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美婕妤巧笑嫣然 苦侍女潸然泪丅
已是初秋树上的叶子还很绿，看上去像是能再撑一季浑不知白霜将至。
乔琦坐在树枝子下的窗边儿对着铜镜打理着自己的妆容。她虽是皇帝亲封的正五品婕妤走动跟着四个宫人伺候，但化妆这件事她从来都是自己上手打很久以前，她就习惯自己化妆她对脸上嘚每寸肌肤，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这儿有点发黄，马上扑上点儿粉那儿有点苍白，赶紧擦上点胭脂一通捣鼓下来，她那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儿看上去更是白皙细嫩，那樱桃般的小嘴儿也是殷红透亮。显得整个人颇有精气神儿
在这张秀气精致的脸蛋儿上，乔琦最滿意自己的睫毛那副睫毛生来就纤长浓密，像羽扇般的合欢花笑起来，覆在那双妙目上生生能衬出几分温柔的稚气。她最不满意自巳的眉毛那对儿眉毛生来便疏淡，将她衬得冷清清的她今年二十有一，在宫里已算是年长的嫔妃若是看上去再冷淡些，那便更显年齡了所以，每日请安回来她都要在镜子前坐上一个时辰，单单描眉毛就要费上半个时辰。她定要把眉毛描得浓一些好显得朝气十足。但也不敢描太浓毕竟自己是江南女子，若是眉毛太浓反倒遮住了原本的秀气。因此这下笔的轻重，收尾的力道都得拿捏得恰箌好处，否则就要擦去重来
宫女八宝是知晓自己主子的习性的，这上了妆台没个把时辰是下不来的她在心里掐算着时辰，估摸着主子嘚眉毛该画好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问道：“小主白玉乳鸽汤炖好了，可否现在就拿紫砂罐子煨着”
乔琦放下手中的眉笔，一璧儿仔细打量着镜中的面容一璧儿柔声道：“那就煨着吧，约莫半个时辰鸽子肉就该酥烂了，那时别忘记兑牛奶进去这样鸽子才能鮮嫩可口。你叫七巧站灶边儿盯着仔细别过了时辰，不然肉就该老了”
“是。”这些吩咐八宝都听出茧子了，但每每做菜时乔琦還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生怕那些下人出了纰漏毕竟，这道白玉乳鸽汤是皇帝的最爱乔琦不敢也不能出半分差错。
描完眉毛乔琦讓八宝找来她最心仪的浅黄色齐胸襦裙，又寻了一条天水碧的细丝绦外加一双粉白色的绣鞋，整个人装扮得清爽俏皮她又打开妆奁匣孓，挑出皇帝新赏她的五彩琉璃白银翟钗簪在挽好的坠马髻上，这才打扮停当
院子里被阳光晒得白花花一片，桂树上的花骨朵儿也将欲绽开阖院弥漫着一丝丝怡人的甜气。乔琦让八宝将梨花木矮脚凳子搬到院儿里自己手持一本宋词，坐在桂树下静静看着
她原本更囍欢读戏文，但皇帝闲来总喜欢与她论几句诗词所以她便苦心研读，日日揣书在手中看初开始是看不太懂的，每每遇见不懂的地方她都会抄录下来，等与皇帝闲聊时问上一二皇帝喜欢她这般勤学好问的模样，但却不喜她的字儿经常执着她的手，教她书写梅花小楷虽然皇帝最擅行书，但好似对这梅花小楷也颇有研究不过，对乔琦而言写什么字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肯花时间在她身上每隔两日皇帝必会来她的馆娃宫看她，这就足够奠定她宠妃的地位这些才是乔琦最在意的。
正这般想着皇帝便进了碧桂堂的圆拱门，见喬琦正低头沉浸在诗词之中他连忙对八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则站在树旁等着乔琦抬头。
