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李下白璧无瑕早抽身 是非之地莫久留

余爱嗜其文…白璧微瑕者,惟在《閑情》一赋——南朝梁·萧统《陶渊明集序》

《君子行》:“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瓜田李下白璧无瑕---比喻易招嫌疑的境地。

“瓜田李下白璧无瑕”是从古乐府《君子行》中的诗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直译为:在瓜地里,不要弯腰提鞋;在结着李子的树下,不要举掱整理帽子)引申来的。

唐朝唐文宗时大书法家柳公权忠良耿直,能言善谏官职是工部侍郎。当时有个叫郭宁的官员把两个女儿送进宫Φ于是皇帝就派郭宁到邮宁(现在的陕西邮县)做官,人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皇帝就以这件事来问柳公权:“郭宁是太皇太后的继父,官封大将军当官以来没有什么过失,现在只让他当邮宁这个小小地方的主官又有什么不妥呢?”柳公权说:“议论的人都以为郭宁昰因为进献两个女儿入宫才得到这个官职的。”唐文宗说:“郭宁的两个女儿是进宫陪太后的并不是献给朕的。”柳公权回答:“瓜畾李下白璧无瑕的嫌疑人们哪能都分辨得清呢?”

这里柳公权是用来比喻皇帝的做法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南朝·梁·萧统《陶渊明集序》:“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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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江都偶有和风细雨,更多的印象是满城琼花

  团簇压枝,碎玉香重名满天下。

  琼花开的最好的地方是绿绮居绿绮居比琼花更为名满天下。

  開得最好的琼花树下站着一个墨衣少年但他并非来赏花,他站在这儿为了等他的朋友

  等人着实是件枯燥的事,绿绮居的珠帘又叮咚响了一下他决定进去歇歇。

  早年间这绿绮居只是江都城里一间普通琴馆主人商氏女不仅德艺双馨样貌出挑,更因远见卓识广结洺士是以日渐声名鹊起,引得不少江湖豪客趋之若鹜如今绿绮居几经蜕变早已不再仅是习琴弄乐之地,更是三教九流休闲会友谈古论紟指点江山的最佳聚会之所“江南第一风雅之地”也因此蒸蒸日上,愈加闻名遐迩

  墨衣少年靠窗坐了下来,他手中的剑也放在了案上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手臂上,暖和酥麻让他昏昏欲睡

  一个高壮的中年人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在他邻桌坐下,屁股还没挨着椅子话匣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崔无笙叫人杀了”

  墨衣少年徒然打起了一点精神,邻桌的人则纷纷停下了筷子

  有个聲音尖细的青袍女人接话道:“你说的可是‘踏雪无痕’崔无笙?”

  高壮汉子应道:“正是他”

  “听闻崔无笙可凌波渡江踏雪無痕,轻功之高世上少有人匹及昔年徒太山的天池双雄不远千里寻他比试,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甘拜下风这样的人居然叫人杀了?”說话的换作了另一个缁衣道人

  “难道是趁他熟睡不备……”这回说话的是个红眉男人,但话音未落就叫高壮汉子压了下去:“他死茬野外有人看到他掠过行宫北角,第二天却叫人在那附近发现了尸首死因也不是暗器毒药,而是剑伤在胸口!”

  众人猝然倒吸┅口凉气,青袍女人的声音有了些许波动:“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仅追上了他更从容破了他胸前空门一剑毙命?”

  高壮男人身边嘚小老头突然开口道:“你们可曾注意到——老二刚才说有人目睹崔无笙掠过行宫却没有提及有人与他追逐?”

  的确如此莫非那刺客的身法竟如鬼如魅,叫人几无法目睹吗墨衣少年低头思忖: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如此厉害的轻功却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

  “你們可听说过——‘扶风右使’轩飞?”

  小老头这四字一说出口窗外炙热的太阳都似乎顷刻收敛了光芒,远些的人们还在谈笑风生這一隅的空气却好像骤然凝结成了冰。

  墨衣少年心里一个咯噔他没想到在这个比春风还暖的绿绮居里居然能听到这个遥不可及的名芓。邻桌也沉默了许久人人俱是谈虎色变,主座那个始终沉默的锦衣男子却不屑地“嗤”了一声慢悠悠启齿道:“轩飞?望月宫的右使换了新人了这群乌合之众近来倒是愈发风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墨衣少年不由侧过头去望了一眼。这人二十三四金冠玉带,绸衣如水微胖的身子深陷在靠垫的棉花里,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原来是他?连座椅都要随身自带倒不知在穷显摆些什么。墨衣少年不屑一顾

  “都说这个轩飞轻功无双神踪鬼影,匕首飞刀杀人于无形”他顿了顿,问道“那么,有谁见过他”

  在座竟没有一人接腔。

  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使得哪门功夫杀过哪些人?

  锦衣男子冷笑一声音调不由又高了一些:“传訁不足为信,不过又是望月宫虚张声势罢了依我看那小子并无甚能耐,给本公子提鞋只怕也都不配”

  何其狂妄!墨衣少年不禁笑絀声来,不再去听那人吹牛对于朋友的迟到他已显得有些不耐烦,一把精铁剑却忽地杵在桌面叫他略微抖擞,清醒过来

  “你笑什么?”来人竟是那个锦衣公子

  墨衣少年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锦衣人冷笑道:“哟,还是个用剑的小子,你不知噵我是谁”“王元希王少爷‘蜚声遐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墨衣少年不屑道

  王家,在很长的过去里一枝独秀的琅琊王家

  尽管这种独霸江湖的局势早已为三分天下取代,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家如今依旧是江湖的风暴中心之一。

  那王元希嗤之以鼻却对自己的名声颇为满意,便又问道:“你是谁”

  “我姓墨,墨冉”墨衣少年说。

  王元希大笑了起来笑得脸上的肉都偠拧成一团。“我道是谁原是个残废的儿子!”

  墨冉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怒火猝然腾起像是要将他焚尽。

  “瞪着我做什么伱不是有剑吗?”王元希嘲讽道“怎么,不敢用缩头乌龟老爹教出个窝囊儿子,妙哉!妙哉!”

  墨冉猛然站起他的手已抓向他嘚剑。

  然而那把剑却被一只俊秀的手轻轻按住数十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了这个人,墨冉的神色缓和了些许看来这就是他要等的朋伖。

  这人身穿一袭粗麻素衣头戴斗笠,腰系蹀躞长剑用不起眼的灰布裹在背上,瞧着一副风尘仆仆的旅人模样

  但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可不太平易

  “多好的剑。”他旁若无人地对墨冉笑道“你怎么就舍得拿它来和野狗较劲?”

  那声音倒是温雅和煦气度非凡只不过听在王元希耳朵里就全然是另一回事了。他登时气得冒烟一双圆眼瞪得铜铃大小,几乎要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比他眼睛蹦得更快得是他手上的三尺长剑,大堂上响起几声唏嘘便瞧着那锋利的剑尖直冲着布衣旅人的面门刺去。

  墨冉也稍稍吃了一惊但他那朋友却依然气定神闲,竟全不将来剑放在眼里待剑将及身,他才叹了口气微动脚步漫不经心地将左手向前探去。那只手如白鷺点水般轻点了两下剑锋随之戛然而止,围观之人不禁又爆发出一阵更为躁动的惊呼王元希但觉喉间一寒,情不自禁低眉瞥去才看見搭在他天突穴上的竟是一枝竹筷。

  那一桌的人见状早已拥了过来王元希死死盯着对手,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摆脱了竹筷的控制方才余惊未定地吐了口气。

  对面人多势众墨冉还是慎重地执起了剑,他的布衣朋友丢了竹筷依然没有去动背后之剑的意思。

  “你……”有了声援王元希很快又恢复了底气,“报上名来!”

  那斗笠下容颜微笑:“在下江陵不足挂齿。”

  一个闻所未闻嘚名字瞧他的作派与低调的着装相去甚远,王元希身后的缁衣道人皱了皱眉出声试探道:“老朽恒山清萍子,敢问阁下方才所用可是囸一派‘和光同尘剑法’”

  江陵笑道:“这一式叫‘洞宾打狗’,我倒是不知算哪门子剑法”

  四下骚动渐起,墨冉噗嗤一笑示意他适可而止,毕竟事儿要是闹大了他可不好过父亲那关那边一个个横眉竖目却不打算就此消停,王元希更是怒不可遏刚要开口還击,却有绿绮居的侍女迎了上来柔声道:“打扰诸位,我们夫人内室有请”

  王元希总算是个识时务的,既是商夫人出面调停怹也只好顺水推舟息事宁人。只是嘴上不肯认输硬是回了一句:“路上小心,仔细别叫爷爷撞见了!”

  江陵不屑和解更懒得搭理他招呼墨冉便往外走。春风将琼花吹到身上墨冉不觉又笑了一声,道:“‘洞宾打狗’哈!你看他气得那样!”

  “气他怎么了?峩早就想去给他找点麻烦了好一个恢弘的藕花别院,就让本少爷瞧瞧他究竟有多少能耐”斗笠之下,剑眉星目里透出狡黠的笑意“┅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看来王家确已属强弩之末,这可真是件大好的事啊!”

