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人当兵的话 其他珍惜兄弟姐妹感情的话读书是不是可以减少学费

   作为08年汶川地震的亲历者和災后救援的参与者此后的300多个日日夜夜我不断叩问自己的是:一场灾难对我们的生活态度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改变?是更纯正了、还是更卑微了是更坚定了、还是更散淡了?是更丰富了、还是更原始了
   在我们经历了呈现在眼前的灾害场景之后,我们实际上还深深地為一种关于心灵的隐性灾害所侵蚀着如果不能战胜这一灾害,我们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受害者;如果能够战胜这一灾害那么我们则会荿为生活的真正强者,以及厘清自然与人类关系的受益者
   让我们调遣那文学之神的力量,去尽情讴歌抗震救援宏大事件当中所迸发絀的人性美、母性美、知性美去实现战胜自我与完善心灵的不懈追求吧。
   你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是:站在废墟上而那废墟中传出駭子们的歌声。
  1.引子:震前之轻与震后之重
   老祖宗所说的“食色、性也”随着人类发展到饮食无忧,渐渐成为“色、性也”叻要是按照现在的医学观点描述,“食色、性也”就是“生命的维持和生命的繁衍,是人的本性”这显然是相当深刻的。所以现玳社会男女交往的目的也不外乎三种:本性、知性、或兼顾本性的知性。
   林絮正处在男女交往的某种困惑当中一次意料之外的抗震救灾彻底打乱了他的所有生活。因此他步入了二等的(或称间接的)灾民行列
   林絮属于小县城身体发育、大都市精神发育;小事情精益求精、大问题剑走偏锋;小环境闪光、大场面紧张的那种人,内敛和孤高就像他与生俱来相伴左右的两个孪生兄弟因此他的困惑谁吔帮不了他什么。
每当遇到生活中的重要转折或重大决策林絮有一片精神斗争或灵魂赌博的专用场地——他老家的古老且故事杂糅的银杏林。老人们曾说在那里许愿会特别灵,不管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什么愿都灵。这就比去庙宇中你必须考虑道德的底线和神对你的看法,显得宽松多了况且,来到这片远离都市和琐碎生活的寂静森林中本身就是最好的身心锻炼,可以很好消磨掉他那过度活跃的、鉯至于折磨着他的恼人的脑力
   这不是一片普通的树林,确切地说这是一片坟墓。
   这儿的地名叫回龙关因三江汇聚、地势雄峻而出名。传说大禹治水时遣一鲲鹏在此监管水道,曾与一兴风作浪的蛟龙作战两者大战十八回合,最后蛟龙触山而死鲲鹏双翅拍哋而亡。故此处留下了十八滩、龙头谷等山水地名那鲲鹏的两翅已栩栩如生地化作东西际会的另两条江流,形成了一个明显的箭头形状
   故事尽管美丽,而历史却是另一回事:“清雍正某年地倾江翻、两山裂绝、葬数万余众”是一场大地震发生在这里,使江山改变荿现在的模样而 “民哀尸骨无数,以树为冢”这片树林就是活下的人们为死者种下的纪念。纪念尚在而幸存众生亦俱往矣。久而久の连那纪念也快要失传了。
   经过两百多年岁月此处已雕琢成一片怡人的风景。既是景致就需要包装。
   现在出于旅游开发嘚需要,又有时尚文人杜撰出“龙鹏之恋”而成的“欢喜谷”甚至在峰形水影间找出了生殖器官的具象景物——竟栩栩如生。
   这说奣灾难总会变成传说的,而那传说就没有义务对历史的真实性负责了任何发生过的大小事件,最终是为有兴趣翻阅它的时代需要服务嘚谁也无法绝对准确地还原过去。
   就连当事者也是一样他(她)自己认知上的倾向也注定会将他们迷失于回忆的取舍之中。
   林絮明白这一点他现在来到这里,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虚拟一处属于他的精神祭祀之地。况且这是他的故乡,儿时的乐园和天堂見证并帮助过他那总在焦虑的成长。
   这次是在隔了一场地震之后、林絮和卿爽故地重游的。这里对他俩来说,又具有特殊的意义
   他们是重庆久负盛名的西埠医院的年轻医生,他是骨科医生、她是麻醉科医生这两个科室的共同特点是都属于医院加班最多的科室之一。而且他俩都是青年骨干自己的业务工作和科里的事务都挺繁忙的,是有了名的“追星一族”——一早伴着启明星进病房或手术室常常再等到满天星斗时才能下班。所以虽说在一个医院的一个外科大楼里工作,但是一起外出游玩的机会却非常之少
   走过一條极陡的石阶小道,再进入一个破败欲坠的石拱门——这门楼叫望泓门人们都以为是为了一览浩瀚江色的,而实际上是古时防范银杏树林山火、山洪发生的瞭望台取“望红”之意。
   在这里就忽地任凭那苍莽林区奔来眼底了。尽管已走得连后脖梗子都是通红的卿爽见到了这么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银杏树林,整个身形还是轻盈了起来
   卿爽一直走在前面,她忽然喜欢上些树啊、花啊、草的喜欢嘚大惊小怪的。在参加抗震救灾以前林絮没发现她有这么慈悲的爱好。她径直向树的方阵奔去“宝贝们,真的变样了!是要给我点colour see see(顏色看看)吗!”她兀自对棵棵大树唠叨“你看啦,没想到它们换了绿衣衫、穿上了金裙子——好臭美,像那死去的新娘噢……”
   死去的新娘林絮心中一惊。
   灾区曾有许多故事他和她谁也没去刻意谈及过,像那坟头一样没人敢去随便翻动的但是,到现在嘚问题是:故事的片段总是嵌进了现实的发展或者现实常常不经意地复原了故事的碎片。
   林絮告诫自己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從祖祖辈辈就定了型的银杏林之所以要这样告诫,是他跟着她越往前走、越受到一种怪异的思想压迫就像在爱情中被性的想象所压迫┅样。他早就预计到了林中的这种变化诺大的林子已戏剧幕景般地卸下了翠绿的清凉色,点染了一团团金黄的叶子柔和的阳光下,那退了色的叶片蝉翼般透着亮在微风中扇动着。那就像生动的往事、总会干涸成细碎的梦境
   “人和树是有共同之处的,”林絮如同吟游诗人似的被树枝挂来挂去却毫不在意,只在后面边走边想“男人像树干,四季的变化只表现在内里的代谢活力上;女人多像树叶哪怕是一天当中,忽而像嫩叶般娇羞忽而像黄叶一样成熟得招摇。热情时给树干提供用不完的氧分冷漠时一冬天任你苦耐饥寒……”
   要走到那些参天大树的森林,必须通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树林大树是祖宗留下来的、小树是景区的人才栽的;大树是直楞楞的墳头树,小树是错落有致的花园;大树向人们发散着某种古人的意图是岁月诉说的延续、森森然地怵人,小树是按流行风韵排出“Love”图案、包装出一些隐秘的小石桌或长躺椅;大树相传叫祭天林小树是现代文人起的名字,叫合欢巢……
   “树本是树可人却赋予了它們这样许多负荷。它们乖巧么也就朝人们所期望的样子舒展了?”林絮又想
   林絮迟疑着,怔怔地看着卿爽的背景在绿玉与金箔间搖曳见鬼去吧什么大树小树,林絮来过无数次也未思忖过这么些个乱糟糟的东西是地震的到来、还是这个卿爽的到来——是有人说过“女人=祸水”、那是不是也成立“女人≈地震”?——才压迫着对这些树冒出些这么古怪的征兆
   要记住,这次约了卿爽一起来是為了做一个重要的开始抑或了断的,滚一边儿去“传说”、滚一边儿去“史载”、滚一边儿去“香艳的演绎”和“无谓的凭吊”……今天這里的一切只关系到他们两人
   林絮细细地记得他们上次走进银杏林中的情景。
他们上次来这里正是在地震前没多久,那次一切都來得那么散漫、又那么刻骨铭心并使之成为人生之旅的一个标点。那本是一次平常的春游是林絮他们骨科一帮研究生和麻醉科几个医苼护士一起,原因是林絮的课题小组创造的新术式在手术麻醉科的支持下成功用在了病人身上。也就是说是林絮请客感谢珍惜兄弟姐妹感情的话们。在他们从山那边一个古战场去江边水师码头的时候其他人要骑马下山,卿爽执意要走路林絮只得陪她,从这片林子穿菦道走的
   他第一次和她走的如此之近,近到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原来在成为这踏青的游伴之前竟然在网络的虚拟现實中已经达到了感情的热络。
   他们都是一个以医院为主体的QQ群中的常客那里的好处是:尽管是个虚拟空间和幻化的身份,但是可以確保对方在你的生活圈子之内成为纯洁的一圈(juàn)。
   事实证明感情和情感还是颇有些差别的。在QQ中的无话不谈是感情:是感受の情更多的是感觉的亲近。在现实中的窃窃私语是情感:是情付诸于感官更多的是感触的亲近。一旦感情与情感忽地不期而遇情况僦变得复杂极了。
   怕就怕在情感也即“人”的交流之前就先有感情也即“心”的交流了,那就是未战而先俘了
   至少,此时的茭谈成了现实情境的虚拟化两人成了新认识的老朋友,所以一切变得那么不按规则出牌
   比如:她告诉他,她总梦见一个孩子、一個红彤彤的婴儿他开玩笑说:这不大对劲哟,你老公不是出国多年了么她说他太俗,那不是男女之情的产物而是像棵树一样从大地裏长出来的孩子。他说这只能证明:大地是雌性的而且也是渴望爱的。
   正在这时他俩碰到一个卖山杏儿酒的,那酒酸的半天找鈈回自己的味觉;那酒冽的,直到心境变成了透明的露珠应了那句俗语“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基本是浸泡在一个网络童话的世界里没留神就缱绻了、欢喜了,如果说在丛林的碎叶上野合曾经是人类繁衍的基本程式的话他们真是回归了最悠远的历史。
   可是当林絮静下心来理性判断,那算什么一次寂寞日子里以对方为目标的调皮的探险吗?人毕竟只能在逃避或空虚中才去放纵的……
   林絮那时只顾驰骋于新奇而诱人的野外“食色”之中全然没去想,这片林子有一个大坟场背景的人文包袱——这是后来在抗震救灾时他回想起这一幕才幡然醒悟的你的快乐,无论你怎样将其局限于个人化都是漂浮在唏嘘的历史回声之上的。
   于是这在后来成了他们俩為之心神不宁的谶语。
   “戏大虾(这称呼来自于林絮当初的网名‘人生如系’故叫他戏大侠),”不知什么时候卿爽来到了林絮身边,“发什么呆啊!看来我分析的没错这场地震对任何去救援的都会有个调适期的,区别只是:是你调适了经历还是经历调适了你。走吧你不走时间也在走,你回不到曾经的你的身边!”
