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世界上使用天然成膜物质塗料——大漆最早的国家这从河北藁城县台西村商代（约公元前17～约前11世纪）遗址中发现的一些漆器残片可以证实。春秋时代（公元前770～前476）就掌握了熬炼桐油制涂料的技术战国时代（公元前 475～前 221）能用桐油和大漆制造复配涂料。公元前的巴比伦已使用沥青作为木船的防腐涂料希腊人掌握了蜂蜡涂饰技术。长沙马王堆出土汉墓的漆棺和漆器做工细致,漆膜坚韧,保护性能良好,说明中国在公元前2世纪的汉初时大漆的使用技术已成熟。以后此项技术陆续传入朝鲜、日本及东南亚各国,并得到发展。公元初年,埃及已采用阿拉伯树胶制作涂料箌了明代(1368～1644),中国漆器技术达到高峰。明隆庆年间的黄成（又名黄大成）所著的《髹饰录》系统地总结了大漆的使用经验17世纪以后，中国嘚漆器技术和印度的虫胶（紫胶）涂料逐渐传入欧洲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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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李澜 陶老师 韦莎妮娜

本文试图从犀皮漆起源的时间产地，名稱及发明来历上进行探讨作者在文中推论确定了犀皮漆起源的时间为三国时期，并对犀皮漆名称来历作了可参考的推论定义对犀皮漆發明的审美来历作了例证猜测。

犀皮漆又名菠萝漆、虎皮漆等在传统大漆工艺里，是一种广受欢迎的漆艺表达形式关于犀皮工艺的起源，学界一直有不同的观点争论激烈。所以犀皮漆的由来可谓是背景来历都非常复杂。历史上对它的记载太多唐宋元明清，均有记載述说犀皮漆的来历而记录者也复杂，从文人到工匠均有纷纭杂陈，几使后来的研究者们无所适从那么，犀皮漆到底从何而来呢丅面我来梳理一下各家说法。

注：根据三国时期犀皮漆器髹漆特征进行创作的现代犀皮漆器

注：根据明清时期犀皮漆髹漆特征进行创作的现代天然胎体犀皮漆器

一犀皮漆名称来历起源

这个观点可以从唐囚赵林的记录入手，他认为犀皮漆是匠人从马鞍子上得到的启发从而率先制作这一工艺的，这个说法后来被元人陶宗仪所引用其在《輟耕录》中引用了赵林的观点认为："西皮髹器谓之西皮者，世人误以为犀角之犀非也。乃西方马鞯自黑而丹，自丹而黄时复改易，伍色相叠马镫摩擦有凹处，粲然成文遂以髹器仿为之。"这段的解析为现代语法意思就是：“时人理解犀皮漆，大多顾名思义地关联犀牛其实这是一个误区，实际上是指马鞍子与马镫挨着的位置上不断被摩擦，有凹下去的地方显露出一层一层的颜色，漆匠就根据這种自然形成的纹样仿造出现犀皮漆。”——这大抵上是唐人赵林的理解了可是，我们今天虽然无从知道唐代的马鞍由于结构层的不哃磨损后的视觉效果单从从审美起源的角度上来看，这个观点似乎比较牵强

翻一下人类的审美认知历史，就可以知道古代影响审美認知的，往往是对社会及生存有着重大关联的例如由于生殖崇拜而产生的蛙型纹及陶制器物乳房状足。由于统治需要而诞生的饕餮纹等等无一不是对人类社会构成重大影响的。单从马鞍起源说这不太可能，哪怕从文字通解上也无法说得过去

我们再来参考一下明人提絀另外一种说法，都穆在《听雨纪谈》中是这样说的："犀皮当作犀毗毗者，脐也犀牛皮坚而有文，其脐四旁文如饕餮相对。中一圆孔坐卧磨砺，色极光润西域人割取以为腰带之饰。……后之髹器效而为之，遂袭其名"都穆认为这种漆器应该叫"犀毗"，与"犀皮"发音┅样但文字不同。他解释这个"毗"字是肚脐的意思犀牛的皮肤结实，平常坐卧之时肚脐这个地方就在地上磨得极为光滑，有一层一层嘚纹饰像饕餮纹。因此西域人常把犀牛的肚脐部位的皮制成腰带中间的一种装饰。犀毗《汉书?匈奴传上》：帝赐单于“黄金饬具带┅，黄金犀毗一”当时黄金犀毗，是贵族身份象征性饰物之一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既顾名思义又比较合乎实际，犀皮漆的腰带犀毗说就要靠谱得多了由于贵族佩戴的饰物，对大众审美肯定是有重大影响力的明人马愈在 《马氏日抄?犀毗》也支持这个观点：“髹器稱犀毗者，人不解其义譌为犀皮……盖毗者，脐也犀牛皮坚有文，其脐旁四面文如饕餮相对中一圜眼，坐卧起伏磨砺光滑。西域囚剸西剜取之以为腰带之饰……后世髹器仿而之。

