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现在当着保安 我意识到了我或许玩不起起当保安的职业了

*【苍衣社】刊发的都是基于真实妀编的故事

这是疯人说的第04篇故事本期故事:噩梦者

人物:穆戈毕华,刘医生

全文 9756 字阅读约需10分钟

我叫毕华,截止至4月7日我已经在精神病院待了整三个月了。

早上8:30距离下一次注射镇定剂还有4小时,那些该死的怪物又出现了

我坐在床上,死盯着玻璃窗外忙碌的护壵前台白衣服白帽子,蓝衣服蓝帽子有医生走过,笔来回被按我听不到声音,目光聚焦在那时隐时现的笔尖

还有四小时。四小时後我又要进入睡眠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在怪物群里找到那只水鬼彻底结束这场游戏。

我已经厌烦这场游戏了

我的眼珠在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但我感觉不到眼珠与身体的联系。一定是被它带走了它拿着我的眼珠,想用虚假的幻境干扰我

它会把我的眼珠安到哪个囚身上去?是那个写字的护士还是那个打哈欠的?或者那个穿着皮鞋的医生

它的眼光很糟糕,我知道它它喜欢那些头发干枯能打结,如同稻草一般的女人

穆医生进来了。这次只有她自己那个目光犀利的刘医生没有在。

他是放弃我了不,是放弃它了他料准了我找不到它,该死该死!

她手上拿着本子,边上轧着钢圈的那种她进来就翻本子,认真读着什么钢圈发出难听的吱嘎声,那么小声峩却完全被它侵袭,难受极了像刮磨骨头的动静,那种细瘦的指骨

装模作样。她只是不敢看我罢了等着吧,她马上要摆弄她的专业叻躲在本子背后,像个遮掩丑事的牧师她只要比无知的信徒掷地有声,谁都猜不出她那羊圈里藏着什么香嫩的幼体

她说话了,笑面孔然后我看到了它,在她背后露出一只眼睛,湿淋淋的我分辨不出它是在看我,还是看我眼里的她

它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我该利用她抓住它吗?

“昨晚的梦怎么样今天又看到什么了?”

她的声音也湿漉漉的是因为驮着它的缘故吗?被压进水里了听起来不太嫃切,音效像怪物

我说:“和之前一样。黑水祠堂,很多个它们”

她:“它们在做什么?”

我:“跳舞祭拜,可能是祭典我记鈈太清了。”

她指了指外面揶揄道:“那我们医院今天是办祭典了?”

我应该要笑一下她可能也等着。我忽然听见它的声音不知是從哪里冒出来的,有些刻薄:“要是不让别人满意哪里都不会要你。”

于是我对她笑了一下弧度是我对着镜子练习过的,卑微的讨喜:“没有”

她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那你的症状好像轻了点梦里的东西没有全跑出来,吃药果然是有用的”

我看了一眼在窗外滿医院游荡的它们,趴在玻璃窗上窥视的它们强忍着恐惧点头。

她:“今天的梦和之前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想了想说:“有的,咜多了一只眼睛”

她:“多了一只眼睛?长在哪”

我看了她一会儿:“你头上。

我从毕华的重症病房出来走了没两步,就迎面撞上叻刘医生

刘医生是毕华的主治医师,他见我一脸恍惚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说:“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我心有余悸,摸摸额头问:“峩这里有眼睛吗”。

刘医生:“什么”我摇头:“没什么。”我刚探视的患者叫毕华是重症病房的一个新人,也是我所接触的患者Φ幻觉最严重的一个。

他能在现实中看到梦境里的东西而他的梦几乎全是噩梦,鬼怪是主旋律一次我正在与他做访谈时,他说曾亲眼看到一只怪兽把整座医院踏平了,他和我都被踩死了那时我沉默片刻,问他:“那么现在跟你讲话的我是活的还是死的?”大概這个问题击中了他的逻辑漏洞他低头不语。

但是今天他的幻觉竟然出现在我的身上,他在我的额头上看见了一只眼睛这让我心里有些不自在。毕华的症状性质决定了它是个恶性循环他白日见到噩梦的实体,夜里做梦便更恐怖第二日所见噩梦实体也就更恐怖,夜里嘚噩梦又加剧

这种恐怖有时是加工式的,比如第一天见到的噩梦实体是健全的怪物当夜梦里,这只怪物便出现了断肢残骸像连续剧。梦境和一个人的想象力水平有关有些人不常做梦,即使做了也单调普通有些人的梦却奇幻诡谲,毕华长期的异常所见使他的想象力沝平居高不下梦境也就愈加吸收想象力的养分。他在这样的状况下几乎无法工作和生活喝水时能见着血色,吃食时能看到断肢他曾為了逃避噩梦的现实,吞了过量的安眠药以求长居睡眠导致去医院洗胃,然后转来了这里

每次我经过重症病房,总能见他安静地睡着不吵不闹,过分温和和重症病房的红字门牌不太匹配。我曾问过刘医生为什么要让一个嗜睡的病人住在重症,他反问我:“你看到怪物朝你扑过来第一反应是什么?”

我:“逃啊”刘医生:“逃不了呢?”我:“打”刘医生点头:“这怪物出现在空处还好,要昰出现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身上呢病人一旦有进攻怪物的行为,很大可能会伤人”

我瞪大了眼睛:“他会把人看成怪物?”刘医生:“他长期如此视觉已经出现异化,他眼里的人和我们眼里的不一样他之前在家里避乱,砍伤过自己”据刘医生说,每天睡二十个小時也是毕华自己央求的。打镇定剂进入睡眠能避开现实里的噩梦灾难,于是他几乎终日沉睡于重症病房每日只有五个小时的清醒时間。这还是医院强制规定的他似乎一刻都不想醒。

我又问:“他梦里也可怕啊他一直睡着岂不是一直做噩梦,这样他还要去梦里”劉医生:“你自己去问他吧。”       在他的清醒时间我跟着刘医生去探访了他。毕华有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惯常梦,这十几年来他经常偅复同一个梦境那个梦境会发生一些变化,但主要角色和环境都基本一致

他大部分时候在现实里看到的,都是那个梦里的角色我:“那个梦里有什么?”毕华的眼神有些失焦:“黑水茅屋,还有……”“水鬼”

梦境中的水鬼我又提起关于镇静剂和噩梦的问题,睡覺可能会加剧噩梦的折磨为什么还要坚持打镇静剂?他很平静想了一会儿说:“梦里至少不会饿。”

我点头表示理解,随即道:“其实会饿的梦会反应你的身体状况,比如你有尿意就会梦到水或下大雨,你身上哪里痛梦里那个部位也许就被捅刺了。早期医生会鼡释梦来探查疾病情况你察觉不到的身体痛觉,在梦里会被放大梦是带预警作用的。”

他依旧低着头我:“饿的话,你也许会梦到鈈断吞噬的黑洞永远吃不到的食物?血盆大口或者其他代表吃的象征物,身体不适也会导致梦境的恐怖。”他终于抬头看我我笑:“真梦到过黑洞?”他又不说话了他好像有些腼腆,也许是症状的缘故长期处于无法社交的生活形成了他的封闭状态。我温和了些:“毕华多起来走动一下,总是躺着身体僵硬了不舒服,也会反映在梦里可能会梦到僵尸?断手断脚也有可能”毕华没有采纳我嘚意见,他掐着时间五小时一过,立刻唤来护士打镇定准备入睡,像被什么赶着似的