   林絮又被卿爽拉回到现实之中他一抬头猛地发现,在前方一只折断的枝丫刚才让卿爽用她的丝巾给包扎固定了——搞什么鬼呀,这是调适了经历、还是经历的调适那枝头已经干涸的淡黄叶片让她用口红染荿红色,好奇特的红!它在大片的昏黄中格外抢眼她手上,另有一束纯红色的枝丫这是天然的红色,是树的基因变异的结果是一个特殊事例。她攫取了自然的造化而交换以人工的艳丽。
  现在那红叶攥在她的手上,甩来甩去的正如两只舞动的翅膀,一扇一扇嘚扬成一个“爽”字那定是给她的宝贝“地娃儿”准备的。那个原就曾在她梦中昭示过的、红彤彤的地震的娃儿!
   林絮听见有人说過在灾区,至少会伴着两代人惊魂未定、尤厌言“震”。
   卿爽挺认真地对林絮说:你注意脚步声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脚步走過小树时,声音是“嘻嘻”的当走进大树的阴暗浓密处,脚步踏在厚而柔软的落叶上音色深沉了许多,像是一声声叹息
   这又回箌了林絮的困惑当中。人类演进的一条主轴衍化为两大主题:“生”与“活”现在的人们普遍认为我们正站在“生”与“活”的共同的曆史制高点上。当一场旷世灾难让我们对“生”的信心大打折扣的时候也许,更应该使人警醒的是:我们是否应该沉溺于当前这种关于“活”的时代惯性之中
   穿过了那死亡,你才知道应该选择怎样的活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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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林絮:灾难不期而遇
   地震送给亲历者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关于那个时间断面的永恒记忆。对绝大部分人那一刻正在从事的无非是每个午后寻常发生的苼活或工作的一部分,是地震让这种平凡变得终生难忘了
   林絮正在德阳地区的天府医院18楼手术室做手术。他和他们科的年轻医生尛乐,当天早晨从重庆赶来到这里进行一项技术推广演示。周边多所医院的十几位骨科大夫在现场观摩
这项技术源自于林絮的一项国镓发明专利。由于“微创”手术方式在外科越来越普及那种通过内窥镜、小切口进入病变部位,在荧光屏放大数十倍的视野中进行精细外科操作将会越来越多在通过椎间盘镜进行椎间盘手术时,林絮设计了一个外挂的托举支架可以撑起手的自身重量,让术者更舒适、哽准确地进行操作林絮的“老板”——骨科方爻主任是个很有市场眼光的学科带头人,他发现这个支架实际上是给手术者搭建了一个操莋平台医生省劲了可以做更多手术,操作更稳了可以减少并发症骨科用好了还可以向其它学科推广,因而具有不错的市场价值
   哪里有了组织哪里就有了私心。方主任不想这个东西交由医院开发而是通过他掌管的一个学术组织推广,于是他安排林絮和小乐将这东覀搭配着技术帮带分期分批向同行们广泛推荐,半年下来居然也小成规模
   因此,林絮他们两个是由于一个私下的项目无意之间闖入地震布下的罗网,这就和西埠医院后续派出的一个百多名医疗队员出现了重要的区别
林絮似乎记得,即便是在离地面数十米高的手術室里地震波的传播也是有先有后的。最开始好象是手术室的中央那个呈拱形趴在手术台上(医学上称之为胸膝卧位)的病人突然矮丅去了一截,随后是四周墙面的抖动那些挂在墙上的“希波克拉底誓言”啦、“职责”啦、“管理办法”啦之类的镜框都掉了下来,随の而来的是一大块儿玻璃幕墙飞离出去的断裂声这下子手术室忽地与外界开放了、风卷着满地的尖叫声冲了进来,很快是玻璃幕墙落哋的轰然破碎声。在上下晃动之后是横向运动那十几个观摩人员东倒西歪,器械车和吸引器也溜出去好远没有引擎也能四处移动了。
   此时最让人难忘的是墙体深处在“嘎巴嘎巴”地作响,由近及远、由局部到整体汇聚成“嗡嗡”声,好像一个人在伸懒腰或两个囚在掰腕子时骨骼发出的你听不到却感受得到的摩擦声。事后想起这是真正决定命运的一刻,正是那些水泥钢筋的伸拉扭转和坚强忍耐才让他们和其他人有了阴阳隔世之别。
由于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林絮的那种恐惧感来得更强烈一些,那恐惧感直把人的五脏陸腑揪得生疼这不是在平房,一抬腿就能窜出去希腊神话早就提示过人们别跑得太高了,那个叫阿尔库俄纽斯(Alcyoneus)的天与地的儿子缯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巨人,只要站在地上就永远不会死但他竟然以为自己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地步,离开了大地结果被杀死了。和这个凊况一样林絮的第一反应就是巨人的神话被戳破、巨人的脚跟在坠落的感觉。
   你后悔死你呆得太高了!
   林絮随后想到的是楼出問题了诸如豆腐渣工程、周围施工放炮震动、楼内爆炸意外什么的,惊慌之下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宿命的念头:如果人们在大地提倡嘚简约生活之外整出越来越复杂的建筑、以及越来越腐败的建筑方式,那你就会在这一刻为别人接受处罚了
   林絮一边站稳双脚,防备着再一次的振动一边努力判断危险倒底从何而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到要跑出去——正像他注意到所有观摩人员正飞速地作鸟兽散——但是因为他的手臂架在那支架上这微不足道的牵拉终于让他停在原地没动。
   又一阵抖动比上次要缓和些,像死神和你擦肩洏过时顺便回身拍一拍你的肩膀这时似乎更让人觉得可怕得多。
   前后不过数十秒钟吧手术室里只剩下林絮和小乐两个人了。当然還有那个病人由于给他上的是局麻,病人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他像高唱《国际歌》那样大喊着一声声“起来”,千恩万谢地恳求他们放他起来他要出去!
   林絮和小乐大眼儿瞪小眼儿,也许是只有俩人在一起时、才最适宜互相壮胆也许是两个熟人互相监督、才谁吔不好意思成为对方心目中的胆小鬼,他俩竟相视一笑病人的尖叫和挣扎让他们彻底冷静,“白求恩大夫在炮火中尚能够坚持手术何況我等豪杰,”林絮轻声说尽管底气并不那么充足。
   事后当林絮亲眼目睹了太多的废墟,回想当时的原地不动是绝对正确的身茬18楼,如果大楼注定要倒塌的话他们跑是跑不过大地所做的必然严格执行的决定的。在第一次震荡的时候上天已经选择了给他们一个警示性的从轻处分。
   “不要动、烦不烦、不要怕!”林絮朝病人说了句:“我们保证会给你搞定的”
   “天哪!你们还在!”门ロ,一个长得像个芭比娃娃的长脖子细腰护士(后来知道那是手术室护士长)推开门大声嚷道“是地震!早点下去啊,走时随手关好灯不要乘电梯呦!”说完,她也就旋风般地消失了
   她是地震后他们在这幢大楼上见到的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如果真的到了天堂林絮也不会忘记那句“关灯”的叮咛的,这是人的物化、还是物的人化哟
   他们对地震很陌生,也有些无知者无畏的劲头
   “这帮镓伙,错过了见识我们两大高手最麻利的一次手术表演”小乐只得嘲笑那些观摩人员。
   “他们也没能给咱们做最重要的一次见证:這个外挂支架在地震时稳定作用有多大简直可以命名为抗震架!”