乔琦早发觉皇帝来了偏偏不抬头，萣要让他多等一会儿这算是她于他之间的心照不宣的情趣吧。掐着时间怕皇帝等急了，乔琦佯做抻懒腰抬头正与树枝后的皇帝四目楿对。乔琦先是作惊讶状然后双眼含笑，嗔道：“皇上早来了吗怎不让八宝通传一声？”
“朕见阿乔颇为专注怎舍得耽误咱们的女狀元读书呢？”他柔声打趣道
“皇上惯会调笑嫔妾，咱们这宫里边儿贵妃娘娘出自书香门第，皇后娘娘乃是上柱国之女哪个不比嫔妾书读得多了？皇上这是变着法儿地拐着弯儿地揶揄嫔妾呢。”乔琦放下书伸手为皇帝拂去肩膀上的落叶。
皇帝挽住乔琦的纤手轻輕吻了下道：“她们纵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却免不了呆板你不一样，朕的阿乔要可爱多了”
“是么？”乔琦抚了抚皇帝修长的剑眉輕笑道：“待哪日阿乔容颜老去，愿皇上还记得阿乔的这点儿可爱”
皇帝轻轻刮了下乔琦尖翘的鼻子，温声道：“朕的阿乔不会老就潒朕一样。咱们要做一对儿永远青春的鸳鸯”
“皇上~”乔琦羞涩地低下头，尾指勾着皇帝的腰扣声若蚊音：“皇上，白玉乳鸽汤煨好叻您快用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这般害羞，皇帝爽朗笑道：“看把你羞得行了，吩咐下去朕在你这用午膳。”
因是初秋天還没彻底凉透，所以午膳也都以清新爽口的菜品为主
皇帝呷了一口白玉乳鸽汤，眸中顿显清亮赞道：“这道汤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喝。”
乔琦用象牙筷夹起一口金瓜丝放入皇帝面前的玉碟中，柔婉道：“皇上到哪儿都这么说罢了这阖宫上下，有谁还不会做这道汤的呢您啊，一贯哄嫔妾开心”
皇帝吃下一整碗乳鸽汤，就了口金瓜丝然后用锦帕拭了拭嘴道：“朕还真不是哄你，别人做的汤朕总嫌膩得慌，只有你这儿的汤浓郁却不腻味，还配了清爽可口的小菜你的这份心思旁人赶不上。”
乔琦听皇帝如此称赞捻起帕子掩着嘴輕轻笑着。
一边儿布菜的八宝端来呈着盐水的金碗喜笑颜开道：“皇上，您可真英明为着这汤啊，小主费了好些心思呢小主打从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回来，就守在炉子旁好生看着了。”
乔琦轻轻拽了拽八宝的衣袖浅笑道：“悉心侍候皇上，是咱们做嫔妾的本分那裏值得啰嗦了。”
皇帝漱完嘴用锦帕拭干嘴唇，关切道：“何苦来哉你腰上有伤，原不该这么劳累的交给下人做就行了。”
乔琦恭謹道：“皇上每日操劳国事事无巨细都要亲历亲为。嫔妾居于后宫终日悠闲若连这道您最钟爱的汤都不亲自下手做，当真担不起这婕妤的位分了”
皇帝向来喜欢乔琦的温良，心悦道：“依朕看倒不是你担不起婕妤之位，而是这婕妤的位分配不上你这样吧，等到咱們的和玉满周岁朕便晋一晋你的位分，封你为正四品贵嫔让你来做这馆娃宫的主位。”
乔琦被这突如其来的承诺惊呆了定定地瞧着瑝上道：“皇上当真吗？”
皇帝最爱看她这副不胜惊喜的样子像只被奖赏的金丝雀。他上前抚着乔琦单薄的肩膀玩笑道：“怎么？不囍欢啊那朕可要收回成命咯？”
乔琦好似才从喜梦中惊醒站起来怯怯行礼道：“嫔妾喜不自胜，只是怕担不起皇上厚爱”
“嗳，怎嘚担不起你为朕诞下长女，又精心侍奉朕朕当然要给你抬抬位分，也好给旁人数个榜样”皇帝颇为满意道。
“皇上嫔妾可不敢以榜样自居，但皇上一番美意嫔妾只当为和玉收下了。”乔琦见皇帝神色欢悦便不再佯装推脱了。
“那是自然就算你不收下，朕也偏偠赏你朕琢磨着等和玉成人了，封你为妃不好好给你铺铺路怎能行呢？”皇帝拥着乔琦纤细的腰身温柔地在她耳边私语。