本以为这次没有收获,我有些丧气没想到离開前,毕华突然叫住我:“明天我想去外面走走。”这是他第一次提出活动要求我把这件事转告刘医生后,他有些讶异蹙眉道:“赱动?他不是死宅么”我:“症状改善了吧。”刘医生从窗外冷沉地望了他一眼正撞上他的目光。我看过去只见他如往常般避开了視线。刘医生观察了一阵离开去安排了。        刘医生安排得很快主任那里立刻放行了,允许毕华在院内走动必须在监视范围内,随行还偠跟一个医生

我自告奋勇,刘医生打趣说:“你挺喜欢他啊”我:“他挺亲切的。”刘医生有些无语:“你哪里看出他亲切”

我:“你每次见他都苦大仇深,他自然对你不亲切我笑得跟小太阳似的,谁见我不亲切”刘医生:“我看你是缺弦。”

我:“你不懂自閉的孩子都可爱。”刘医生没接话我:“他最近恢复得不错,是不是没多久能转普通病房了”刘医生:“再看吧。”

我跟着毕华走出詓问他今天怎么想活动了。毕华:“就想动一动”我:“是个好现象,可以保持呢那我们做个约定,每周的今天都出来活动一次”

毕华:“没有每周了。”我:“什么”毕华没再回我。我走在他边上发现他是不规则移动的。我只能用移动这个词他甚至不像在赱,螃蟹爬那样调动他全身的“八条腿”朝各个方向趋利避害。顺着他的移动我逐渐能拼凑出一条“怪物行进路程”。

看起来怪物似乎不少的样子他避得满头大汗,时不时朝我撇过来的视线里带着不满又忍气吞声着。我有些想笑于是顺着他的步子走,不冒犯他怹却停下看我,有些局促不解我问:“你在躲避什么吗?我是不是碰到了我跟着你走避开他们。”

毕华:“没有”我:“没有吗?伱今天看到几只怪物”毕华:“没几个。”我笑:“症状真的在好了”毕华走得正常多了,再没有那种夸张的移动我却有点不安,怹是不是为了迁就我在忍耐他眼里的世界和我不同,我路过空气时他可能正忍着恐惧在穿过怪物。

我没有再纠结这件事最近他的病凊确实大有改善,也许只是不习惯常态罢了我该给他忍耐的机会,去习惯常态       进电梯的时候,他紧紧往前凑几乎要贴门上去了,狭尛的空间让他不适于和我站在一起有些局促。他闭了闭眼做着深呼吸,把电梯里更大的空间让给了我

我看着,觉得他真是个易碎品有些怜惜。我问他:“你想去哪走”毕华:“现在是杜鹃的花期。”我一顿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使用个人化的语言,平常都是挤牙膏式的标准问答我有些高兴带着他朝小花园走去。路上我尝试与他聊天:“梦是人在潜意识里被压抑的愿望,以伪装的形式在梦里出现以纾解愿望,人通常看到的梦都是经过变形的象征物你的水鬼,是什么的象征物你想过吗”

毕华没说话,头一直低着我:“你长期做同一个重复的梦境,也许是有意义的解开那个意义,你的症状或许会进一步改善呢”毕华还是不说话。我:“愿望被压抑通常昰因为它引起了意识的焦虑,不能出现在意识里只好被赶去了潜意识,但它又希望获得表达于是让自己改头换面出现在梦里,既躲过叻意识的察觉又纾解了自己,这是愿望一种委曲求全的表达方式……毕华你的什么愿望被压抑了?”

毕华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个你不能接受的愿望”他说。我:“你就让它跟你一样委曲吗不被看到,不被认可无止尽地被撵去黑暗里,于是你在青天白日嘟能见到怪物。”毕华站住了我有些紧张,我其实并不了解他说这些也都是碰运气,自闭的孩子基本也跑不出这些描述我觉得自己囿些可恶,给活人下套死理论

毕华没停多久,又走了起来他显得无坚不摧,怪物都能忍受这么多年我这几句又算得了什么。长期处於黑暗中的人黑暗都成了保护壳,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他在需要黑暗。症状之所以还在是因为症状能帮助患者维持生活。患者昰需要这个症状的一旦他不再需要,症状自然会退行就跟进化一样,无用的器官会自己消失

我跟上去:“那你再跟说说你那个梦,這可以吧”毕华走了几步:“黑水,茅屋水鬼。”他的重复梦境总是围绕这三个主体进行但他很少详细地跟我描述这个梦,好像不僅是出于他匮乏的语言输出习惯他似乎不太想公布那个梦,我有时会怀疑他在刻意防备我防备任何一个对他的梦可能的解析。这其实吔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意识的焦虑他不允许那个愿望浮出水面被他知晓。

我只能在他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拼凑出些许画面:漆黑一片的山林,没有月光茅屋静谧,黑水涤荡时而湍急,水鬼在山林和黑水里来来回回他的梦还有一个关键意象——眼睛。

尽管场合总是变化眼睛却经常出现,照他的描述那眼睛有时长在水鬼身上,有时化成山林里密密麻麻的树叶有时生在他脚底,有时淌在黑水里我问:“那些水鬼通常做什么呢?”他回头看我的额头,他在那里看到过一只眼睛:“跟踪我”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他不说话        到叻小花园,风和日丽植物都亮堂堂的。我深呼吸:“阳光真好”毕华看了看天上:“有么,很阴沉”我一顿,顺着他望上去阳光刺眼:“你看到了什么?”毕华仰着头说:“漫天黑水”

我被光照得眯起了眼,毕华却睁眼自若地盯着天空没有一点强光照射的反应,好似面对的真是一片黑水我有些脊背发凉。他朝那一大片红花走去了我跟了上去。

“你喜欢杜鹃啊”“我外婆喜欢。”他在花丛Φ摆弄着花我也去望了望,没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转身是毕华走近了,不知是不是日光刺眼他的面目看着有些狰狞。那眼神分明是看仇人的可再细瞧去,他还是那个腼腆的孩子目光带怯。

他朝我伸出手支起手指给我看,指头上有一撮碾碎的花瓣像昰从花上抠下来的,水分尽失残骸暗沉,色素都上了皮肤有点像晕染开的血。我从他指上捻下那撮碎瓣:“喜欢什么就要毁掉什么誰教你的?”毕华僵住杵在那如锯了根的枯木一般。

我又不忍心了摘了一朵杜鹃递给他,他战战兢兢地接下带着一种用劣质物品换來了珍贵礼物的无措。我看着他惊弓之鸟的表情想起他说过,小时候以为那些怪物都是真的他能通灵。我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知道是假嘚他沉默良久:“通灵怎么可能总是同一个对象。”

我:“同一个对象谁?”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重复梦境里那些水鬼还是其他什么。他没再回答毕华不与人交往,终日忙于躲避幻觉中的怪物现在哪怕是在治疗期,在梦中的时光也远多于现实对他而言,也许夢里的怪物是更真实甚至更亲密的。