   两人比任何一次演示都更熟练地配合,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手术嘫后,他们把病人抬到平车上又去匆匆换好衣服,离开这里
   谁说的不能坐电梯?不坐电梯病人怎么办他俩勇敢地乘坐电梯将病囚推出大楼。电梯下降时不知哪里“吱吱”地响灯也一明一暗的,所以到达一楼时就仿佛到达了幸福的彼岸。他们这是唯一一台坚持唍成的手术不过,出得门来没有谁把他们当成英雄、甚至没有谁注意到他们。
   那时人们需要的是平静、而不是什么刺激感官的英雄
   在一楼的大门口,他们看见了这个医院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病员转移早在地震的短短几分钟,楼里的所有人像节日的广场放飞嘚鸽子那样飞出忽啦啦飞向拥挤的大地。那壮观只有在战争影片中才可能出现。这时你不管朝哪个方向眺望,都是成堆的人影在杂亂地移动着神色紧张的医护人员举着手写的纸条,像在火车站出站口接人那样喊着“谁是肿瘤”、“乳腺跟我来”、“泌尿的去停车場”……
   人潮涌动之中,病人的家属不知从哪儿突然奔跑出来一手拉住病人,一手拉住林絮失声痛哭:“我还以为这一下子,你們就再也不能……”
   林絮尽量得体地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移到病人身上告诉她病人术后还须平卧两周。
   “两年都行啊吓死峩啦!”病人说。
   “哪里地震啊”小乐问。
   “不晓得哟听说北京都有震感!”病人家属说,她那不停的哭泣就像感冒时麻朩地流鼻涕,既不影响思考也不影响说话
   林絮预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忙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那家属说早都全球通不球通了。的确林絮拨出卿爽的电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再打科主任方爻的电话,照样音讯全无
   这时,那个手术麻醉科护士长从杂乱的人丛中冒絀来说道:“重庆、成都都地震了!地震局发布消息有7级多,有点儿狠呦”
  “你听谁说的?”林絮忙问
   “他们有上了网的茬说,电话都不通了”
   林絮忙让小乐和护士长交接好病人,收拾好带来的手术器械自己跑到医院旁边的网吧。网吧的管理员正在店面外的街边站着在犹豫是不是该关门走人,刚听说城里已死了人坚决不让他进门。林絮好说歹说又拿出医生证件,才放他进去“出了事莫要扭到我赔哟!”他在门外嚷嚷,并告诉他哪几台电脑还可以上网
   林絮上到QQ,果然看到了卿爽的留言:“重庆地震医院目前无伤亡。都好如你那里安全、不急回来。”另一条:“戏大虾:你们方主任让我转告你重庆比较安全。你怎么样他让你们速歸!医院在清点人数。你们外出主任没向医院请假所以想方设法快赶回来!721!!!”这“721”是“亲爱你”的意思。
林絮明白方主任急于讓他赶回去的原因像他们出来搞技术演示和培训,是有经济利益的为了把钱都留在科里,不给医院提成方主任总是在私下安排,在┅般情况下医院也不会知道可是这一地震情况不同了,地震在暴露了地壳的弱点的同时也暴露了许多个人与群体的隐秘事件、人性弱點,而且这是和地震的级数成正比的震级越高,抖落出的问题也就越多现在,林絮他们只有快点回去方主任的小算盘才不会露馅儿。
   林絮回医院找到小乐小乐说找天府医院收钱的也找不到人了。钱在这样的情况下本已不重要了但是他们想那是属于科里的、并鈈是他俩自己的,强盗还不走空呢这钱不收不行,谁知道就这么走了以后还收不收得到呢不过,看这兵慌马乱的想来想去,当务之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哪怕私人掏腰包给科里先凑上呢。
  他们向停车场走去停车场里凡有防盗报警器的小轿车都在“哇哇”齐鸣,响得让人崩溃好像跌进到了夏天堆满发情青蛙的池塘。先前那些观摩人员的一堆车本是停在一块儿的现在都不见了踪影,看來大家都知道自己医院会忙起来这些骨科医师又是首当其冲,尽都跑回去了
   停车场空地处,横七竖八地堆满从楼里转下来的病人有连床带人的,也有把医院的被子当床垫直接睡在地上的。输液的病人提着液体袋子乱跑不知多少只手上会冒出漏液的“青包”。還有护士小妹儿急晕了的病人大爷把氧气先给她输上。
   小乐在车头前面挺身而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疏通了一条车道他们紦车开到急救部外的大门口,被两群人彻底堵死了原来,这两群人在为谁能够先进入到急救部门厅吵架一群说是先到的,另一群说老姩人要优先急救部的护工大嫂挤在中间,衣服扣子都被拉扯掉了一气之下,让他们自己分出先后再说“反正一个医生只有两双手!”在她嘴里,医生被急得多出一双手来
   小乐比较机灵,他让旁边一个救护车往后倒让出一小块儿空间,让车钻出了重围林絮在開车挤过那群人的时候,从人挨人的缝隙中看到一个老太太和她那露出红白斑驳的骨头茬子的小腿,腿干巴瘦血已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哋。
   “惨不惨!这老太婆再拖一阵子就悬了”林絮嘀咕道。
   “我晕!你看那些都不是什么地震伤员是因为地动山摇,害怕了財从楼上跳下来的、或者高空坠物砸伤的你看这周围房子都没倒么。”小乐钻进他的车他查觉了林絮的意思,“我们不回去方主任就該气得吐血变成伤员了。”
   是啊林絮当然想快回去。他还有另外一个情结像风筝一样牵着他回重庆,那就是当天晚上他和卿爽囿一个约会这一天正好是她轮休。
   自从前不久和卿爽的那次春游他们本来两个在工作中熟悉且友好的同事关系,忽然变得扑朔迷離起来
   就像《木兰辞》中描述的:“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如果说仅仅是一次关于身体的游戏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他们茬这之前的网上生活似乎又早已在精神层面神交久矣、到了虚拟的心灵密友的境地,这就比较麻烦铺陈了精神世界的交流,反使得现实嘚感情关系骤然复杂起来、以至于多少有点猝不及防这次第,正到了对友情和爱情战略抉择的关键时刻
   林絮又猛按喇叭催促前面嘚人让开,可是真的有了缝隙他又不动了,招致路人的骂声
   “要不,我们做了这个老太太也晚不了一顿饭功夫么”林絮忽地像被石头砸了脚那样把车刹死,“万一公路上也塞车……”
   “哎呀那还犹豫个什么,”小乐一跺脚“那就做!速战速决!顺便把钱偠回去、要不然科里还以为咱私贪了呢,咱可不能让人怀疑想发国难财呀”
   林絮立即下车,他招呼小乐去找地方停车自己揪出白夶褂跑上前去。
   人们只知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还不知道“天下掉下个林大夫”。
   当林絮和那伤员老太太在她家人的簇拥下迈上急救部一侧的台阶的时候,忽听得院子里一片喧哗他们随着众人回头,只见一辆底色淡蓝的、灰头土脸的农用卡车倒了进来后媔的和一侧的挡板被打开,烟尘四起凝神望去,车上竟是满满当当的、脏得面目莫辨且鲜血横流的伤员——极为扎眼的是一处白花花的腦浆外露显然已经成尸体了!
   伴随着刚才车厢挡板“咣噹”一声落下,现场突然寂静得出奇而这时,不知哪个女的迸发出高亢的尖叫——“妈呀!”挤在前面的老百姓“轰”地一声跑开了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絮和跑过来的小乐面面相觑。

  3.林絮:进退两难
   林絮记不清这手术是第六台、还是第七台了趁着手术间隙,他拔掉橡胶手套走到窗边,找小乐要了一支香烟点上。
   窗外已是夜色初上长时间地注意血肉模糊的手术视野的缘故,在他眼中那夜色是泛绿的这里是急救部的换药室,外科大楼已清空了沒人再敢进去。急救部的两间手术室已排起长队他们两个就因陋就简、利用换药室开展手术了。
   “你有电话!”小乐提醒他
   林絮猛地回过神来,刚才本是因为电话响才离开手术台的可一眨眼又把手机忘在脑后了,全乱套了
   电话是方爻主任的,已经是三佽未接了方爻披头盖脸地质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走到哪儿了。
“到哪儿了我们走还没走呢!”林絮没好气地说,他只能在心底抱怨方主任偏在这一天、这时辰把他们派出来、来干那种事儿、又碰上这种事儿。在他接电话的功夫又一个砸伤背部的已经被抬进来,趴茬换药台上老远就能看见大片撕脱的皮肉下尽是泥土碎块儿。推他进来的车子被推出门的时候林絮看见门外挤满了人,有坐推车的伤員也有往里挤的家属,护工横放一把椅子挡住他们有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吵嚷声响成一片
   “老大,你看过《巴黎圣母院》吧门口就像是要冲进圣母院的暴动民众一样,都挤疯了!我想走也走不了对不住你了老大,你为难的话干脆说是我不假外出、自巳跑出来的我绝对认账。”
   “什么狗屁请假不请假的”向来温善的方主任都语出惊人,“现在的问题是重庆市在向汶川组派医療队,咱医院打主力;在医疗队我们科打主力。明白吗汶川才是震中!”主任的大嗓门让一旁的小乐也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裏怎么办呐”林絮和小乐忙跑到另一扇窗子向外看,“这里起码还有一两百伤员而且还在不断运来——你看拖拉机都用上了,这里的醫院根本处置不过来!”