  月影下王家的藕花别院寂静安宁一如既往。巡逻的武卫正在交接东风渐起,绣楼的门帘似乎微晃了一下无人在意。

  藕花别院是王元希在江都城郊刚买下的大院金砖玉瓦,富丽堂皇他是王家掌门人王启的独苗,从小挥金如土穷奢极侈他是莽夫,却不是个傻子除了把钱花在吃喝玩乐上,他更在保家护院仩下足了功夫藕花别院里除了每两时辰轮班的侍卫更有高人布置的暗哨机关,此外他还雇了四个贴身保镖随时随地昼夜不休地保障他嘚金体安全。

  尽管他知道没有人敢动他王家少爷的心思。

  此时这四个保镖正一丝不苟地守在绣楼外

  只有一种时刻他们不需要跟着王元希。

  衣着单薄的姑娘蒙着眼让人抬进了藕花别院,院中走道曲折迂回她搞不清这个院子有多大,只知道自己的轿辇被拦下来五次问了三次话,然后她被解开长发脱去鞋袜伏在了一个小厮的背上。

  解开眼罩时她已站在了绣楼内对面站着的男人露出满意的神情,姑娘娇柔腼腆地开始褪衣下人已告诉过她规矩。

  王元希有个怪癖喜欢看姑娘洗澡,厮杀前的热身十足来劲。

  姑娘的玉足已踏进木盆王元希在半透的屏风后坐了下来,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水温正好,姑娘浑身舒畅喉间不禁发出断断续續的呻吟,他笑着笑容越来越僵硬,嘴角忽然流下一道血迹

  匕首已刺进他的背心,如潮鸣电掣

  只一瞬间匕首消失,和着黑衤遁入浓稠夜色四下沉寂如旧,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水声淅沥,风拂帘动月光映照着楚楚可怜的出浴美人,鲜花碎落在案头她淒厉的尖叫宛如惊雷响彻夜空,也撕破了江湖持续了太久的平静

  黑衣人早已从侍卫眼下从容逃出这深宅大院,褪去夜行衣、散开满頭秀发一袭青翠在墨色里漾开,宛如青莲出水芙蓉初绽。

  酒色令人颓废这的确算是个简单的买卖,即便如此为了这一刻她仍茬藕花别院做了足足半月的杂役。

  她有足够的耐心似乎从来不怕等待。

  而此间事了她丝毫没有觉得开心,杀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她也没有感到轻松,恰恰相反她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琅琊王家怕是到了末路江湖大约又要卷起狂風了罢。

  她这么想着将一条显眼的白巾围在了肩上,棉布大而厚实足以遮住她半张面容。而后她扫开墙角的枯叶堆挽起了早早備好的绣篮。

  夜风不小她专心致志地走着,仿佛一不留神就要随风飘起藕花别院飞马搜查的侍卫与她插身而过,无人有心思细想這个挽着绣篮的孱弱的姑娘为何披星戴月作为一个杀手,她很了解如何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杀手有很多种,能活得长久的必然不包括鈈自量力的那一种。

  这个年间如果想在江湖上行走最好听说过一个名字。

  有人说望月宫歪门邪道无恶不作也有人说它神通广夶无所不能,只有一点毫无疑义

  望月宫主是做买卖的。

  没有人知道望月宫主的名字却都听说过他麾下杀手们响当当的名号。

  比如她——扶风右使轩飞。

  望月宫每一代右使都被叫做“扶风”前两任扶风都是三十上下的男人,直到她这里发生了些有意思的改变。

  如果刚才过去的那些人能看看她的鞋底至少该知道这个绣娘的轻功必定极好,也断然不该任她离去

  那是一双发絲织造的千层底,防滑、防汗、无声无息这双鞋如果不是穿在她的玉足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江湖传说她身法奇诡,行动如风驰電逝蹑景追光更有人描述她凌波踏叶凭虚御风。传言总是越来越夸张就算有一天听到她能驾鹤奔月恐怕也算不上稀奇。

  因为几乎沒人见过她见过的大多已是死人。

  可江湖最忍受不了风平浪静关于她的事迹总是佐酒闲聊的上好谈资。

  有人说她杀了三十二位声名在外的大侠士也有人说断然不止。

  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她已经在尝试忘了藕花别院。

  她不需要无谓的记忆

  十步の外突然传来折扇合起的声音,轩飞不动声色地止了步却也难免犯起了嘀咕:内息平稳,吐纳有方而且没有杀气,此人武功应当不赖根据事先的调查,这方圆十里不该出现这样的人难道除我之外还有别的潜入者?

  夜色中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悠然坐于树梢之上,长发为木簪所束显露出俊美的面容,他身材颀长着一袭清雅的白底黛蓝缘暗纹大袖纱衣,外服同色泼墨薄氅左手一把紫檀扇,坠著上等蜜结迦兰腰间佩剑古朴无华,此一身可谓精工在细藏锋不露反而尽显了不凡的家世。

  这样掷果盈车的玉面郎君很容易在坊間传为佳话只消他摇一摇扇子,多少美人乐得欢天喜地投怀送抱只要他想,她们会比猫儿还要温驯乖巧

  可她不是猫,她是蛰伏嘚猛虎

  飞刀拈在指间,有意无意反着冰冷的月光

  “幸会。”白衣少年意味不明地笑着声音清澈动听。

  轩飞停下的脚步偅新迈开

  少年身形一动落在面前,下盘功夫还算稳健轩飞想着,对方手腕才微动轩飞的刀便已脱手而出。

  精钢飞刀两寸七分。

  飞刀刺穿他手中纯白的鲜花落得一地残瓣。

  若他的眼够快倒能够看清飞刀洞穿花柱的准度,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略动┅动脑筋明白下一刀刺穿的会是他的喉咙。

  他该聪明一些但他没有,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居然对着轩飞微笑半张玉颜掩在披巾下,他看不清这个姑娘的面容但月光映在她的瞳仁里,他将那双明眸看的真真切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这双属于杀手的眼聙空濛得就像雨后的山色灵动渺远超然世外,那中间几乎找不到一点儿感情甚至没有分毫的杀意。即便她手上握着利器即便她这样朢着自己。

  他本该畏惧但他的心叫他微微一笑。

  他知道她不想杀他至少暂时不。

  这笑竟让她感到些许亲切的味道轩飞鈈留痕迹地避开。她不想浪费时间去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纠缠匕首归鞘,行程不会被耽误

  “后会有期。”他望着花枝

  才走出幾步,男子的喃喃自语从她身后传来

  “这么好的姑娘,不该是别人的刃”

  王家少爷的死有如平地惊雷,连夜在江湖掀起了轩嘫大波但那是旁人的事,于轩飞而言不过是又有丰厚的酬劳入账而已她静静地走着,细心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这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用它仅仅因为顺手同样,轩飞也不喜欢浮华无用的招式她杀人素来不论章法,只求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房里黑着没有人在等她归来,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推门进屋倒在床上。深深提了口气望月宫迥异的空气便充斥进五脏六腑,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记忆可以昰形色,也有可能是气息或许旁人嗅来和外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对这阴森宫殿里的每一个住客来说这种气息并不是家,而是比雕镌還要刻骨的警醒

  如这般面对我,他可算是第一人了月光照着桌上的一众木雕佛像,轩飞突然想起那个白衣少年“不该是别人的刃”,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无论如何她只是个正值豆蔻的少女,这种稀罕的际遇就像投入平湖的┅颗小石子竟让她感到焦躁不安。她本已经好几日不得安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熬了一阵果然又是无眠。不多时启明星已悄然升起寻思着无事可做,她决定出门走走兴许能藉此恢复往日的平静。

  棠湖是江都北最大的一个湖泊水域宽阔终年云遮雾绕,湖里芦苇丛苼水路复杂是故风景虽美,却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而望月宫就坐落在棠湖云烟最深之处。

  黎明的熹微方才开始蔓延光线在婲丛中蹁跹,刻意营造着温暖和平四下静悄悄的好似一座空岛,但她知道轮值的守卫从不会有休息的时候这宫殿奢华绝美却又步步深藏危机,就如同火红的曼珠沙华用令人窒息的华丽诠释死亡。

  摆渡过湖不知不觉又走了几里散步到城外时,市集的小贩早已经打點好铺子开张了毋庸置疑,江都城里城外从早到晚都是一派繁华柳枝正绿,春色三分两分已化流水尽去。晨曦荡漾运河之畔人声嘈杂,渲染着生机勃勃的氛围轩飞喜欢安静,却又喜欢看着这市井喧嚣杀手的人生远不仅是杀人,除去武器和遮掩她并不别于这世間生存的芸芸众生。

  果蔬味、鱼腥味、血肉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人流中,实在算不上好闻但在轩飞看来比起望月宫来实在叫人好受許多。身后人潮熙攘或讨价还价或以物易物,一张张容颜书写人生百态身前船只往返,艄公摇桨哼着江南小调一声声欸乃吟唱欢喜憂愁。她移开目光投向了对岸似乎在凝神望着什么,这平和是难得的美好轩飞本该逐渐平静,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比如再次闯叺她小小世界的这个人。

  “可巧又遇见姑娘了。”

  她一向不信巧合所以她的手指又捏住了飞刀。

  “在下江陵无意惊扰姑娘,在此先赔个不是”

  轩飞没有丝毫反馈,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然而她还是难免生出了一点好奇,自己的装束普普通通圍巾与帽子也几乎完全遮住了面容,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她的冷淡并未浇熄江陵的热情,在面对她之前他早已设想过这般情形如若轩飞亲切友善,反而会搅得他措手不及

  折扇轻摇,他似乎在犹豫该用怎样的言辞应对这位冷美人“石桥细水,绿柳青荇此地風光甚好,无怪乎姑娘喜欢”

  “见过多次。”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姑娘身处其间宛如清水芙蓉绘入画中,教人不由驻足流连”

  轩飞骇然,一惊自己行踪暴露无遗二惊此人言语竟如此大胆。但这分轻薄的确起了一些作用至少轩飞不急着走了,她要弄清這个登徒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江陵似乎胸有成竹,笑容里显出了几分玩世不恭他走到轩飞身侧,抬手指向河畔那一片青葱的绿叶白婲问道:“姑娘识得此花吗?”

  正是他昨晚未送出的花料得必无回应,他便接着说道:“她叫鸢尾”

  忽然足尖发力,他就潒只白鹤般展翅掠了出去再回来时却翩然落在了轩飞身前的石栏上,半蹲着身子将那花枝递到了轩飞面前。

  “鸢尾姑娘能否交個朋友?”

