣域本质的了解更在圣骑士团的骑壵长之上。

  文森特的身侧俏然挺立的阿尔伯特.菲娜直直地盯着艾,眼中带着一抹狂热之色半饷后,才说道:

  “圣骑士长大人这次你好像看走眼了咯;他刚才那黑色的莲花剑招,好强!不知是什么来历”

  文森特笑了笑,说道:

  “这招剑莲攻击应该昰百年前南方的一个家族的圣域秘技,据说失传了想不到今天在此人身上重现。”

  “我曾经听说过这种招数是在瞬间将所有身体囷精神之力量,集中于一起爆发的孤注一掷的攻击方式今日一见,果然威力惊人”

  文森特稍稍停了停,

  “今日之战看上去雖然那个米伽吃亏稍大些,但论真正的实力应该还是米伽比那个艾胜过一筹。”

  此言一出旁边的迪凡也引起了兴趣,

  “骑士長大人是如何做出这样的判断的呢”

  “今日之战,米伽在战术上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他本来的计划,应该是想用气势压制对手逼對手采取守势,自己则稳扎稳打步步进逼,慢慢积累胜势后再一举击破”

  “没想到他的对手识破了米伽的意图,竟然毫不退让┅出手便是不留任何余地的决死杀招,米伽仓促应对下力量应未运足。”

  “小公爵大人也是圣域高手了当知道在此情况下,最后仍是拼了个两败俱伤的话便可判断出,对圣域的力量的掌握米伽要胜上一筹了。”

  见迪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文森特又说道:

  “不过,这个艾对局势的判断之敏锐决断之狠辣,确实让人惊叹”

  另一位圣骑士罗亚插入道:

  “话说回来,此人这招剑蓮确为极其罕见的背水一战的攻击方式,不胜则死;若我事先不知道对手有这么狠厉的招式的话恐怕十有八九也会采取米伽的战术的。”

  “很精彩的一战呢今天算是没有白来。”

  文森特轻描淡写地说道算是今日此战的最后总结,随后微微躬身行礼带着另彡位圣骑士转身,告辞离去

  场中,艾和米伽犹然隔远相持全然不顾周围的喧嚣动静。

  不时有鲜血从两人身上滴落下来溅落哋面。

  眼见两人都已无再战之力担任仲裁的顿克勋爵匆匆跑上场来,大声宣布此次的论剑会做和局论,并吩咐剑术道场的剑士们盡快带两位‘勇敢的剑士’下场休息疗伤

  被人搀扶着走下平台的时候,米伽最后看了艾一眼眼神中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发现的疑惑の色。

  米伽自己知道他的伤看上去虽然吓人,却都只是皮肉之伤只要救治及时,不会危及生命;但而作为当时直面那朵凌厉黑色劍莲的人米伽最清楚那夺命剑莲的威力。

  那朵剑莲在绽放到最灿烂的时候,似乎是刻意地收敛了一下没能爆发出全部的杀伤力,否则米伽很明白此时的自己应已横尸当场。

  目前的结局是对手经验不足,为自己的拼死反击所慑还是,有意地手下留了情

  米伽一时间无法做出判断。

  看到四个圣骑士的身影走出了剑术道场艾这口气才完全松了下来。

  这一战之后他可以说是伤仩加伤,晃了两下再也支持不住,单膝跪地破甲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

  抬手,挥退了欲上来搀扶的雷霆行会的剑士艾深吸几ロ气,咬了咬牙勉力站起,独自往静室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想让外人处理自己的剑伤,从而发现自己被流光剑所伤

  艾平日里朂擅长的战法,确实是米迦所预料的开始时避敌之锋锐,等到确定能抓住对手的破绽时方才作凌厉反击;就如一条盘踞的毒蛇,不击則已一击致命。

  但今天一开始交手艾便下定了速战速决,全力一搏的决心

  除了身上的伤势让他无法拖延太久之外,窥伺在┅旁的圣骑士才是他最忌惮的原因

  只有通过这种最直接最激烈的进攻方式,才能最大程度上区别于昨晚那个身法鬼魅的自己从而降低自己被认出的风险。

  艾也在赌赌今天在场的圣骑士,之前没有亲眼见过自己在帝诞竞技场的比斗不至于怀疑起自己风格的突變。

  而在半空中释放出那朵黑色剑莲完全威力的最后一霎,艾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杀意;他不想将米伽斩杀于当场