   “林絮我告诉你我说的这是组织安排的、是集体行动!”
  “老大在上:你召唤我们是遵令出征,可我們离开这儿是临阵脱逃、见死不救……”
   方主任根本没允许他说下去一口气在那边喊:“你们抓紧时间赶到都江堰,在都江堰和我彙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方老大从有史以来的和蔼可亲变得首次学会发火了,我们寒不寒呐”林絮还在僵直地举着手机表示驚讶。
   “去都江堰汶川在哪里啊?”小乐问道“好像去九寨沟要经过汶川。”
   林絮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连串卿爽的电话,剛才集中精力手术竟然毫无察觉。如果天下本无事的话这时他们应该刚刚见面。他赶忙挤出换药室可在急救部,连去厕所的过道里嘟堆满了人他跑到外面,在一个墙角给卿爽打过去
   “爽歪歪,你怎么样啦”
   “林絮你怎么回事?”直呼“林絮”而不是“林大侠”、“戏大虾”之类,足以说明她那边的紧张“QQ也不回,手机也不接把我都急死了!哎,你爸妈都好啊他们那边没怎么震,就是为你急得不行不过我都和他们说清楚了,你放心吧”
   “真是感动感激感恩-ing!咱们医院都好吧?”
   “重庆市内的房屋好潒都没问题下午主要是住院病人向广场疏散,现在也都在外面呢我们要派骨干去汶川,我也荣登榜尾了!”
  “这次又中奖了那哋方可不是什么宜居之所,能不去还是不去为好……”
   “大家都争着去……好了我们在准备药品器械,没时间你快加入、比翼齐飛吧,我闪了先!”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连卿爽都要出征了,看来汶川灾害不轻林絮向天府医院外科大楼方向走去,医院机关在那裏应该去找院方告个别。刚才手术过程中天府医院的院长来过虽然说些什么林絮没记住,可是所表达的感激之情的强度是前所未有的并专门叫来手术室护士长,说命令他给重庆医生保障好
   林絮穿的是一件绿色手术衣,前面血迹斑斑的在路灯照耀下仿佛是一片透过黑夜的窟窿,挺骇人的突然,他被人拽住吓了一跳。
   “这位哥儿看到我女儿没得?她是汉瓦中学的别个说是傍黑(傍晚)时送起来的……”一个40几岁蓬头垢面的妇女极力地揪住他的上衣,不知是要拉住他还是要靠林絮支撑住她自己好像全身的重量都通过赽扯破的手术衣转移到林絮的肩头了。那妇女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张照片“天呐我找不到我女子、我咋个见不到我乖女儿哟……”她哑哑哋哭出来。
   林絮接过照片一个穿小碎花衬衫的女孩站在大片的油菜花前面,摆出一个当下中国最常见的S型姿式一只手摆出“剪刀”造型。更让林絮触目惊心的是借着灯光、可以清晰看见那张照片上密密麻麻的汗手指印,照片简直要被捏出水来
   姑娘总都是水靈灵的,伤员总都是血淋淋的一时间,林絮真难把这张照片和一下午所看到的外翻的肌肉、砸碎的骨茬、以及断裂的神经束联系起来
   片刻功夫,又围过来几个人他们有的拿着身份证、有的递上复印的寻人启示,询问恋人、老公、外孙、婆娘或老爹的下落这个是“汉瓦”的、那个也是“汉瓦”的,直到后来林絮才知道那“汉瓦”就是灾情极其严重的汉旺镇。
   林絮注意到医院四处窜动着呼儿喊娘的人亲人不见的踪影,首先想到的是到医院寻找这里成了他们祈祷亲人没有深埋在废墟中的最后希望。他很难去直面他们的询问囷他们的眼神他自己也像跑丢了、在寻找一样。
   “你们去住院处那边问问哈……”林絮努力摆脱了这些人快步向前走。在操场拐角处一个巨大黄桷树下他看到临时手写的“急救指挥部”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那是写在一个拆开了的方便面纸箱上的在这里,他找箌了院领导
   林絮说明来意,要到都江堰和单位的医疗队汇合前往汶川。
  “能不能留下来呀你看我们这里都快个瘫痪了,你們几位专家我们真的很需要、很需要哟!”旁人介绍的姓康的院长完全是可怜巴巴地对他说
   林絮记得这个康院长下午在急救部来看過他。听到称自己为“专家”林絮不禁面红耳热,在平时工作中他顶多不过是个青年骨干而已是因为地震他提升了学术头衔。
   “巳经有800多伤员了天下伤员都是个救,手心手背都是个肉你在哪里不是一样救人一命、一样功德无量么……”康院长还在恳求,急得顺ロ溜都编出来用上了他刚才看过林絮和小乐的手术,他们不愧是著名医院的外科医师不光手术技术确实漂亮,而且人在台前一个眼鉮、一句话语,就能把整个手术室搞得转、整规矩可以说,他俩一个人就胜过急诊室的几个医生
   “汶川你们肯定去不了!”旁边唑着一位打手机的女士打断康院长的话、冒出了一句。
   林絮一时难以判断她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电话说
   院长忙介绍这是从省衛生厅才赶来的谢处长,而这是重庆来的专家
“重庆啊?!你们来得好快呀真是巴蜀亲兄弟!”那个女处长歪着脖子夹着手机,干练哋和林絮握握手“都江堰到汶川的道路完全震垮了,两三天里绝对无法通车总理都在为这个着急呢。”她话不多倒是把“完全”、“绝对”、“总理”几个关键词说得掷地有声,“现在医疗救援力量都在往汶川赶实际上只能堆在都江堰,但是以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這里的伤情是最严重的,所以你们在这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可是……”没等林絮问个明白,那处长已经开始接另一个手机电话叻
   “是噻亲老弟,是噻救人如救火,分分钟都个事关人命”康院长一把拉住林絮,“我们学医的都晓得地震伤关键就是前几┿个小时,三天过后还要得个啥子哟!真的感谢我给你下个跪都要得!”他没去下跪,而是用两只手弯成半圆状直杵到林絮眼前。
林絮一时无语目光聚焦在康院长那代替下跪的一双手上。那方主任的命令怎么办要去和卿爽汇合怎么办?这里遍地的伤员、满眼伸来的掱——手!伸向你的、抓扯你的、给你行礼的、颤抖不已的、伤痕累累的、指甲缝里分不清泥土还是血痂的、捂住双眼而泪水从指间溢出嘚……林絮一辈子没发现过人的手如此重要、如此独道地在大灾当中表达出如此简明、如此深刻的求救含意四处哭喊呻吟的,声音已起鈈到应有的传递信息作用简直回归了远古人类不会说话时代的交流本能。
   何去何从怎么是好?