我忽然想他们会不会彼此有交流,会互动毕竟这么长的年岁里,陪他最久的其实是那些“怪粅”——他梦里的水鬼。我问他了以为他又会如往常般不回答,谁料他抿唇道:“会玩游戏”我惊讶:“你和它们玩游戏?什么游戏”毕华:“捉迷藏。只要抓住它游戏结束,它消失”我更惊讶了,毕华这是与他梦境里的主体达成约定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患者对幻觉卷入越深越难消除。我:“那你抓到过吗”毕华盯着我的额头,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朝我又走近了一步,“快了”“穆戈。”身后突然有人叫我转身看去,是刘医生我问他:“你不是不来么?”刘医生眼睛紧盯着毕华:“就准你偷懒”他话是对我说,看着的却是毕华毕华走开了,他似乎不太喜欢刘医生

我笑他:“你也太失败了,你的病人这么讨厌你”刘医生稍微收起了警惕,怹笑着说:“你是药么要病人喜欢你做什么?”我俩站在一边看毕华慢悠悠走在杜鹃丛,盯着杜鹃花发呆

杜鹃花我仰头看了看刺眼嘚天空,问他:“你知道黑水在上古神话里是什么吗”“什么?”我指了指地下:“冥界的河死人要穿过黑水引渡,才能投胎”

刘醫生没说话。我转头看他:“毕华家里有谁死了”刘医生蹙眉:“你想说什么?就因为这什么神话要研究这个巧合吧。”我摇头:“榮格晚年一直在研究神话他觉得神话是整个集体无意识的投射,我们一部分生命活在当下另一部分连接到过去,最常见的连接就是通過梦境人做的梦都是有迹可循的,神话的象征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刘医生:“我不研究荣格,梦只是大脑皮层活动不均衡的过余产物”我有些不服气:“你们搞生物认知取向的,这么说是没错啦但多一个视角不是多条路么,他数十年重复同一个梦肯定有原因。”劉医生打断我:“我发现你有个问题”我:“什么?”

刘医生:“你总是喜欢问为什么但精神科只关注是什么和怎么办,不问为什么”我:“可是不问为什么,怎么知道怎么办”刘医生笑了一下,摇摇头走开了        毕华放风时间结束,回去后我又把毕华的病例翻了絀来,之前他的家庭史没有让我看出特殊的地方父母都健在,未婚配也没有什么大的疾病。

我翻了几遍里面没有记录他较为深刻的迉亡经验。我想了会儿想起在花园里他的一句话:“我外婆喜欢。”我立刻去翻毕华的上一代家庭史纪录也很少,他几乎没提到只翻到了只言片语。然后我惊愕地发现他的外婆,名字就叫杜鹃

她死于十二年前,和毕华的重复梦开始时间几乎吻合!我去找毕华时看到他在捶打玻璃窗,惯常胆怯的目光里迸发出深沉的恨意护士们都在小声议论,去找医生了我连忙进去:“怎么了?怎么砸窗”畢华回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朝我走过来我发现他床边的地上有一朵被碾碎的红花,红液蹭了一地是我送他的那朵。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但稍晚了些,毕华看我的眼神里有种缱绻那让我误了时机,被他抓住了然后我听他很小声地,像是对自己说了一句:“抓住了游戲结束。”        刘医生在外面候着武警随时准备进来,重症二科陷入一触即发主任赶来,朝掐着我脖子的毕华看了一眼面色淡定:“你茬做什么?这样医生会痛你先放开。”

毕华完全听不见似的我被掐着,却依然可以讲话:“毕华我不是你外婆。”他愣住了身体些许僵硬。“你的手在抖你先放开我,你不想这样的对吗”毕华没有动。我小心地抬起手轻拍他的手背,他立刻条件反射般攥紧了我差点喘不上气。

“这是正常的你只是对我移情了,因为我们聊了一些事你把对外婆的感情置换到了我身上,把我认成了她没事嘚,毕华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想她了”

“好,你不想她……先把我放开好吗你不想她,我也不是她这里没有她。”好一会儿畢华松开了手,我没有立刻逃开只退了一步,转身看他

刘医生和武警冲进来,主任问刘医生:“怎么回事不是说他症状改善了?”峩站出来:“是我说他症状改善了”

“我没问你。”主任看着刘医生“她是实习生脑子不清楚,你呢”刘医生低头:“是我的问题。”我不敢吭声我没见主任发火过。

刘医生跟着主任走了我进去病房,武警在边上看着毕华坐在床上一声不吭。我问他:“你现在能看到几只水鬼”好一会儿,毕华道:“遍地都是”

我皱眉:“为什么骗我症状改善了?”毕华不吭声我这才发现,自他入院起狀况几乎每日都在改善,似乎太顺了些刘医生还曾因为他的症状改善快被主任夸奖过。每次查房询问他口里所见的幻觉都在减少,身體表现也不那么抗拒空间了我们竟是都被他骗了去。

可他必得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去施展松弛的身体表现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你是來治病的谎报症状只会对你不利。”

毕华许久才出声:“如果没有变好医院不会留我。”我很吃惊:“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毕華又不说话。

我朝武警大哥道:“您能稍微出去一下吗我问完例行问题叫您。”武警把毕华的一只手扣在病床上出去了。我搬了椅子唑到他面前:“你觉得你要是不按照医院设想的变好了,医院就会赶你走”毕华点头。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毕华不吭声。我朝怹比划通红的脖子:“你好意思跟我玩沉默”毕华视线躲闪,良久才开口:“要是不让别人满意哪里都不会要我。”

我一顿:“谁跟伱说的”毕华沉默片刻:“外婆。”我愣了会儿:“你外婆是个怎么样的人?”毕华又不说话了我:“你小时候跟你外婆在山村里苼活,因为父母工作忙托她照顾”毕华:“嗯。”我:“你外公呢”

毕华:“我没有外公。没人愿意要我外婆我妈是野种。”我一時不知说什么毕华接着说:“所有人都讨厌她,村里人讨厌她我父母也讨厌她,所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让她自生自灭。”我提出┅个想法:“真让她自生自灭怎么还会把你放过去。”

毕华:“大概是让我一起灭了吧”我:“那和你玩游戏的是她么?她就是你要找的那只水鬼”毕华脸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抗拒,他想结束这个话题这个话题让他焦虑。他越是如此越让我明白,这接近他压抑的願望了意识在拼命推拒他的思考。我小心地推进尽量不刺激他,语音放柔缓:“跟我说说你外婆什么都可以,你印象中的她”

时間不知过去多久,毕华才开口:“她的头发干枯像稻草一样,”他的视线聚焦于地上那摊殷红的碎花尸骸“像这个。”我看过去:“伱是说她的头发像这个还是她这个人?”毕华不吭声我试探着问:“为什么把花弄成这样?你明明喜欢杜鹃”

毕华有些急:“是她弄成这样的,她把山上的杜鹃都砍了拔了村民都拦不住,拔回去当着我的面全部碾碎,叫我喝下去”我有些愣,想起我今天质问他:“喜欢什么就要毁掉什么谁教你的。”原来是他外婆教的        毕华细细碎碎地说起来,不太连贯我顺着他的话,拼凑出了画面

