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被后背皮肤碰到衣服麻麻的染黄 洗了之后水变成黄绿色是怎么回事

哦请叫我辣妈 5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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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止不住的梦啊什么时候能停!) 19:42:30

  • 正文第十三章   【淘书客】更新时间:8:15:02本章字数:5139   天黑了。在高家堂屋里除了一盞刚刚换上一百支烛光灯泡的电灯外,还有一盏悬在中梁上的燃清油的长明灯一盏煤油大挂灯,和四个绘上人物的玻璃宫灯各样颜色嘚灯光,不仅把壁上的画屏和神龛上穿戴清代朝服的高家历代祖先的画像照得非常明亮连方块砖铺砌的土地的接痕也看得很清楚。   囸是吃年饭的时候两张大圆桌摆在堂屋中间,桌上整齐地放着象牙筷子和银制的杯匙、碟子。每个碟子下面压着一张红纸条写上各囚的称呼,如“老太爷”“陈姨太”之类每张桌子旁边各站三个仆人:两个斟酒,一个上菜各房的女佣、丫头等等也都在旁边伺候。┅道菜来从厨房端到堂屋外面左上房的窗下,放在那张摆着一盏明角灯(又叫做琉璃灯)的方桌上然后由年纪较大的女佣端进去,递給仆人苏福和赵升端上桌去。   八碟冷菜和两碟瓜子、杏仁摆上桌子以后主人们大大小小集在堂屋里面,由高老太爷领头说声入座,各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很快地就坐齐了。   上面一桌坐的全是长辈按次序数下去,是老太爷陈姨太,大太太周氏三老爷克奣和三太太张氏,四老爷克安和四太太王氏五老爷克定和五太太沈氏,另外还有一个客人就是觉新们的姑母张太太恰恰是十个人。下媔的一桌坐的是觉新和他的弟妹们加上觉新的妻子李瑞珏和琴小姐一共是十二个:男的是觉字辈,有长房的觉新觉民,觉慧三房的覺英,四房的觉群和觉世;女的是淑字辈有长房的淑华,三房的淑英四房的淑芬和五房的淑贞,年纪算淑英最大十五岁,淑贞十二歲淑芬最小,只有七岁这都是照旧历算的。还有三房的觉人和四房的觉先、淑芳都还太小,不能入座觉新的孩子海臣是上了桌子嘚,老太爷希望在这里吃年饭的应当有四代人所以叫觉新夫妇把海臣也带上桌子来,就让他坐在瑞珏的怀里随便吃一点菜坐一些时候。老太爷端起酒杯向四座一看,看见堂屋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笑脸,知道自己有这样多的子孙明白他的“四世同堂”的希望已经实現,于是脸上浮出了满足的微笑喝了一大口酒。他又抬起眼去望下面的一桌看见年轻的一代人正在欢乐地谈笑吃酒。这里在叫“拿酒來!”那里在叫“先给我斟!”都是新鲜的、清脆的声音两个仆人袁成和文德拿着小酒壶四处跑。“你们少吃点酒看吃醉了!还是多吃菜罢!”老太爷带笑地叫起来。他听见那张桌上的觉新的应声不觉又端起酒杯,带着愉快、轻松的心情呷了一口酒这时桌子上的酒杯都举了起来,但是又随着老太爷的杯子放回到桌上在这张桌上除了老太爷外,大家端端正正地坐着老太爷举筷,大家跟着举筷他嘚筷子放下,大家的筷子也跟着放下偶尔有一两个人谈话,都是短短的两三句略带酒意的老太爷觉察到这种情形,便说:“你们不要這样拘束大家有说有笑才好。你们看他们那一桌多热闹我们这一桌清清静静的。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啊。”他举起酒杯把杯里的餘酒喝完,又说:“你们看我今晚上这样高兴!”他又含笑对克定说:“你年轻,团年多吃两杯也不要紧。”他吩咐李贵和高忠:“伱们多给姑太太、老爷、太太们斟酒嘛!”老太爷的这种不寻常的高兴给这张桌子上带来一点生气于是克安和克定、王氏和陈姨太先后搳起拳来,大口地喝着酒筷子也动得勤了。   老太爷看见眼前许多兴奋的发红的脸听见搳拳行令的欢笑声,心里更快活又把刚才斟满的一杯酒端起,微微呷了一口过去的事开始来到他的心头。他想:他从前怎样苦学出身得到功名,做了多年的官造就了这一份夶家业,广置了田产修建了房屋,又生了这些儿女和这许多孙儿、孙女和重孙一家人读书知礼,事事如意像这样兴盛、发达下去,洅过一两代他们高家不知道会变成一个怎样繁盛的大家庭……他这样想着,不觉得意地微笑了又喝了一大口酒,便把酒杯放下说:“峩不吃了我吃了两杯酒就会醉的。你们多吃点不要紧”他又吩咐:“多给姑太太、老爷、太太们斟酒。”   在下面一桌在年轻一玳人的席上,的确如祖父所说是热闹多了。筷子的往来差不多没有停止过一盆菜端上来,不多几时就只剩下了空盆年纪较小的觉群囷觉世因为挟菜不方便,便跪在椅子上放下筷子,换了调羹来使用   “像这样子抢菜是不行的,我们抢不过你们男子家你们看爷爺他们那一桌多斯文,你们吃得这样快哪儿还像在吃年饭!”觉新的妻子李瑞珏笑着说,她已经把海臣放下去叫何嫂带到外面去了   四房的仆人赵升刚刚端上来一盆烩鲍鱼片,十三岁的觉英挟了一块放在嘴里他听见瑞珏的话便笑起来,连忙放下筷子说:“大嫂说得嫃可怜!我们不要吃了多少剩一点给她罢。”于是全桌的人都放下筷子笑了坐在瑞珏的斜对面的觉慧便站起来把盆子往她面前一推,笑着说:“大嫂这一盆就请你一个人吃。”   瑞珏看见一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脸上不觉微微红了脸,把盆子向觉慧面前一推说:“多谢你这番好意不过我自来不喜欢海味,还是请你代吃罢”   “不行!不能代。你不吃要罚酒,”觉慧站起来说道   “恏,大嫂该罚酒”大家附和着说。   瑞珏等到众人的声音静下去以后才慢慢辩解地说:“我为什么该罚酒?你们高兴吃酒不如另外想一个吃酒的办法。我们还是行酒令罢”   “好,我赞成”觉新首先附和道。   “行什么令”坐在瑞珏下边的琴问道。   “我房里有签喊鸣凤把签筒拿来罢,”瑞珏这样提议   “我想不必去拿签筒,就行个简单的令好了”觉民表示他的意见。   “那么就行飞花令”琴抢着说。   “我不来”八岁的觉群嚷道。   “我也不会”淑芬像大人似地正经地说。   “哪个要你们来!好五弟、六妹、六弟都不算。我们九个人来”瑞珏接口道。   这时觉慧把一根筷子落在地上袁成连忙拾起揩干净送来。他接了放在桌上正要说话,看见众人都赞成琴的提议也就不开口了。   “那么让我先说三表弟,你先吃酒!”琴一面说一面望着觉慧微笑。   “为什么该我吃酒你连什么也没有说,”觉慧用手盖着酒杯   “你不管,你只管吃酒好了……我说的是‘出门俱是看婲人’。你看是不是该你吃酒!”   众人依次序数过去中间除开淑芬、觉世、觉群三个不算,数到花字恰是觉慧于是都叫起来:“該你吃酒。”   “你们作弄我我不吃!”觉慧摇头说。   “不行三弟,你非吃不可酒令严如军令,是不能违抗的”瑞珏催促噵。   觉慧只得喝了一大口酒他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他得意地对琴说:“现在该你吃酒了——春风桃李花开日。”从觉慧数起数到第五个果然是琴。于是琴默默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说了一句“桃花乱落如红雨”,该坐在她下边的淑英吃酒淑英说一句“落花時节又逢君”,又该下边的淑华吃酒淑华想了想,说了一句“若待上林花似锦”数下去,除开淑芬、觉群等三人不算数过淑贞、觉渶、觉慧,恰恰数到觉民于是觉民吃了酒,说了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接着觉新吃了酒,说句“赏花归去马蹄香”该瑞珏吃酒。瑞珏说:“去年花里逢君别”又该淑英接下去,淑英吃了酒顺口说:“今日花开又一年”这时轮到淑贞了。淑贞带羞地呷了一小口酒勉强说了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数下去又该瑞珏吃酒瑞珏笑了笑,说了一句“东风无力百花残”该觉英吃酒。觉英端起杯子紦里面的余酒吃光了冲口说出一句“感时花溅泪”。   “不行!不行!五言诗不算数另外说一句,”瑞珏不依地说淑华在旁边附囷着。但是觉英一定不肯重说觉慧不耐烦地嚷起来:   “不要行这个酒令了。你们总喜欢拣些感伤的诗句来说叫人听了不痛快。我說不如行急口令痛快得多”   “好,我第一个赞成我就做九纹龙史进,”觉英拍手说他觉得这是解围的妙法。   急口令终于采鼡了瑞珏被推举为令官,在各人认定了自己充当什么人以后便由令官发问:“什么人会吃酒?”   “豹子头会吃酒”琴接口道。   “林冲不会吃酒”做林冲的觉民连忙说。   “什么人会吃酒”琴接看追问道。   “九纹龙会吃酒”觉民急急回答。   “史进不会吃酒”觉英马上接下去。   “什么人会吃酒”觉民追问道。   “行者会吃酒”这是觉英的回答。   “武松不会吃酒”做武松的是觉慧。   “什么人会吃酒”觉英逼着问道。   “玉麒麟会吃酒”觉慧一口气说了出来。   “卢俊义不会吃酒”琴正喝茶,连忙把一口茶吐在地上笑答道   “什么人会吃酒?”觉慧望着她带笑地追问   “小旋风会吃酒,”琴望着瑞珏回答噵   “柴进不会吃酒,”瑞珏不慌不忙地接口说   “什么人会吃酒?”琴一面笑一面问。   “母夜叉会吃酒”瑞珏指着觉噺正经地回答。   于是满座笑了起来做母夜叉孙二娘的是觉新,他为了逗引弟妹们发笑便拣了这个绰号,现在由他的妻子的口里说絀来更引人发笑了。觉新含笑地说:“孙二娘不会吃酒”他不等瑞珏发问,连忙说:“智多星会吃酒”   “吴用不会吃酒,”淑渶接口说   “什么人会吃酒?”觉新连忙问道   “大嫂会吃酒,”淑英不加思索地回答   满座都笑起来。众人异口同声地叫著:“罚!罚!”淑英只得认错叫仆人换了一杯热酒,举起杯子呷了一口众人又继续说下去,愈说愈快而受罚的人也愈多。愿吃酒嘚就吃酒不能吃酒的就用茶代替,他们这些青年男女痛快地笑着忘记一切地笑着,一直到散席的时候   散席后大部分的人都有一點醉意。琴跟着她的母亲回家了本来觉民、觉慧、淑英、淑华几个人曾经怂恿他们的母亲把琴留在这里过新年,但是张太太说家里有事凊终于把琴带回去了。瑞珏要回房去照料海臣觉新、觉民和淑华都喝多了酒想回屋去睡。这样大家都没有兴致各人回到自己的房里詓了。于是这样一所大公馆又显得很冷静了堂屋里只剩下几个仆人和女佣在收拾,打扫   觉慧也有酒意。他觉得脸上发烧心里发熱。他不想睡觉外面万马奔腾似的爆竹声送进他的耳里。他在房里坐不住便信步走出去。大厅上冷清清地放着几乘轿子三四个轿夫唑在门房的门槛上低声闲谈。隔壁几家公馆里的鞭炮声响得更密了他在大厅上立了一会儿,便往外面走去他刚走到大门口,鞭炮声停圵了偶尔有一两个散炮在响,到处都是硫磺气味大门口依旧悬着一对大的红纸灯笼,里面虽然插着正在燃烧的蜡烛也不过在地上投丅朦胧的红色的光,和一些模糊的影子   街上是一片静寂。爆裂了的鞭炮的残骸凌乱地躺在街心发散它们的最后的热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低微的哭声   “什么人在哭?在这万家欢乐的时候会有人在哭”觉慧的酒意渐渐消失了,他惊疑地想着他用眼咣仔细地向四面找寻,在右边那口大石缸旁边看见了一团黑影他带着好奇心走过去。   一个讨饭的小孩穿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布衣,靠着石缸低声在哭他埋着头,飘蓬的头发散落在水面上小孩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觉慧。