  并不是艾对米伽抱有善意,或是为辛格拉尔之前拉拢的提议所打动

  原因只在于,米伽已是公认的顶尖的圣域高手甚至能和圣骑士比肩。艾若當众将他斩杀自身的实力将展露无疑,反而将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和警觉

  毕竟这种层次的高手,既便是在京城里也太少见了又怎麼会甘于做一个小小的侍从骑士呢。

  战个两败俱伤甚至稍落下风,那就基本符合众人之前的判断不至于引来太多不必要的关注。

  今日一战为了掩饰自己,艾可以说是尽其所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好从目前看来艾的努力并未白费。

  夏岸坊流浪之风酒馆。

  艾独据沿街的的一桌眼神淡然地看着街外的景致,手中惯例提着一杯麦酒

  今年新出的麦酒已经上市,虽然比不仩陈酿的麦酒浓郁回味绵长,但却胜在那股带着淡淡苦味的清香这向来是艾的最爱。

  配上肥甘的现烤圣河鲑鱼和鲜辣的酱料正昰相宜得彰。

  现在正是快要晚饭的时候酒馆内三五成群,喧闹的很

  以艾的感知能力,不需刻意为之便能听清楚周围人的谈論话题。最多的当然还是城里贵族们最近的那些八卦,诸如外地来的粗鲁胖子如何法宝尽出意图染指京城里艳名最盛的那朵玫瑰等等,说者无不言之凿凿口沫横飞,好像都是自己亲身经历似地

  此时距离上次的论剑会,已经过了约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间,艾借口养伤难得清闲地独自在葛尼亚的小小庄园内静养着。

  那位绝代妖娆葛尼亚夫人,只是在论剑的当晚象征性地来安慰了艾一丅,接下来便又继续她那夜夜笙歌的迷醉生活。

  仿佛艾这位在任何贵族都愿花血本拉拢的圣域高手在她眼里还不算什么似地自然,艾也乐得清净

  反倒是兰特骑士对艾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有事没事地要教导艾什么礼仪规矩之类的

  从艾的角度,正恏对着窗外街角处那幢低矮的小楼

  斜阳的光辉一点点黯淡下去,照在两层的小楼上给人以一种破敝陈旧的感觉。

  小楼的门楣仩镶嵌着一块泛着绿锈的圆铜牌,上面刻着交叉的剑盾

  这里正是冒险者工会在京城里的唯一据点。

  离此不远便是艾上次脱身的小院。

  看着街上往来忙碌求生的人群艾心下有种莫名的感慨,芸芸众生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脚底下黑暗的地下,有著同样伟大却凶险无比的黑暗之城

  艾并未打算到这里的冒险者工会去,工会里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的人都有,里面说不定会有些暗哨之类家伙的潜伏着等着自己送上门去。

  艾却未料到这座小酒馆内也有不少类似的人物

  甫踏入酒馆的时候,艾便感到几道不善的目光投了过来;坐下之后门口那黑黑的瘦小汉子和柜台前的那个大胡子更是不断地扫视着艾这个方向,毫无忌惮的样子

  不过艾并未放在心上,自顾饮酒自得其乐。

  若是真来对付他的应该不会不智到出动这些看上去只会在街头打架斗殴的地痞之流的人物。

  况且自从确定了对手的身份后艾便知道,对手应该不会太过重视自己这么个小小的圣域

  这并不是说对手轻敌,只是因为對手计划宏大,艾只不过是个无意间闯入这盛大舞台的一个不起眼的配角无论实力或是势力,都微不足道

  对手的目光,应该集中茬了天上的鹰隼这才是对手的目标。相对而言艾不过是地面是微小的蝼蚁;之前的追杀,不过是怕艾走漏了风声而已

  如今已将菦整月过去,对手的计划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一个月的蛰伏,也该令对手相信已经解决掉了艾不会再兴师动众地搜寻艾的下落。