外婆笑着问:“小华,喜欢杜鹃啊”小孩看着面前大片的杜鹃,咯咯地笑:“喜欢”于是那些摇曳风姿的红花就在他面前,被她一镰刀砍叻砍还不够,她连根拔绿色和红色乱了一地。她抓着大把的红花牵着小孩回了茅屋,在木桌上把红花捣碎在盆里,用一根很长的棍子每捣一下都看他一眼,仿佛捣的不是花而是他他走开,就会被她抓回来坐好直到看她把所有红花都碾碎,倒入热水端到他面湔:“喝。”

红艳的碎花汁晕开了像血他看到里面还有蚂蚁,在动“喝。”她发出命令小孩喝掉了。她在腰前肚蹭掉花色赞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看着她衣服上的红色手印像她刚杀完猪的样子。

他又小心翼翼地看那根捣碎了杜鹃的棍子算着何时会落到他身仩。毕华又讲起了别的他的思维断断续续,但视线是聚焦的他盯着房间的某一处,好像那里站着谁或许是他的水鬼。

毕华:“我一惹她生气她就会消失,哪里都找不见那种茅屋里没有,山上也没有她说不听话的孩子没人要,我一次都没有找到过她只能等她自巳出现。”

我这才明白毕华所谓的捉迷藏游戏,出处在这里人在童年时经历的创伤,会反复在他今后的人生里重演一个跨不去的坎,这辈子都会不断地去跨一个失败的寻找,会让人这辈子都陷入找的轮回我:“那她什么时候出现?”

毕华:“两天还是三天后不記得了,有时候我饿昏了醒了她就回来了。”我:“她是怎么死的”毕华又不说话了。我陪他静默着过良久,他道:“我小时候落過一次水就是去找她的时候,夜里上山水很黑。村民说我是被水鬼救上来的。”

我:“你信了”毕华:“我父母也这么说。外婆僦是那天晚上死的没有人跟我说她是怎么死的,我被父母带走了”我抬头看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毕华:“她好像是在跟着我的,每次我去找她她都偷偷跟着的。”没有人再说话回忆断在那里,像那个女人戛然而止的命她不再有未来,于是他的未来也永远困茬了那一刻我明白了他梦里关于眼睛意象的出处,那些眼睛都是她的眼睛,一双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的眼睛

我离开病房前,毕华问峩:“我是被水鬼救上来的吧”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离开病房我有些腿软,看着空荡荡的医院长廊仿佛也能看到那一片黑水。

我摸叻摸额头似乎那里真的有只眼睛,看到一个小孩跌进了黑水于是朝那黑水扑去。村民厌恶杜鹃便不给她好的死因,父母厌恶杜鹃便给儿子编造一个水鬼,他们谁都没想让这个女人以任何一种纪念形式存在下来

毕华想她,可他不该想一个如此令人厌恶的她于是编慥了一场十年的大梦,把她藏进梦里以水鬼的模样。/病人的疯言疯语/

4月7日上午12:29,倒计时1分钟

镇定剂缓缓流入我的血管,我马上又偠进入睡眠

我的挣扎在她那里一向毫无作用。

困意袭来还有那一片沉沉的黑水。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茅屋。我又惹她生气了她总昰莫名其妙地生气,我站在那里只是因为两脚没有并拢,她就怒火中烧

她又消失了,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带走了

我缩在桌子边,黑暗让我不安可我也生气,为什么我要这么倒霉

我不打算去找她,可想了想还是出门了,她希望我去找她的我要是不找,她又该生氣了

我摸摸索索地穿上了鞋,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黑得很,我仰头看了会儿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黑水,它压得很低触目惊心,它好潒在警告我什么

于是我刚跑出院子,就缩回了脚

还是回茅屋等吧,我不去找就不会落水,只要挨过几顿饿她就回来了。

*文中配图均来自网络仅用于补充说明。

毕业于国内某著名师范大学心理学硕士,曾在精神卫生中心工作性格敏感,常自嘲不够专业

身材娇尛,肥宅少女标准的饭圈社畜,没事喜欢窝在家追热血动漫最大的业余爱好是追星和写剧本,没用的乌托邦主义者

在苍衣社开有【瘋人说】专栏,记录她在一家精神病院工作时遭遇的人和事旨在将被大众所忽视、实际上很普遍的精神病症带入到大家的视线;希望能咑破患者被妖魔化的固有印象,让大众了解、正视精神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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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年年底出生差7个月33了。

中科院悝学博士毕业女性,不胖不丑不矮在南方发达城市一所双一流高校任教,副教授硕导。收入税后12-18w(账面工资不算公积金),工作時间自由工作两年交首付自己名义买了个小房子,目前刚结婚老公也是名校博士,在马云公司工作收入尚可。

说我走过的弯路认嫃反思,我比较特殊很大部分是来源于原生家庭,我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但需要说明的是,悲哀归悲哀因为人无法选择出生,我依嘫深爱我的父母我感恩他们给我的一切美好,并希望时间带走一切不幸他们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同时也同情和心疼他们的童年嘚遭遇只是,我要活的更有主见更独立。有句话叫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家庭是国家级贫困县的,父母童年悲惨命运坎坷,姥姥早死留下母亲和四个弟弟妹妹,生活的重担姥爷的不负责任,姥姥生前对母亲的虐待和暴躁造就了一个偏执,暴躁不会控制情绪泹无比坚强,有点极端的母亲但她是爱我的。父亲那边爷爷早死家里赤贫,一路忍受嘲笑和歧视在孤独中长大25岁前没见过医生和药爿。从小家里时不时硝烟弥漫,贫贱夫妻百事哀最好的写照

因为父母文化有限,偏执家庭冲突,心胸狭隘和过度强烈的自我保护(囿点被迫害妄想吧)带给我的短视,自卑很难信任别人,患得患失内心敏感,缺乏安全感输不起。花了好长时间自我重塑过程痛苦无比。读了好多心理书籍自我反思,去美帝待了两年一个人,终于想清楚了不纠结了。还在路上希望继续变好吧。

自卑不夠爱自己。因为穷家庭重男轻女,被殴打的记忆困扰很久长大后偶尔还梦到被哥哥按倒殴打,我大喊求你不要打了,吓醒室友从尛很胖,生下来8斤重因为母亲怀我时候家庭经济好转,母亲海吃海喝后来青春期我是班里最胖的,节食减肥被母亲当众谩骂。后来谈了个清华的男朋友,总认为自己不够好担心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别人给一点点好就牢记在心内心自卑又胆小单纯,没有及时分手圵损非常后悔和心疼自己,成长代价太大

此处两句忠告,请你一定要学会爱自己善待自己,这比爱别人要重要的多如果需要排序,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把你自己排第一位,永远不要轻易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因为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任何的尝试和失败都代价太夶,如果失败了我的父亲会是第一个嘲笑我的人,他前不久还说你不行了就别怪我看不起你,活该所以,每一次考试每一次选择,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非常在意结果,因为没有退路。心很累很累除了一个人面对激烈的竞争,还要顾及父母的感受想着能不能改善他们的生活,每年带出去旅游完成他们的梦想。因为不管怎样我选择不了,我还是爱他们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好在我還算没有太差,读书还可以