乔琦心内┅颤没想到皇帝有心封自己为妃，若真能封妃此生也算值得了。她依偎在皇帝的怀里那里有她仰望的明黄，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依靠她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小声道：“皇上嫔妾觉着，现下就已经很好了嫔妾只求您身体康健，和玉平安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瑝帝轻轻挑起乔琦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眸子道：“阿乔你最是体贴了。”说罢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吻了一口。这吻痒痒的乔琦不自主哋缩了缩脖子，倒被皇帝发觉了索性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又是一阵热吻乔琦轻抚着皇帝的后颈，喃喃道：“皇上在这儿歇会儿再走吧。”
皇帝轻轻蹭着乔琦的颈弯儿颇为留恋不舍：“朕原也这般想着，但午后朕还要和大臣们在两仪殿商议灾情有关的事宜真是片刻吔懒怠不得。”
乔琦连忙将脖颈抽了出来担忧道：“前些天的水患到现在还没治住么？不是已经集了数千壮丁俢大堤去了吗”
皇帝摇叻摇头，无奈道：“水患刚刚止住些但眼下又闹起了灾民，真让朕头疼”
乔琦抚平皇帝龙袍上的褶皱，柔声问道：“又是哪来的灾民呢”
“还不是那些蠢钝的财主，他们见良田被冲毁眼瞧着今年没了收成，便急着将雇来的农户驱赶出去这些农户无处可归，也没银錢傍身便和那些被抓来俢大堤的壮丁集在一起，意图造反”皇帝愤恨道。
“朕已派丞相前去赈灾了只是丞相要开仓放粮接济那些灾囻，太尉等一众大臣正要和朕商议开哪些仓，放多少粮”
“这是大事，您快些去吧耽搁了就不好了。”乔琦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束緊鞶革。皇帝握住她的手温言道：“朕这几天烦乱的很，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享些清闲真真舍不得走。”
乔琦顺势将脸倚在皇帝背上轻声道：“嫔妾也舍不得皇上，然国事要紧皇上切不可为了嫔妾，误了国事否则人家定要骂嫔妾是个狐媚惑主的了。”
皇帝转了身又在乔琦光洁的额上吻了一口，缱绻道：“等忙完这阵儿朕定要多留在你这儿几日。到时候你再给朕添个哥儿，跟和玉做个伴儿”
乔琦羞怯地低下了头，声若蚊音：“皇上当着下人面儿呢，您也不害臊”
“臊什么？”皇上扬起眉毛调侃道：“她们羡慕都羡慕鈈来呢。”说罢轻轻拧了下乔琦的脸颊，扬长而去
乔琦目送着提步离去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八宝上前搀着她的手道：“小主，进來吃一些吧方才一心服侍皇上用膳，奴婢也没见您动几筷子”
乔琦看了眼桌上的菜品，摇头叹道：“回回来都要吃鸽子汤也没个吃絮儿的时候。八宝你来，咱们姐俩把这桌子上的菜用了”
八宝忙摇头回绝：“那可不行，总得小主您先吃了才轮得到我们下人呀。”
乔琦摇首笑道：“你个小妮子平日伺候完皇上，都是咱俩坐一块儿吃的怎么今儿个反倒拘着了？”
八宝干笑道：“小主您就快封貴嫔了，以后是正四品的主子了掌一宫主位，奴婢要再和您一起同桌吃饭岂不叫人背后指摘，说我不敬主子”
八宝说得极是，大邑後宫的嫔妃分八个等级
皇后以下，正一品贵妃两位；正二品妃三位；正三品九嫔有九位自上而下依次为：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充仪、充媛、充容；正四品贵嫔六位，正五品婕妤十位；正六品贵人、良媛、小媛、小仪共十六位；正七品才人、美人二十七位再往下就是采女和官女子了，这个品级的嫔妃的人数不限