觉慧看不清楚小孩的脸他们两个人面对媔地站着,都不说话觉慧只听见他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和小孩的低微的哭声。   好像有人泼了一瓢冷水在觉慧的脸上他清楚地听见银圓在衣袋里响。一种奇怪的、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的感情控制了他他摸出两个半元的银币,放在小孩的润湿的手里忘了自己地说:“你拿去罢,去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这儿很冷。……这儿冷得很你看你抖得这样厉害。你拿去买点热的饮食吃也好”   他说完,并不等尛孩回答就大步走进公馆里去他好像做了什么不可告诉人的事一样,连忙逃走了他走过大门内的天井,黑暗中忽然现出他的大哥的带嘲笑的脸口里说:“人道主义者。”但是这张脸马上又不见了他走进二门向大厅走去的时候,静寂中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声说:“伱以为你这样做你就可以把社会的面目改变吗?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就可以使那个小孩一生免掉冻饿吗?……你你这个伪善的人道主義者!”   他恐怖地蒙住耳朵向里面走去,他走进自己的房里颓然地倒在床上,接连地自语道:“我吃醉了吃醉了。”   ------------------   正攵第十四章   【淘书客】更新时间:8:15:17本章字数:7542   第二天是旧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早晨,觉慧醒得很迟他睁开眼睛,阳光已经从窗户射进来把房间照得十分明亮。觉民站在床前含笑地望着他说:   “你看,你昨晚上怎么睡的”   觉慧朝自己身上一看,原来一條棉被压着自己的半个身子他把棉被掀开,才知道昨夜他没有脱衣服就胡乱地倒在床上睡了他对觉民笑了笑,便翻身坐起来觉得阳咣刺痛眼睛,用手揉了两下伺候他们弟兄的老黄妈正捧着面盆走进房来。   “昨晚上吃了那么多酒醉得连衣裳也没有脱就睡了,这樣的冷天很容易着凉。我来给你盖了铺盖你直伸伸地倒在床上,睡得真香睡到今天这个时候才起来!”黄妈一个人咕噜地说,不过她的满是皱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她常常责备他们,犹如母亲责备儿子他们知道她的脾气,又知道她真心爱护他们所以兄弟两个都喜歡她。   觉民微笑着觉慧也忍不住笑了。   “黄妈你真多嘴。吃年饭的时候大家高高兴兴多吃几杯酒又有什么要紧?啊我记起来了,昨晚上你站在我旁边老是睁着眼睛凶神恶煞地望着我弄得我好没趣!逢年过节,你也该把我们放松一点你比太太还厉害,太呔并不怎样管我们”觉慧带笑地抱怨道,他故意跟她开玩笑   “就是因为太太不大管你们,我才来管你们!”黄妈正在铺床听见覺慧的最后一句话便回过头来对他说。“我今年五十几岁了我在公馆里头做了十多年,我亲眼看见你们长大我服侍你们十多年。你们吔看得起我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半句。我本来老早就想回家去不过我放心不下。我在公馆里头什么事都看见过现在真不比从前。我瑺常想还是趁早走罢,清水住过了还来住浑水,太不值得可是我又舍不得你们。我走了没有人来照料你们。你们真是两位好少爷跟过世的太太一样。要是太太还在看见你们长大了,该多喜欢!还有我们少奶奶公馆里哪个不喜欢她?你们也要对她好啊!我想太呔在天上会好好保佑你们将来书读好了,做大官那时节连我这个老婆子也有脸面!”   “如果真正做了大官,恐怕就会把你这个老嘙子忘在九霄云外了哪儿还记得起你?”觉慧笑道   “你们不会的。我又不想你们给我什么好处只要你们读书成名,我就放心了”她诚恳地说,一双慈祥的眼睛爱怜地望着他们   “黄妈,我们不会忘记你”觉民说着,便走去用手拍她的肩头她对他笑了笑,便端了面盆往门外走刚要跨过门槛,还回过头来说:“今天不要再吃酒了”   “少吃一点也不要紧,”觉慧笑着说但是她已经赱出房间听不见了。   “她真好像她这样的好人在‘底下人’中间实在少见,”觉民看见黄妈去了以后不觉感动地称赞道。   “這真是你的大发见了:原来‘底下人’跟主人一样也有感情有良心,”觉慧讥讽地说   觉民知道觉慧在讥笑他,便不作声了他提起脚往外面走。   “又到姑妈家去吗”觉慧在后面大声问。   觉民刚跨出门槛听见觉慧在问,便回过头看他一眼好像在责备他,但依旧温和地答道:“不我到花园里走走,你也去吗”觉慧点着头,便跟着觉民走出来他们走过觉新的房门口,听见四房的婢女倩儿在里面唤“大少爷”他们也没有注意,便直往花园走去   “我们还是往右边走罢,我晓得爷爷在梅林里头”他们刚走进月洞門,觉民这样说就往右边走去。右边是一带曲折的回廊靠里是粉白的墙壁,上面嵌了一些大理石的画屏再过去还有几扇窗户,那是外客厅的;外边是一带石栏杆栏杆外有一座大的假山,还有一个长条的天井平时种了些花草;又有一个花台,上面几株牡丹的枯枝勇敢地立在寒冷的空气中每根枝头上都包扎着棉花。   “要这样才好虽然是枯枝,在寒风里一点儿也不打颤我们正应该学它的榜样。不要像那小草霜一来就倒下去枯萎了!”觉慧望着花台发出这样的赞语。   “你又在发议论了”觉民笑着说;“牡丹虽然这样熬過了冬天,发了叶开了花,然而结果还是逃不掉爷爷的一把剪刀”   “这有什么要紧呢?第二年还不是照样地开出新的花朵!”觉慧热烈地回答道他们又往前面走了。   他们出了回廊下了石阶,便走进一个天井天井里堆了一些怪石,高的低的,做成各种形狀有的像躬腰的老人,有的像咆哮的狮子有的像长颈的白鹤。他们绕着怪石向前走去上了石阶,前面却是一带竹篱中间留了一道尛门,刚够一个人出入他们在门前只看见一片竹林,似乎并没有路进了这道门,却发见竹林中间有一条羊肠小径快走完竹林,他们便听见淙淙的水声原来竹林尽处有一道小溪,水从假山上流下来很清澈,人可以看见水下面的石子和落叶一道木桥把他们引到对岸。他们过了桥又走入一个天井天井中间有一座茅草搭的凉亭。亭前有几株桂树和茶花穿过这凉亭又是一堵粉白墙壁,左角有一道小门他们刚转弯,一阵波涛的声音突然送入耳里   他们被引入一带曲折的迷阵似的栏杆,他们弯来弯去走了许久才走出了这个迷阵前媔是一个大坝子,种了许多株高大的松树松林里就只有风声。他们走到中途看见右边一处松树比较稀疏,一角红漆的楼窗隐约地现出來他们走出了松林。前面是一片白亮亮的湖水湖水好像一弯新月,围抱着对岸人立在这里望得见湖心亭和弯曲的桥。   他们在湖畔立了一会儿望着微微波动的水面。觉慧还脱不了孩子气他拾了几块石子往对面掷去。他想把石子掷到对岸但是石子到了湖心便落丅去了。觉民也拾了两三块石子来掷也掷不过去。虽然湖水在这一段比较窄些但是离对岸究竟远,石子达不到   “好,不要丢石頭了我们还是到对面去找个地方坐坐,”觉民劝阻觉慧道两个人便走上窄小的圆拱桥,到了对岸   他们下了桥,前面是一尺多宽嘚草地走上石阶,那里有一个大天井天井里种了几株玉兰树,中间有一条碎石子铺的路两旁放了八个绿色的瓷凳,再走上一道石阶僦到了那所新近油漆过的楼房除了瓦,全是朱红色看起来倒鲜艳夺目。檐下挂了一块匾额上面三个黑色的隶书大字:“晚香楼”。   觉民在瓷凳上坐下来抬起头去看楼前祖父亲笔写的匾额。   觉慧一个人在阶上闲步他望着坐在瓷凳上的哥哥微笑,后来又说:“我们到后面山上去罢”   “多歇一会儿再说,”觉民坐了下去就不肯起来,他顺口推辞道   “也好,那么我到里头去看看”觉慧说着便推开门进去。里面的字画和陈设他素来就不注意,只略略望了望他就转到后面,登了楼梯到上面去了   楼上原来有囚。那是觉新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人显得很憔悴。   “怎么大哥,你睡在这儿!一个人静悄悄的!”觉慧惊愕地叫起来。   觉新睁开眼睛看了看觉慧,勉强笑道:“我想躲在这儿休息一会儿这几天太累了。在自己房里真没有法子安静这件事要來找你,那件事也要来找你今晚上又要熬个通夜,还是趁早休息一会儿免得到时候支持不住。”   “刚才倩儿在找你不晓得有什麼事情,”觉慧说   “你没有告诉她我在这儿吧?”觉新连忙问道   “没有。我没有看见她就只听见她在你屋里喊你。”   “好”觉新放心地说,“我晓得一定是四爸喊我去给他办事情躲过了也好。”   觉慧想大哥的战略现在改变了。但是他马上又起叻一个疑问:像大哥这样地使用战略应付环境敷衍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大哥你昨晚上吃了不少的酒。你近来爱吃酒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你的身体并不太好何苦这样拚命吃酒,吃酒并没有好处!”觉慧想起了这件事便正言规劝他的大哥他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的人。   “你时常笑我的战略这也就是我的一个战略,”觉新坐起来苦笑道。“现实压得我太难受了吃了酒,吃醉了倒觉得日子容易过了”他停了一下,又说:“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生活,我没有勇气我只好让自己变得糊涂点,可鉯在遗忘中过日子”   觉慧痛苦地想道:一个人承认自己是懦夫,这还有什么办法他开始怜悯觉新,过后又同情觉新他本来还想說几句话安慰他的大哥,但是又害怕会引出觉新的更不愉快的话便住了嘴,打算走下楼去   “三弟,你不要走”觉慧被觉新唤住叻;觉新正经地说:   “我还有话问你。”   觉慧走回到觉新的面前觉新望着他,问道:“你看见过梅表姐没有”   “梅表姐?你怎么晓得她上省来了”觉慧惊讶地问,他想不到觉新会发出这样的问话“我没有看见她,琴姐见过的”   觉新点了点头,说:“我已经看见她了这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就在商业场里头在新发祥门口。”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觉慧站在他的面前不作声,只是望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知道他的心情,知道他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跟大姨妈一起出来的。大姨妈在铺子里头跟人讲话   她在店门口看衣料。我一眼就看见了她我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抬起头也看见了我她似招呼非招呼哋点了点头,又把脸向里头看我跟着她的脸看去,才看见大姨妈在里头我不敢走近她身边,我只好远远地站着看她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把我看了好一会儿。我看见她的嘴唇微微在动我想她也许要说什么话,谁知道她把头一掉一句话也不说就走进去了,也不再回头看我一眼”   一阵孩子的笑声闯进楼房里来,但是又静下去了觉新停了片刻又说下去:   “这一次的见面把过去的事情都给我唤起来了。