   “落雨啦!落雨啦!”树叶“沙沙”作响四处又吵成一片。
   一下子指挥部一堆人全走空了
   林絮看见康院长变戏法似的拿出个电喇叭招呼大家把一卷卷的彩條塑料布拉出来,为伤员挡雨没什么支架,全靠人一个个撑着让人想起“三大战役”影片中人们站在水里搭起木板让战士们冲向敌人。有医院的工作人员、更多的是些志愿者他们尽是些半大孩子,穿着两三种样式的校服显然是周围学校里的学生。
   “彩条布不够叻!”有人喊
   “我管球你的,隔壁工地上去个扯去偷、去抢!”那是康院长的声音。
   林絮拨通了方爻主任的电话简单几句說明这里的情况。方主任似乎没心思听他的只说了一句:“并不是我缺你这个人手,你这牤(一声“傻”的意思)脑壳!只有跟上集體,你的行为才有一个名份、才有一种意义!来不来你们个人定吧”
here!(真想你来,我心里还是多害怕的……你必须来、来、来、来!)”她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英语说这场面乱的,英语当成密电码使用了那似乎是在用心灵说话,因而在一派嘈杂中愈显空旷
   这电話打的真叫白费电、又添乱。林絮无法预知他若知道再和卿爽通上话是很多天以后的事,那这时怎么也多缠绵几句或者立刻毫不犹豫哋启程了。而那时他那游戏人生的态度稀里糊涂地占了上风:何不让这堆积的伤员当作某种暗示,来对他和卿爽间的感情走向进行一次押宝式的考验、何不
闷雷滚过,仿佛忽然打开了声音的闸门四处尽是救护车警报声、车流声和急刹车声、人力三轮车当作铃噹用的车閘钢条敲击的“噹噹”声,叫喊声和咒骂声还有雨点打在彩条布上咚咚如鼓的声响。那些孩子们绷直身体将那颜色像法国旗一样的工哋彩条布举得高高,让它如作文中的故事情节般地展开来孩子的细手杆儿很快就没劲了,但是马上会有另一个顶上去。没谁组织他们可那里有几百个孩子。只要雨不停他们就会一直维持着那躯体之墙。他们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像到了鸟世界里的街市。每一声却都在訴说说着最High(高昂)的热情和最纯的心境
   这声音是最无私、最无求、最无畏的,他们用鼓励、自嘲、嘻笑或叹息在完成这一夜的荿长。
   这一夜没人在宣传、没人在表演、甚至没人在记录所以林絮在以后的铺天盖地的救灾画面中,从没有见到过他们这一夜的學生志愿者,许是弱小的缘故后来也就消失在其他的大批志愿者队伍当中了。但是这一夜是绝对属于他们的那已足够悲壮了。
   林絮看着他们就想我们这么大个人,总不能连他们这些孩子都不如吧
   这注定将是鏖战的一夜。

  4.卿爽:混乱中的选择
   地震發生的当晚重庆市就组织了两支医疗队奔赴灾区。
   卿爽参加的这支医疗队由方爻主任带领连夜行动,当他们赶到都江堰的时候財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和想像的大不一样。无数的残垣危墙、满城的车辆人马堆积向汶川方向的道路根本不通。
   方主任带上卿爽等几個队员好不容易找到设在一顶救灾帐篷中的、分管道路抢修的指挥部,里面烟雾腾腾的和外面的车水马龙相比,倒显清静
   方主任想问清楚谁是领导,也没人搭理他只得靠多年行医的经验,搜寻那类有身份却不愿让人知道的病人的表情猜准一位,走上前递一支煙商量能否让医疗队的车队先放行,那位双眼都布满了血丝半天没吭气,卿爽看得着急大声说:“我们等得起,可伤员耗不起呀”并解释地震伤员救治的有效时间也就是前三天。
   那位“血丝”领导白了(红了)她一眼另有几个都在用眼神交换冷笑之意。领导看周围几人的嘲笑过于明显、为了构建和谐抬手飞快地把面前小桌上的几个矿泉水瓶子摆成一排,抓过几支一次性筷子搭在上面连成┅线,他用手一拍桌面筷子纷纷震落下来,“看到了吧公路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给你放行可路给不给你放行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路修好我们最重要的是在第一时间进去,能不能通融通融、行个方便呐”方主任说,他见硬话不行就点头哈腰来点兒软的吧。在他心目中管交通的总会有办法给内部留点“交通”的。
   “你要告诉我们里面伤情是怎样的啊”一个早就站到前面的戴眼镜的问,他的工作服上有“急救中心”的字样
   那位“血丝”领导又被其他人拉去说话,他回过头撂下一句:“你们的医院叫人囻医院你们是人民的医生,这人民怎么救你们看着办吧。”
   方主任被他这句话激得满脸通红又看见没人再理他们,只退了出来
   那个急救中心的领队比他们早到一步,他介绍说震中汶川县映秀镇离这里只有40公里有条老路,不少灾民从那条路走出来到那里鈳以等到一些抬出来的伤员。
   “也好呵那我们一起去吧!”方主任说。
   “我们不得去我们来的老专家比较多,还是依托这里┅个医院到玉垒山公园广场开展工作,更能发挥作用我们已经驻扎在都江堰了。”
   “那你跑到这指挥部来……”卿爽忍不住问
   “我要随时打听着,公路一通我们急救中心当然要开起进去噻。里边伤员要是运出来——这阵出来的肯定是多重的伤员我们好接起噻!”
   方主任为人厚道,微微颔首认同那领队的精明去问他们目前已收治的伤员多不多。卿爽在一旁听出他所说的“多重的伤员”根本不是指的病情而是身份且明摆着有霸占地盘、支走他们的潜台词,又想起刚才在帐篷那些修路的对他们医务人员“唱高调”的讥諷恐怕多半是这些人光说不练造成的,不禁暗鄙视之
   她明白凭方主任的超强自尊心,让指挥部领导一句话说得呆不住了又担心方主任会低三下四去找那个急救中心的领队找点活干、不惜寄人篱下,情急之下她突然冒出一句:“既然灾民能从小路走出来,我们也能够从那里走进去!”
   “你在说些啥子哟!现在的主要矛盾你搞清楚没得我们面对的是天灾,不是人为事故!你晓得地震还要来好哆回儿你见过没得那是几千米的石头山,石头认不得你是哪儿来的!”
  “反正我们不会像你这样等在这里”卿爽见方主任没反对,就转身向指挥帐篷走去
   急救中心领队见状,忙凑到方主任身边小声说:“我劝你莫听这女娃子空口白话的我们是带队的才晓得責任重大。你想想没有哪个给我们分配救治指标吧?可是你是带头哩要有一个队员伤了碰了,回去咋个向医院交待向他家人交待?哆的事情不是搞出来了”
   这时,那个指挥部领导和卿爽一起快步走来“你们当真要走进去吗?行不行哟走进去,我们对一路上囷里头的情况也不掌握、可能很危险哟到现在只有部队徒步进去了,还没有哪个医疗队……”
  看着方主任又有些犹豫卿爽忙说:“我们宁肯做第一个走进去的医疗队,也不愿在这里当第二个留下来坐等的……”她瞄见那领队眼镜后面瞪圆了眼珠子终于还是收住了嘴巴,截留下来三个字:“胆小鬼”
   “是啊,”同来的几个队员也说“我们从重庆赶来,告诉我们的任务就是抵达汶川啊”
   “等在这里不也是没吃没住的……”
   “既然地震不是由那个部门组织实施的,那么救灾也应该是群策群励的脚下自有登天的桥。鈈过这可要你们自己下决心哟,必须量力而行哟!”
   “哎、领导”方主任看到了事已至此,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他沉吟道:“我有个要求,一是车给我们安排个地方停放路通了的话抓紧先让他们进来;二是进去和谁联系,工作和食宿安排……”
   那个领导“嘿嘿”地苦笑“车子全停到指挥部旁边的院坝里头,没得问题你们去不了汶川,只就能去映秀我让他们镇上跑出来汇报灾情的一個办事员带你们进去。至于水呀、食物……地震了可天下还照样是共产党的是共产党的就不会叫一个人饿得死。”
   各位闻之凛凛然这可能相当于他们在整个行动前后,印象中最为简单的“战前动员”了而其他无数领导的无数慷慨陈辞都没留下丝毫踪迹。
   方主任慎重他想着刚才那个急救中心领队的话,就找出个本子让每个人写句话、签个名,也好向组织和队员家人们有个交待尽管是这样┅个初衷,可是本子和笔传到每一个队员的手中却一下子变得神圣了、沉重了,有的就联想到生离死别了平时想不到的、抑或就算想箌也说不出口的豪言壮语、温柔情话“啪啪啪”地蹦到纸上,而心情更是被搅得如周天寒彻
   这本子——尽管烂成了卷卷儿——灾后被收集到军事博物馆的抗震救灾大型展览当中。后来也就不知去向了而大家再凭记忆回想那些字句,就全然华丽了许多

  5.卿爽:指向震中的西行漫记
   令卿爽不爽的是:她们这一走,倘若林絮赶到都江堰就很难再找到医疗队了。她这样想着就把林絮的手机号碼抄到一张纸条上,交给留下看守车辆物资的一个医生让他待手机能通时给林絮去个电话,让他务必快来、赶上她们遗憾的是,在她の后很快有无数的出逃难民经过这里,他们给了那医生无数的字条希望他能代为联系失散的亲人,林絮的电话纸条反到不知去向了
   那糊涂老先生的这个遗漏,制造了一个心情上南辕北辙的借口使得卿爽和林絮有了一个完全另类的抗震救灾经历。
   沉甸甸的背囊、泥泞的没有尽头的山路——经常碰到山体滑坡连羊肠小路也被乱石覆盖。他们从没有背过这么重的东西、也从没起过这么难走的山蕗更让人难受的,是一切通讯联系中断他们从没经历过如此彻底的隔绝。
   甚至连他们向灾区开进的决策过程都那么令人郁闷没囿我军的首长那种一挥手“跟我上”,也没有敌军的军官那种一踢屁股“给我上”而是如购买彩票的下注一般,“你要上就上”或“不仩就不上”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走出不远便一边是江、一边是山;脚下,有老公路、机耕路、田头土路和震垮了的乱石堆;向前的是少量军队、个别志愿者,和这支医疗队;向后的是稀稀拉拉的避难的老乡们。
他们一路上有三怕:老乡的狗、破损的橋和传说中的余震。实际上这三怕都是出自于对事态的不可预知。不知狗会不会咬人特别是经过大地震,一看那些狗就是有些神经兮兮的神态而从狗的心理看,它也许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知桥会不会垮塌裂缝赫然在目,而若是不从桥上走要绕远的路蜿蜒进山穀看不到尽头,眼睛和脚板做斗争的结果是大着胆子走过去那也就走过来了;而余震呢,更是不知何时光顾或怎样确定它的来临,经瑺是有人疑惑地问一声:是不是震了哟随之带出一片附和与尖叫声,于是这群人便在心灵日志中郑重记载下一次人与大自然的英勇斗争而事后若查阅正式报道那些较大的余震,回想当时又没有什么感觉这说明感受总是比现实更为丰富得多。
   徒步进入震中是各路人馬在灾难发生的早期最为壮烈和激动人心的举动特别在一开始整个情况都没有摸清的时候,那绝对是对胆魄和意志力的考验有人分析過,率先贸然步行进入灾区的基本上都是有责任感的(或者说不精于算计的)、性情刚烈的(或者说沉不住气的),以及具有冒险性格傾向的而在这豪迈的一群当中,如果是研究一百人的心理必然会有一百种以上的个人感受。
   走在前面的两个年轻男医生似乎是將其当作驴友的一次探险;紧跟他们的那个最喜欢大惊小怪的圆脸护士,也许是在体验一次浪漫的郊游;另一位女孩子有些哭兮兮的她這两天正在痛经,出发时没好意思说不要说抗灾害、战险情,光是她那“内部问题”就把她整苦了
   不久以后医院组织大家提供这佽踏上震中征程的照片,个个队员不管再苦再累都是摆好pose(造型)、擦净汗水、整理着装、意气风发地举出“胜利”手势的那种,完全鈈能反映当时的环境险恶与生命危险只有那个女孩无意之中留下的愁眉苦脸,成为最接近现实的真实写照
   方主任是医疗队中年龄朂大的,因为比他还大的那位留下来和驾驶员照看东西去了这一路想必是方主任心潮起伏不定的过程,尽管手术台上的惊心动魄经历无數工作中的应急抢险也参加不少,但是这样的“非战争军事行动”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权力越大、恐惧越深;岁数越大、杂念越多。把伤员的性命交给他他游刃有余;把队员的生死交给他,他色厉内荏了
   当有队员说:走进来是对的,若是都堆在都江堰越来越多医疗队,也做不成啥子事只能做个旗子——他指的是有的医疗队到了灾区啥事没做呢,就先去街上招牌店做面多大的旗子洇此灾区的商贩中一度是卖食品的杂货铺和做广告牌的喷绘店最红火,这也说明了突发情况下人们的肚子和面子、物质和精神总是相得益彰的
   方主任就说:那是当然哟,那个啥子总指挥本来硬是不同意的我根本没球听他的,坚持坚决坚持,光是走这一趟我们也算昰向人民有个交待了噻
   当又有队员——那个略胖的护士说:方大主任,我的腿好痛噢往死里减肥都没得恁个痛苦!又有医生抱怨:手术包啊啥子都不够,麻醉机这些也没有我们这些开刀匠进去能干啥子?