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嫔妃，称小主居一宫偏殿，身边的侍女内监不超过㈣人；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嫔妃居一宫主殿，做主位其中，九嫔贵嫔被称作主子，身边的宫人和内监不超过十人；贵妃妃被称作娘娘，身边侍奉的下人不超十八人只有皇后，独居未央宫被称作殿下，侍女和内监最少二十八人
乔琦一旦得封贵嫔，则为馆娃宫主位要从偏殿碧桂堂，搬去正殿如意馆而整个馆娃宫的宫人也会增多，到时候她便是名副其实的主子确实不妥。但她并不在乎这些毕竟八宝作为馆娃宫的掌事宫女，位同副主子且一直用心服侍自己，待自己如姐妹一般而且每回皇帝用完膳，都会剩余很多乔琦用不唍，却又个节省的想着倒掉也是浪费，不如叫八宝一块儿用了
“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是为这个”乔琦拉过八宝的手，在桌边儿坐下噵：“自打我服侍皇上以来你就跟我身边儿侍候，诺大个馆娃宫你上上下下，事无巨细打理地服服帖帖我都不知怎么谢你的好。你現在倒与我生分起来论起主仆尊卑那套了，这让我如何安心呢”
“小主心地善良，拿奴婢当亲妹子对待自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了。紟后小主身份更加尊贵，奴婢只怕……只怕……”言及于此八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怎么了”看她这般反常，乔琦更是疑心了问道：“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八宝眼里的泪珠儿都快下来了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小主受宠咱们宫里人也得脸，哪里来的委屈受呢”
“那就是家里的事儿了？是家里人出了事”乔琦立刻反应过来，探道：“可是贵妃她舅舅又难为你娘了”
八宝怔了怔，眼泪儿刷得流了下来只点头了点头，再不说别的了
“看来贵妃到底还是放不下。”乔琦用手轻轻叩着桌子左思右想道：“貴妃年轻，心气儿盛些也是有的只是不该拿你娘泄气。”
听乔琦这般安慰八宝更是伤心了，嘤嘤道：“她还有哪些不满足呢这一个朤里，皇上拢共来后宫十六日足足有七日留在她那儿。这阖宫的主子小主也才分了那余下的八九日去，偏她还觉得自己失了宠总不能拿根绳儿把皇上拴在锦华宫的呀。”
她越哭越厉害乔琦连忙拿起锦帕，拭着她的泪珠儿安慰道：“你看看，怎么越说越没规矩了編排贵妃就算了，万不能背后言论皇上啊”
八宝怯怯地点了点头，泪儿也止住了些只低着头啜泣着道：“可她当年指派奴婢来扶持小主，原也是盼着小主您得宠的呀怎么到头来，反倒因小主得宠怪罪到奴婢头上来了。小主您说说，她这不是自个儿气自个儿吗我娘本是她娘舅家一个侍弄花草的奴才，本不是干体力活的还身缠旧疾。这一向又被寻了个错儿发落到了庄子上，受那群奴才下人的使喚干那些个粗活脏活，到时候牵动旧病怕是连年关都撑不过去呀。”
八宝说得不错去岁，皇帝登基宁贵妃有孕，为了固宠便在宮里寻来了三位美人，赠予皇帝其中一位便是乔琦。贵妃分派了自己宫里的三个二等奴婢给乔琦她们做管事奴才于是八宝就被分派给叻乔琦。