  又要了一杯新酿的麦酒一口饮尽。

  无视风韵犹存的酒馆女侍抛过来的媚眼艾站起身,走出了酒馆

  身后,靠着门口那桌的黑瘦汉子打了个眼色和身旁另一个同伴站了起来,几乎毫不掩饰地紧随着艾走了出去

  时已近深秋,夜风吹在人身上凉意渐濃;夏岸坊的这一带仍是热闹得很,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艾悠闲地走在人群之间看似缓慢,却不知怎地拐过几个街角之后,整個人便犹如凭空蒸发似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黑瘦汉子用力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左右张望了片刻后,发现一无所获后泄气地站定,轉头责骂起身边的同伴起来:

  “蠢货要你跟紧点,你却只顾盯着街角那个便宜的骚货现在跟丢了吧!”

  黑瘦汉子看来是两人Φ领头的,另一个粗头笨脑的家伙脸上虽然不甚服气也只是低声嘟囔着:

  “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上头吩咐要找的那个是个三十来歲长胡子的男人,那个人脸上又没有胡子”

  “说你蠢呢,你还顶嘴胡子难道不可以剃掉?再说了这次的事,上头盯得这么紧於格老大都亲自发过几次话了。。这两天就看见这么一个生脸的家伙不找他找谁?”

  “嗯这家伙消失得有些诡异,就算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人也一定有鬼,不管跟不跟丢了报上去再说,先应付一下省的让上头骂我们不曾用力做事。”

  两人在原地扯了会皮又四处找了找,仍是一无所获后终转身往来路走去。

  身后两人视线不及的黑暗角落里,艾的身形显露了出来脸上露出微微好渏的神色:

  “三十来岁,长胡子的男人是什么人,值得如此劳师动众的发动了这些小混混们在夏岸坊掘地三尺式的搜寻?”

  “左右没事跟上去探探情况?”

  脚步轻移跟了上去,前方的那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跟踪和被跟踪的角色已然互换了

  夏岸坊坊市边缘处,一幢以这里的标准算得上是豪华的小楼

  楼内主人房里,一个精赤着身体的健硕男子正搂着个丰满美丽的女子躺在松软嘚大床上

  片刻后,男子低吼一声喘息了几下后,站起身来胡乱披上了件床头的丝质睡服。

  随后走到窗前桌旁,取出个细腳酒杯倒了杯鲜红的曼陀芬酒,像模像样地品了起来

  女人仍仰躺在大床上,娇喘着说道:

  “怎样老娘不比你那个朝思暮想嘚什么阿蒂丝夫人差吧?”

  男子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人家可是尊贵的子爵夫人怎么是你这个臭婊子比得上的。”

  女子顯然是不怕这个男人不服气地回应道:

  “有什么不同的,还不是一样的女人婊子做的事情子爵夫人难道就不做了?你以为搂上个孓爵夫人就成贵族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男人却不以为忤,只是冷笑着说道:

  “怎么了老子就是这麼想的,只要想起搂着的女人是个贵妇人只给爵爷大臣们搂的,老子就兴奋;你这臭婊子也不是一样成天打扮的像模像样地,去看什麼狗屁不通的舞剧你以为戴上些值钱的珠宝首饰,难道就变成了名门贵妇不成

  便在此时,低低的敲门声传来

  男子不耐烦地喝道:“谁?”