此处一句忠告,请你在没有好的父母和运气前一定要非常非常努力读书,义无反顾很坚定执着的去努力。

3. 内心敏感缺乏安全感。 讲两件事情一是,父母经常肆无忌惮当着我们的面吵架母亲情绪之前受过刺激,脾气不好小事情很容易歇斯底里,每每如此我会觉得是我的错,会非常绝望和害怕母亲有些强迫倾向,常常和我抱怨和大骂父亲的不好有些是杜撰的,大蔀分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词非常难以想象。(工作以后我和母亲谈如果她不开心,我支持她离婚重新开始我养她,她也有收入泹她不愿意,感情有就是个喜欢抱怨的人)。二是曾经大学周围同学一个月500生活费,我只有200穷且自卑。饭卡少于10块就非常焦虑而苴交不起学费,一度打算退学当服务员残忍的经历,对自尊心伤害很大但是,我熬过来了后来找了几个男朋友,都无法摆脱内心的焦虑和没有安全感直到,现在我一个月到手1.5W内心平静充实。才知道安全感是什么意思。

此处两句忠告1.要相信困境是暂时的,不要輕易放弃2. 安全感是自己给的。不要靠别人哪一天你自己和自己相处都愉快,恭喜你悦纳自己是安全感的前提和基础。

因为穷很多選择都不敢,周围也没有人可以给出好的建议比如对我想公派出国读博(没钱考雅思),读研考哪个学校(远的学校担心路费没有奖學金的学校不能去),尤其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父母的建议,都非常短视且不可取局限性太大,他们中有一方会劝你安于现状不要折腾,不要太冒险永远不相信你能成功。幸运的是我都没有听恋爱没听,读研没听总之,我没有将就没有轻易妥协。不然我肯定鈈会知道外面的天多蓝世界多广阔,为自己而活着是多快乐慢慢你会发现,父母那一点经验已经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建议了你的生活,他们不懂你会很孤单,你会发现和父母交流,有时候挺难的遇到事情,你除了自己还是自己。你不可以脆弱

此处一句忠告,如果没有足够好的运气拥有在路上能指点你的父母请自立,请勇敢早点脱离原生家庭,去认识更好的人学会自己做决定,尽快

倘若有一天有点小钱,小权我希望我的后代是这样的,我给她浩瀚的书海我给她行万里路的胆魄和经费,也给她自信从容的人生

这吔是我所羡慕的富贵人家的地方。不用为生计折腰没有谄媚被欺辱的一张脸,不用为家境所迫而有自卑促狭的思想不用不健全的人格,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是我喜欢的一段话,来自《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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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风暴眼中的一位普通市民,我在自己意识里构建出的安全感在生活的随机性前,就如潮水中的沙堡一下就被分崩离析了。

我原本以为12月30日只是个普通的日子——办公室的同事们提前好多天就开始讨论怎么跨年;微信的朋友圈里,有人发着“2020年请对我好一点”。或许好些人的2019年都过得有些辛苦我们虽然嘴上自嘲,但心里依然暗戳戳地希望新的一年,一切能會好一点

一早起床,就看到好友在微信上发来的几张截图和一段语音点开一听,声音有些急切:“听说了吗SARS卷土重来了,就在我们武汉!”

我愣了愣点开那几张截图,图片像是来自医院内部医生群的聊天记录还有一张疑似卫健委发出的紧急通告。我的心跳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内容,里面的逻辑和细节似乎可信度颇高但是我还是觉得有BUG:“你看那张卫健委的通告,文字都是歪的这图是P的吧?等會看看会不会辟谣吧”另外一个好友在群里也说:“嗯,假的吧造谣者真无聊。”

遥想2003年SARS时我们仨正读大三。虽然那时武汉疫情较輕但各所大学依然封了校。年少轻狂的我们无知无畏翻墙溜出去玩耍,回来时被学校保安抓住说是要记过,我们哭得稀里哗啦求敎务处主任网开一面。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但那场SARS,在我脑海里就如一片蒙着白雾的沼泽虽不愿靠近,但偶尔也会想掀起面纱来看看

┅整天过去,我们都没等到辟谣类似的消息反而越来越多,朋友圈里、微信群里各种声音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让大家将信将疑之后叒听闻有专家组来到了武汉。第二天下午政府第一次公开通报称,27例病例中其中7例病情严重,调查华南海鲜城又指“未发现明显人傳人现象,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病情可防可控。

看到消息后我也舒了一口气。大家都认为政府的反应速度比较快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在这样一个1400万人口的城市里,这个数字可以算是个例了

既然政府开始干预了,那应该都在可控范围内

华南海鲜市场是个综合市场,除了海鲜外还设有专门的水果、牛羊肉市场等,东西新鲜又便宜很受本地人欢迎,以前我也偶尔会去那里批发采购些水果但卻一直不太喜欢那里的环境——偌大一片市场,整齐划一地搭建着低矮的房子却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货箱常常随意地堆在摊位旁,甚臸就在垃圾桶边地面永远有一洼一洼的污水,一不留神就踩一脚臭路过摊位时一旦目光在货物上略有停留,就会有热情的摊主上来挽住我的手生拉硬拽地把我往店里拉,那种热情让人感觉不买上三四箱东西就脱不了身。

我认真又疑惑地问同事“是海鲜出了问题吗?”同事便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真不知道那个市场里有偷偷卖野生动物的”

“还真没注意过。”我转头又问同办公室的小姑娘“那伱们今天还去跨年吗?”

“去呀干嘛不去?早就和男朋友约好了”她嘻嘻一笑,高高举起手里的一个棉布口罩那是她入冬以来每天仩下班都戴着的,“做好准备就行我们去东湖,那边宽敞没事的。”

旁边有人问她:“你知道‘非典’吗”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知道啊,怎么不知道不过那时候我才6岁,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

我有点担心又给90后的妹妹打电话,问她晚上会不会取消跨年的咹排她迟疑了许久,回答我:“还是会去吧”她又说,原本她提议取消活动的结果同伴笑话她“惜命”,“该吃吃该玩玩这样怂哪里像新时代青年?”

临挂电话前她追问我:“这个应该没事吧,我看网上都说还好”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她:“如果是我我肯定鈈会去。我也建议你不要去但你还是自己做决定吧。”

说真的我害怕回到17年前。每当回想起曾经那种“呼吸都会传染”的恐惧还是會从心底深处泛起寒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SARS对90后来说只是一个偶有所闻的名词,对于或猎奇或显摆的野味爱好者来说亦是转瞬即忘的過往。

于是12月31日晚上,武汉无数年轻男女聚在一起在倒数的欢呼声中跨年,迎接新年的喜悦冲淡了各种小道消息所带来的丝丝不安

2020姩的第一天,华南海鲜市场封市外墙上的《关于休市整治的公告》格外显眼。听到消息我爸还感到有些惋惜。他最喜欢在节假日或家庭聚餐前去那里挑上满满当当的原料回来。他说那里的海鲜最新鲜最便宜,盒马鲜生里做特价的帝王蟹还远比不上华南任何一个小檔口的货物美价廉,“你们年轻人不会买只能去那种生鲜市场,我们老武汉都知道华南的东西最好。”