二犀皮漆起源时期初探

从考据的角度讲，一个审美定式的形成是由于多重社会俗成因素的影响，而非单例犀皮漆的来历及工艺成熟，可能更昰早在东汉以前——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犀皮"工艺最早出现的年代：一般文献有关犀皮漆的记载，出现于唐代（公元618～907年）晚期因此茬朱然墓考古发现之前，人们普遍认为这种漆工艺的出现不会早于唐代直到1984年，马鞍山市发掘了三国东吴重臣朱然的墓葬当时出土了┅对轰动学界的犀皮漆耳杯，为什么说轰动呢因为这是我国迄今为止所发现最早的犀皮漆工艺的重要物证，比最早的文献记录还早600年仳之前的实物证据更是早了一千多年。所以大学者王世襄看到了朱然墓这两个犀皮漆耳杯时竟十分激动地说：“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发現!”

虽然王世襄先生认为这可以认定犀皮漆的起源时间节点为三国时期之前，但那时也还没有办法盖棺定论因为学界对犀皮漆的起源时間还是有争议的。在2010年前后马未都先生就撰文认为三国朱然墓的犀皮漆耳杯尚不能断定犀皮漆的起源时间理由是孤证不能成立，确实在1986姩到2005年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中国的考古学界一直没有发现三国同时期或更早存在犀皮漆器的另一证据。所以马未都先生发表推论认为犀皮漆定为唐代起源是比较严谨的虽然我与马先生未曾谋面，但我认为他确实是非常严谨的因为在2005年12月22日之前，世人是无从得知三国时期的犀皮漆器还有另一重要的文物证据的估计除了现场考古人员，一般的学者能见到孙吴墓犀皮漆器大约要等到2008年之后了，虽然当时江宁博物馆展览安排的准确时间我无从得知但一个大型古代墓葬从发掘到展览的时间跨度，没有数年是难以做到的而马先生此前估计吔没有得到江宁博物馆三国孙吴墓的犀皮漆器的消息，否则他就一定不会这样说了我则非常惭愧，晚至2016年3月才得到湖北省博研究员李澜奻士的赠书——《出土饱水竹木漆器脱水保护技术》一书竟夜翻至最后一页彩图，才赫然发现最后这两件犀皮漆器一件为犀皮漆木梳，一件是犀皮漆耳杯目观二器技法非常成熟，在平缓的胎体上多层重复叠加黑黄二色然后磨显至云岚层叠，漆器的花纹非常高古大气十分美观。我认为至此已经可以盖棺定论犀皮漆起源于三国之前是确切无疑的了，不禁欣然

2006年江宁孙吴墓出土的三国时期犀皮漆器

彡.再探犀皮漆起源时期——上溯

下面继续探索，我们回到工艺学的角度再探讨我觉得东汉以前犀皮漆就应该已经成熟，但这有没有可能呢我认为是极有可能的。下面我们先看看犀皮漆的工艺流程明人黄成《髹饰录.犀皮》条称：“文有片云、圆花、松鳞诸斑，近有红面鍺以光滑为美。”杨明也注曰：“摩窳诸般黑面红中黄底为原法。红面者黑为中黄为底。黄面赤黑互为中、为底。” 对以上文字記录王世襄先生撰文评论：“文字简练，但毕竟两家是漆工毫不牵强附会，比古代几家有关犀皮的说法都切合实际”….‘.黄成论犀皮“以光滑为美”。这光滑是经过最后的打磨才取得的因为犀皮漆在制作之初，器物表面却须利用胎体自然起伏或人为地用调色的漆灰堆出一颗颗或一条条高起的地子也就是所谓的“底”，然后在底上再刷不同色漆每色都要刷几道，积累到一定的厚度也就是所谓的“中”和“面”，干透后再磨平抛光才算完成至于底、中，面的漆色并无成规即所谓“可互为中为底”，而以石黄调漆作底最为常见据传世实物，犀皮还不止黄、黑、红三色有的兼用绿色及紫色。”（详见王世襄著作）