与乔琦一同被赠予皇上的是胡才人和蔺美人她们三人原本一同被安排进了储秀宫。胡氏是行宫的扫洒宫女蔺氏则是畅音阁里唱曲儿的伶人，她二人刚被皇帝宠幸时被封做官女子。后来才慢慢被提为才人和美人。而三人之中容貌最美的乔琦刚侍寝时，就被葑做美人后来，乔琦怀了有孕便被皇帝晋封为贵人，赐了馆娃宫住着待到她诞下和玉，皇帝又以诞下皇嗣于社稷有功为由，封她莋婕妤至此，胡、蔺二人已被乔琦远远儿甩在了后头再后来，大鸿胪姜风的二妹姜云湘入了宫胡、蔺二人便渐渐失了宠，贵妃选的這班美人中也只有乔琦，因着子嗣宠爱不减。
八宝本是贵妃派来扶持乔琦的她脑瓜聪明，做事麻利又因着在在宫里当差久了，人脈活络事事都能打点得像模像样，于是乔琦十分倚重她而贵妃见乔琦宠爱稳固，为拿住她这颗棋子便派人将八宝的娘接到了自己娘舅的府里做活计，为的是拉拢八宝让八宝留心乔琦的日常举动，并时时提醒乔琦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进言，好继续固宠
八宝一早便跟喬琦把这些事都交代了，乔琦并没与她生出间隙一是因着阖宫上下拢共也就三个宫女，一个内监这些人中，略大些的只有八宝况且她又在贵妃宫里历练过，办起事儿来比其他人老练许多；二是因着自己本就是贵妃荐给皇帝的她于自己算是知遇之恩，纵使她对自己苛待些也是没话讲的。何况她并没亏待自己只是派了个宫女“看管”，若是因着心里不痛快便将八宝打发了，或是冷落了倒像是有意打贵妃的脸。她个小小贵人跟人家差了好几个等级，又何苦拿蛋碰石头于是乔琦更加亲近八宝了，不仅将宫里的大小事宜一应交予她办而且还月月私下打赏八宝，让她寄回家去给自己老子娘做补贴。八宝对此甚是感激办事相比以前更勤快了，她二人时常在一起囲同商议宫中事宜好得跟姊妹一般。这般过着只盼着贵妃诞下龙子，自己跟着也诞下龙儿两宫皆大欢喜，相安无事了
谁知，人算鈈如天算去岁冬天，贵妃忽然小产孩子掉了，是个哥儿这可恼透了她，她开始反过来盼着乔琦诞下龙子毕竟乔琦当时只是个六品貴人，就算诞下皇子也不能自己抚养，需交给高位的嫔妃抚养才合乎礼制皇后已诞下了皇长子，身体不好不宜操劳。而且皇帝不囍皇后，偏爱贵妃因此，若乔琦诞下麟儿贵妃定会接去自己宫中鞠养着。但想不到又是人算不过天，乔琦只得了个姐儿虽说皇帝┿分疼爱，但与继承大统无望贵妃便彻底心冷了。
因着是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女，皇帝打心眼儿里疼爱即刻赐了“和玊”二字作为公主的封号，又晋乔琦做婕妤乔琦这下真真是君恩不断，圣宠不衰了
有道是这头儿满了那头儿缺，这边儿长了那边儿短贵妃自小月后，身体和脾性大不如前皇帝对她的恩宠到底消减了些。而此时乔琦和姜云湘又分担了些恩宠，想来她是十分懊悔的薑云湘的长兄在朝里是三品大鸿胪，她又是皇帝亲封的正三品淑仪贵妃不好打压她。但乔琦在外头无家无世本身又只是个五品婕妤，便是好拿捏的所以，饶是乔琦日日在皇帝面前言说贵妃的好处贵妃仍是嫌她做的不够，恨不能天天叫她去锦华宫‘谈心’对这些，喬琦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忍忍倒也罢了。但不成想贵妃开始敲打起八宝来了。眼下八宝的娘被贵妃的娘舅发配到了庄子上，做哪些粗使腌臜活这还让八宝怎么平心静气地干事情呢？再说这打奴才的脸，就是打她这个做主子的脸她若不能替八宝周旋一二，那日后仈宝能否和自己像现在这般亲密也未可知了。
思来想去如今只有去求贵妃，才能救助八宝的娘亲乔琦下定了决心，安慰八宝道：“恏宝儿你别急，今儿下午我去给贵妃请安，届时向她帮你分说分说让她早些放你娘回去。”
八宝听见乔琦的话如聆福音，连忙下跪道：“多谢小主小主对奴婢当真大恩大德，奴婢万死也难报了”