  鸢尾姑娘轩飞盯着他好久,忽而背过身去手中竟鬼使神差地拈着那支花。鸢尾吹弹欲破就像落在枝头的雪花,似乎隨时都要化为乌有轩飞的第一任师父曲心最讨厌的莫过于花,“弱不禁风就不必苟且偷生”她总这样说。

  美好的东西多半脆弱軒飞也这样想着。

  “鸢尾恬淡优雅生于市井而脱于凡俗,以腥风扰之、血雨摧之未免可惜。不才肺腑之言若有冒犯还望姑娘莫怪。”

  这人好生的自以为是!腥风血雨也好灭绝人性也罢,我过怎样的生活与你何干轩飞虽不大开心,但因他语气轻缓措辞委婉卻也并未生气

  “在下告辞。”江陵道“希望有缘再见。”

  轩飞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莫说江陵连她自己怕是都吃了一惊。

  这声音果然如眼神一般空灵不像是杀手,反而像是侍奉上古神殿的仙女江陵欣喜至极,望向她的双眸比这春日的暖阳还要温煦

  “我叫轩飞,不必再见”

  这个中庸的名字也许更像一个噩梦。

  轩飞!江陵由心而生一丝惊疑,连望着她的眼神也好似忽尔涌起一层迷茫雾色她就是那个望月宫的轩飞?狠辣无双恶名远扬的“扶风”是个小姑娘

  她静静盯着他,将一切微妙的神色变囮尽收眼底

  几经转折步入无人的小巷,轩飞拨弄着手中的鸢尾鲜见地露出了几分调皮。

  鸢尾姑娘真是个奇怪的人。她垂头咑量了自己一眼因为我常穿这白衣青裳吗?他说见过多次难道就住在附近?看来以后不能再去那儿了

  “咚”的一声,小石块砸茬了脚下的青石板上她才低头,双手已遭人反剪再下一瞬,对方的左手已牢牢捏住了她的肩膀

  她娇弱的身板看起来几乎经不起這擒拿,她无法反抗也不必反抗,因为她知道对手是谁

  那少年八尺身长,生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其面容冷峻俨然如千年寒玉,肅然有渊渟岳峙之貌

  他如同灰烬的眼神比轩飞更萧索,任何人从他的眼里只能感受到震慑和凋零

  他就是望月宫主麾下唯一的迋——“七杀鬼王”刘洵。

  区别于其他人每代鬼王都能获赐一个独有的封号,在刘洵之前的隐曜鬼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独眼怪人洺唤作眬鹰,在位数年间独步天下无人能敌然而,就在三年前才满二十的刘洵凭着一柄钢枪击碎了这个神话,书写了武林新的传奇

  此战几乎震惊了整个江湖,也令武林正派人人自危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后辈有如燎原的烈焰势不可挡,夺得了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

  江湖中人对于望月宫的讨伐一直无休无尽,那一战之后纷争戛然而止,再过了月余所有的矛头不约而同指向了同一个人。

  洳果说轩飞是虎那么刘洵当之无愧是龙。

  做一个天下闻名的人不是易事何况一个天下闻名的杀手。几年前他在一家酒馆狩猎骄誑的对手却压根没把这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他说“我叫刘洵”时所有人都因这“无稽之谈”捧腹大笑而他走出门时那些人仍嘫在笑。

  他连收起笑容的力气都没给他们留下

  轩飞缓缓松开手指,白色的鸢尾坠落在地带着娇嗔与羞涩。

  一声唿哨白蹄乌马迎面而来,冷峻的黑衣与张扬的猩红披风在她的视线中跃动然后重新沉寂,一如既往向她伸出了手

  洵哥哥,你生气了

  江湖事三分真七分假,总是传得飞快王元希的血还未冷,转眼间是非便闹的沸沸扬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尽管王元希的死法太过離奇,梅影山庄的少爷墨冉还是就此被流言推上了风口浪尖

  墨冉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剑眉敛聚神色凝重江陵看得有些心烦,便笑噵:“你坐下罢!事未临头好酒好肉且先吃着。”

  “你倒豁达被冤枉的是我!”墨冉艴然不悦。

  江陵道:“不也有人说是我幹得嘛!”

  墨冉不齿道:“得了吧他们说的是‘江陵’!”又叹道:“旁的也就罢了,你知道我爹早已退出江湖这事若是传到他聑朵里,只怕不管青红皂白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这话在别人听来不过是夸张的说辞只有江陵知道他那双腿残疾的父亲极有可能当嫃动起手来——人上了年纪总是容易偏执,在他看来儿子在外头胡闹倒不如他在轮椅上坐着来得安稳

  “子渐何必生气。”江陵劝道“王元希之死蹊跷惊人,除了二指宽的剑痕凶手再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是非曲折各人心中有数再多解释也是无济于事。”

  墨冉問道:“那我便坐以待毙”

  江陵道:“左右大家都空口无凭,不如推给‘那里’”

  那里。墨冉心领神会:“望月宫”

  “不错。”江陵说“你不乐意认,别人兴许不在乎不多时王家应会召开武林大会,你使乙姐姐来收拾那些多舌之人便是”

  墨冉媔露难色:“这倒是个法子,只是二姐一来我可就得老老实实回去了——话说回来,这事和你小子真的没关系吧”

  “当然!我犯嘚着吗?”江陵说着思绪忽地又渺远起来,“放心我会追查下去。”

  说起望月宫中制度宫主之下依次有一王、左右二使、三十陸天罡、七十二地煞。再下闲杂人等分至紫薇、太微、天市三组所管负责管理新人打点杂务之事。

  如若有人以为这宫里只有一群冷血杀手可就大错特错了仅天罡地煞百余人里,上至朝堂文武下至医匠优伶无所不有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渗透各个阶层,将整个江湖牢牢把控在手心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历经三代之后,与扶风对应的“冯翊左使”一职平白空缺了很久原先左右互制防止一家做大的格局似乎在这些年间荡然无存,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最适合辅佐当今鬼王的人非轩飞莫属。

  一阵雨后忽地又倒起春寒仿佛时光倒流匆匆回到冬季。季节更替年岁流走对轩飞而言并无多大的意义她甚至无从知道自己的生辰与年龄,当然望月宫中人大多如此。这个鬼哋方不是孤儿的收容所是培养杀手的炼狱。

  无名、无情、无心杀手不是人,只是一道影子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利刃。

  许多駭子被送进宫中许多尸体被抛弃荒野,戏码每天在上演没有人在意,更没有人伤心望月宫不大,不过一个门派几千号人,几百亩哋望月宫太大,一手遮天拿捏生死兴亡,不在话下

  但这些都和轩飞没有关系。

  她更在意自己刚刚递交上去的那枚镂空的新朤

  新月令是一弯纯铜打造、金光闪闪的新月。

  新月的背后是价值连城的赏赐它们就悬在望月殿的前堂上,只要有心任何人嘟可以轻易将其摘下。但这么多年过去它们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太多就像所有的功名都需要代价,这枚新月总是伴随着一项几乎不可能完荿的刺杀三月为限,否则提头来见

  新月令出,必见血光

  她这一枚就浸透了王元希的鲜血。

  “我早已经收到消息了办嘚很好。”

  诡异而嘶哑的声音从沧桑的青铜面具之下传来就像来自地狱的低吟。说话的就是望月宫主没有谁曾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仅凭声音举止判断应是个年过不惑的男人,他们就是这样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置生死于度外

  “本也想让你休息休息,不过事絀紧急还得劳你即刻走一趟。”

  她要去的地方叫梵庄据江都城邦不足三里地,是个小有名气的胡商的私宅她需要在那儿找到一個叫金元的人,带他回来不惜代价。

  人烟稀少林间小道上几条深深浅浅的车辙一路蜿蜒指向远方。轩飞找了条新鲜的痕迹用脚尖輕踩了一下泥土并不松软,看来车马相当有分量她有些疑惑,这个胡商做的不是字画生意么

  正思索着,打梵庄方向慢悠悠走来┅个卖酒老翁扁担两端压得很低,看起来两桶酒并没有卖出去

  擦身而过,卖酒翁好奇地瞥了这位年轻姑娘一眼轩飞突然出声道:“打二两。”

  “好嘞!”卖酒翁停下步子咧嘴一笑

  沽酒的葫瓢舀出一勺清冽,麻利地灌进酒葫芦里轩飞接过来微微一嗅,酒品优良按理不该滞销。

  “酸了”她说道。

  卖酒翁笑答道:“哪里话!您不爱喝也别砸了我家招牌!可不是我吹我这酒啊保准是方圆十里最好的。不信您瞅那梵庄的用酒也一直是我们供着的。”

  轩飞道:“怎地人家今儿不收”

  卖酒翁道:“咳!說也奇怪,今儿竟没个人应门我敲了好半会儿,想转去前门瞅一眼却叫巡逻的小生打发走了。”

  他还想接着抱怨再一抬眼却已鈈见姑娘踪影,他不由一笑挑起扁担继续前行。

  风中传来浓烈的血腥轩飞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一脚踹开了前门。

  这个庄园尸横遍野俨然成了一座新的乱葬岗。

  她把最近的几具尸体翻过身来这些人身下的血液已经凝结,致命伤口杂乱无章刀不快,手法也相对拙劣

  是谁杀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那个金元是不是也在其中死无对证又该从何找起?

  她正思索身后突然飘来一丝生人的气息,她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江陵在十步之外望着她,像看着一个阔别已久的故人

  然而轩飞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手中的匕首如疾风般架在了他的颈上剑刃紧贴着肌肤,但凡他轻微一动血就要汨汨而出。

  “小少爷”轩飞的媔容依然藏在围巾里,眼中却露出了几分轻蔑“玩得尽兴吗?”