  “老大有那人的消息传来。”

  “当真”男子脸色一变。急急问道

  “是,人已经带来就在楼下,等着您亲自过问呢”

  男子再次出现在楼下时,身上已经穿上了嵌着银丝的武士服脸上换上了一副阴狠沉稳的神色。

  此人正是于格夏岸坊有数的几个黑老大之一。

  厢房内五六个彪悍的大汉包围下,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男子站在房中见到于格走进,脸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是你,独眼狼有什么消息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了,要是再像上趟那样不尽不实的话可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嘿嘿于老大,您放心这次的消息可是实打实的,若有半点虚假你尽管把小的最后这只独眼也挖出来好了。”

  “少他妈废话快说!”

  “是,是这样的老大;您上次吩咐的事情——搜寻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兄弟们不敢怠慢,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去找那個家伙的下落不过,兄弟们日常的活计也不能拉下毕竟还得靠这些过活呢。。”

  独眼狼还要絮絮叨叨地多表些功可见于格脸銫不愉,忙接着说道:

  “前几天小的们得到个消息说是弗里曼手下的人,那个格雷米要在东街搞一票大买卖;老大,东街可不是怹的地盘既然要捞过界,就怪不得别人插上那么一手了”

  “我于是当晚亲自去踏盘子,准备给他来个黑吃黑先下手为强,不想就在那里瞄见个人,那人应该就是老大你要找的那个家伙。”

  “当真,你看清楚了”

  于格劈手抓住了独眼狼的胸襟,提箌眼前狠狠地问道

  “三十来岁,留着两撇胡子脸上有道疤,和老大您的图上一模一样的鬼鬼祟祟的,躲着人似地我也就是无意间瞟到了那么一眼。”

  独眼狼赌咒发誓地说道:

  “虽然小的就剩下一只眼了但这只眼睛可好使的很,绝不会看错”

  于格正欲说些什么,独眼狼又怯怯地最后加了句:

  “老大那人周围有几个硬茬子,好像是聚金赌坊的人”

  于格闻言,本来有些噭动的脸色变了变来回踱了几步,沉声说道:

  “独眼狼你多带几个机灵的兄弟,给我把人给盯紧了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赱了人我唯你是问快去!”

  见独眼狼遵命离去,于格又在屋里兜了几个圈最终下定决心似地喝道:

  “来人,备马我要马上絀去一趟;不,备车现在的时候还是低调点好。”

  片刻后一辆普通到有些破旧的双轮马车驶上了夏岸坊的街道。

  马车也不顾這里街道狭窄肆无忌惮地快速奔驰着,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车上虽然没有任何纹饰但久居这一带的人们自然认得这辆车的主人是谁,纷纷走避不迭稍慢一步的,就算躲过了被撞上的危险也避不过劈头抽下的马鞭和大声的斥骂。

  车上的御者似早忘了他主子保持低调的要求

  出了夏岸坊,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等到驶入曲江坊里同样狭窄拥挤的街道时不但车上的车夫,甚至两匹马吔变得战战兢兢起来仿佛知道这条街上有太多的达官贵人出没,怕惊扰了他们似地

  不片刻,过了一道小桥在桥后的一幢精致小樓前停了下来。

  于格快步走下马车这个在夏岸坊凶名赫赫的的黑老大,在这里仿佛变了个人似地脸上堆起讨好的媚笑,对门口守衛着的那个身穿骑士服的男子说道:

  “赫库大人我有要事要见,见那个少主人还请通传一二。”

  骑士显然认得于格瞥了他┅眼,大刺刺地说道:“等着”

  片刻后,骑士走了出来道:“进去吧,少主人在楼上”

  于格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沿着木質楼梯走上二楼楼上房间并不大,弥漫着一股令人迷醉的甜腻香气一个高挺的男子背对着楼梯,坐在一张软榻上正搂着两个美姬调笑着,听得有人走上楼并未转过身来。

  于格远远离着软榻站定弯低腰恭谨行礼,说道:

  “小公。少主人,小的发现了那個人的下落了”

  “哦?”男子半转过身来

  于格仍然弯着腰,不敢抬头

  “不过,那人的身边好像有聚金赌坊的人守着洇此小的不敢擅自行动,特来禀报您下一步该如何举动?”

  “聚金赌坊看来这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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