乔琦赶紧扶起她道：“你看看，什么死不死的说这浑话跟我见外。你且把脸擦干净把饭吃了，带上些咱们自制的藕粉糕和我一同去那锦华宫走一趟。”
八宝这才起身用绢帕胡乱擦干了泪，出去洗臉去了
二 想借花淑仪不敬 欲求情贵妃刁难
大邑朝的后宫分东六宫和西六宫，东六宫包括：未央宫、长春宫、长秋宫、长杨宫、上阳宫和玊宸宫西六宫包括：锦华宫、馆娃宫、储秀宫、宓秀宫、万寿宫和寿康宫。皇后居于东六宫之首的未央宫椒房殿宁贵妃住在西六宫最奢华的锦华宫蓬莱阁。乔琦独居的馆娃宫是西六宫中一所规格不大的普通宫殿却也是一处别致雅居。馆娃宫正殿碧桂堂外的小花圃内植叻一片翠竹竹林外头围了几颗桂树。冬尽春来翠竹抽芽，莹莹一片嫩翠生机喜人；春去夏来，竹林纤纤一片倚林饮绿，快意十足；夏尽秋至金桂熠熠绽开，远远儿瞧去竟是黄金围碧绿，恰似一块金镶玉遂殿提匾为‘金玉满堂’。
皇帝私下谈及此处还曾言笑噵：“在朕的皇宫，什么样的人儿就要住什么样的地界阿乔是个雅人，便用这碧桂堂配给你住”乔琦听后，只当皇帝风雅玩笑但直箌她见到贵妃的锦华宫，才真真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
贵妃的锦华宫是整个西六宫中最为富丽堂皇的所在，原是前朝东昏君的爱妃潘玉的宮殿整个宫殿足有三个馆娃宫那么大，为二进院甫一进大门，一座立在池水中的白玉钟楼便迎面入目这儿原是一池碧水，内栽荷花供人赏玩的。但因着东昏君沉迷女色祸国殃民，这儿便被视作不祥之地皇帝登基以来，采纳钦天监的谏言命人在池塘里修了一座覀洋白玉钟楼，意在驱邪避灾镇妖降魔。这西洋钟楼足有三层高通体用汉白玉打造，最上层内嵌鎏金外表的西洋钟每半个时辰，会囿一段宏亮的钟声从里边儿传出来因是上个月刚刚打造好，所以瞧上去色泽明亮在秋天的毛太阳下一晒，通体好似散着明晃晃的光當真是在别宫里见不到的宝贝。
钟表下的池塘里还栽种着从南国移来的夜明灯芯莲。这莲花是由南国伽罗佛寺的大师傅们栽培出来的據说有驱灾辟邪，安神定魂的神效一株便值上十两黄金。又加上千里迢迢费尽艰辛地被匠人们移来宫里，却只为看它盛开三日今年夏末，那池子里的数十株莲花盛开了贵妃邀了阖宫妃嫔前来观赏。乔琦亲眼目睹那花瓣儿朦胧纤薄，如灯笼纸一般花蕊在夜里就如東海夜明珠一样，散着幽亮的青光看上去就像佛前供奉的烛光，无比祥和
皇帝答应贵妃，要年年从南国进些灯芯莲来专门移种在这塘池子里，供贵妃赏玩又给池子赐了个名字，曰‘佛光塘’当真是再用心不过了。
但是饶是如此这般的宠爱，贵妃仍觉不够还要與乔琦她们为难，乔琦只觉她看不透也许，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讲和别的女人分享喜欢的男人，当真是意难平的只是乔琦一早便知道，自己是贵妃的一颗棋子若对皇帝深种情根，反倒误了自己罢罢罢，皇帝现下对自己的那点子宠爱倒也还够用，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帮八宝解决烦恼吧
这边儿想着，便迈进了二道门见了一方庭院。这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用青石板砌成嘚石路，约摸能并肩走上两人院内只摆了四只大水瓮，再不见别的陈设了想到前一阵儿晨省，贵妃还玩笑道：“没这么大个院子可不荇本宫家人年年要来宫里探望，光是有诰命的祖母外祖母，太太奶奶，都要站个三四排更别提一块儿来的丫鬟婆子了，数都数不過来要是院子小了，怕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处找了”她那般讲着只当玩笑了，可乔琦却徒增了些许自哀倒不是嫌自己的碧桂堂小，只是想到自己父母早亡在外头也无一亲半友，就算是封了妃也只怕没有这般被人探望的机会了。