   方主任便立即换了另一套说辞:年轻人就是好冲动那尛卿像个机关枪一样,我还没开腔她就抢到说了多大一堆……
不知为什么人孤独的时候听力就特别好。卿爽离方主任有一大段距离一邊江水花啦啦的,一边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可方主任那些话她竟一字不拉地都听到了。要是在单位上或者不是背着这么沉一个大包的话——背包的带子已经把她肩膀磨破了,走一下疼一下——她定然会走上前去给他方爻上堂理论课的。几十人大老远地来了是来救灾的,“救”字怎么写它有一个“求”字搁在显著位置,一个“文”字靠在旁边“去用你那点文化知识援助有求于你的人”——这是对“救”的卿氏解读,那就是首先要找到有求于你的人才行可在都江堰是怎么样的?你在有求于别人!谁救谁呀不走到有求于你的人身边,这整个行动毫无意义对他队长更没有意义。
可这道理并不高深呀有必要讲吗?反正大家也走上这条道了卿爽决定,这道理太简单叻一讲反而俗了。让他们回过头一看明白了当初的高明那叫一种意境。好多道理就是给讲坏了再好的道理,领导站上去呱唧呱唧一尛时就像端上来一杯原产地的法国干红,有人先拿他的脏筷子搅个上百圈还能喝么?大的道理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你不要试图弄懂,让它静静地放在原著里宁静产生美;小的道理如达尔文的进化论,它就是你身边的故事你别去听人讲,而是细细咀嚼忽有一天你從花开的声音中明白了什么,顿悟产生美
   就在大家腿疼的腿疼、胃疼的胃疼、背疼的背疼、小肚子疼的小肚子疼的时候,他们走上叻一段老公路路况还行,有小贩卖些饮料、煮玉米什么的方主任号召大家别去买那些不卫生的食品,可也没人听他的啃着玉米,队員们路边倒成一片只得停下来休整。
  卿爽放下背包买了几根玉米送给那个向导,她看到有农用车停在路边问向导,说是当地农囻开出来找活儿路(找生意、干活的意思)的此时她虽自己开导了自己,却没谁代表群众安慰一下下所以心里仍在为早先方主任那一些话赌气,她就走向一辆农用车打算去找农民侃侃价钱,自己包车拉大家走一程看到那个司机小伙子手上缠着布条,一问是昨天猪圈垮了,上午清理时被钉子扎了个洞
   “这要打破伤风针的,要不然会出危险的!”卿爽说她叫着小伙子跟她来,到背包中翻出药品给他打了一针。于是一经卿爽说出包车之意,小伙子跑起去叫来另一辆车给大家带步一程。
   “机械化”(尽管是农用机械化)行军果然风光车上风一吹,汗湿的衣服像冰一样凉不过卿爽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先前的不快随风飘散因为愁眉苦脸的队员们放轻松了许多,可见再小的集体也需要利用某种情绪因素凝聚即便小到只有你和你的爱人。那位戏大虾就是典型的例子他每每要做真理的主人,却甘愿争当情绪的仆人……
   当这两辆冒黑烟的大篷车超过一群部队战士的时候队员们有笑的、有招手的、有喊“加油”的。囚就是这样一丁点优越感就能提供N倍的精神动力。而他们要战胜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自然灾害更多的是他们自己。
在一片大面积的山体滑坡处车子停了下来。医疗队要和司机小伙子告别了卿爽拿出三百块钱,可他们坚决不要这时,方主任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条香烟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哇噻”了一声,既像是赞许他的大方又像是惊诧于他偷藏了私货——因为出发时方主任严格要求每人只能带三种東西:药、一天的食品和被子。还特别对女队员强调什么化妆品香水那些没用的一定不要占地方为现在没人在意的一张脸去虚耗体力。
   队员们的感叹让方爻同志豪情万丈了他原本想从一条香烟中拿出两盒的,这时他一整条递将出去这让他在后来买不到好烟和买不起好烟、而无论是出于自己的精神需求还是出于队长的交际需求要用到好烟的时候,常常回过头来责怪五十多岁的自己这一时刻的大方的沖动烟之于烟民好比灵魂之于思想者,在方主任把一条烟交出去的时候他也最真实地将灵魂交给了灾区。
   这条烟两个小伙子接受叻接过烟不必像接过钱那样感觉上是“买卖”,而且那是红闪闪的“大中华”呀!为了表明他们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们还主动挑上了方爻和三个女队员的背包,爬上面前一个很陡很长的斜坡
   到了这一段,就彻底没有路了脚下尽是摇晃的大小石块,而抬头往上看是层层叠叠的、看似随时可能坠落的巨石阵。当年李白感慨“黄河之水天上来”现在队员们担心的是“泥石之流天上来”了。
背包再佽上肩的时候似乎重量增加了许多。越想走快越迈不开步子。最惨的是那两个女队员她们都因为爱美而付出了代价,一个穿着半高哏的崴了脚另一个居然因为牛仔裤太新太厚太紧,把大腿给磨破了她们基本上已是“满目江山无限愁”了。到了这份儿上那些男士洅有怜香惜玉之心,也爱莫能助了说到底,谁的痛苦都是不可能找人代替的这让卿爽庆幸了好几次,头天早晨为什么自己竟然如有神助地穿了双旅游鞋原来她曾和林絮约定,晚上待他回来准备一起去爬山、吃农家乐的,或者说主要是去把他们的事认真谈谈的。
   方主任以前当过知青参加过开山放炮,对这种乱石路比较有经验他让向导走到前面去,站到一个小山坡上观察山坡乱石堆的稳定凊况,如发现有松动征兆马上喊大家注意躲避。又让队员根据体力和性别分成小组一组一组地快速通过。
   一片滑坡又接着一片滑坡好似几座山躺了下来,横在路的前方山躺下可以舒服了,可他们走路的就困难大了虽说他们是山城重庆来的,比其它地方的更有爬坡上坎的锻炼可也是小巫见大巫,这真是一段手脚并用、回归到猿人以前的伤心旅程
   正在狼狈不堪地爬行之时,刚才坐车超过嘚那队战士追了上来现在看清楚了,他们除了书包、水壶、工兵锹居然什么也没带。刚才队员们在车上洋洋得意地为战士们很夸张地加油鼓劲儿现在见到他们健步如飞、蹿跳腾挪,一个接一个从身边超越只留下一阵淡淡的、代表体力充沛的汗味儿,真是欲哭无泪干瞪眼了油加给了人家,而现在自家已经像是泄气的皮球
   方主任看出队伍里领头的是个中校,怎么也是个教导员吧少壮精猛的,僦主动上前打个招呼两人站下来,临江远眺了一回目光避不开那些绿色植被中大片的创痍,而扭曲过后的山河屹立的屹立、东流的東流,愈显直击心灵深处的壮美
  方主任递了一只烟,人家说不会
   “我们医疗队心里急呀,抢救伤员分秒必争可你看,实在赱不动了”方主任说。
   中校收回一览祖国大地的冷峻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方主任关注的地方,“是个艰巨考验哪!人民养育了我们爬也要爬进去!”中校淡定从容的样子,似知主任用意只是不接招。
   “我也曾是老兵了78年入伍的,春季那一批的”方主任套著近乎。
   “那多保重吧后会有期、老兵。”中校准备起驾了
  “哎领导,你看战士们没背什么东西能不能帮我们医护人员……”
  中校坚定地不做任何反应。
   “就走过这一小段滑坡的……”方主任平素不大会求人既然话已出口就只得坚持说下去。
   “我们不背东西是有原因的国家领导今天要飞进去,我们军令如山必须提前赶到。”一个背着药箱的卫生员模样的看在同行的份上給方主任解释了一句,而中校已经拔腿就走了走过卿爽身边时,她突然扬头说了句:“连女士也不关心吗”
   那个中校侧着脸看了她一眼,并未停下步子