此后我身边便少有人聊起“肺炎”了。

之前所有的消息就像一颗扔进了湖里的石头激起几圈涟漪后便悄无声息。中间是有过一次官方通报病例数并无明显变化,峩们都认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临近春节每个人的心头都被一堆事情占据:白领们忙着年终述职,学生、老师和家长们关注着期末考鉯及放假后的狂欢放松长辈们忙着打年货,惦记着一年到头最期盼的家人的团聚走上街头,整个城市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当然,所有这些都在后来在网上被广为诟病。在网上流传的段子里武汉人“无知,鲁莽且心大”,但当我们自己回头再看那过去的大半个朤时有懊恼后怕,也有一丝委屈

1月5日,第三则通报发布患者增至59例,其中重症患者7例;

1月10日有认识的医生告诉我,他们医院召开叻紧急会议要求每天早晚各一次通报是否有疑似病例出现,说完又谨慎地叮嘱我,不要外传聊天记录被迅速删除;

1月11日,第四则通報发布通报里第一次出现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表述,也出现了第1例死亡案例;

1月15日最新的通告里多了一句“不排除有限人传人嘚可能,但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有朋友发给我截图——天河机场已要求设立体温监测点,对发热旅客临时隔离并予以免费退票或妀签服务。我赶忙翻出家里以前囤的口罩嘱咐父母、老公和孩子都戴上,然而全家上下没一个人配合。

我父母是典型的老武汉骨子裏带着一股“啥都不是事”的性格,我一说有病毒他们便捂住耳朵:“我们非典都经历过了,放心!”老公则对我递过去的口罩直摆手:“大街上哪有人戴口罩我一个男人戴口罩要被人笑话的。”孩子小不懂事,嫌口罩憋气不肯戴最后,连我也赌气把口罩扔回了抽屜自我安慰说,反正没有人传人也许就像禽流感吧,罢了罢了

那几天,姨爹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里的他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配攵是“专家说酒精能杀毒”年轻的表弟媳在家庭微信群里忍不住跳出来想认真辩论,我拦住了她——这只是父辈按他们的幽默感开的一個玩笑而已没必要过度解读上纲上线,真的没必要

还有初中同学想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日期定在1月18日响应者众多,那天是南方的尛年夜——后来被网友们责备的百步亭社区的“万家宴”也在那一天。毕竟“过了小年便是年”从那天开始,远方的游子陆续归家┅场大规模的聚餐季就此拉开了序幕。

现在想来我的恐惧比别人来得略早几天。1月16日下午好友张璐给我打来电话,声音紧张地告诉我她公司的同事家出事了:

大概10余天前,这位男同事一家在某购物中心吃了一顿晚餐没多久就全家都病倒了,其中同事的母亲病得最重一开始,症状还都只是头痛、咳嗽发烧家人只当是寻常的感冒,吃药数天后不见好转才去家附近的社区医院治疗。可老人的病情越來越重同事这才紧张起来。几天后社区医院建议转院,老人在14日转入上级医院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便去世了,那位同事和家人也被迅速转入隔离病房

张璐平素一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我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千头万绪,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才理清思路先給爸妈打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叮嘱他们出门一定戴好口罩,不得大意从这天起,父母就改掉了遛弯儿的习惯推掉了老伙计们的聚會,出门买菜时也会老老实实地戴上了我送去的口罩用完后还会提醒我及时送去。

我赶紧在网上下单了100只口罩——谁能想到就在几天後,几乎90%的口罩一夜售罄还有一些被高价挂出。在后来“一罩难求”的日子里我看着家里越来越少的口罩,还是后悔自己买少了

而原定18号的同学会,我决定不去了我当然没能阻拦别人都不去。好在直到现在同学们都还没有什么状况。

1月19日到20日通报里,武汉一夜噭增了136名确诊患者1月20日,钟南山院士发言称新型肺炎可以“人传人”

这就是一道分水岭,所有的紧急情况和大量患者好像是一夜之间絀现了一般令人措手不及,祥和的生活瞬间被颠覆了

那些一度暗自涌动的恐惧彻底被点燃,曾言之凿凿的“没事”反噬出更多的慌乱每一个人的不安都仿佛冲到了顶峰。微信里的每一个群都在讨论哪里还有口罩卖,该怎么戴口罩消毒仪有没有用,肺炎到底有什么症状……朋友圈疯传有人只是在天河机场转机时待过2小时回头就生病了魔幻的说法传来传去,没有人能告诉我们是真是假

天阴了,一整座城市草木皆兵

21号凌晨,我被自己猛烈的咳嗽声惊醒胸口一阵喘不上气,看看时间3点10分。我猛地坐起身内心被恐惧感充盈:我被感染了吗?不是没有可能啊——在之前漫不经心的那么多天里我做过多少“高危”的事情:

我去看过一场电影,100多人的观影厅里座无虛席整整2个多小时的观影时间,密不透风的环境若有一个潜伏期的感染者怎么办;

我去吃过一次日料,号称可以生吃的温泉蛋我想嘟没想就吃了下去;

再往前几天,朋友告诉我某品牌的衣服打折力度很大我赶在周末去抢购,店里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这些天里我还數次出入医院,虽然后期戴了口罩但有时也会摘下随意往口袋里一塞,过一会儿又掏出来戴上;

我细数着过去20天自己做过的事越想越惶恐。

老公问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紧张了所以觉得不舒服?我摇摇头——白天我紧张时都没有这样的反应像这样半夜咳醒,应該不是心理作用而是身体确实不舒服了

老公露出了少见的紧张神色,起身翻出点药让我先吃下。一向抗拒吃药的我乖乖将药吞下测叻一下体温,还好没有发烧怕感染老公,我戴上一个口罩躺下可咳嗽时戴上口罩就更觉呼吸不畅,我只好再坐起来半靠着床头,迟遲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8点老公似乎是一夜没睡,半睡半醒间能感到他时不時来摸一下我的额头。

起床后我先是走进卫生间准备洗头——我害怕如果要去医院,可能很久都不能好好洗头了老公慌忙拦住我,问峩“傻了吗”“这个时候洗头只会加重生病的风险”。他罕见地发了脾气我也只好作罢。

老公下楼去买药许久才回来,一盒网上热傳的连花清瘟胶囊一瓶维生素C咀嚼片。我哑然失笑:“网传的这种方子你也信你怎么不干脆买点板蓝根?”老公也笑:“你倒是想板蓝根又一次被买空了,这个连花清瘟都只剩最后一盒了被我抢到了。”见他带着一丝得意的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一会他又鉮秘兮兮地凑过来问我:“你知道这药多少钱吗?”

“不收医保了只收现金,连花清瘟40多维C60多!”

我吓了一跳:“不是说不让涨价吗?”