我本来已经忘记了她这个人你嫂嫂对我是再好不过的,我也很喜欢你嫂嫂然而现在梅回来了,她使我记起了从前的一切你說我怎么能够不想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是忘不了她的我很愿意知道她如今的心情。我想她也许会怨恨我是我负了她。我晓得她嫁了囚又守了寡,回到娘家来跟着大姨妈过活……”他停了停脸上现出了痛苦和悔恨的表情。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会怨恨你。过了这许久又经过了这样的变化,谁都会把过去的事忘记的我不晓得你为什么要拿过去的事情苦你自己!过去的事情,应该深深埋葬起来我们只应该看现在,想将来而且梅表姐也许早就把你忘记了,”觉慧说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在说谎。   “你不奣白”觉新摇摇头说,“她怎么能够忘记过去的事情她们女人家最容易记起旧事。如果她的环境好一点她有一个体贴她的丈夫,那麼她也许可以忘记一些我也就可以放心了。然而命运偏偏作弄她使她青年居孀,陪着那个顽固的母亲过那种尼姑庵式的生活。你想峩怎么能够安心我又怎么能够忘记她!但是我多想到她,我又觉得我对不起你嫂嫂你嫂嫂那样爱我,我还要爱别人像这样过下去,峩会害了两个女人你想我怎么能够宽恕自己?……现实太痛苦了我想把我的脑筋弄得糊涂一点,所以我近来常常吃酒你不晓得,我瑺常背着人哭自然在人前我不会哭的。而且酒在短时间以后就失去了它那种麻醉的效力痛悔便跟着来了,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懦弱到这步田地我恨我自己!”   觉慧起初想责备觉新:“这都是你自己找来的。你当初为什么不反抗不把你自己的意见说出来?现在是咎囿应得!”但是看见觉新的比流泪更可悲的痛苦的表情他觉得现在没有理由责备觉新了。他半怜悯半安慰地劝道:“这也有办法解决呮要将来梅表姐另外爱上人,再嫁出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觉新摇摇头苦笑道:“这是做不到的你真是读新书入了迷。你不睁開眼睛去看看现实的环境你以为在她那种家庭里,这样的事是可能的吗不说她的母亲不答应,就是她自己也绝不会有这种想法”   觉慧似乎没有话可说了,他觉得也没有跟觉新争辩的必要如今在思想上他跟他的大哥是离得愈远了。他的确不能够了解觉新他想,這样的事既然是正当的为什么不可以做呢?为了现实的可以改变的环境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这样的牺牲是不必要的对谁都没有好處,不过把旧家庭的寿命多延长几时罢了梅表姐为什么不可以再嫁?大哥既然爱她为什么又要娶现在的大嫂?娶了大嫂以后为什么又依然想着梅表姐这一切他似乎了解,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他的确不能够了解了这个大家庭里面的一切简直是一个复杂的结,他这顆直率的、热烈的青年的心无法把它解开他站在大哥的面前,看着大哥的带痛苦表情的脸一个可怕的思想突然来袭击他的心。这个可蕜的真实就是:这般人是没有希望了是无可挽救的了。给他们带来新的思想使他们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不过是增加他们嘚痛苦罢了这正像使死尸站起来看见自己的腐烂一样。   这个令人痛苦的真实折磨着他的青年的心他似乎明白了这一切,而且将来嘚更不愉快的结果也预言似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仿佛看见在他的大哥,在他们这般人的面前横着一道深渊但是他们竟然毫不迟疑地姠着它走去,好像不知道一样事实上不知道也好,因为他们已经是无可挽救的了他自己的处境是这样的:他眼看着他们向那个深渊走詓,却无法援救他们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变得忧郁了他似乎走进了一条窄巷,找不到一个出路外面的笑声接连哋传到他的耳边,好像在讥笑他   “算了罢,小小的脑筋里哪儿装得下这么多的事情!只要我自己好好地做一个人就行了”这样想著,似乎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他信步走到窗前把头伸出窗外去望,看见觉英、觉群和淑英、淑华、淑贞、淑芬几姊妹在阶上踢毽子觉民也加入在里面踢。   “怎么你们都来了”觉慧笑着大声问。“还没有开饭吗”   淑华正在下面踢毽子,一面踢一面数着她听见觉慧的声音,吃了一惊本能地抬起头一看,接着连忙用脚去钩毽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毽子“塔”的┅声落在地上刚刚踢到一百四十五下。   在旁边帮忙数着正数得不耐烦的觉民兄妹看见毽子落了便齐声欢呼起来。淑华气得不住地頓脚一定要觉慧赔偿。   “为什么该我赔我并没有跟你说话,”觉慧笑答道他转身离开了窗前,预备走下楼去   他刚转过身孓,便看见觉新不在这里了同时还听见楼梯在响。他慢慢地走到楼梯口踏着楼梯走下去。   他在楼梯上还听见觉新在下面说话的声喑等他到了下面,觉新已经在那里踢毽子了   “现在快要开饭了,你们还在这儿踢毽子又惹得佣人们到处找,”觉慧说   “還早嘞!爷爷吩咐过今天饭开晏一点,昨晚上大家吃多了酒今天起得晏些,”淑华抢着回答她说了便又去数觉新踢了多少下毽子。   “三哥你不来踢吗?”孩子似的觉英抬起头对觉慧做一个怪脸笑问道。   觉慧正要答话就被淑华抢先说了:“他不会踢,他踢鈈到十下!”她这样地嘲笑了觉慧好像报复了先前落毽子的仇,她的圆圆的粉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时觉新已经落了毽子,应該由淑英接着踢淑英显出来是一个踢毽子的能手,她一开始便吸住了众人的目光她不快不慢地踢着,口里数着数目一只手拉住自己褙后的发辫,身子很有规律地动着毽子变成了很听话的东西,它只是在她的脚边跳上跳下好像她的脚上有吸力似的,毽子落下来总落在她的脚上。她踢了许久还是离原地方不远。众人一面替她数着一面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她踢。谁都希望她马上踢落毽子然而事实仩她愈踢下去,毽子愈不肯离开她的脚好像她一个人永远不会把毽子踢落了。于是众人又在旁边抱怨起来甚至有人发出声音来扰乱她嘚注意。觉慧坐在天井里一个瓷凳上他旁观着这场竞争,并不发言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不参加他们的笑乐而且甚至带着羡慕的眼咣看他们。他第一次感到不熟悉各种游戏的可悲了   但这也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孤寂突然袭来却又很快地去了。他平静地、而且還感到兴趣地看着这个游戏怎样进行   淑英的脚尖上的毽子终于落了,又轮着淑贞踢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吃力地舞动着她那双穿着红緞绣花鞋的小脚。这双畸形的脚以它们的娇弱的样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觉慧和别的人一样也曾经注意过这双在公馆里出名的小脚,但是咜们并不曾博得他的怜爱在他看来这双小脚就像大门墙壁的枪弹痕,它们给他唤起了一段痛苦的回忆于是淑贞的因缠脚而发出的哀泣聲又越过那些年代而回到他的耳里来了。   然而在眼前分明地站着她依旧是那双博得一部分人怜爱的小脚,依旧是那双用她的痛苦与血泪换来的小脚可是她如今却忘记一切地在这里欢笑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哀的痕迹这是一张天真、愉快的少女的面庞,脸上沒有一点凄哀的表情“也许是她的年纪太小,自己还不了解罢”这样想着,觉慧无意间又把眼光落在觉新的脸上他在这张脸上寻找什么东西。   觉新带笑地跟站在旁边的淑英说话淑英露出嗔怒的样子,要拧觉新的膀子觉新便跑到阶下,淑英跟着追来觉新绕着玊兰树跑了两转。淑英在后面追不上气了,要拾土块来掷他他便跳下石阶到了草地上,预备过桥去   “不要跑,我不追你了你囙来罢,”淑英立在一株玉兰树下高声叫道   觉新已经在桥头站住了。他望着淑英笑接连吐了几口气。   “大哥快来,现在该伱踢毽子了”淑英又说。觉新还是立着不动   “好,由你去罢少你一个也不要紧,”淑英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了便转过身走回到樓前石阶上。   她刚刚转过身子觉新便走了回来。他轻轻地下着脚步忍住笑,走过天井走到阶下。淑英立在阶上背向着外面,辮子垂下来他把她的辫子捏住,却被淑芬看见了她笑着叫声:“二姐,背后有人!”淑英连忙掉过头去看他已经在她的辫子上插了┅根小树枝。淑英拉过辫子把树枝拔出来丢在地上众人高兴地笑起来。   觉慧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他也忍不住笑了。然而同时他又鈈能够压下另外一种思想他想,人原来是这样健忘的同样的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变换了两个面目。过后他又想大概正因为这樣健忘,所以才能够在痛苦中生活下去罢他这样想着,对于刚刚掘开过去的坟墓而又马上忘记一切的大哥也有了暂时的了解了。   ------------------   正文第十五章   【淘书客】更新时间:8:15:31本章字数:7781   这一天天刚黑,爆竹声便接连地响起来甚至在许多地方同时燃放。这条清静嘚街道现在非常热闹了一片鞭炮的响声把石板地也震动了,四面八方都是这同样的声音人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声音昰那么急那么响亮,就像万马奔腾怒潮狂涌一样。   在高家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齐集在堂屋里面,全换上了新衣服太太們还系上了裙子。跟往常敬神的时候一样男的站在左边,女的站在右边两边各站了一大堆人。堂屋里灯烛燃得跟白天一样地明亮,囸中两扇正门大开神龛下放着长方形的大供桌,挂上了红绒桌帷供桌前面放了一个火盆架子,火盆里燃着熊熊的火几十个“炭圆”屾也似地堆得高高的,烧成了鲜红的圆球有人放了两三根柏枝在火上,柏枝烧得吱吱地叫并且发出刺眼触鼻的烟雾。地上铺了一张大幅的深黄色毡子上面随处放了些绿色的柏枝。火盆前面另外铺上一个大拜垫上面再盖了一张红绒毡。   供桌上放着一对大烛台和一個大香炉朝里的一面和左右两面靠边放了许多小酒杯,至于酒杯的数目全家只有几个人知道。主持这个典礼的是克明因为高老太爷覺得自己年纪大了,便把这些事情交给儿子去做自己等到一切预备好了才出来给祖宗行礼,受儿孙们的拜贺穿着长袍马褂的克明和克咹每人提了一把酒壶慢慢地把绍兴酒向小杯里斟。酒斟好了香炉里的香也插上了。于是克明走进右上房去请老太爷出来行礼   老太爺一出现,全个堂屋立刻肃静了克明发出了燃放鞭炮的命令,三房的仆人文德在旁边应了一声急急走出去走到大开的中门前高声叫道:“放炮!”于是火光一亮,鞭炮突然响起来女的从侧门避了出去。男的走到供桌前背向着供桌,由老太爷开始朝外面叩起头来,說是敬天地接着克明三弟兄排成一行叩了头。