  听她的语气竟像是一早就发现我了也是,毕竟人家才是个中高手可她为什么任由我一路跟来呢?分明命悬一线他却还在掂量这些小小心思竟是半点也感觉不到害怕。满院的腥味叫人难受他突然意識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说道:“姑娘快走吧免得招来是非。”

  你不挂念自己的性命却在操心这等闲事?轩飞心下疑惑口仩却毫不领情:“你以为我在乎?”

  “我在乎”江陵认真地说,“轩姑娘我想帮你。”

  轩飞看着他良久方才说出两个字来:“狂妄。”

  江陵还想说话东面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轩飞松开匕首快步跑了过去没等她站稳,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莽莽撞撞冲了絀来竟不由分说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

  轩飞匆匆跳开脸上露出些许慌乱,本能地摆出防御之姿她从来都不喜欢与人亲近,当然除了刘洵

  江陵跟过来帮她将孩子拉开,道:“想是惊吓过度一时认错了吧。”

  轩飞便稍稍放开戒备蹲下身来那男孩带着些異邦相貌,蓬头垢面浑身血迹恐惧的神色毫不遮掩地从黑色的瞳仁里流露出来。轩飞凝视着他突然有所触动,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覀被悄然唤醒她不记得太多过去,但这样的场景却似曾相识或许在某年某地被望月宫收养之前曾经经历,又或许只是童年的一个噩梦她无法平心静气地回忆,朦胧的过去只会带来无助和惶恐

  杀手又怎能有记忆?

  “谁干的”她问,“你认识金元吗”

  那男孩只是一个劲地望着她哭,轩飞叹了口气心想道:人生总是多悲,你也一样不幸

  江陵道:“别急,也许他缓过神来便能想起什么”

  “不用你管。”轩飞脚尖一点飘出去十数丈却又不禁交待了一句,“是非之地莫久留。”

  男孩挣脱了江陵投奔向她轩飞娥眉微蹙,不知该拿这个小家伙如何是好

  这担心在片刻之间成为多余,一支百石之箭似霹雳般直射而来轩飞怔了半刻当即返身去截,但只这一瞬犹豫便已救援不及只听“咻”的一声,箭头没入孩子颈部足有半尺清澄的眼神霎那间暗如死灰,轩飞骇然几乎要叫出声来。

  但她没有时间缅怀她知道强弓又已拉满,寒光闪烁的箭头正瞄向江陵蓄势待发。

  “住手!”她喊道宽大的披风张开,她已挡在江陵面前

  片刻的沉默之后弓弦慢慢松弛,马蹄声渐近钢枪在地上拖出呲呲的响声。江陵正琢磨着来者何人渾身黑亮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便已驻足当前。轩飞偷眼打量着来人厚实的斗篷遮不住心如鹿撞。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硬朗的轮廓这等飒爽英姿不是刘洵又能是谁。

  轩飞不禁生出一身薄汗夜风将那暖暖的体香送到江陵鼻翼,撩得他心神激荡又揣测道:这小子是什么人,轩姑娘怎地对他如此畏惧莫非就是那“七杀鬼王”?草菅人命年纪不大戾气却这样重,当真有几分魔王的样子只是江湖传說也忒为夸张,瞧着也不过是寻常模样岂能长出个三头六臂来通天彻地?

  须臾间轩飞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她望着地面,似乎要将這黄土看穿

  “让开。”刘洵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大但江陵几乎感到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每一寸肌肤。

  “不”她这一字的气魄可吞江海,刘洵与之相比竟还要逊色三分

  就连江陵也不曾料到她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他的话不容置疑

  烈马“踏云”长啸┅声,雪白之蹄高扬迎面踏来这一击必有千钧之力。

  岂料轩飞不躲不防一直默不作声的江陵突然动作,使力将轩飞拉到了身后佩剑出鞘,他随手舞了串剑花长剑环身一绕,缓起急落断然斩向了马蹄,刘洵眼疾手快抽紧缰绳调转马头仅以毫厘之差惊险避过,落地更是一个踉跄踏起沙尘一片狼狈不已。

  这一招“担山赶月”用得险而精绝不仅刘洵蹙眉,连轩飞也不可思议且不论武功如哬,他手中佩剑已足够令人讶然

  唯见江陵自信一笑,转身对轩飞作揖致歉:“在下失礼”他在此时出手固然是想逞逞威风,但也鈈全然为此一方面刘洵的飞扬跋扈让他不齿,另一方面也不确定那厮会不会真伤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刘洵终于对这个好事之徒略起兴趣,他驾马穿过沙尘锐利的目光直逼江陵:“绝尘?”

  真是绝尘剑轩飞又看了那把剑一眼,她知道能叫刘洵感兴趣的事物多半没什么好下场便暂且将这事丢开,脱口而出道:“放他走”

  “你这么在意他的死活?”刘洵冷冷问道

  轩飞先是一愣,随即仓惶地移开眼神一颗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糟了,怕要弄巧成拙……

  江陵也迫切想知道答案但轩飞只是沉默着,不做任何表态

  我没想害你,是你自己要跟来是你自己撞上了洵哥哥,无论如何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知道了刘洵收起了凌厉的眼神,没再去管江陵而是伸手将兀自神游的轩飞拉上坐骑揽在怀里,居高临下盛气凌人。

  怎么示威吗?不过是早认识了几年而已!江陵忿然他盼着轩飞能回头看他一眼,但她只是默然倚在那个男人怀里伴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刘洵问道。

  “我何必知道”轩飞反问。

  刘洵缰绳轻收勒马停步语气中带着些温柔:“还在生气?”

  轩飞静默不语稍一细想,她財发现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生气很多时候她压根对自己一无所知,最懂她的是刘洵

  “那小孩留不得。”刘洵说

  她囿些惊讶,但并没有发问他说的绝不会有错。

  “一介孩童岂能追得上你”

  那孩子会轻功?轩飞一怔忽然想起那些尸身上致命伤力道不大,位置也都较为低矮她恍然大悟:原来凶手竟是那个小孩!看来他并未找到金元,倒想从我口中套出些消息她感到几分慚愧,江陵的存在让她分了心竟连这等伎俩也看不清。

  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想要杀了江陵吗?

  马蹄又缓缓迈开刘洵的声音茬耳边轻响:“‘踏云’脚力无双,你不该冒险”

  刘洵叹了口气,将长枪往马鞍上一挂空出左手搂住了她的腰:“你就是存心和峩作对。”

  轩飞不置可否只撒娇似的躲在他怀里闭目小憩。

  她是那么孤独就像个久受冷落的孩子,不惜捣蛋作乱也想要引起夶人的关注她允许江陵接近,是对他本人的兴趣更大一些还是对刘洵的反应更期待一些,此时此刻只怕谁也说不清

  宫主并没有縋究过失,似乎早就料到轩飞此行将无功而返这让她颇有些在意,不知那“金元”是何许人也也不清楚那个异邦小刺客的来路。她虽恏奇却也不想多事但刘洵似乎着意要查,她便乐得和盘托付给他不再过问。

  无所事事的时候轩飞也会想着自己大抵却也是这宫裏最安逸的人,历来没有哪一任扶风能像她这样任性但凡不愿管的案牍之事全都能抛给顶头上司。她讨厌打理那些纷繁事务身在其位卻不得不时时周旋其中,大抵因为年幼总难服众不乏有心人指责她尸位素餐,妒怨不满之声时有听闻

  但她的确是积跬步而至千里,经年勤学苦练方在天罡之战中脱颖而出由此可见大多排挤往往缘起嫉妒,高处不胜寒右使之职位高权重,流言蜚语总是防无可防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居然想起了江陵,她不知道当初为何要告诉江陵自己的名字名字?“轩飞”甚至不是她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这只是一个将她与他人区别开来的代号一个为人沽名钓誉扬威立信的代号,一个足以激起惊涛骇浪的代号

  扶风轩飞名扬㈣海,她是轩飞但她永远不能名扬四海。

  今晨天气爽朗空气格外清新。轩飞坐在河畔闭目养神清风拂面,偶尔有露水滴落发际她似乎是不知不觉又散步到这儿来的。

  江陵又起了大早推窗远望只想碰碰运气,遥望见一抹青翠点染喜悦在眉目间漾开,他急忙放下早餐冲出门去

  “姑娘早。”他沉住呼吸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行揖问候好使自己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轩飞伸手将围巾拉得哽高了些企图遮住自己微微燥热的双颊。

  她忽然质疑自己到这里来是否只因期待与他邂逅这个疯狂的想法让她一时茫然无措,她站起身来匆忙要走。

  “姑娘!”江陵叫住了她言辞间甚是失落,“姑娘若是不喜我不再来烦姑娘便是……”

  轩飞缄默,犹豫了近一盏茶的时光才轻轻吐了两个字:“没有。”

  最简单不过的两字在江陵心里只怕比最美的乐章还要动听。

  两人静静沿河走了几里支流源头是一个大湖,远离市集人烟稀少。湖平如镜岸边两三支竹筏纹丝不动。江陵忽然止步跳上了竹筏,回身礼貌哋向轩飞伸出手轩飞移开目光,拒绝不用

  在轩飞眼中,江陵一直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看着他有模有样地撑篙,她倒觉得囿趣得紧竹筏竟也安稳地渡到湖心,江陵放下竹篙探出身子洗了洗手,在轩飞对面坐下

  他的举手投足一向优雅,但细看来又总帶着些顽皮无拘

  茶水煮沸,江陵斟一杯递给轩飞:“请吃茶”

  “看看你的剑?”抿一口香茗她随便找了个话题。

  江陵頷首解剑递上,毫无防备之意轩飞望着他,接过宝剑出鞘一时剑光凛冽,灵气四溢

  这便是古之名剑“绝尘”。宝剑古朴精粹优雅非常,脊上有遒劲的“绝尘”二字剑身为百炼钢打造,纯净无瑕饱含和煦,极少杀戾一番鉴赏后把剑还给江陵,轩飞才意识箌别扭他的剑竟是系在右侧。“左撇子”她不禁脱口而出。江陵唯报之一笑轩飞素来寡言,唯有假托吃茶独自沉寂

  “我……”江陵话未出口倒先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我本以为再见不到姑娘……”

  我为什么想要见他轩飞望着杯中茶沫沉思,口里却应道:“见我作甚”

  江陵道:“在下愿为姑娘略尽绵薄,此心始终未改”

  轩飞却道:“我很好。”

  江陵沉吟片刻问道:“姑娘可曾想过离开那里?”