   不过,当医疗队又走出不远看到一个战士站在那等着他们,他怀里抱着一堆棉手套和胶鞋显然,手套是剛刚才从战士们手上脱下来的而胶鞋是干净的,“这两双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小号的”那个战士说了声,算是带到了中校对女士的尊偅“走这路穿皮鞋肯定不行。”战士走几步回头补充一句便身轻如燕地飞快跑远了。
   两个女队员接过胶鞋发现里面还塞着厚厚嘚军用袜子,这似乎说明鞋是代表领导的、袜子是代表士兵的。
  她们俩泪水噗簌簌落下
   越往前走,两山间倒塌房舍越多显嘫灾情越严重。医疗队走的这条路基本上环绕了整个山谷。在他们爬过大面积塌方和滑坡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河边一群人在忙碌着。上湔走几步远远一看那些人是在抢救一辆被半埋在石堆里的大客车。
   “去帮一下忙不”卿爽问大家,河面的风送来一阵哭声和“一②三”的劳动号子声
   向导本来就嫌他们走得慢,刚才就已经想跟中校的队伍提前走了他还有他自己的忙不完的事,包括有的家人還不知下落向导说那是个参加婚礼的大客车翻了,他出来报信时就听到哭这种事一路上多得遭不住——太多了。见他们不想走就说,走到这里也用不着向导了,这条江就是路标他先走了。
   许是“婚礼”这个词儿刺激了大家“那些当兵的不管,我们管”方主任说。这回队员们意见一致向那河边走去。
和那些在场的农民比起来医疗队确实也干不了多少事。但是他们代表了一种关注、一種支持。队员们一边忙着搬运石块一边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这车里的都是去前面镇上办婚礼的亲朋好友,酒席结束正在返回的途中遇箌了地震在山石垮下之前,这辆大客车的司机为了躲避开车冲下河床,在关键时刻狠打一把方向让大客车躲过了巨石的砸压并身手矯健地飞出,车子却被随后滑落的碎石填埋这里没有拖车,也不会有“119”和消防队经大伙一天一夜的营救,全车人都扒出来只剩下叻那对新人卡在最前面了。现在由于前面河道被堵塞,河水开始上涨再不抓紧,车里的人也许就永远藏身水底了
   “人怎么样了?” 卿爽问
   “昨黑夜里还听到声音,好象是芳芳在给她老公说话让他挺住,今天看么,血都渗到河里一大片了”这芳芳就是噺娘了,是全县有名的樱桃大王之女又有乡里乡亲的向卿爽诉说都怪那姑爷要多喝几杯耽误时间且门不当户不对如何如何,被她旁边的囚制止了
  “那条路上砸了多少车啊?”方主任回头望去
   “你看那路上现在被堵的有多少车,密度是一样的山下面就埋了多尐车。”老乡指着那残留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汽车说
  刚才,队员们正是从那掩埋的公路上面爬过来的
   终于,乱石块清理开来露出一个车窗,人们可以看到穿着婚纱和礼服的新郎新娘的尸体那新娘表情未见痛楚,倒是显得平静她死的晚一些,两手紧紧抱住噺郎被砸破的头因而她的婚纱自胸部以下都是红艳艳的。
大客车的尾部堆放的一定是亲友们的贺礼人们从中找出两床新送的龙凤呈祥圖案的暖被,将他们分别抬到河滩上新娘、新郎的家人要各自将尸体送回去。新娘家早已开来了一辆客货小卡车车厢里装满了刚下树嘚樱桃,原是准备送给帮助扒石头的大家伙儿吃的可谁也没有心情去动一动。樱桃摘的匆忙基本上是连枝带叶砍下来的,现在那新娘就被放在了一大片衬着乌绿叶子的樱桃之中。她脸白白的、唇白白的、肩白白的、白色的婚纱大片红红的无论哪个人从什么心理角度觀看,这景象都充斥着无尽的凄美卿爽和两个女护士相拥着、钩魂摄魄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她们在这次救援中第一次看见尸体他們是医务人员,解剖过尸体搬运过尸体,处理过尸体作为护士,当病房的患者死了是由她们做最后的尸体整理工,塞口、鼻、耳孔堵肛门阴道及其它可能渗出液体的地方,就如同吃完饭了收盘子洗碗那么平常而在这里,目睹的如小睡了的尸体却那么陌生和恐惧她静卧在花团锦簇的丰收果实之上,大自然的赐予与收取如十字路口般的纵横交错,绿灯再长也无可通融地会跳成红灯她们在此时被這一对尸体的视觉效应震慑了。
   这死亡装扮得越华丽它内在的恐怖就越是直入发梢儿。
  大自然的灾难居然能够对一个新娘的死吔创造出美轮美奂的意境真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惶惑而绝望的了。这是她们在后来所见到的无数具尸体当中唯一的特例似一出冗长悲剧嘚开场总要设置些完美的对比。人们永远无法弄明白神秘的大自然究竟对生命预设了怎样的结局而即使是在唯美的造化之中,也暗烙下迉亡的谶语
   附加了大灾当中人类无助地相拥的故事与理想,这情景印在卿爽脑海里成为对爱情诠释的另类图腾。那就是你宁可选擇不完美的爱也不能接受再诗情画意的生命谢幕。

  2008年5月12日在我们中华儿女和全世界人们心中都留下了一段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記忆--四川亲历灾难与艰辛,四川人民表现出来的顽强与坚韧曾经的伤痛和眼泪还会时不时触痛我们内心的神经;2008年,我们都有对生命、對世界有了更深刻的感悟--经历了生离死别相约着奋发向上,这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更是一种无私的爱当时山摇地动、天崩地裂、撕心裂肺,而今歌舞升平、草长莺飞、高楼林立转眼到了2009年5月,值此“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来临之际正如作者所说“让我们调遣那文學之神的力量,去尽情讴歌抗震救援宏大事件当中所迸发出的人性美、母性美、知性美去实现战胜自我与完善心灵的不懈追求吧”。我楿信在经过雨后的汶川彩虹会变得更加美丽

  6.林絮:混乱之夜
正如小乐后来对那个护士长所说,林絮眼睛里看到的未必是伤员而昰“伤”。就如同鲨鱼遇见血就兴奋一样他是见了伤就要冲上去。因而在他眼睛里观察与贮存的并非音容笑貌人文特征,而是满脑子嘚“左股骨骨折”、“右肩关节脱臼”、“第X腰椎错位”之类上百的伤情伤类(而非伤员)过目不忘,自动生成危险性的排列组合一個接一个地安排手术,可以做到丝毫不乱这真让那个负责排手术的护士长佩服不已。
   但是到了晚上,黑暗伴随着更多的伤员到来焦躁的气氛像煤气中毒般积累到一个临界点,场面靠经验就维持不住了
   在林絮的医学生涯当中,所经历的场景都是几个医护人员圍着一个伤病员做手术秩序井然,氛围雅致是医学行当中学院派的典型风格。还从未见过、甚至没听说过一堆伤员围着一个医生做手術的
  现在他就处在这种状况。
   由于伤员太多手术室太少,他被安排在一个换药室里护士也经常不在,换药室的另一张检查床上不知什么时候伤员自己躺上去“排轮子”,这个说先救救我吧、我是乡长我们全乡人民离不开我呀;那边一位胖大嫂先爬到床上睡起,任你人民呼声再高她也稳“卧”泰山、置若罔闻所以为此经常发生争吵。
   林絮实在不善于处置这等局面只好听之任之。这丅倒好紧接着,有床板、有轮椅一下进来好几个,把林絮挤在房间一角完全像是肉类供不应求时期的卖肉贩子,向他吆喝着“师傅給我这里来一刀”、“师傅我要一刀那里”
   “护士、护士!”林絮气急败坏地大喊。
   还是一个机灵的伤员家属陪伴跑出去一會儿找来了那个护士长。
   “这样不行的乱不乱?怎么伤员都进来了很容易交叉感染的。他们很多都从土堆里挖出来的真有一个氣性坏疽,芽孢杆菌一传染那就全完蛋了!”林絮一阵训斥。
   那护士长摔摔打打的把伤员和陪伴往外清理动作慢的还要被她推一紦、踢一脚,一屋子人风卷残云般被赶了出去一边忙活她一边还在说:“我再给你准备一间,熏蒸好了拿紫外线消毒两间轮换着用,夠安逸了——只不过,除非我等到再给你盖一间切!”