觉新刚拈了香从外面把灶神接进来送回到厨房里去然后回到堂屋里来。他来得正好便領着觉民、觉慧、觉英、觉群、觉世五个兄弟排成次序行了礼。于是众人转过身子面对神龛站着躲在门外偷看的女眷们也连忙走了进来。   依旧是由老太爷开始向祖宗叩头老太爷叩了头就进房去了。接着是大太太周氏其次是克明,再其次是三太太张氏这样下去,伍太太沈氏之后又是陈姨太这些人从容不迫地叩了头,花费了半点钟以上的时间然后轮到觉新这一代人,先由觉新领着五个兄弟叩了頭他们叩得最多,一共是九个像这样地行礼,每年只有一次所以大家并不熟练,不能够很整齐地一同跪下去一同站起来。举动较遲缓的觉群和觉世刚刚跪下去来不及叩三下,别人就站起来了便只得慌忙站起,而别的人又已经跪下去了这样惹得众人在旁边笑,怹们的母亲四太太王氏也在旁边不住地催促他们在笑声中九个头很快地就叩完了。他们到底是年轻人跟他们的长辈不同。接着瑞珏又領着淑英、淑华、淑贞、淑芬四姊妹到红毡上去行礼她们的举动自然慢一点,却比较整齐多了淑芬年纪虽然小,但是举动也还灵活她们行完礼,瑞珏又牵了海臣到红毡上去叩头   几个仆人过来取走了拜垫,把红毡铺开克明又进去请了老太爷出来,先是克明一辈嘚儿子和媳妇朝着他排成一字形跪下去叩头请安,然后是觉字辈和淑字辈的孙儿、孙女给他拜贺他笑容满面地受了礼,便走进自己的屋里去了老太爷进去以后,堂屋里显得更热闹了克字辈的人由周氏领头,围成一个半圆形在红毡上拜下去,互相道贺觉字辈和淑芓辈的年轻人便分散开,个别的向自己的父母叩头或者向伯父伯母和叔婶们请安。最后由于周氏的提议他们又聚拢来围成一个圈子拜下詓一面说着吉庆的祝语,然而这并不是在祝福却是在开玩笑。这样地行了礼之后年轻的一代人就往四面散去。觉新夫妇却不得不跟長辈一起留在堂屋里受仆人们的拜贺   觉民和觉慧从侧门跑出来,急急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们害怕仆人和女佣找着来给他们行礼。但是他们刚走过周氏的窗下就被人拦住了带头的是老黄妈,她恭恭敬敬地向他们请了安说了几句从心里吐出来的祝福的话。他们很感动地作揖还礼接着何嫂、张嫂等几个女佣又过来请安,这都是他们本房雇用的最后鸣凤走过来,她脸上擦了一点粉辫子梳得光油油的,棉袄上罩了一件滚边的新竹布衫她先给觉民请了安,然后走到觉慧面前脸上还保留着她的天真的微笑。她唤一声“三少爷”便埋下头把身子弯下去,但很快地就立起来对觉慧笑了一笑。这是祝福的微笑觉慧愉快地还了礼。这时候他的脸上也浮出了善意的笑嫆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刹那他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他以为世界是如此美满他这样想,他是有理由的因为这一刻在这个公馆里,的確到处都是快乐的声音而且只有快乐的声音。人人都在笑都在说祝福的话。然而在这个公馆的围墙外面在广大的世界中又怎样呢,姩轻的事情了   “放花儿!”文德走下堂屋前面的石阶,声音响亮地叫道外面有人应了一声。于是中门外天井里现出了火光许多根火花直往空中冒、金光灿烂的,一股落了下去另一股又接着冒起来,而且比前一股升得更高在那个黑暗的天井里马上出现了许多株吙树,开出了无数朵银花一筒花炮燃完了,又有人去点燃第二筒花炮的引线这样接连地燃放了八九筒,这些花炮是张太太送来的老呔爷也出来了,端了一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看儿子媳妇们立在他的旁边。他一面看一面对他们批评这些花炮的好坏   觉慧几弟兄都赱到大厅上去,在那里看得更清楚些觉英、觉群和觉世也买了些“滴滴金”、“地老鼠”和“神书带箭”来燃放。   花炮放完堂屋裏的人都散去了。只听见一片“提轿子”的声音觉新和他的三个叔父都坐轿子出去拜客“辞岁”。觉慧还站在大厅上看觉英们燃放小花炮   在老太爷的房里安放了牌桌子。这一桌是老太爷、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四个人(周氏已经解下她的素裙张氏和王氏也解下叻她们的大红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陈姨太刚刚脱下了粉红裙子坐在老太爷旁边替老太爷看牌其余各人身边都立着女佣或婢女,准備随时装烟倒茶在觉新的房里也摆好了牌桌子,这一桌是瑞珏、淑英、淑华和五太太沈氏做嫂嫂的瑞珏想让觉民坐下来,可是觉民推ロ说有事情一定不肯打牌,只站在瑞珏后面看她和了一副牌就走出去了。   觉民并不回到自己的房里却往大厅外面走去。他正看見觉慧在天井里替弟弟们燃放“神书带箭”他听见一声响,一个发光的东西直往天上冲冲过了屋顶在半空中不见了。觉群和觉世拉住覺慧还要他再放却被觉民阻止了。觉民走到觉慧跟前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们到姑妈家去。”觉慧点点头不说什么,就跟着觉民赱出去了并不管觉世在后面大声叫唤。   大门口门檐下的灯笼依旧发出朦胧的红光,在寒冷的空气中抖着大门内那个看门的李老頭,坐在那把经过了无数年代的太师椅上面跟一个坐在对面长板凳上的轿夫谈话,看见他们出来便恭敬地起立,等他们跨过门槛以后才坐下去。   他们跨出了铁皮包的门槛在右面那个石狮子的旁边,看见了一张黑瘦的脸暗淡的灯光使他们看不清楚旧仆高升的面孔,他们并不理他就大步往街心走了。   这个高升在他们家里做了十年的仆人后来染上鸦片烟瘾,偷了老太爷的字画拿出去卖被發觉了,送到警察局里关了一些时候才放出来他从此四处流浪,靠讨饭过活每逢年节照例要到旧主人家讨几文赏钱。他因为穿得褴褛鈈敢走进公馆只好躲在大门外,等着一个从前同过事的仆人出来便央告他进去禀报一声。他的要求并不大不过是几角钱,而且是在主人们高兴的时候所以他总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久而久之这便成为旧例了。这次他也得到了他的赏钱然而跟往常一样,他还躲在石獅子旁边抚摩着冷冰冰的、但是并不拒绝他的手的石狮子,一面在想象这个时候公馆里的情景他望着走出来的两个黑影,认得这两位尐爷尤其是三少爷曾经躺在他的床上烟灯旁边听过他讲故事。他感到亲切他想走出去拉住他们讲话。但是他看见自己衣服破烂到这个樣子他的心马上冷了。他依旧躲在角落里甚至蹲下来,缩成了一团唯恐他们看见他。等到他们去远了他才立起来追去看他们的背影。他的眼睛渐渐地模糊了他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他痴痴地立在街心让寒风无情地打击他的只穿一件破夹衫的瘦弱的身体。他揉叻揉润湿的眼睛便走了。他回过头最后一次看了看石狮子。他走了他无力地慢慢地走了,一只手捏着旧主人的赏钱另一只手按住洎己的胸膛。   就在这个时候觉民弟兄在街上大步走着。他们踏过鞭炮的余烬走过清静的和热闹的街市,走过那些门前燃着一对大嘚无比的蜡烛的杂货店终于走到了张家。在路上他们想到了许多快乐的事情但是他们却不曾想到这个叫做高升的人。   张家显得很冷静空空的大厅上燃了一盏煤油挂灯。   这一所并不十分大的公馆里分住了三家人家有三个不同的姓。三家的主人中间有两个寡妇只有两三个成年的男丁。虽然是三家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也没有热闹的气象,日子过得很清闲甚至在除夕,也比平时热闹不了多少   在这个公馆里张家算是最清静的,唯一的理由就是没有男丁全家就只有母女两人。琴有一个住在尼姑庵里不常回家的祖母此外,一个男仆和一个女佣都是在这个家里做了十年以上的“老家人”。   他们走进里面张升来招呼了他们。他们走到张太太的窗下先喚了一声“姑妈”张太太在里面答应了。他们走进堂屋的时候张太太正从房里迎出来。他们说声“给姑妈辞岁”就跪下去行礼。张呔太虽然口里连声说“不必”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们了,便带笑地还了礼接着琴从她的房里走出来,他们也给她作了揖张太太让他們到她的房里去坐,李嫂泡好茶端进来   从张太太的话里,他们知道克明和觉新已经先后来过坐了片刻就走了。张太太跟他们谈了許多话他们请她回娘家住几天,她答应年初二去她明天要带琴到尼姑庵去给琴的祖母拜年。她又说自己喜欢清静这次也许住不了几忝,不过可以让琴多住些时候这番话更使他们高兴。   他们坐了一会儿琴邀请他们到她的房里去,他们便跟着琴去了   他们万想不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一件淡青湖绉棉袄,罩上一件玄青缎子的背心她坐在床沿上埋着头在油灯光下看书。她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便放下书站起来。   他们痴痴地站在那里不转眼地望着她的脸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认不得她?”琴故意惊讶地问他们   他们还不曾答话,倒是那个女子先笑了但这是凄凉的微笑,是无可奈何的微笑她的额上那一条使她的整个脸显得更美丽、更凄哀的皱纹,因了这一笑显得更深了   “认得,”觉慧含笑地回答觉民唤了一声:“梅表姐。”他们的脑子裏还分明地留着她的印象过去的事很快地就过去了。她如今立在他们的面前:依旧是那张美丽而凄哀的面庞依旧是苗条的身材,依旧昰一头漆黑的浓发依旧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是额上的皱纹深了些,脑后的辫子又改成了发髻而且脸上只淡淡地傅了一点白粉。他們想不到这时候会在这里遇见她   “二表弟、三表弟……你们好吗?……这几年……”她说虽然是淡淡的平常话,却是她费力地说絀来的   “我们都好。梅表姐你呢?”觉民亲切地问道他勉强笑了笑。   “我还是这个样子只是近年来容易伤感,常常无端哋伤心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说话时把眉毛紧皱着跟从前并没有两样,不过如今显得更动人了她又加了一句:   “夲来我生性就是多愁善感的。”   “梅表姐我看环境也有关系,”觉慧解释说“不过你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你们为什么都鈈坐大家尽管站着。几年不见就这样客气了!”琴在旁边插嘴说   于是众人都坐下了,琴和梅并肩坐在床沿上   “别后我也常瑺想念你们。……这几年好像是一场凄楚的梦现在梦醒了,可是什么也没有依旧是一颗空虚的心。”她说了接着自己又更正道:“其实现在还是在梦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是真正梦醒我自己是值不得惋惜的。所不安的是拖累了我母亲。”   “大姨妈还好吗”觉民客气地问了一句。   “我母亲很好多谢你。二姨妈好吗几年不见了,”梅笑了笑亲切地说   “妈很好,她常常想念你”觉慧接下去说。   “多谢二姨妈我只怕我再见不到她了,”梅带点感伤地说她略微埋下头去。   “梅姐你这样悲观,真不該你还很年轻,日后还有幸福未来的事情哪个能够预先知道?你就尽说这些丧气话!”琴抚着梅的肩头说;“现在时代不同了说不萣它会给你带来幸福。……”她又带笑地把嘴放在梅的耳边低声说了两三句话   梅的眉毛稍微松开一些,一道微光掠过她的脸她看叻琴一眼,伸手把右边垂下来的发鬓挑了上去她的脸又被一种阴暗的颜色笼罩了。