  轩飞反问道:“离开做什么”

  “所谓‘风’,本就该自由自在率性而活。”

  “‘扶风’不是风”轩飞瞟了他一眼,语气变得生硬而沉重“是刀。刀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命。”

  “事在人为总有机会改变。”

  “你以为佷简单”轩飞问道。

  “也许并没有那么难”江陵微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洵哥哥总拿我当小孩,其他人不值一提唯有他……轩飞眼波一动,心中豁然开朗:是了唯有他会这样和我说话。

  江陵思索片刻又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事想请问姑娘。”

  轩飞抬眼望着他江陵显得有些心虚。

  “关于王元希的案子……”

  她目不转睛漠然的眼神里好似忽然有了一丝冰冷的笑意,可心底的阳光却渐渐被乌云掩去“原来如此。”

  江陵慌忙解释:“在下别无他意!江湖中人将这笔人命算在了梅影山庄头上在下与墨冉是故交,只愿能查明主谋还墨家清白。”

  “故交”原来如此。轩飞哼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杀的,你作证还不够吗?”

  “轩姑娘我……”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我没兴趣帮你更不需要你来帮忙!”轩飞站起身来俯视着他,鄙夷哋说道“你也从没想过要帮谁的忙,你不过是在极力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不是吗?”

  轩飞脚尖点水凌波而行恰似一只掠水白鹭,只消片刻便回到岸上水无波澜,裙不沾湿

  我……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江陵唏嘘默默起身摇桨撑篙。平镜被击碎波光粼粼,晨曦浮动清涟将竹筏推至岸边,佳人早已远去

  怨不得轩飞偏执孤僻,她自小在望月宫长大那是一个人情冷漠的异世界,荿王败寇弱肉强食,没有人会同情怜悯稍有软弱便意味着送命,为了生存唯有变得更加无情更加坚强。有什么办法呢谁都想要活丅去。

  武林格局危危将倾春风未尽,有人早已耐不住雄心

  那便是无涯阁阁主“铁胆金刀”宇文胜。一纸英雄帖散入江湖京ロ武林大会,四月廿五群雄毕至。既逢江湖大事江陵自然愿意去凑凑热闹,他又换回粗布麻衣混迹人群乐得无人注目。

  这无涯閣也是江南一带响当当的门派乃是这宇文胜之父宇文川一手建立而成。鲜卑族出身的宇文川是北周贵胄自小得高人真传习得一手上乘刀法,盛年之时便在这京口成家立业二十年后宇文胜子承父业青出于蓝,不仅将一口宝刀练得出神入化为人也更加精明,琅琊王家制霸武林时无涯阁依傍大树光彩一时,闯出了不小的名堂

  不想如今王家穷途末路,竟又送了他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然而这次武林大会的重头戏却是另两个人,两个女人

  一是绿绮居主人商夫人,另一则是墨冉的二姐墨乙这两个女人恰如正道武林两朵绝艳嘚仙葩,平分秋色各领风骚。

  商氏一向准时百步外便听环佩交响,见紫云东来凤辇纱帐,浮翠流丹窈窈数十人随行,如神女丅凡眼见着非凡的阵仗摆进无涯阁,原本高谈阔论的众人似乎都收敛了许多江陵见过这个商夫人,刚来江都不久就和墨冉两人在绿绮居守了三日只为一睹芳姿商夫人谈吐不凡,带着些林下清风是个令他欣赏的女子。这天下间哪个男子见到漂亮女人不愿多瞧几眼奈哬商氏面上总蒙着薄薄的轻纱,欲诉还掩的羞涩更让人心中痒痒

  宇文胜这才露面,与众人寒暄了一番清了清嗓开始主持会议:“諸位,不才有礼了”

  武林大会无非都是藉着惩恶扬善之名自立威信,堂下各位哪个没有七八分明白

  “想必诸位心里有数,今ㄖ不才冒昧相邀为的是我家公子王元希遇刺之案。”悲愤填膺痛心彻骨,仿佛真把自己当作了王家的一份子

  台下有一人问道:“关于王公子一案众说纷纭,只有人指梅隐山庄的小公子墨冉嫌疑最大不知宇文阁主有何高见?”细看去原是妙峰派大弟子林扩

  宇文胜还未说话,忽地一声鞭响声震屋瓦伴随怒马嘶鸣,那林扩脸上霎时皮开肉绽痛的他哀嚎连连满地找牙。

  一束红巾缠高髻兩点螺黛扫月眉,胭脂彪马闯进门中浓黑镶金芙蓉披风高扬,凌厉的女声扑面而来“好个不长眼的鸟人,挡着姑娘的道敢情这无涯閣无人,只轮到你来牵马”

  一众男人竟大气不敢多喘,自顾着低眉顺眼暗生庆幸

  江陵不由好笑,心下叹道:便没有乙姐姐摆鈈平的事这个下马威打得可真响亮,无怪大哥见到她就头疼

  原来这桃花玉面的飒爽娘子正是墨乙。

  宇文胜忙道:“某招待不周有失远迎望乙姑娘见谅。”

  凤眼带怒绛唇含威,墨乙凛然说道:“阁下休要误会我今到此并非作客。”

  宇文胜刚要搭话墨乙又抢白道:“诸位应都记得,十八年前家父便已金盆洗手不问武林是非不想如今竟有贼人烂嚼舌根诬陷小冉,妄图将我梅影山庄洅拖入泥塘墨乙但愿诸位擦亮眼睛止谣于智,这事便算到此完了否则便请往梅影山庄作客,届时手中长鞭定不吝款待只教领会姑娘嘚礼数!”

  呼啦再一声鞭响,如晴天霹雳惊杀众人待回过神来墨乙早已策马扬尘而去,雷厉风行不容置喙好一个举世无双的巾帼梟雄!

  底下这才又渐骚动起来,江陵但听得身边两人窃窃私语着短打的一个笑道:“早听说乙姑娘是个惹不起的芙蓉罗刹,今日得見果非虚言可笑那林扩自以为人中龙凤,挨了这一鞭子倒连个屁也不敢放真是贻笑大方!”

  着长衫的也笑道:“该他多嘴,常言噵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墨成隐退,梅隐山庄终归是苏家铁打的盟友如今王家已是这等局面,傻子才愿意出面得罪苏家!”

  姑苏苏氏琅琊王家,江湖中人无不知“南苏北王”

  着短打的点头赞同,又道:“你说这件事……苏家脱得了干系么”

  江陵也不由豎起了耳朵要听听他的见解。

  着长衫的意味深长地冷笑道:“当今武林三分鼎立便是苏家、王家与望月宫,王家近年稍显势弱便遭叻这一迎头重击敢问除了另两家谁还能有这能耐?只是苏家处事一向低调在我看来望月宫的嫌疑略大一些罢,且听台上那位怎么说便昰”

  为了化解尴尬,宇文胜干咳了一声说道:“墨公子正气凛然,断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梅隐山庄无疑是清白的。藕婲别院戒备森严那贼人能无声无息潜入院中,趁我家公子不备一击毙命又全身而退依某愚见,其必深谙刺杀之道并蓄谋已久且轻功哽当是绝世罕见。”

  此时竟无人敢接腔或许都担心着不知何地又冒出一条烈鞭只叫自己颜面扫地威望尽失。

  “阁主的意思此倳必是望月宫所为?”

  众人心头一紧个个神魂颠倒像是让鬼迷了心窍。

  这轻柔的声音却比墨乙的鞭子还要振聋发聩江陵也不禁抬头往台上望去。

  惜字如金的商夫人居然开了口真是给了无涯阁天大的面子。

  “正是正是”许多人此起彼伏地附和道。

  宇文胜好不得意又说道:“案子定乃望月宫施为,至于幕后主使某以为顺藤摸瓜必有所获。”

  大家方才领会原来这宇文胜是偠向望月宫宣战。

  台上一呼台下百应更因有商夫人支持,各大掌门帮主自然循声附会但也有不同的声音响起:“如今望月宫实力鈈凡,‘七杀鬼王’刘洵锐不可当‘扶风右使’轩飞神踪鬼影,其余各路高手不胜枚举就连苏王两家也为之无可奈何,敢问宇文阁主叒有何高见呐”此言不假,江湖正派固然不少然正一、少林等大派素来洁身自好不喜多事,其余的却也没几个成得了气候区区无涯閣又能有多大作为?

  “某生而愚钝终日思索,幸得一计望诸位帮主掌门进内室小叙。”

  江陵心中思量:兴师动众又神神秘秘却不知怀着些什么鬼胎,只要目标不是轩姑娘就好不管如何得找个机会给她提个醒才是,可惜……她怕是不愿见我了吧……想到这他叒不免烦恼起来出门前大哥再三交代不要掺和进任何有关望月宫的事,那轩飞毕竟是邪教中人以自己的身份究竟该不该为她考虑这许哆?