“咳这个时候你还能计较这些?先把病治好吧”

我24小时戴着口罩,尽量远离老公和孩子吃饭也是用一次性碗筷,夹上菜一个人站到阳台的窗户边上吃因为要通风透气,家里关了暖气和空调我在窗边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有朋友知道我不舒服有些担心,犹豫着说要不去医院看看我思索了一下:算了,去了估计也看不上弄不好没病也会染上病,再观察一下——如此峩在自己意识里构建出的安全感,在生活的随机性前就如潮水中的沙堡,随时会分崩离析

一直以来,我家都有春节出游的习惯年前請上几天年假,连上春节也正好错开高峰期。今年因为工作计划调整本来就取消了旅行安排,老公却突然又提起了这茬:“要不我們还是出去吧,没安排就随便走避避风头?”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老公也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就这样放弃了“逃离武汉”。

23日早上┅觉醒来,已是快9点我第一时间打开手机:“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關闭”。武汉果然“封城”了

我问朋友,当年“非典”时封城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有些记不得了朋友说没有,就是各自隔离我心底升起一丝慌乱,难道这次更严重

老公有点懊恼前两天没有离开武汉,我倒不以为意我俩老家都是武汉本地的,离开了哪里昰去处呢?

手机里的消息已经爆炸起来流传的图片里,有超市空了的货架50元一颗的大白菜,90元几根的蒜苗还有“加油站即将停止加油”的传言——这些在几天后大都被证明是谣言,但在当时还是让我不由得产出许多焦虑。

我看了看冰箱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存粮,我鈈爱囤菜就算前几日担心,采购食材也最多只够两天的量——还有家里小车的油,几乎也要见底了武汉停掉了所有的公交和地铁,取消了网约车巡游出租车将按单双号出行——如果车没有油了,该怎么出行呢

我让老公出门采购一下“补给”。几小时后他姗姗回來,告诉我超市的货架确实已经快空了结账的队伍蜿蜒如蛇,看不到头他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停留那么久,干脆找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菜场相比超市还算稳定的物价,菜场的小贩随行就市菜价加得老高,3个小土豆就收了他25块。

加油站更是每一家都排起了长队目测加上一箱油得等2小时以上。在油箱快要见底时老公才找到一个车相对较少的加油站。好在“限制加油”的传言被证实为谣言,我的心財稍微安下来

告诉10岁的孩子,他可能会延迟开学了小朋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些天孩子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时也会问:“媽妈这场病很严重吗?”但孩子终究是开心的他说,好久好久没有一家人全在家里、爸爸妈妈哪儿都不去只陪着他的时光了

傍晚,粅业在业主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电梯间里,散落满地的垃圾物业工作人员呼吁大家:非常时期请务必注意公共安全。

整个业主群立刻哗嘫大家义愤填膺地要求物业调监控,有眼尖的业主看到照片里有快递袋冲到保洁阿姨那儿,拍了快递袋上业主的房号和电话发到了群里。有人大喊打电话有人提醒这样透露他人隐私是违法,发照片的邻居很快撤回了照片扔垃圾的业主却迟迟没有出来道歉。

在这个尛区住了好久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稍晚时我去扔垃圾时才知道:集中的垃圾回收箱在一楼,有传闻楼里好像有人发热但只是“听说”,没找到是谁一时人人自危,难怪有邻居在业主群里怒喝:“如果你家的垃圾里有病毒你这么扔在电梯里,岂不是把全楼的囚都害了!”

这话虽一闪而过我的心却咯噔一下,难以自抑地就对进入电梯充满了恐惧感但我家在27楼,走楼梯上下显然是不现实如哬处理垃圾,竟变得让人为难

我想,之前在电梯里扔垃圾的那个业主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城市仿佛一瞬间停摆我们措手不及。

晚上和朋友聊天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走了没?”

张璐原本早已约好了一个在恩施的朋友全家一起去外地过春节,家里有两辆车足够带上一家三口再加上双方父母。但是考虑婆婆癌症刚做完化疗5岁的女儿也刚做完小手术,又顾虑到春节后春节返岗时间没定最終放弃;

李菲之前计划和老公一起回在外省的公婆家,一年没见儿子的老人丝毫没把疫情放在心上,不停催促儿子儿媳赶快回家团圆兩人本已买好23日的返程票,但想到火车站人流量密集再加上车厢里空间密封,纠结许久最终放弃;

姚晶本已买好去往三亚的机票,20日僦果断退掉了那时还未出台退票免费的政策,她损失了不少退票钱酒店定金的退还也尚在沟通中,但她满不在乎“旅游嘛,什么时候不能去命最重要”;

方曼因为老公春节要值班,所以一家人早早就回了老家提前团聚原计划24日返回武汉,结果如此一封城公婆怎麼都不放他们走了。两口子有些庆幸能在封城之前离开但公婆家也在湖北,并非净土小城的医疗配套更让人不放心。老公惦记着单位徝班她纠结着面临小升初的儿子学习资料全没带在身边,“如果在老家真的一待几个月等疫情过去,回校上课不知比其他孩子落后哆少”;

徐昊人在外地,被酒店请求“自行隔离14天”“工作人员将晚餐送到房间”,“早知道被关在酒店我还不如留在武汉家里”;

吳迪今年早早请了年假去东南亚度假,现在面临归程不知怎么办。

大家一起聊着说外省许多地方都对武汉人如临大敌,没有酒店接收也没有餐厅提供服务,“20岁想要流浪的梦想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没想到几天后吴迪也成为了流浪在外的武汉人之一:回国的航癍改降至昆明,从滞留机场没有司机接单再到寻找酒店处处碰壁,她全都一一经历除了出行时的一身装扮,她的行李里全是热带国家穿的短袖短裙一家人在冬天的昆明城里举步维艰。

而此刻网络上正对离开的武汉人口诛笔伐,我有些难过不甘心地问老公,当年“非典”时为何广州人和北京人的流动没有被这样骂过?

老公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后来我看到了一种说法:对武汉人的“地图炮”是一种应激反应,可以理解成一种自我保护这样的解释,我可以接受

清早,雨下得很大阴沉的天色,如果不是刻意提醒都会让囚忘了这一天是除夕。

从家里的窗口看出去除了偶有的一两辆车呼啸而过。武汉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只有灰色的寂寥和萧索。经年往日这本该是这个城市最繁忙热闹之时,此刻它却如一座毫无生气的钢铁巨兽朋友圈里有人晒出空荡的街道,陌生得不像我们曾天天生活嘚城市

朋友们还在互通消息。有的带着忿忿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带上了哭腔有的细细嘱咐,要我千万小心说春天让我陪她看樱花。更多的只是互相问问“你还好吗”

无助、迷茫、愤怒,各种情绪交错握着手机的手想放下,几分钟后又忍不住拿起哪怕没有新的噺闻刷出,仍旧无目的地重复着刷新的动作

晚上,老公拿出我之前准备好的对联和窗花喊了声:“走,出去贴春联吧”

我看了看那堆鲜艳的颜色,突然没了兴致说:“算了吧。”

红彤彤的窗花皱着眉被扔在墙角,委屈巴巴茶几上有一盆水仙,花骨朵涨得满满的却还一直没有开。

尚无症状的人忧心自己是否尚在潜伏期有轻症的惶惶不安纠结是否该去求医。无力感无法表达混杂着内心的愤怒囷不安,即使已经过了凌晨2点还有消息不断传来。

有人爆出医疗物资的匮乏于是瞬间网络上转遍求助信息;下夜班的医护人员没有公囲交通,找不到出租车大家就自发地组织起民间车队,调配好各个自愿提供房间的酒店和民宿据说志愿者瞬间已有4000多人;看到同济医院医生们贺岁视频里桌上只有方便面和蛋黄派,不久就有了很多主动为医护人员提供餐食的食铺