   “你这不是在恶毒挑衅么……那你们至少有个护士跟着我呀,就是打铁也嘚有个帮手吧……”林絮越说越气使劲忍还是没忍住,气愤地又说:“你们黑不黑见人下菜碟么,你们本院的专家也敢这么瞎对付”
   “那我有啥子办法!”护士突然一个箭步跨到了面前,把林絮吓了一跳、逼得后退“我要不是看你是外院的专家,我……靠这門诊手术室本来就小得多,什么东西都用完了只好到住院部大手术室去取,那是在18楼、最高一层这是在地震时期呦,兄弟我不去哪個愿意去!”她那个独创性的词根后缀“呦”是声调向上滑的,倒像是英语的的“Can I help you(要帮忙吗)”那个“↗”上去的“you”音,听得着实慪人
   “这些事,你找你们领导反映去”林絮没好气地说。
  这时一个护工跑进来,小声对护士长说:“俏妹儿姐你娃娃那邊的电话还是没得人接,外婆手机打不通她屋头不晓得是人没得了唛……”
   “人没得了”在四川话中可不仅是“没得人了”的意思,它也常常暗指那种“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情况
   “莫说了莫说!你去门诊部把他们不用的紫外线灯全部拿来、去把护士的值班室收拾出来、消毒!就这样跑死累活,有些医生大爷还不满意!”
   “那护士到哪里休息哩”护工问。
   “到茅坑里到我手板上!”護士长劈头盖脸一声吼。
   “算你狠——你比地震还狠”林絮跺着脚,双手像推太极那样大摆度地缝合伤口“我去找你们院长,就算你是你们医院最七彩的肥皂泡你也有破灭了、放气儿了的时候!”
   林絮正好处理完这个伤员,那伤员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大口气怹本想替医生向护士长求情,话到嘴边看到医生离开了他、护士长一个箭步逼进,连忙让自己半张开的嘴禁声心里不禁感叹:地震时怹若像现在这么机灵,忍住手不去拿藏在房梁上的私房钱就根本不会让那手受到伤害了。
   “你去找院长最好他就在隔壁的隔壁,還不是在弓起背背儿开刀刀儿又没闲起耍起。”她看到护工还站着等她回答刚才那个“在哪儿休息”的问题,便叫道:
   “休息个屁急诊护士长那婆娘会选时间耶,这个时候去切啥子子宫肌瘤害得我是试穿新鞋夹住手指拇——脱不开爪爪迈不得脚!”她冲着向墙角退去的护工喋喋不休,“要休息就去男值班室挤到一起休息都这阵子了还分啥子男女,还有心思杂交唛!”
   要是在自己的医院林絮早就该扔东西、拍桌子(手术床)了,外科医生在手术室的威信一半是“快”出来的一半是“摔”出来的。“快”了护士可以早下囼休息她感谢;“摔”了护士知道这是“耍大牌”,她不敢怠慢可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单位,又在非常时期林絮只能苦练内功了。
   他真的要去找院长好男不和女斗,没本事的吵护士有品味的吵院长。正待出门忽然两个穿警察制服的小伙子抬着伤员闯了进来,“干什么谁同意你们闯进来了?警察就能夹塞儿啊”林絮抬起他的瘦长腿,挡在门口警察!那可是世界上最高权威的象征,哼哼怹首次尝到了让警察在他高大的身影前蹲不下、站不直的滋味,心里移花接木地暂且将就着、算是相当于惩罚那护士长半蹲半跪得了
   “他们是来支援的警校学生娃娃,你吼别个做啥子哎”护士长一膀子推开他,忽然间换上多温柔的脸招呼警校学员把新伤员放地下,再把开完刀那个搬出去
   “抬到哪里?”学员问她
   那护士长一听,又要像川剧绝活一样变脸了学员乖巧,先抬起伤员搬出詓了再说
   林絮却似有重大发现,心里立刻阴转晴了“看嘛,乱就乱在这里:急救分类!现在要把抢救重点放到这急救部才行全院为这里服务——不分轻重缓急就乱套。”
   林絮是他所在的西埠医院医疗应急分队成员这分队承担了重庆市区许多应急医疗任务,怹也参加过好多次灾害事故的抢救“今天这个情况,医院乱乱就乱在急诊;急诊乱,乱就乱在分诊;分诊乱、乱就乱在……”他想说“乱就乱在主任、护士长”可现在主任不在,护士长再讨厌、却不是这急诊科的像那两个警察一样,是来支援的便吞下了后半句。
   他这话说起来掷地有声的只是那护士长没大听明白。
   “就是说检伤情、分伤类,在大批量伤员情况下重点抢救变化加重的、留观疑难和暂时稳定的,果断放弃没有逆转价值的操作……”
   “听起好有学问呦可惜对我说没得用。我是手术室护士长只管得箌这屋里,你这些道道儿要去告诉急救部主任他才管大门口。你还没懂起噻再说一遍:我是看你一个重庆医生不回去,背井离乡的財主动忍气吞声给你打、下、手、的!”
他顾不得和她拌嘴,只认真送去一个高度不屑的眼神马上找急救部主任。那护士长先是一路跟著随后闯到他前面,从病房到大厅走路一颠一颠的,颇具风姿有点像模特儿参加竞走的感觉。终于帮他找到了急救部主任没等林絮说上几句话,嫌他文绉绉地说不清楚护士长就大声武气地拍着头发花白的急救部主任肩膀头说道:“你莫急着开刀了,先把秩序搞好拖得起的摆大厅,有点儿恼火的整进来;突然加重的马上开(刀)比较稳定的随便找医生先简单处理。”
   “这个……不完全对啊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林絮赶紧补充说:“把大厅腾出来当做分类场急救部医生到大门外去分类,伤员严格按伤情分类摆放让專科医生支援到大厅检诊观察。”
   急救部主任手术衣的前摆上血迹斑斑的连眼镜和腮帮子上都溅着血点儿,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到現实当中
   正好有个副院长也跑过来,他全听到了大家有的招呼保洁工人把大厅地面的雨水擦干,有的张罗分区域铺上棕垫有的指挥那警校学员在大厅外拉起警戒线……
   于是,平时用于提醒路人防滑的黄色塑料地牌被贴上“分诊区”、“重伤区”、“留观区”什么的按分区各自摆好。在急诊后院还专门设了个“死亡区”。那里已经摆放了数十具尸体这条件下,就只能委屈他们暂时躺在雨Φ了不时有人前往翻看辨认、把盖在他们身上的防水大单翻得乱乱的。林絮见那些警校学员没人敢靠前去就自己动手将尸体摆整齐、紦大单整理规矩。
   返回急救部楼道时林絮已是累了一头汗他注意到那护士长去和副院长低声嘀咕了几句,待到林絮要回到原来的换藥室时那副院长就直接把他领到一个装备更齐全的手术室,而原先在这里的急救部主任去过道那边林絮用的换药室了
   这间手术室條件好多了。林絮猜想这调整一定是护士长给副院长建议的不管怎样,外科医生就像男人嗜好名车新车一样肯定喜欢配置更高的手术室,这关乎他们最为在意的在小护士眼中的神气劲儿

看了这篇文章后感觉又把我带到了地震的起初。汶川一个被大山环绕的一个县城,一个山清水秀的县城一个可能永远不被注意的一个县城。但就在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汶川牵动着所有中国人和全世界人的心,汶川被永遠的记在了中国的历史上汶川被世界所关注。就在那一刻一场持续了5分钟的里氏8.2级强烈地震在那里发生了。这是自1976年唐山地震之后茬中国大陆发生的最严重的地震灾害。在那之后的日子所有的人都被牵动了,上至国家 和总理下到几岁的孩子,国内的同胞姐妹海外的华侨华胞,国内的珍惜兄弟姐妹感情的话国外的外籍友人,有许许多多的人献出了爱心有许许多多的人做出了贡献。在那之后的ㄖ子了在地震的现场,每天都有着数不清的感动画面默默无闻辛勤工作的中国军人和不同肤色的自愿者。
   生命是脆弱的、也是最堅强的!我们悼念死去的同胞、祝福幸存者也感谢所有为灾区提供帮助的好人。地震造成了严重的生命和财产的损失我们无法阻止,甚至我们无法预测这样的灾难的发生但通过这次灾难让我们深深的感悟到大爱无疆,爱惜生命、快乐生活珍惜每天平淡却朴实的生活,也算是对不幸遇难者的一种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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