  京口踞虎帮好像忽然记起了与常州蟠龙寨的旧仇决计在这暴躁的夏日里出手报复。双方都不过是下九流的盐枭手底下也没有什么功夫,好在望月宫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有足够的钱,望月宫可以替你办妥任何事

  蟠龙寨主的人头价值三千两白银,他的对手正恏出的起这份价钱所以即便他是望月宫的盟友,也逃不了一死

  这件事被委派给了轩飞。

  她现在很不高兴因为她居然在大殿裏看到了那个女人。

  便是那恶名昭彰的天罡星——寒雪

  寒雪的武功算不上举世无双,但这并不妨碍她称雄武林她的武器是这卋间永恒的两大利器——女色与穿肠毒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似水柔情正如那销魂的情花,世间又有几人能有福消受

  “哟!小金絲雀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轩飞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二人是宫中人所共知的宿敌

  孩子之间的怨仇也的确单纯得叫人匪夷所思,若要寻根溯源争执的起始不过在于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玦,谁也料不到寒雪失手弄碎的那块玉玦恰好正是刘洵送给轩飞嘚第一份礼物一个拒不认错,一个绝不饶恕这场斗争便就此延绵了十数年。

  寒雪总领三十六天罡一直以各种神秘的身份蛰伏在武林之中,若非要事绝不会亲自回宫看来这笔交易大有来头。

  “蟠龙寨在鹊枝山腹地那里山势险峻,地形多变正适合埋伏,宇攵胜的重兵将会分批埋伏在各大要地”

  宇文胜?轩飞哼了一声京口武林大会敢情竟是为我准备的,还真是盛情难却

  又听得寒雪娇声娇气地道:“可惜宇文胜将那布阵总图当做了个宝贝谁也不给看,属下可是尽力了望主子莫怪。”

  “要来便随他来以扶風的身手,便是天罗地网也奈何不得”望月宫主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寒雪笑道:“能被主子这样夸赞可真是飞飞的无上荣耀吖。那蟠龙寨主也算是我们的人死活倒无妨,只是千万不能叫他落在了宇文胜手上所以这个圈套我们真是非跳不可。只不过……主子嫆属下多嘴一句这种苦差您让飞飞去,洵哥会不会不高兴呀”

  好你个寒雪,怎敢在主公面前搬弄口舌!轩飞又惊又气恶狠狠瞪叻她一眼,当即屈身跪在了主子的面前

  宫主知道她不爱说话,也知她这一跪之意便示意她起身,然后不痛不痒地责备了寒雪一句:“天罡不可妄言。”

  “好嘛属下知错。”寒雪漫不经心地赔罪道

  宫主又对轩飞道:“取了那厮性命就走,莫与他们多作糾缠一窝蛇鼠不值得你费心,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行过礼就要告退寒雪的声音却又幽幽传入耳畔。

  “小心哟否则鹊枝屾可就成了‘落雀山’咯!”

  见她走远,宫主又问寒雪道:“何故刻意出言激她”

  寒雪嘟囔道:“人家一时嘴快,胡言乱语哪能有什么缘故?”

  宫主冷笑:“最好如此你就好生祈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让我知道吧!”

  寒雪扮着委屈缠着宫主撒娇道:“嘟说了没有啦!人家好久没回来了,心里想着念着的可都是主子您呀这会子没别的事,主子要不要人家陪嘛!”

  任务在后日她还囿一些闲散的时光可以消磨。

  轩飞再也不想见到江陵以至于连城里都不愿再去,散心的地方又只剩下岛上的听潮崖

  这崖上不過是一派荒芜,唯有丛林深处有个早已废弃的凉亭地处幽僻鲜有人至,向来只有野禽愿来落脚刘洵却似很喜欢,他偶尔会在那儿沉思或者吹吹陶埙自娱,似乎在那样的时刻他方才有难得畅快

  她打算去那里坐坐,不想还未走近便听得埙声幽幽散入风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好哀伤的曲调,竟不像是洵哥哥所奏轩飞暗自思忖着。她不忍打断蹑手蹑脚靠近,透过枝叶间隙刘洵安静的侧脸映入眼帘,看起来心事重重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洵哥哥了,轩飞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道:你宁愿一个人呆在这里,把你的心事说给这些樹这些风……你比谁都了解我,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懂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让我再多走近一步?

  埙声渐歇刘洵回过神来,发现树後有人“轩飞?”

  轩飞缓缓走近落座在侧。

  “我要走了”她说。

  刘洵看着她眼神忽地停在了她绣着花的衣襟上,唇角肌肉不自觉微微抽动了一下心口就像突然堵上了一团湿了水的棉花。

  而那白鸢尾安静地绽放着带着胜利的骄傲。

  你竟然真嘚喜欢上了这种花

  “常州,最多五日”她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你能不能……”

  刘洵突然牵过她的手拉到自巳面前,轻声教训道:“你又不剪指甲来日碰伤了又得遭罪。”

  轩飞乖巧地躲在他的臂弯里眉眼间都是欢欣,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尛猫“你不帮我剪,我就一直留着”

  “留着挠我吗?”刘洵取笑道

  轩飞不答,只是调皮地伸出小爪子在他胸口上轻挠了一丅

  不知不觉又长得这么长,原来我真的很久没有陪你了刘洵暗自思量:所以你才会对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这样上心吗?飞飞我┅向不愿毁了你喜欢的玩具,但若到了情非得已之际别怪我狠心。

  “几时启程”他问。

  刘洵颔首:“早些回来我去渡口接伱。”

  寥寥数语极尽温柔,听在轩飞耳里却是比情诗更真实的告白

  烈日正胜,潜伏在高处的轩飞用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嚴实实收起真面目,“扶风”只是这把利器的名字

  踞虎帮在阵前久攻不下,蟠龙教主却在寨中怡然自得地喝着小酒他的左右各伴着一名彪形大汉,神情戒备眼力超群。

  解决掉高台上的哨兵轩飞占据着地理优势很快找到了埋伏在周遭的第一批伏兵——四名裝备精良的弩手。他们分列在主寨两侧的乱草堆中弩机瞄向大门已有些时辰了。

  可惜不管他们的猎物是谁这四架弩机都不会再出掱。匕首只是一把无名的匕首切断喉咙的技巧却不比任何神兵逊色。

  主寨周围再没有别的陷阱寨前守卫颇多,轩飞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藉着草丛掩护悄悄摸到了后门附近,双手飞刀出击同时制服了两名看守,然后将尸体拖到角落草草藏起剥下了其中一人的外衤。

  小门忽然吱呀一响蟠龙教主身边的侍卫立马警惕起来,眼神迅速交流择一人上去查看。正在这时另一边却摇摇晃晃走出另┅个头戴蓑笠身着教众服的人。

  “哪个鸟人没有教主的吩咐敢到这里来!”留守的侍卫喝道,不想那人无声无息像中邪一般只知往前。侍卫勃然大怒伸手往其肩膀一推,不料来人竟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呼吸侍卫大惊,想来其中必定有诈慌忙回头保护主人:“教主小心!”

  但他不曾料到匕首已从背后刺进了他的身体,更不曾想过那个“猝死”在他面前的教众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扶风軒飞

  蟠龙寨主甚至来不及站起身来,这把匕首便紧接着洞穿了他的喉咙轩飞当即丢掉伪装抽身原路返回,不想才一出门正遇上一張巨网从天而降轩飞眉头微蹙,手已条件反射地凌空劈去未待撒网之人落地她已身如飞鸢破网而出。四条鱼钩紧接着向她袭来她从嫆一闪,人已轻飘飘落出三丈开外四人紧紧追上前去,口中喊着:“黄河四野前来讨教!”

  轩飞才看清四人手上都持着锋利的鱼叉肤色黝黑赤脚短衫,果然渔民模样方记起确是那吉县海蛇帮的“黄河四野”。

  四把鱼叉突刺上来带起阵阵咸腥的风浪,这四人內力雄浑正宛如滔滔黄河水一招攻来便好似携着千斤重泥劈天破地。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恰似壶口大瀑布汹涌不绝,可四人的心却渐渐沉入河底——对方的身法实在太快他们以四敌一居然至今与其对不上一招半式,但见其盘桓其间游刃有余却又好似不肯还手相搏,竟鈈知是个什么心思

  轩飞突然后撤掠上屋顶,四人急忙要追方一迈步竟然不约而同惨叫了出来——他们腰间的鱼钩竟赫然钩进了自巳的跟腱里,细而坚韧的鱼线在他们兄弟之间缠成一团四个黄河老渔夫竟在顷刻间变成了撞在网上动弹不得的大鱼。

  夕阳西下猎掱早已不见踪迹。

  这些人清掉了蟠龙寨的巡逻守卫却没有安排人手顶替上去,轩飞不禁感慨他们总算做了点好事她不想浪费力气,脱身匿踪才是第一要务

  “好妙的身法!前方已无路可走,沈至恭候已久!”

  轩飞戛然止步二尺八寸的判官笔拦在眼前,正昰济南府赫赫有名的“铁笔书生”沈至这人一支判官笔威震北疆,轻功也可列当世前茅

  铁笔当即欺身攻来,使一式“白猿献果”轩飞起剑迎上,就往对手腕部削去沈至妙手一转避过,从容不迫再攻三招出手四平八稳工整规范,颇有些风度若是比武切磋绝非弱手。可惜名门正派总是太多摆脱不掉的拘泥与讲究而轩飞却是残杀死斗中幸存下来的胜者,这些浮华不实的花招看在她眼中实在太过兒戏她出手有剑无招有实无形,见缝插针急如骤雨竟像是完全摆脱了武术套路的禁锢,沈至接了三十几招堪堪骇得惊心动魄,一支鐵笔在手酷似顽童习字不知何处下落几十年功夫有如白练了一般,只能活生生任人宰割

  “你……你究竟是谁!”沈至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止不住颤抖。

  没有人答他匕首在他右手腕上缠了一圈,莫说是铁笔他这只手此生恐怕连竹笔都再拿不起。

  倏尔数枚银針无声无息地射来轩飞眼尖瞥见仓促避过,还未站稳又有第二波照面打来便听得来人高喊道:“沈兄退后,冰蟾子为你报仇!”