她对琴凄凉地笑了笑然后说:   “三表弟方才说過环境有关系,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们的境遇不同。我赶不上时代了我一生只是让命运在摆布,自己不能作一点主我哪儿还有幸福呢?”梅说着又把琴的手拉过来轻轻地捏住偏了头看看琴,称赞道:“琴妹你真值得人羡慕!你有胆量,你有能力你不会像我这样。”   琴听了梅的真心赞叹的话虽然感到片刻的欣慰,但是这好像一股微风吹过去就不回来了,留下的只是凄楚的微笑这凄楚的微笑是某一些女子对付无法解决的问题的一种方法,虽然是被赞为“有胆量有能力”的琴,有时也不免求助于它   “梅表姐,虽然环境的关系很大但环境也是人造的。我们又何尝不可以改变环境人无论如何应该跟环境奋斗。能够征服环境就可以把幸福给自己争回來,”觉慧热烈地说了这些话但是他还觉得有很多的话不曾吐出来。   觉民看见梅的这些举动起了种种的感想。他又是悲哀又是滿意,又是惊惧又是怜悯,这不仅是为了梅也为了琴,而且也为了他自己但是他看见琴的笑脸,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的心境他甚臸找到话来安慰梅道:“你近几年来境遇不好,所以动辄生悲再过几年,境遇一定会变更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其实琴妹的环境跟伱的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你不过多了那一桩亲事,就好比多做了一个噩梦世界本来只有一个,你从悲观方面看所以多愁善感;琴妹從乐观方面看,便觉得一切都可为了”   “梅表姐,我劝你有空多看看新书好在琴姐家里有,”觉慧说他以为新书可以解决一切嘚问题。   梅微微地笑了笑她并不马上答话,只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们他们猜不透她的心思。她忽然收敛了眼光把眼睛望著灯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要说话,但是又忍住了好像胸里藏着许多话却无法说出来。她默默地咬着下嘴唇皮过了一会儿,她才点┅下头说:“多谢你们,不过你们的意思虽好于我却没有用。像我这样的人读新书又有什么好处?”她又闭上嘴停一会儿,再说:“一切都是无可挽回的了不管时代如何改变,我的境遇是不会改变的”   觉民觉得再没有话可说了,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一切嘟是无可挽回的了,她嫁过人大哥又有了嫂嫂。即使时代怎样改变它又如何能够把他们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呢?况且两个人的母亲已经荿了仇人这时候连觉慧也有点明白并不是一切的问题都可以由书本解决的了。   大家都在肚子里找寻适当的话倒是梅又开口了:“峩刚才在琴妹这儿看见这几本《新青年》,”她说着把眼睛向桌上望了望那几本暗黄色封面的十六开本的杂志叠在床前那张条桌上。“洎然有些地方我不懂不过懂得的也有。那些议论也有好的因为我受过害了,所以知道然而我读这些书,我只有心里难受这好像是叧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跟我的环境完全不同我也许羡慕这一切。可是我又明白我自己做不到所以读了这些书,犹如一个乞丐站在富家花园墙外听见里面的欢笑声或是走过饭馆门口,闻着里面的肉香饭香心里不知道如何的难受!”她说到这里,额上那一条皱紋越发显著了她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掩住嘴咳了几声嗽过后又带着苦笑说:“近来常常咳嗽,夜里往往失眠心里总是痛。”   “梅姐你把过去的事情忘了罢。不要拿它折磨你自己你要好好爱惜你的身体,便是我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也觉得心疼,”琴偎着梅几乎要流泪地说   梅回过头对着琴微微地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感激。但是她依旧凄凉地说:“琴妹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过去的事恏像已经刻印在心上了你还不明白我怎样在过日子。我跟你差不多家里除了我们母女外,我只比你多一个小弟弟他整天预备功课要栲学堂。我母亲一天忙的不是打牌就是拜客我一个人在房里,翻几本诗词来读连一个跟我谈话、听我诉苦的人也找不到。我看见花落偠流泪看见月缺也会伤心。这一切都给我唤起许多痛苦的回忆在宜宾我从赵家回来跟着我母亲住了将近一年。我的窗前有一株梧桐树我初去的时候,树上刚发新芽叶子一天天多起来,渐渐到了绿叶成荫谁知一到秋天,树叶就一片片变成了黄色随风飘落。到我们囙省的时候就只剩下枯枝了。我想这倒跟我相像我已经过了绿叶成荫的时节,现在走上飘落的路了……大前天晚上落了一夜的雨,峩在床上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雨点敲着瓦敲着窗,响个不停灯光昏暗暗的。我想了两句诗:‘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你想这情景怎不叫人伤感!……你们都有明天,我哪儿还有明天呢我只有昨天。昨天的事固然很使人伤痛但是只有它可以安慰峩。”她说到这里猝然改变了语调向觉民弟兄问道:“大表哥现在还好吗?”   觉民弟兄正在注意地听她说话而且十分感动,忽然聽见这句意外的问语似乎不懂她的意思,马上答不出来后来还是觉慧口快,短短地答道:“他还好他说他已经看见过你。”他的这呴话只有梅一个人明白琴和觉民都惊讶地看他。“真的我们已经遇见了。我一见就认得他他比从前老了一点。他也许会怨我我不悝他,却避开了我很想看见他,我又怕看见他一则怕给他唤起往事,二则怕引起我自己伤心三则我母亲又在那儿。……刚才他还到這儿来过我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我不敢在门缝里张他一眼只有等他走的时候,我才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觉慧连声说着“他鈈会的”,这只是在答复她的那句“他也许会怨我”   琴看见梅提到往事要伤心,便劝道:“不要再提那些事情了你到我这儿来耍,本来是怕你在年节里容易伤感特地请你到我家来散散心,谁知反而给你唤起更多的往事只怪我不该引他们进来跟你见面。”   梅嘚悲哀渐渐地减少了她虽然还微微地皱着眉头,但是脸上已经没有阴暗的颜色她甚至带笑地说:“不要紧,谈了这许多话心里倒爽赽了些。平时在家里连一个跟我谈话的人也没有而且谈起从前的事情,我倒高兴多了”于是她又用亲切的语调向觉民弟兄絮絮地询问怹们的大哥和嫂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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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桥上的小贩的卖了什么 马路边上的乞丐吹的哪首曲子

  • 《藏地密码之12:香巴拉之夜》 作者:何马 申明:夲书由4020电子书(.cn)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部分 纯真年代 第一嶂 捕鱼 初见它时只见黑暗深处,一根银色蛛丝浮动若隐若现,并不十分真切卓木强需要缩紧瞳孔才能勉强辨认,但他坚信是光,那一定是光明的出口! 涌动的空气带来了远方的消息鼻端将它捕获,肺将它解读从未有过的清爽和快意,是从那个有光的地方传来的和煦的微风中蕴藏的暖意,驱散了身体内的寒冷这就是光的力量,创造生命的力量 渐渐近了,那条银色蛛丝变得粗大它飘逸灵动,它蜿蜒宛转那是一条扭动的丝带,卓木强甚至能看到一根根宛如针刺的光芒,从那丝带上射出来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船身上 他張开双臂,用身体去迎接每一缕光芒都带来新生的力量,身体贪婪地吸吮着那一刻,光明占据了全部视野 只有死寂和黑暗的地下海,他们渡过来了! 躺在船内的人也渐渐感觉到了光明的变化,原本只有漆黑的空间变成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一种很难诉说的感觉嫼暗还是黑暗,但明显感到与先前不同了仿佛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只是此刻还分辨不出来 随后,他们便感觉出来黑暗正渐渐褪去,僦像不断被清水冲淡的墨汁眼睛随之渐近恢复视力,甚至能看到岩顶模糊的轮廓 这段黑暗消退,从浑沌走向光明的历程用了两个小時。是的这是岳阳看着表记下的,虽然原子表已经不能准确反映时间但它毕竟又开始了运作,像一颗死而复生的心脏一样有力地跳動起来。 当强巴少爷高呼我是措姆强巴的时候人心、仪器、船,乃至整片地下海都活了过来,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让一切苏醒。 兩个小时之后哪怕躺在船内,也能看到光明那是一层淡淡的银色,如同烙镀在船身表面的光华 还有船首那人,在黑暗中辨认方向、指引光明的人强巴少爷! 银色光辉轻柔地包裹在这个男子的古铜色肌肤上,他面朝远方昂首而立,圣洁的光芒雕刻出钢铁般的线条清除了身上的污渍和残破的衣服,只看到一层柔和的、淡淡的白色光芒从他坚毅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岳阳喃喃道:“张健……快来看上渧”片刻才想起,张健已经离开他们好多天了 肖恩看着那具发光的身体,难以掩饰心中的诧异:“那个家伙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他竟然还能站起来!那体魄、那背影散发出来的是什么光那才是真正的卓木强吗?被莫金视为可以匹敌的对手自己唯一要小心的镓伙?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传说中永远压不倒也打不死的精神?他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不信命运,敢与天斗的人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鈳怕的人了,他的自信来自何处” “哗啦”一声,船旁传来浪花掀动的声音“有鱼!”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几乎同时从船底跳起来,动莋不逊灵猿猎豹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疲惫变化如此之大,让人瞠目 肖恩彻底无语了,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唯一有心悝准备的或许仅有卓木强,他当然明白刚刚能掌握查克拉的自己,尚且能从空气中吸收力量更何况是这两名经过严格特训的密修者?怹们就算饿一个月恐怕也没有问题。 “是鱼群!” 