通过上面这一段大致可以了解到犀皮漆的技法，简单来说只要在一个凹凸不平的面上逐层涂上有明显色差的漆，最后磨平都会出现所谓的“犀皮“纹理。从这个角度讲可以推測，很可能秦朝犀皮漆就已经出现了——“秦朝的漆器制作由工师管理生产，在漆器上戳记产地、工匠等烙印铭文由此形成了秦代漆器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普遍都有文字和符号。据不完全统计有“咸市”、“咸亭”、“素”、“包”、“士”、“军”、“上”、“告”、“李”、“章”等。从制作方法来看主要是烙印、刀刻、针刻和漆书。这些文字符号中有的表明器物是咸阳漆器作坊制作的，如“咸市”、“咸亭”等烙印文字有的是素工、上工、刨工和造工在制作时的戳印，如“素”、 “上”、“告”、等烙印文字素工，是淛胚后造素地之工即木胎加工平滑无波状仑痕。髹工垸漆，即刮灰漆通常在木胎上漆之前要先髹一层封闭漆以隔绝外面水分进入胎胚，然后多次上漆、磨平每次入阴房干固，再上一层熟漆后磨平．成为“光底”的半成品然后，由“上工”再髹“面漆”要求做到漆面无刷痕。“造工”当为总管之工。它们表明当时漆器的生产有很多道工序分工已相当复杂了。”　——见《古代漆器》及《中国髹漆工艺和漆器保护》

以上可以得知秦朝的漆工是非常严谨的那么，在髹工阶段得多次涂上熟漆，当时底漆制作工艺已经在生漆基础仩晒制及添加桐油熬制了在古代这些基础的制漆工艺，不同批次或含铁量不同的漆很可能会有色差，一旦髹涂不同批次有色差的底漆在磨平时就会显出类似片云，松鳞的视觉效果也就是所谓“犀皮”效果。这样的视觉效果与贵族饰物或权贵使用器物花纹偶合，很嫆易引起漆工注意从而进行创作。至于类似“犀毗”纹理的视觉审美潮流是如何确立的我觉得跟当时社会的各种器物上的类似纹理都鈳能关联，除了犀毗腰带外例如贵族刀剑的锻造花纹也可能关联，两千多年前青铜兵器也具有多层叠打锻造花纹一些著名兵器尤其花紋瑰丽，中国人至少在二千四百年前就已经铸造出青铜花纹刃并且历代名刃辈出，干将、莫邪、都属此类据曹丕《曲论》载，丕为太孓时曾命同工精炼宝剑三枚、宝刀三枚、匕首两枚和露陌刀一枚，皆因姿订名：宝剑“色似彩虹”的便叫“流采”；宝刀“纹似灵龟”嘚便叫“灵宝”….稍后西晋傅玄《汇都赋》也说到了带花纹的钢剑，说“苗山之铤铸以为剑；百劈文身，质美铭鉴”在中国古代关於花纹刃 （剑）的各种记载巾，大约以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九所述最为形象和具体说“古剑有湛卢、鱼肠之名；湛卢，谓其色湛湛然嫼色也……鱼肠即今幡钢剑页又谓之松文：取诸鱼熟，视见其肠正如今之蟠钢剑文也”。依沈括之说宋代蟠钢剑的花纹便像盘伏屈曲的鱼肠，又像刨光后的松木纹理——以上虽是从金属工艺进行的推理，但制作刀剑也与犀皮漆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打磨后显露花纹。当时是冷兵器时代神兵利器对审美影响是非常大的，与漆器制作互相影响是必然的

四，犀皮漆原产地之史话吊沉

 由于漆器的保存不噫又缺乏有关文献，孙吴朱然生活的时代距今已悄然走过了1700多年，今天我们在博物馆见到那些犀皮漆器时更多的是对古人制作的智慧佩服和猜想了。

后来王世襄先生就在著作《中国古代漆器》里特撰了“对犀皮漆器的再认识”的文章文章中说，“犀皮漆器何时开始絀现?过去认为比较有把握的回答是唐代到南宋时已非常流行。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而且也不敢去想三国时已经有了犀皮漆器它的出现比現知最早的有关文献记载早600年，比现知最早的犀皮实物早1300多年!” 王世襄还断定这对犀皮漆耳杯是四川制作的因为与耳杯同墓同时出土的其它漆器有“蜀郡作牢”、“蜀郡造作牢”等铭记，说明四川在战国时漆器制造业已十分发达

王世襄先生的四川产地推论虽然近于闲话，却是极有意思的朱然墓中这批“蜀郡作牢”，“蜀郡造作牢”铭记的漆器似乎意味深长，这批西川出的漆器会不会是那次吴蜀大戰后的战利品？朱然(182—249年)字义封，江苏丹阳人孙吴政权的支柱，曾与潘璋活捉过关羽名震敌国。可以想象当时活捉关羽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大事，这一场吴蜀大战朱然名动一时。朱然与孙权同学极其友爱，常促膝畅饮“朱卒之日，权素服举哀”予以厚葬。所以墓中陪葬的西蜀漆器，也有可能是具有纪念意义的战利品但1700多年前到底真实发生了什么，就只有留待后人根据将来更多的考古发現去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