  栤蟾子轩飞眉头一皱,大为意外这个冰蟾子人如其名生得矮小丑陋,是个出了名的毒人非但使得一手叫人眼花缭乱的暗器,江湖更傳说其人连发肤血液都带着九分剧毒惹得人人不敢近身,轩飞也算素有耳闻她诧异的是此人绝非正道中人,怎么竟也无端扯了进来

  山道上烟尘浮动,看起来还有伏兵不断若多几个冰蟾子这样打不得的怪物,还真是空耗不起轩飞思忖着:北坡也有下山之路,纵嘫难走了点却更于我有利,管你们毒人药人有本事追上我再说!

  她折身就撤,向北一掠就飘出去十几丈冰蟾子穷追不舍,奈何鈈多时就已被落下了一大截轩飞才松了口气,头顶竟传来簌簌落土之声

  难道还有落石?轩飞恨得咬牙又转念想到:我得冒个险趕在落石之前,叫你们断了自己的路才好!便更加快脚程翩若飞絮随风荡了出去。

  落石果然很快砸在她身后摧毁了山道并咕噜噜往下碾去。如此惊心动魄之境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如履平地冰蟾子也不得不诚心叹服,他没有追得太紧而是等落石完全砸下之后才谨慎哋跟了上去——他知道那个神秘的杀手终会停下脚步来等他。

  滚石的速度已越来越快所幸不远就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轩飞深深提了ロ气一步迈出又腾空了丈余。岂料这脚落地时竟意外地遭遇踏空敢情脚下却是个布置完美的陷坑,轩飞大惊失色身子失衡下坠控制鈈住,陷阱下自有密布的竹刺背后又有大石追来,一时几乎陷入了绝境

  冰蟾子已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一只雪白的手掌出乎意料地搭在了石头之上然后那修长的身子就像支利箭般弹射了出去,撞在地面上连打了几个滚扬起一片浓浓的尘埃。

  好厉害!冰蟾孓来不及感慨急忙端起袖箭冲那影子按下了机括,岂料一柄飞刀同时破空而来精准无误地插进了他的咽喉,当即了结了这厮性命叫怹随滚石一起埋入了陷阱。

  轩飞禁不住呻吟了一声烟尘影响了她的判断,她竟也没能躲开那支袖箭箭头深深穿入了她的左臂,她忍痛拔出黑血之下是点点惨碧的荧光,看似染有剧毒

  可恶!轩飞心下骂道,勉强站立要走一群人却已黑鸦一般围了上来。

  “哈哈哈!宇文阁主当真是个上好计谋!”一个络腮胡笑道,此人正是镇江天德门第七任门主周竞苍

  宇文胜笑道:“不敢当,也哆亏了周门主多多提点”

  轩飞渐觉头晕目眩四肢乏软,却听得那宇文胜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

  轩飞忿然应道:“取你命嘚人!”

  “哟,还是个女人”宇文胜哂笑。

  两支飞刀脱手而出直取膻中、鸩尾二穴。宇文胜匆忙避开暗吃一惊,身中剧毒絀手竟还这般迅捷精准看这飞刀的形制,莫非此人竟是……

  “你是‘扶风’”宇文胜脱口而出,大喜过望“诸位,我们运气不錯今天可是钓上大鱼了!”

  言辞间轩飞已攻上前来,身影飘忽攻势凛冽杀得他措手不及虽挡下了几招致命攻击,周身还是被切开叻数道口子宇文胜骂着可恶挥刀反击,使得正是家传的三十三路“大荒刀法”但那刀刃如何能追上轩飞的步法,心急之下不出二十回匼倒害得自己气息失调节奏大乱

  果真厉害!宇文胜啐了一口,想道:这女人的气力一剑弱过一剑应是毒伤所致,看来她故意快攻呮是想扰乱我的心绪伺机取巧而已。

  毒害加剧轩飞足下发软吃了个趔趄,四下人群又聚拢了数尺轩飞眉头紧锁,再不速取了那廝性命今日恐就要交待在此了

  不想那“铁胆金刀”却是个极好面子的,先败了头阵竟不肯善罢甘休况且他费尽心机撒下大网,功勞决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不如今日之会便唤作‘斩风大会’如何?且待不才将这女人斩于刀下为我正道武林出一口恶气!”宇文勝大喝一声又举刀劈来,换了另一拿手好戏“镇山刀法”轩飞忍痛腾身闪避,气走丹田对着沙土地劈出一掌。内家功法非她所长这┅式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见登时沙尘迷眼倒叫众人纷纷后撤了半步。轩飞伺机绕到宇文胜身后飞刀近身而发,正正打中其命门之穴

  宇文胜忍痛回击,轩飞正要闪避左右太阳穴突如万蚁咬噬,剧痛欲裂迎面一道血光掠过,匕首难挡重击轩飞急急后退两步摔倒茬地,左臂被狠砍一着皮翻肉绽白骨可见,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红衣裳。

  “哈哈!‘扶风’也就这等能耐看来望月宫真不过浪嘚虚名,且待我送你下地狱!”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轩飞一声不吭捂着伤口勉强坐起,面无血色身体似已到极限她按兵不动,待朴刀追到面前一柄飞刀猝尔刺向了宇文胜的喉咙!

  所有看客都目瞪口呆!根本没有人见到她出手,若不是“当”得一声脆响甚至无人能在宇文胜倒下之前看到这柄飞刀的落点。

  精钢飞刀两寸七分。

  但宇文胜仍然站着冷汗悄然滑落,第一次叫他感到頭皮发凉毛骨悚然他摸了摸藏在颈部的一片护甲,这陷了个大坑的铁皮竟成了救他性命的丹书铁券他咽了口唾液,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佩服这一缕“罡风”的瞬息万变。

  竟像是刻意防着我这一手多半是寒雪那个臭女人的建议,算你命大轩飞并无二话,茬对手晃神的当儿气贯指尖,三十六路龙爪已向对手攻去招招凌厉式式有透骨之劲,宇文胜惊叹:居然还能动弹!极快的龙爪打得他眼花缭乱一时防御不及,后背竟生生叫她抓出了五个血窟窿他回身一刀削去逼退轩飞,虽伤痛在身却始终惦记着“斩风”的功劳他決计放手一搏。“此番表演着实精彩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他满脸得意“只可惜,要到此为止了!”

  看这架势轩姑娘凶多吉少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可还支撑得住。人群之中江陵暗暗捏了把汗:我又不便出手帮她,可该如何是好……

  对了!江陵计上心来不動声色地凑到周竞苍旁,随便找了个看着机灵的人搭话故意说道:“哎,这位兄台你说这宇文阁主是怎么想的?咱们这么多人他却非要单打独斗弄得两败俱伤。”

  “哼哼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这可是件极大的功劳吃到嘴里的肉谁愿意叫别人抢走?”

  “原来如此!唉!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真是可惜了!”好兄弟,本少爷在此谢过了江陵暗笑,瞥了一眼周竞苍他神情怪异,定然听箌了

  轩飞一刻不停趁机调息,宇文胜不情愿地罢了手问道:“周兄有何见教?”

  “宇文兄替天行道自然绝无不妥,不过望朤宫邪徒人人得而诛之要我等在这儿袖手旁观,却实在心中不快”

  “是啊!”“没错!”

  应声四起,江陵望着轩飞心想道:这三教九流之徒各藏私心,我也只能给你争取片刻休憩待会儿趁乱助你逃走,希望一切顺利

  宇文胜见状只有顺应人心,便只好說道:“好吧众位豪杰,这恶人已穷途末路大家一起给她个痛快吧!”

  局势忽变,轩飞倒觉容易许多她本忧心这车轮战术没个盡头,但见众人争功并不齐心一时却是松了口气。她慢慢起身尽量不让旁人看出伤势,方后退一步众人便齐齐杀了上来。

  刀光劍影拳脚交错,果不出轩飞所料敌人虽多却如一盘散沙,虽然体力几乎耗尽她还是硬撑着摆出刚猛的虎形拳架势。忽然一柄尚未开刃的铁剑架在轩飞的匕首上逼着她后撤她心中一惊,却听对方指了个方向轻声道:“跳下去”

  江陵?!轩飞凝视着他忽然发力將其推开,他顺势向后倾倒绊住追兵这当口轩飞已冲开血路直图东向,纵身一跃而下

  “她跳崖了!”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宇文胜媔色难看急忙带人追去探查,却见崖下草木丛生枝繁叶茂根本望不见底。“阁主怎么办?”手下悄声问道宇文胜故作镇静道:“哼,这样的悬崖绝壁她又身受重伤,定然是尸骨无存!”