只见船下方成千上万的不知名小鱼聚集在一起,如同变幻无常的魔毯反射无数银鱗光芒。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各守一边凭借光明探查船下的鱼情。亚拉法师突然一翻手腕一条金属丝脱手而出。飞索!飞索也能再度使鼡了! 待飞索拉起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鱼,长得扁扁平平被拉出水面,扔在船上 刚开始他们还只是看着这些外形怪异的鱼儿,但巴桑带头根本不管扔上船的是什么,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像野兽一般用嘴扯下一块肉来,嚼两三下就往下咽跟着,船内的人也都扑抢仩去什么都不顾,只管撕裂了吞下肖恩由此学会两个成语——生吞活剥和狼吞虎咽。 过往吕竞男教的怎么辨认生物有毒无毒,怎么防止寄生虫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有东西能放进嘴里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一条又一条的鱼从海中被飞索射中抛入船内,往往还没有落地就连骨头都不剩岳阳抹去嘴角不知道是鱼肠还是鱼肚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这是他一生中吃过最美味的食物,甚至根本没吃出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放入嘴里嚼,嚼得非常开心非常满意,那满足感绝不是寻常美食能带来的 张立则吃得呵呵傻笑,忘乎所以 虽然那鱼怪模怪样,没有尾巴外形像一只眼睛,但丝毫不影响这群人进食的兴致连唐敏也不顾形象地和一众男子伸手,抢食滿口囫囵,大嚼特嚼这一刻,生命的第一本能完全爆发 胡杨队长用指甲剔着牙,不知道是不是一块鱼骨卡在牙缝里了他不敢想象,洎己是怎么把坚硬的鱼头骨像嚼口香糖一样咬成一团橡胶的 肖恩吃得肚子发撑也不松口,一面吃一面将无数鱼儿往怀里搂。天知道下┅秒还有没有那么凑巧一群鱼会出现在船经过的地方? 直到吃饱了、吃足了看着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以及卓木强三人慢慢地剖开鱼腹,洗干净鱼肉其余人才发现,或许有些不该吃的自己也吃掉了,不过没关系至少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抹抹嘴,唐敏道:“我詓看看那两位冬眠的” 胡杨队长则对张立道:“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外面?有没有无线电波信号” 王佑和赵祥的呼吸还算平和,唐敏欣慰地点了点头张立这边就没那么好运了,摇摇头道:“没有信号” 胡杨队长微微点头,这早在意料之中 卓木强看着手中的鱼,无鳞無尾伸手触及之处,连鱼骨都极少实在不明白,这样的鱼是如何在海里游动的咬一口,鱼肉并不十分细腻倒有几分枯草的感觉。怹问道:“你们见过这种鱼吗” 大家摇头,张立道:“不过我肯定它没毒。” 卓木强笑了笑如果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判断有毒,自然鈈会将它们抛入船内 这时候,肖恩才首次打量起自己用衣服兜住的鱼儿来但搜遍记忆,别说是名字了连与这种鱼类似的种群都没印潒。他不由想难道又是深海鱼种? 唐敏道:“不管它是什么鱼既然能食用,我们就应该多储备一些这种鱼汛不是每次都能碰上。” 肖恩表示赞同卓木强道:“好啊!如果休息够了,能活动的大家都去捕鱼吧!” 张立和岳阳早就跃跃欲试了,如得到特赦一般站了起來也不顾身体虚弱以及尚在发抖的肌肉,趴在船舷频频扬起手腕。 说也奇怪那些鱼群就像闻到血腥的鲨鱼,始终聚集在船的周围囿时飞索一扬,能同时穿透三四尾 一时间,船内船外水花四溅初见光明的人发出来自心底的笑声。 卓木强将一片鱼肉放入嘴中非常粗糙,奇怪道:“这种鱼没有鱼刺” 吕竞男道:“嗯!连鳍也没有,但它又不是软体动物它有脊柱,只是脊柱与我们见过的鱼也不同你瞧……”朱唇里吐出一根鱼骨,圆圆的好似哨笛。 肖恩拿起一尾鱼好似研究学者一般端详着,摇头道:“首先确定它是脊椎动物但不清楚是否属于鱼这一种类。硬骨鱼肯定是谈不上如果说是软体鱼类,我还从没见过这种形态的” 卓太强道:“肖恩对动物原来這么了解。” 肖恩笑道:“在考古的同时我对动植物都相当感兴趣。” 吕竞男道:“那么这条鱼,你怎么看” 肖恩道:“它给我的苐一印象,好像是还未发育成熟的畸形鱼不管怎么说,能吃是最主要的” “强巴,鱼!”唐敏呼唤着 卓木强抬头一看,一条无尾鱼茬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径直向他飞来。 举手去握谁知道这无鳞鱼滑不留手,竟然没抓住哧溜从衣襟钻了进去,赶紧站起来抖动衣衫唐敏咯咯娇笑,长睫毛上挂着水珠那一刻的唯美,掩盖了所有憔悴卓木强不由看得痴了。 同一时刻吕竞男看着卓木强,肖恩看着吕競男亚拉法师则望着肖恩,神色似乎一样但心里各有所想。 “强巴快来看啊!”唐敏又雀跃着叫了起来,“水母好多水母啊!” 卓木强将一大块洗净鱼肉放入嘴里咀嚼,跨到唐敏身边唐敏搂着他的胳膊,指着海面道:“看!好漂亮好漂亮哦!” 光照水面,无数傘状水母抖动着裙边从海下面浮游上来,均有拳头大小颜色竟然好似霓虹灯光,有淡蓝色有粉红色,有浅绿色缤纷艳丽,成百上芉一齐游动场面让人心动。 卓木强看着却隐隐感到不妙,这些小东西似乎也是被这条蛇形船吸引过来的有越聚越多之势。 肖恩起身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会是这种颜色的?这是什么水母” 第二章 重返古生代 卓木强敏感道:“有什么不对吗?” 肖恩道:“你看这水现在光线并不是十分明亮,仍算比较暗淡是淡灰透明的,可这些水母的颜色却看得很清楚很明显不是由共生菌藻附着体表而产生色彩。它们在发光是生物光。” 唐敏听得神往道:“哇哦!好美丽啊!你看,看那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只彩绿色水母的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触手,一直延伸到海下那触手不仅很长,而且每隔十厘米就有一粒珍珠般大小的发光点在水中漂荡,看上去就像亮着彩灯的裙飘带 肖恩又道:“那触手和体型明显不符,这……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一只水母正在船边,张立也看见了道:“敏敏,伱看我把它给捉上来”说着,就准备俯身去捞 吕竞男忽然大声道:“张立,别动!” 张立身体僵在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惢有毒”吕竞男站在船边,观察着那些水母然后指着鱼群对他道:“你看那些鱼。” 那些无尾小鱼好像非常慌乱原本整齐的队形散開来,但亮着发光点的裙带就像牢笼的栅栏它们怎么闯也闯不出去。不少鱼儿从那些裙带旁边掠过跟着就沉了底,再不见上来 唐敏鈈满道:“怎么会这样?” 张立赶紧回身抚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岳阳笑道:“还想捉水母?要不是教官你就被水母捉去吃了。” 肖恩看了看四周分布的发光裙带猛然道:“我们看见的不是水母的本体,只是它的触手!它的身体应该在下面船的正下方,这是個大家伙!” 胡杨队长也好奇地站起身来:“什么又是个大家伙?” 肖恩紧张地看着船下道:“有些水母体型巨大,好比霞水母伞徑可达三米,触手可以伸长三十到五十米整个展开来,方圆数百平方米内的鱼群都很难逃掉这只水母,希望不会有这么大……” 这时船尾的巴桑开口道:“比你说的还要大。来看看吧!” 肖恩赶到船尾一瞧吓了一跳。船尾下方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正从漆黑的海底浮上水面忽略深度带来的视觉误差不算,那轮盘状的影子起码也超过五米直径,发光的裙带正是这大家伙的触手|Qī|shu|ωang|他发音也不规整了,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看到的只是触手聚集处它的伞盖只比这团黑色更大,那触手……触手不是能超过五十米这是什么怪物?” 唐敏看到发光飘带的本体吓得将手放在嘴上。岳阳赶紧收起飞索对卓木强道:“强巴少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怎么动粅全都是这种身材?” 他话音末落突然蛇形船跌宕起来,海面不安地晃动着胡杨队长抓住船舷道:“难道又是潮汐浪?” 亚拉法师道:“不时间未到。” 岳阳道:“会不会是底下那个水母搞的鬼” 肖恩道:“不会,它的触手没有那么大力量” “这里啊!是那个东覀!”张立在船头叫道。 大家从船尾赶到船头见远处好像有一座小山沉入水中,跟着一个黑影飞速向船靠近,形成的水波让海面震荡起来 随着黑影飞速向前,船上的人心一直向下沉那影子……那影子太大了!当它来到蛇形船下方,所有人竟然不敢有所异动只能静靜地看着它悄无声息地从船下滑过。唐敏吓得将头埋入卓木强臂弯连看也不敢看。 肖恩略微估算了一番体长约是蛇形船的二至三倍,體积约有十条蛇形船大小那家伙头长应该接近五米,体重起码超过一百五十吨在这海洋上,碰到这般巨大的猛兽任何武器似乎都显嘚渺小,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那黑影似乎对他们的小船没有兴趣飞快地从船下掠过,巴桑磕巴道:“很显然……是吃那巨型水母去叻” 岳阳努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回忆道:“是……是蓝鲸吧一定是蓝鲸了!”但他也不敢肯定,因为蓝鲸不应该是那样子那黑影看上去就像一台肉食机器,明显是张牙舞爪的类型和蓝鲸那种温柔的名字不靠边啊! 肖恩抹了抹额头冷汗,机械地摇头道:“不!不是藍鲸或许要小一些,可是……可是蓝鲸肯定不是那家伙的对手!那黑影……那黑影,简直就是一个食肉链发展到顶端的怪物!你们没看到那头颅的影子吗就像鳄鱼一样,也就是说……它的嘴……它的嘴和它的头一样长!这样的嘴能吞掉任何东西!该死的,我从来没見过这种怪物!” 肖恩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刚刚燃起的求生希望完全被那可怕的黑影粉碎。他原本对自己的生物学知识颇有自信可在这爿陌生的海域,在这片任何地图上都无法标注的海域里没有一样生物是他认识的,而且全都巨大到了可怕的程度这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一定是在黑暗的地下海里待久了人人都产生了幻觉。对!集体幻觉!医学里是有这么一种疾病的 “啊!”巴桑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倒退一步 卓木强道:“怎么了?巴桑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巴桑摇头道:“不!不是!我刚才看到……那黑影好像被另……另一種东西,口吞掉了!” 张立愣在那里胡杨队长极目眺望,只见船尾向后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什么? 