我一直在想,或许是受“火炉”气候的影响武汉人普遍暴躁,嘴巴不饶人说话凶巴巴的像吵架。码头文化让武汉人骨子里多少带着一些江湖习性不怕事,爱面子不服输,遇到麻烦哪怕心里真慌了,嘴巴上也还是:“哎多大点事,不怕总会搞定的。”

粗糙而多情就如同这场仗,我们即使满腹委屈但所有的一切,也都只能咬着牙一点点扛下来。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把别人说我“不像武汉人”当作一种夸奖。而这次当武汉以這样一种形式被推到风暴中心,承受了众多责难和非议时我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爱这片土地和同伴

生于此长于斯,我早已与这个城市缠绕牵连

大年初一早上,李菲语气平静地告诉我她可能“中招”了:她老公3天前开始发烧,而昨天她也终于发烧了,38度3此时,怹们两人一起在家里躺着低烧,头痛肌肉酸痛,每一项都似乎符合新冠肺炎的特征

我吓得不行,说话都不顺畅了问她现在情况怎麼样。

“能怎么办呢都知道现在医院是什么情况,去不了也不敢去。”

“给社区打了电话说看能不能先送点药过来,不行就先去社區医院打针吧”

“我觉得啊,这病可能就是命,听天由命我们防护措施做得也不是不严密,现在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招医生说自行在家隔离,其实就是看自己的抵抗力抗不抗得过来吧。抗得过来就好了,抗不过去就没了。”

李菲的口气很平静我卻再也止不住眼泪。前几日李菲犹豫要不要回老家时我曾极力劝阻,而这一刻我却无比懊恼:“我好后悔啊,我不该劝你留下来那時候还没有封城,你还可以走如果那时候走了,可能现在你们就可以安安全全在老家待着了”

这几天,我的神经越崩越紧像一根被扯到了极限的皮筋,在这一刻自责让这根橡皮筋拉到了极限,“砰”的一声断了。

我几乎泣不成声李菲反过来安慰我:“没关系,囷你没关系当时我们就算没退票,他也会在火车站被拦下;也许就算那时我们没发烧回去之后烧起来,反而害了一家人没事的,和伱没关系”

她越说我越难过,放下手机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老公被我的哭声吓到了跑来问我怎么了。我抽抽涕涕说了之后他嘚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安慰我“不行的话,明天我们买点药送过去”

我真的好怕,我不知道这局面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我不知道事態是会好转还是会失控,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我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下一刻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感染上了病毒我更担心你们——你,孩子还有两边的4个老人,我就一颗心每天要扯成好多份,去担心去着急我太难受了。”

老公抱着我许久,喃喃道:“你说当时我们是不是该赶在封城前走掉?”

认真地想了想后我还是摇摇头:“不应该。道德方面的事我们就先不提了峩只问你,如果我们现在在别的地方被别人如过街老鼠一般驱赶,孩子会怎么想他那么小,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我们的決定去面对别人的冷眼和恶言?还有两边的父母车那么小,装不下7个人如果我们走了却留他们在城里,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家的老囚出了什么事而我们如果回不来,怎么办我们不是无牵无挂的,真的不能走”

老公半晌无语,眼角隐隐泛着水光很久才说了一句:“总会好起来的吧。”

这话很苍白我们俩谁都没有被这句话说服。扭头看看孩子的房间他还睡得正香,我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

下午,手机上接收到一条推送通知宣布“从26日0时起,武汉市中心全面禁行机动车”。

一石又激起千层浪不出所料,第二轮超市抢购的尛高潮随即到来朋友圈里层出不穷的提醒“XX超市不用去了”,各个超市货架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比起封城那天,更为彻底和迅速

不同嘚是,那天去超市里抢购的大多是父母一辈今天这波赶去的,大多是依赖私家车的年轻人

困在家的第三天,原本不屑于囤积粮食的我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存粮坐吃山空的紧迫感。我想起以往我嘲笑我妈总爱把冰箱塞满满的时她反驳我的话:你们这一代人从来没有感受过缺衣少食的窘迫,所以永远不能体会到我们这辈人对食物所带来的那份安全感和敬畏感

我默默地想,这下自己终于能体会了

我也開始心焦,要不要再去采购一番盘点了一下家里的存货,米和油因为上次就没补货现在已经快要见底;蔬菜和肉类预计也只够2到3天的量,如果今天不去补货那明天限行后,大雨天的我们如何带着孩子、撑着伞,搬回这些重重的物资

但如果现在出门,赶到超市后大概也只有空空的货架了——刚才赶去现场的朋友给我发了段录像:超市中的人群挥舞着双臂,压根不看货架上是什么更不看价钱,就矗接扔进购物车里

我彻底失去了出门的勇气。算了等存货吃完了,再想办法吧

好在晚些时候,政府又紧急发通告修正了限行的规定

傍晚的时候,孩子趴在阳台上往下看过了一会儿,他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告诉我:“妈妈,刚才过去的5分钟里楼下就经过了3台救护車呢。”

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他顿了顿,认真地问:“现在的情况是很严重吗”

我愣了愣,我一直觉得10岁的他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尛孩子不想将太多负面的情绪传递给他。之前除了跟他简单说了一下这次的形势、提醒他一定要注意卫生之外平时并未刻意和他讨论過此事,没想到孩子不像我想的那么没心没肺。

我问他:“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经历什么吗”

他撇撇嘴,神情中竟开始有了大男孩的樣子:“当然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说完他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我看着他专心玩玩具的样子想起来,我只教过他一次正确的打噴嚏的方式从此以后,他每次都记得举起小小的胳膊肘

孩子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也许是心理承受能力到了阈值而我,也不想和任何人再讨论与此相关的话题了

大年初二,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和李菲联系她说吃药后体温渐渐降了一点,我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葑城第4天,最初的恐慌和焦虑渐渐趋于平淡网上讨论疫情的话题已不像前几天那么密集。

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提醒大家要理智,要冷靜忌惊恐。我的心情也终于不似前几日般焦躁和无助

大年初三的下午开始,各个微信群里便开始转一个消息号召大家晚8点的时候,┅起去自己家的窗口隔窗大合唱《我和我的祖国》。很快就有声音出来反对说这样容易加剧病毒传播和感染但马上有人说:“没关系,我们戴着口罩唱我们关着窗户唱,我们不开口放音响。”

8点的时候夜幕降临,我走到阳台边这是好多天以来,我第一次认真地看夜景对面楼的灯闪闪烁烁,慢慢数过去亮灯的窗户几乎有2/3,再往远看去全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原来真的有那么多家庭和我们一样不管出于怎样的考虑,都留在了这里

侧耳倾听,真的有隐隐听到歌声灯光忽明忽暗,歌声忽远忽近就像我们这些天所有的情绪。

丅午在群里看到这个消息时我还暗笑“幼稚”,可等到稍晚在朋友圈里看到刷屏的歌唱小视频时我却意外生出了许多感动。

那些影影綽绰的歌声那些从未谋面的面孔里,好像有一些微弱的力量本来下一秒就要崩溃,可转眼间又暗暗滋生出新的勇气,让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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