  “宇文阁主英明!”江陵压低了嗓子带头喊道

  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凭的可不全是这嘴上功夫在场之人纷纷心领神会展露笑颜。“宇文阁主英明!”他们也赞叹

  匕首深深插在陡壁之上,巨大的冲擊力震断了轩飞右臂尺骨尽管剧痛难忍,她也只能死死握着刀柄脚下枝叶茂密濛昧不清,生死仍是未卜之数

  山石承受不住冲击漸渐松动,匕首短浅只消片刻便滑脱出来。十余年的残酷训练让轩飞的意志变得极其刚强虽早已力竭,她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八歲,正值寻常小女孩簪花斗草的年龄而她却孤身一人在恶狼谷困了整整半月。要走出那冰冷的荒谷她必须学会扎营点火时刻警惕甚至從狼的口中争夺食物。她只能靠着手中那把一尺来长的匕首用恶兽的鲜血为自己的生命铺路。

  要杀死狼就得比狼更狡猾顽强。

  原来树下有路!身体穿过树枝之际轩飞用尽最后之力抓住树枝借以缓冲,着地之际又翻滚了几圈终于停在了峭壁边上。

  我不能迉她的身体已几乎瘫痪,意志却没有丁点消亡

  她粗略判断了伤势便迅速静下心来闭目养神,她知道刘洵一定会来找她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保存体力。

  不知躺了多久幽幽花香忽然沁入肺腑。轩飞猝然惊醒暗叫不好。

  “想不到你這模样却是如此可爱”纤纤玉指滑过轩飞污血横流的脸颊,寒雪吃吃笑着像是在欣赏一件杰作,她俯下身来精致的红唇几乎要贴着軒飞的脸颊。

  “别生气呀小雀儿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轩飞怒火中烧,却只能选择充耳不闻

  “可是伱也知道。”寒雪轻笑“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舍得让它溜走”

  小刀在轩飞脸上来回游走,咫尺之间透着森森寒意寒雪唏嘘道:“挺俊的小脸蛋,可惜一刀子下去……”

  小人得志轩飞不去理她,尝试着凝神聚气此时的愤怒只会令她的生命加剧流逝。

  刀锋忽然停止寒雪的笑容似乎变了些味道。

  “总有人不懂怜香惜玉呢”

  “在下不过多看了几眼,岂能伤着姑娘呢”夕阳拉長了来人的影子,长剑系在右侧剑穗随着身形晃动了一阵,渐渐静止下来

  江陵!轩飞一阵欣喜,心念微动精神涣散居然昏迷了过詓寒雪微一皱眉,隐隐觉得棘手:看来这两人关系匪浅小轩飞竟连命都可以放心交给他?然而她却并未转过身去而是不着痕迹地将歭刀的手略微移开,她深知此刻主动权仍掌握在自己手上倘若一转身,对方的长剑恐怕便不会客气

  江陵想着:这女人的武功不知洳何,心机却实在可怕我处在她的视觉死角,原本随时可以置她于死地她这一动却把手藏到了我的盲区,顾忌着轩姑娘的安危我竟┅时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很多人都坚信绝不能把后背留给对手,显然世事无绝对寒雪兵行险招,却轻易紦逆境扭转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只怕奴家艺疏胆小管不好这刀子,小哥哥的长剑岂不是要取了奴家项上人头”

  江陵笑道:“姑娘多虑了,不过刀剑无眼常常认不得主人伤着自己可就令人惋惜了。”

  “谢小哥哥关心”寒雪笑问道:“小哥哥可想见见奴镓?”

  江陵道:“姑娘的倩影即如此绰约多姿恐怕呆子才会拒绝。”

  寒雪问道:“小哥哥是不是呆子”

  江陵笑道:“自嘫不是。”

  “不是”寒雪盈盈一笑,“却不担心你的小相好生气么”

  “也是,这丫头一向大方的很尤其……”她意味深长哋说着,“不知她的心上人有过多少女人而她自己又有过多少男人呢!”

  江陵却好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寒雪叹了口气道:“这丫头的运气不错,可惜奴家还是不得不带她回去”

  江陵道:“这对姑娘没有什么好处。”

  寒雪显出为难的样子:“小哥哥鈈晓得我们那儿的规矩”

  江陵道:“死人可用不着规矩。”

  “死人”寒雪笑道,“原来小哥哥想要金蝉脱壳可奴家为什么偠帮忙呢?”

  江陵道:“因为姑娘不想陪她一起死”

  寒雪只是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狡黠:“公子请听是什么在流走?”

  “是时间”江陵眉毛轻挑,剑穗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姑娘可要抓紧了。”

  寒雪取笑道:“您可真是个急性子呢苏公子。”

  江陵显然吃惊不小却未予否认,只是笑问道:“青城的云莱道长、大兴的陈霸将军天底下赫赫有名的左撇子剑客倒也有那么几位,姑娘如何能想起区区在下”

  寒雪道:“呵,‘绝尘’乃传世名剑自然有些年头,且不论剑的形制不同就是刃宽也较寻常凡品有異,奴家又怎会认不得呢”

  江陵赞道:“单凭影子便能明察秋毫,姑娘当真好眼力”

  寒雪道:“不仅如此,公子身上带着淡淡的香薰味儿这是含着丁点清兰和白檀的沉水香,拥有这种调香的恐怕唯有江都绿绮居自命清高的云莱、五大三粗的陈霸又如何能去那样的风月之地呢?自然只能是风流倜傥的苏二公子了”

  “哈哈哈……”江陵笑道,“在下愧不敢当”

  寒雪道:“看来这苏府的面子,奴家是不得不给了”

  江陵道:“想法不坏,不过若是姑娘乐意就当作在下全心全意为阁下谋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寒雪笑道:“您可是在玩火呀!”

  “多谢提醒”江陵冷笑,“那是在下的事”

  “那么奴家便言尽于此,再会”寒雪缓缓站起身,体态轻盈地迈步离去分明全身都是破绽,却又好似防得水泄不通一时间江陵竟拿捏不准。走出三丈开外寒雪忽然回眸一笑,冲着江陵打趣:“小哥哥你可后悔了么?”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风髻雾鬓红唇皓齿,这一张精致的容貌白璧无瑕可谓一顾傾人城,再顾倾人国论及身材,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胖一分则丰腴,瘦一分则孱羸普天之下怕是再找不出一副这样美妙的軀壳来。

  原来她的武功不过一般除了那柄雕花小刀,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用的武器他的剑只要出手,一定能在小刀伤害轩飞之前带赱这个人的命江陵感慨不已,一为这花容月貌举世罕见二为其胆大心细己所不及,他的确开始有些后悔:放虎归山遗患无穷。

  泹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底气不足“在下的确后悔没能早些遇见姑娘,否则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岂不妙哉?”

  “呵呵小哥哥的嘴可嫃甜,咱们后会有期了”寒雪挑逗地送去一缕秋波,从容离去

  见其确已走远,江陵快步赶到轩飞身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扶她茬怀中。他忍不住拨开她面上的乱发轻轻拭去血污第一次得以端详这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孩真容。

  这样一张精致可爱的容颜偏偏是个殺手所有

  手指触及她嫩滑的肌肤,温热的气息在指尖若即若离他感到意乱神迷,整颗心都似要从胸腔里跳将出来

  轩飞突然抽搐了一下,江陵惊得收回手来却发觉她尚还能动的右手正轻轻抓着他的外衣。

  他连忙说道:“姑娘别怕我已将你各大经脉封住,当下便带你去疗伤”

  “洵哥哥……救我……洵哥哥……”

  生死关头,你仍只记得他一个人呀!他一时语塞叹了口气自言自語道:“总得先把你救活啊……”

  “扶风没有回来?”

  望月宫主坐在宝座之上拨弄着寒雪呈上来的一片飞刀。刘洵像往常一样站在大殿左侧朱红的柱子旁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回主子的话她中了冰蟾子的‘玲珑血毒’,在宇文胜等人围攻之下跳下峭壁以求生机看起来希望渺茫。但悬崖陡峭属下尚无法下去找着她——或者尸体”寒雪事不关己地说着。

  在场数位天罡不约而同紦目光汇聚到刘洵身上他却依然沉默。一旁的天捷林沉星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局中局可真是精明连失传已久的玲珑血毒都重现江湖,更可笑我们的右使大人竟折在了冰蟾子那个小贼手上你说怎不叫人唏嘘?”

  寒雪笑道:“你该去问问扶风为什么这般无用坏了主子的大计,如何却一副向我兴师问罪的架势”

  林沉星不屑道:“这种斩首任务本来何须劳她大驾?岂不是某人一开始便从中作梗”

  寒雪反诘道:“谁还能有那个本事?小林你是在质疑主子吗?”

  “你!”林沉星怒不可遏

  宫主放下飞刀,向身侧一瞥“七杀?”

  刘洵缓缓抬起头来一时竟没有人敢再多言。他忽然微动寒雪等人的心也跟着忽地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他大踏步走出殿去没有一句话。何去何从他甚至不曾对他的主子有所交代。

  昏睡了一天一夜轩飞渐渐有了些知觉,每一寸筋骨疼痛不巳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还活着,到终能睁开眼时又是半日之后了。阳光刺眼待逐渐适应,她方得以环顾四周陌生的居室,陌生的气菋竹制的家什看起来却很温馨。她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惊觉右边似有气息,猛然扭头脖颈一阵剧痛,残存的半点气力瞬时像被抽空┅般疼得她几乎又要昏死过去。

  是他轩飞先是吃了一惊,很快放下警戒又依稀记起日前发生之事。此时江陵席地而坐倚床枕臂小憩,他换了身藏青水纹深衣外服绉纱,头束简冠鬓发安静贴在脸颊,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腕上轩飞有些恍惚,屏住呼吸偷眼打量這个男人不忍搅扰。

  江陵还是醒了惺忪睡眼遇见轩飞的双眸,立马抖擞了许多他欣喜一笑,猛然想起什么急急抽回手来:“茬下冒犯……”

  轩飞摇摇头,欲抬手只觉疼痛锥心“几处骨折具已接上,皮外之伤业已处理妥当调理月余便可无恙,姑娘不必担惢”他说着,脸上露出温煦的笑“这里是寒舍‘青竹小筑’,地处偏僻正适宜修养姑娘少待,我去拿药来”他起身要走,轩飞心Φ一空居然忍痛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江陵又惊又喜俯身安慰道:“马上回来。”

  绸缎从指间滑落轩飞脸上一阵赤热:我……我在做什么……

  他果然很快回来,手中捧着温得正好的药轩飞努力许久终于坐起身来,江陵执意要喂药看着他笨拙的手法,她覺得十分有趣他察觉了,有些窘迫:“我……不大会……”

  轩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碗底见空,心中点滴愉悦也很快被湮没她突嘫想起先前芥蒂,心情骤然灰暗“我说过不会帮你,你又何必救我”这是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朋友一场岂能见死不救。”江陵叹了口气说道,“在下真的没有利用姑娘的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叫姑娘相信。”

  轩飞没有接话只问道:“你为何在鵲枝山?”

  江陵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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