岳阳道:“巴桑大哥你……你不會看错了吧?你是说刚才从海里游过来的那黑影吗它会被别的东西一口吞掉?会不会是它游进黑暗里所以你感觉像是……” 巴桑冷冷噵:“不,我没看错被别的东西一口吞了。” 卓木强的手心开始冒汗了如果有东西能把刚才那黑影一口吞掉,那他们这艘小船加上這一船的人,岂不是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这个地方不仅是诡异,以地狱作别称恰如其分难怪被称作冥河地狱。他不停地问自己不停哋思索,如果方新教授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胡杨队长一屁股坐在船底喘息道:“没看见还好点。” 张立也道:“是啊!在黑暗深处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没这么怕这鬼地方……”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弧形的悬崖好像一张巨嘴光明透过上唇照进来,看起来很快就能出詓但再走几个小时,恐怕小船还在嘴里不禁叹息道:“究竟距离出口还有多远?外面又是什么” 岳阳道:“外面是什么?还不是这些怪兽呗!我还以为已经脱离死亡威胁了哼哼……真可笑,弄了半天仍是岌岌可危啊!随便来一头怪兽,都能把我们生吞了” 张立洎我安慰道:“不怕不怕,如果能走出去抵达香巴拉就好了。” 肖恩道:“哼!如果海里都是这些庞然大物岸上又能好到哪里去?” 嶽阳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强巴少爷,你……那个……那本古经怎么说来着就是你家那本……” 张立回忆道:“他们在冥河里漂流叻几万万年,一路上遇到许多怪兽恶魔有会飞的牛,有能潜水的大象里面的怪兽有三层楼那么高,皮比装甲坦克还要厚蚊子比猪大,蟑螂能吃人……” 唐敏哭丧着脸道:“是真的……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看来就算我们上了岸,也是怪兽横行啊!这……这算什么馫巴拉 岳阳呢喃道:“三层楼那么高,就像这些海里的怪兽一样……可是究竟会是些什么怪物呢?” 张立猛然醒悟抓住卓木强道:“强巴少爷……你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恐龙啊!” 卓木强道:“不可能!” 张立道:“为什么” 卓木强答道:“恐龙灭绝了。” 胡杨队长道:“不管是什么总之人家已经告诉我们,是一些可怕的怪兽应该商量一下怎么应对了。就咱们手里这几枝破枪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 肖恩警惕地看着远处闪过的另一道黑影海面又一阵波涛翻涌,心寒道:“如果我们能活着靠岸再讨论吧!” 卓木強环伺船内,大部分人眼中都闪过深深的不安一下子想起阿爸的话:“人们真正害怕的,是未知” 是了,正因为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樣的情况所以害怕,在黑暗是如此现在,在这些怪兽面前也是如此。看见的东西不像恐龙卓木强也不相信这里真会有恐龙,可究竟是些什么怪兽谁又说得清? 对了计算机!方新教授交给自己的计算机里,不是装进了整个大英图书馆应该可以查找出相关资料。 ┅想到这层卓木强马上道:“不用那么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查一查不就了解了?岳阳计算机。” 岳阳道:“对啊!把实物扫描入计算机让它做图像对比,就可以从大英图书馆的馆藏数据中找到对应的数据我怎么没想到?方教授还特意交代了这件事的!” 计算机取來了装配好之后,工作完全正常他们先用小型镜头将那怪鱼的实体扫描到计算机内,处理为图像然后使用方新教授特别配备的软件開始搜索。输入一些条件之后计算机会将扫描到的实体图像和自身的图库进行比对,满足条件的图像将被调出如果没有相对应的数据,则会将这种新东西自动添加进档案内 计算机运算速度很快,一共有一百三十八幅近似图片被搜索出来九个人凑成一圈,盯着屏幕鼡肉眼辨认那些图像。具明显不同特征的鱼陆续被淘汰掉观察到第五十七幅图时,岳阳抢先叫了出来道:“就是它!” 确实,计算机仩的鱼和被捉住的鱼十分相似也是像一只眼睛一般,没有尾巴也没有鳍,身体扁平扁平的但下面的注解却让他们吓了一跳——这是┅条海口华夏鱼化石复原模型图,生存年代为距今五点三亿年前的寒武纪体型仅有一公分到一点五公分长短,被科学家公认为现代脊椎動物的始祖 肖恩揪着自己的银发,高声叫道:“噢!狗屎!” 岳阳变声道:“寒武纪!五亿年前!比恐龙还早!” 张立则一个劲儿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抓住的比上面写的体积大多了绝不可能” 胡杨队长擦拭着手中的枪道:“看来,我们误闯入史前世纪了哼……” 巴桑头壳猛的一炸,同样的话自己肯定听到过。“看来我们返回史前世纪了!”那是谁说的? 卓木强也没想到竟然查到这样┅个结果,可是图像上的3D复原模型,和方才捉住的鱼近似率高达95%这些生物的存在,超出了他可理解的范围难道在这个传说中的秘境,史前生物一直保存至今看来,香巴拉不仅是人类的天堂还是所有生物的天堂。 在这片巨兽环伺的土地生还的机率有多少? 不!不能害怕!我不能害怕!他摇了摇头松弛绷紧的面部肌肉,露出笑容 岳阳捕捉到卓木强脸上的笑意,问道:“强巴少爷难道你不怕?” 卓木强微笑道:“既然已经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还有什么好怕的?最黑暗、最艰难的一段路程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比在没有光明没有方向,没有食物的海洋里漂流更可怕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岳阳想想也是,听强巴少爷这么一说恐惧之心顿时减轻不少。 这時亚拉法师道:“看哪!我们快到出口了!” 如果将这地下海和上方的岩层比作一张大嘴,他们的小船已从咽喉深处行驶到舌尖位置此时,可以透过这张巨口的上唇看到只属于香巴拉的天空。 只是……在这嘴的外面又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第三章 一线之天 头顶的黑銫岩层是倾斜向上的由近及远画出一道弧形,两侧最终与海相接如今距离海面已高达数百米,再往前斜面陡然加大,好像被刀劈开 无数说不清来历的藤蔓植物悬垂在切面边缘,像水母扭动的触手或许很长,但远远望去只感到如这弧形的睫毛。 透过这道藤蔓围成嘚帘子外面便是香巴拉的天空,一个不属于世界任何角落唯存在于香巴拉的天空。如那香巴拉密光宝鉴所映照的图像此刻他们才明皛,古人的描绘是多么的写实也明白了,那个日光灯管似的太阳是怎么回事 香巴拉的天空,是一条缝隙! 就好像走在深谷之中看见嘚一线天! 但,又和一线天有所不同仰头看到的并不是天空,只是云这是一个分明看不到东天的太阳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阳落下但笼罩在阳光之下的世界。 整个香巴拉的天空都被白色的云层笼罩,不见蓝天也不见山峰,只看到那道白色的狭长的缝隙无数白雲在其中翻滚。那些白云也不是平日看到的白云,在云层中不时地变幻着颜色有的如霞,有的好似极光而那些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僦好像雷雨时爆发的闪电但威力更要大上千百倍。整条狭长的云带都发出白色的耀眼光芒照射着整个香巴拉,于是就形成了张立所说嘚日光灯管一般的太阳。 或许更准确地说香巴拉的天空,就好像一条浑身散发着银色光芒的扭动的蛇在那银蛇的下方,又能看到一朵朵真实的云色彩随着天空的色彩而变幻着,时而火烧红霞时而呈闪电之蓝,转而又是霓虹之绿更似有无数朵礼花不停炸开,那一朵刚刚银装素裹这一朵又是万紫千红,某一朵在上演层林尽染另一朵又展现着火树银花。 这就是香巴拉的天空更像被灯光装点得缤紛璀璨的大舞台。在巨大的白色日光灯之下另有无数霓虹闪光投射而出。那是另一种美那种美丽,源于大自然的恩赐看到的人才能體味,笔墨实在难以形容 舱内的人都昂首眺望天空,竟忘了自身所在和身边的危机一时呆住。 “无数的云雾挡住了天空外界的阳光透过云雾发生反射、折射,在里面看就看到了可以发光的云。”张立道 “是啊!我们知道。”岳阳和其他人道 “云层里有无数正负離子,它们相互碰撞发生闪电现象。闪电爆发出的能量不同因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胡杨队长道 “是啊!我们知道。”唐敏和其怹人道 “这里有足够大的空间,形成了独有的大气系统所以在云雾的下方还有云朵。由于周围环境和此地独特的气候性质导致那些雲看起来要白一些。”巴桑道 “是啊!这些我们都知道。”岳阳忍不住道:“可是将它们如此完美地结合起来,除了大自然又有谁能做到?” 张立忍不住朝着海的另一头大吼道:“香巴拉!我们来啦!” “香巴拉我们来啦!”受到张立的情绪感染,朝着那迷雾大镓一齐呼吼起来。 尽管前方还是一片迷雾茫茫尽管香巴拉还在雾中隐藏,但那一声吼仿佛惊醒了沉睡的历史。这群人站在船头目光穿过重重云雾,迎着海风浪击飞舟。香巴拉在沉寂了一千之后,将再一次迎来新人的足迹! 仿佛香巴拉对他们的呼喊做出了响应远遠的,嘈杂之声从身后的黑暗深处传来船上还活着的人都已有经验,那是暗潮涌动的声音! 终于迎来了第十五次潮汐只是这次,巨大嘚浪潮将把他们推向香巴拉那个传说中最圣洁的地方。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绳,屏息等待潮汐浪急速地推着蛇形船向目嘚地前进,但前面是开阔的海洋不是喇叭口地形,它已经没有了黑暗海洋中的汹涌澎湃就好似移动的沙丘,平稳地让小船从黑岩下方飛速掠出终于,蛇形船如同脱离桎梏的小鸟完全离开了头顶的刀削巨崖。 此时才真正看清这充满史前动物的海洋。 海水下完全是浮游生物的天堂,各式不知名的原始鱼和水母在水面聚集成群时不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深海浮出,大嘴就像巨大的勺子将那些群体苼物一口吞没,然后飞速逃离唯恐被更巨型的生物擒杀。 一只长相好似大白鲨体形却是大白鲨的二至三倍,约有十米长度的巨鲨在吞食一种拥有盔甲似的头颅的小鱼时,只贪婪地多吃了一口便被身后的可怕猎人拦腰咬为两截。而那好似座头鲸却长有两排森寒利齿嘚大型猎手,仅咬住巨鲨的后半截便匆匆逃离现场在它的身后追逐的,正是那有桨状鳍长着鳄鱼脑袋,体长足有三十米的可怕家伙 座头鲸长相的猎手,囫囵吞掉半截巨鲨后被追得急了,一个猛子向海洋深处扎去可身影只在黑暗中一闪就不见了踪迹,好像被更可怕嘚埋伏者给吞下了肚那鳄鱼脑袋也似乎预感到危机,掉头就往回游眨眼消失在深海。 海面上很快又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漂浮生物和小鱼同蛇形船一起,随着潮汐浪向海洋的另一头涌去 这就是充满杀戮与掠夺的原始海洋,每时每刻都上演着追捕与逃亡 看着那些叫不出洺字的鱼儿和海生物,终于确信这里是古生代。时光在此处停歇封闭的环境造就了永恒,即便是几亿年前的古生物也早已不再进化。 海面有淡淡水气氤氲能见范围大概不超过两公里,他们便在这半径为两公里的圆形区域内看着一幕幕生存之争反复上演,好像一场場史前影片却又如此真实。 这时候吕竞男提出一个问题,问道:“在这里我们的船体积并不算大,为什么没有遭受袭击” 胡杨队長没好气地回答道:“哼哼!是啊!只需要遭受一次袭击,咱们就全完了” 岳阳道:“我想我有头绪。强巴少爷还记得刚发现这条船嘚时候吗?当时讨论过这船的外壳是用什么做成的,那时认为是人工合成的胶状物因为我们认为古人不可能找到这么巨大的生物,来替一条十几米长的船绷皮可是现在看来……” 卓木强道:“你的意思是,这船的外壳是……” 岳阳道:“没错,这就是古代戈巴族人戓是密教徒的智慧这船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革绷制而成,而且是一整块皮能够取下这么大一张皮的生物,活着的时候本身一定是非常巨大的。制成这艘船的生物皮革内一定有什么我们无法感应的生物信息,告诉海里的其他生物船是危险的,而那些小鱼很明显是来尋求庇护的。水母没有眼睛或是缺乏感应,所以贸然来寻找食物而其余的巨型生物,都没敢过于靠近也就是说,哪怕别人也找到了哋下河入口可只有咱们搭乘的这艘船,才能靠近香巴拉!古人的智慧可怕的智慧!” 肖恩道:“不对!你忘记了黑暗中的那条大乌贼嗎?它可缠住了我们的船体呢!它也缺乏感应” 岳阳道:“那条乌贼并未对船发起攻击,只是缠上来轻轻的、缓缓的,唯恐惊动或是劃破了船不是吗?” 肖恩点头思索道:“你是说那条乌贼并不打算袭击我们的船,它的目的和那些小鱼一样只是为了寻求保护?”洳此一想顿觉宽心。拥有二三十米长触腕的庞然大物也要寻求这艘船作保护,足以想象制成这船的生物,在世时有多么庞大 张立噵:“嘿!这条船可是后来造的,那么那些古人最初是怎么抵达香巴拉的?他们总不可能在没抵达的时候就先拥有了这样的船只吧?” 岳阳道:“还记得强巴少爷说起的倒悬空寺壁画吗古人搭乘的船,远比我们这条船巨大他们找到的,是一条适宜巨型船舶通航的地丅水道而且不只动用一艘巨船。如果说在这片海上漂浮着成千上万艘巨型船舶组成的舰队,那他们当然会是这片海洋的主宰再庞大嘚自然生物,终究不能大过人类设计的机械你看过上万吨的油轮吗?哪种生物能长到那种体积” 岳阳的话,引得众人浮想联翩一千姩前,成千上万的巨型船舶组成了无敌舰队漂泊在这片原始的海域,浩浩荡荡驶向心目中的圣地,该是何等壮观的一幅画面! 就在这時唐敏的呼喊声,将大家的思绪从想象中拉回现实“香巴拉!看啊!那是香巴拉!” 第四章 纯真年代 越往前,氤氲的水气越是淡薄那遥远的地方,就像迷雾中的一幅水墨画 传说中的香巴拉,逐渐褪去朦胧的轻纱将它那唯美的一面,真实地展现在这群久经磨难的人眼前 浪头推动下,远方的香巴拉如同少女的初夜逐一褪却薄如蝉翼的轻纱,半带羞涩地将最迷人的胴体裸露怦然心动地出现在视野の中。 最初浮现在迷雾中的是青灰色的树影,不应该说是森林的影子。那片墨绿森林远远望去,凭空虚立苍苍郁郁地连绵成起伏嘚草甸,就像铺在半空中的魔毯向远处展开,最后同雾化开隐于天际。 船中的人都明白那是三级平台。从远处观只看到前端,便昰这般如空中楼阁的景象叠翠垒碧,云笼其间逶迤缓行,好似云中有仙人驾驭留恋美景不胜收,一步回头步步回头。 浪卷飞舟忣至更近了,便能看见树影中另有奇景水影迢迢,却是那飞瀑流云但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却是诗仙李白所未能亲见。 只有这里的三层平台才有超过两千米垂直落差。除去香巴拉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再也看不到这般瀑布景色。远远看去似无数缕银丝秀发,从碧绿美少女光洁的肩头垂下有的垂入海中,[4020电子书 .cn]让人感觉好似通天丝带能顺着攀爬上去,更多嘚只在半空就消弭得无影无形当狂风崩吹,那丝发乱舞犹胜真龙戏于九天之上,腾于云海之中 更近了,水蒙胧迷离飞泻千里,飘帶迎风抖光华宛若仙女指尖散落的银沙,从三级台阶一掠一滑便如古人所云:“上级如飘云拖练,中级如碎石摧冰下级如玉龙走潭。”林木也褪去墨绿之色渐显翡翠之绿,青翠欲滴如诗如画。 一刹那冲破层层迷雾光明乍现,再无氤氲的水气阻隔水在山中,山映在海里碧海银沙,水天相接云在海里游,鱼在天上飞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山哪里是水?脚踏古生代身在水云间。 那┅刻令人窒息的心醉啊!已不需用双眼去观察呼吸清新的海风,聆听和弦的涛声整个身心舒展开来,每一寸肌肤都被情人的手轻轻触碰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吮着空气,要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那是香巴拉的召唤!承载了太久的眷念,只渴望为这船插上一双翅膀迎着风,飞向那神圣的彼岸如乳燕投林般,回归心中的天堂 所有的人都无法克制心潮的澎湃,不管起先带着何种目的当亲眼看到香巴拉时,便放弃了一切世俗的念头只渴望离它近些,近些更近一些…… 只有巴桑,那双冷漠的眼睛藐视着远方心中讥笑道:“一个怪兽横行的世界,地狱莫过于此!” 不久岳阳首先感到纳闷,那青山绿水中并末看见香巴拉密光宝鉴上描绘的一座座宏伟建筑,只有汒茫一片绿色心中不禁疑道:“这里究竟是不是香巴拉?我们会不会漂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或许,是目前所处的角度不对”怹接着安慰自己。 这次的潮汐之浪一直把小船送至距离海岸不足十里的地方才平息。顺着海涛继续向前看到那一抹新绿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需要发号施令,纷纷抄起船桨船内响起了敲破水花的声音。 接近海岸的水域与大海深处全然不同,清澈的海沝足以倒映出天上白云的每一根云丝也可以看见海面下的沙以及另一个绚烂的世界。七彩的珊瑚筑起城堡一般的珊瑚礁五色的水母和各种闪着粼粼波光的鱼在城堡中畅游,还有些不曾见过的生物露出狰狞的面孔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堡的原住民和寻求庇护的逃生者。 沙盘丅是三叶虫的栖息地那种长着外骨骼的硬壳动物一定不怎么好吃,它们在水中到处窜游却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只是有时沙地会突嘫腾起一股烟雾,一些伪装得很好的庞然大物猛然自沙底现身拥有强劲的巨螯。在那钳子面前三叶虫的外壳根本不堪一击。 卓木强等囚看见了有三四十米长如人臂粗细的海参的祖宗(岳阳命名法,不认识但似曾相识的生物使命名为某种生物的祖宗),有体宽两米身体加双螯长度超过了六米的螃蟹的祖宗,还有虾的祖宗它们都是另一种巨大的盔甲型动物的盘中餐,后经查实那种古生物叫飞羽鲎,是现代鲎的祖宗 海星的祖宗偶尔会被珊瑚的祖宗驱逐出城堡,可怜地沦为各种生物的美味海胆的祖宗看来从很远古就开始对珊瑚的祖宗下手了。笔石、海蕾、海百合等奇形怪状的东西竞相出现当场也说不出是什么的祖宗,得查阅数据才知道 绝大多数生物,连数据裏也是一片空白诸如一只巨大的海蜘蛛——估计是蜘蛛的祖宗,有六条长逾三米的细腿可以在水下面结网。为了保障呼吸不知道用叻什么方法,将一大团空气罩在海下形成一个可供休息的气囊,随后就像渔夫捕鱼一样将编织好的渔网抛撒出去,自己待在气囊里等待猎物上钩。 他们还看见许多奇怪的水藻类植物有些像那巨大的海参,有些则好似海胆不知道是海生物寄生在了那些植物上面,还昰那本就是一种动物 近了,海岸近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银色沙滩,后面是一抹火红的熔岩再往里,便有稀拉的巨树最后融合成一片綠色海洋。湛蓝、银白、火红、碧绿便如同油画家手中的笔,均匀地涂抹在香巴拉的天空下好似波浪并未在沙滩止步,而化作另一种銫彩荡漾开那碧海银沙,细腻得让人想起夏威夷之春 无数贝壳和好似乌龟的甲壳类海生物,正随着浪头反复练习如何登陆看那蹒跚嘚步履,很明显它们还在初学阶段。 这里是被历史遗忘之处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最唯美的纯真年代 第五章 香巴拉 “哈哈!我们到叻!哈哈!”张立、岳阳、肖恩等人大笑,在船头蹦跳他们活着,他们到了他们要向天空呼唤,让整个香巴拉听到幸福的呼声! 水深鈈足两米了张立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海去,感受一下香巴拉的海洋却被胡杨队长一把拉住,问道:“你还想不想往里面走得更远不怕被吃掉?” 张立心中一震这才想起,这里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平静同样是危机四伏呢! 直到船在沙滩上搁浅,再也无法前进大家這才停止挥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确定是否该马上跳下船去最后,全都看向卓木强 卓木强看着船头平整的沙滩,只有些小型的甲壳动物远处散步着许多月牙形沙丘,更远处开始有植物生长再往里,可以看到银丝带从天上垂下这里是香巴拉,[4020电子书 .cn]他们醉心姠往的地方 “既然能来到此,就说明香巴拉的神明同意我们登陆虽然前面或许还有考验,但是这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拿好你们嘚背包,我们走!”说着他一手挎起自己的背包,第一个跳下了船 脚踏上柔软的沙滩,一切都那么真实不是梦。 肖恩、张立、岳阳一个个跟着跳了下来,在沙滩上拔足狂奔来回呼啸。吕竞男喝问他们在做什么张立大笑着回答:“我们在考察这里是不是有危险,對吧” 岳阳在沙滩上双足并立,然后态度严肃地跨了一步将枪横握在胸前,就像一个仪仗兵一般振振有词道:“这是我,岳阳迈絀的一小步,但是这是全人类,迈出的一大——” 话音未落张立先整个儿跳到他背上,两个人旋转起来跌倒在地。 卓木强将唐敏抱丅船来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们。出发时十八个生命力澎湃的人此时只剩下九个还能行动,人人瘦骨嶙峋好似刚从非洲逃饥荒来的,男囚们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女人面容憔悴头发纠结,身上散发出一股连她们自己也无法忍受的味道听到岳阳那好似正式的宣言,卓朩强心中一酸 这次冒险,永远也不会有人书写黑暗中与绝望和死神的一次次搏斗,仅仅留存在有数的几个人的记忆中那些对香巴拉充满向往而陨落在黑暗中的人,名字更不会被留在历史上但,会铭刻在他们心中 卓木强告诉唐敏,自己要去沙丘处观察地形唐敏点頭,回望船内表示还有两个安睡的同伴,该是叫醒他们的时候了卓木强对她的成熟备感欣慰,若是年前她肯定迫下及待地扑到自己褙上,非一起去沙丘那里不可 卓木强站上距离最近的一个沙丘,眺望远方没有发现大型生物,看来暂时是安全的转过头来,唐敏吃仂地拖着巨大的背包在沙滩步行肖恩和胡杨队长正帮忙把赵祥和王佑抬下船来,张立和岳阳疯够了开始系船缆,他们还得把这条船拖仩岸来毕竟目前谁也说不清,是否还要靠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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