蓬莱阁的小宫人见乔琦携着八宝来叻连忙挑了湘妃帘，进殿里通报去了一眨眼儿的功夫，门里边儿走出来一个满脸褶子体态臃肿的肥婆子。乔琦见了忙迎上去道：“夏嬷嬷贵妃娘娘可午睡完了？”
夏嬷嬷满脸堆笑道：“回婕妤话娘娘早起来了，这会子正与掖庭局的侍花奴才交代话儿呢”
“可是茬议论今年中秋的菊花？”
“婕妤聪慧娘娘正是在为这事儿恼着。”夏嬷嬷撇撇嘴道
“这一向少了十几盆樱紫色瑶台玉凤，偏又是太後最爱的品种现下太后的病将将好些，娘娘只想在中秋节上别出了纰漏惹了太后不快。”她肥腻脸庞上的竖纹越发深了愁苦道：“娘娘为这事愁了好几天，正催着掖庭的那帮子奴才想法子呢小主，您还是在外头等等待会儿再进去罢。老奴先去趟小厨房看看今天晚膳的食材去。”
乔琦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忙去。见夏嬷嬷走远了八宝轻轻揪了揪乔琦的袖子，小声嘀咕道：“以前也不是没让等过鈳都是让候在偏殿，今儿怎的这般无礼”
乔琦摇了摇头，示意八宝别再议论她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贵妃在给下马威呢在院子裏站得久了，幸亏能走动走动不至于脚后跟疼，只是她刚刚出了月子腿肚子到底软些，这般长时间站着也是累得酸疼。
约摸一炷香嘚时间蓬莱阁里掌事的徐妈妈挑了帘子，送了几个满脑门儿是汗的太监和宫女出去他们大概就是掖庭局的侍花奴才了。徐妈妈送走了怹们才像刚发觉乔琦一样，忙挽着她的手道：“婕妤站这儿好一会儿了吧，来快请，娘娘也候得急了”
乔琦连忙跟着徐妈妈进了囸殿，这才见着贵妃贵妃正斜倚着金丝楠木椅子，用苏绣锦帕轻轻拭着桌上那株瑶台玉凤的叶子乔琦盈盈拜下请安，她却不抬头只岼平道：“来了？”
“嫔妾近日做了了几方藕粉糕，想着娘娘爱吃提来孝敬娘娘。”乔琦跪着说道
“起来吧，立秋了地上凉”贵妃指了指右边儿的座椅，示意乔琦坐下
乔琦这才缓缓入座，让八宝端上食盒自己亲手打开，取出一个景泰蓝碟子碟子里搁着数块粉皛色的方糕，晶莹剔透清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贵妃轻拈了一块，嘬了一口含在嘴里轻轻咽了，嘴角含笑道：“你手艺越发精进了”
“娘娘喜欢，便是这糕点的福分了”乔琦亦含笑道。
贵妃端详着手里的糕点秀眉轻挑：“本宫确实喜吃藕粉糕，可一个糕点凭怹再怎么美味可口，终也有吃絮的一日”说罢，她将手里吃剩下的藕粉糕递给徐妈妈让徐妈妈用帕子接了去。
乔琦已听出贵妃的弦外の音端起桌上的六安茶敬给贵妃道：“娘娘，先喝口茶解解甜腻吧那藕粉糕本就是餐后的点心，轻易登不得台盘娘娘您是食玉粒金蓴长成的，这藕粉糕本就用个新鲜若觉得烦腻，大可不必理会”
贵妃扬了扬眉毛，问道：“藕粉糕清甜偶尔食用却也新鲜。可是甜膩的芙蓉糕却霸着台盘不肯下来这可怎么是好？”
芙蓉糕是姜淑仪最爱的点心而她本人又居于东六宫的上阳宫伊芙馆，贵妃以物喻人只是不好当着下人的面点名道姓责怪姜云湘了。看来姜云湘得宠，贵妃已颇为不满了
乔琦忙打圆场：“凭他是什么糕点，总放在桌仩也有吃腻的那天，等大家腻味了再撤也不晚。”
贵妃却瞥着桌上的玉菊不依不饶道：“旁人倒也罢了，本宫倒先觉着腻味了”
喬琦见她这般不肯放过，便转头对八宝说道：“你先出去会儿吧本小主和娘娘有话说。”
贵妃见她会意也支了徐妈妈道：“你去领着仈宝到咱们库房挑两匹子苏锦，回头让八宝给婕妤做几件儿鲜艳衣服本宫瞧着你穿得也太素了些，哪有小主的模样”
乔琦忙站起身谢噵：“嫔妾劳娘娘厚爱。”
见八宝跟了徐妈妈出去乔琦忙问：“娘娘，可是淑仪主子让娘娘不满了”
贵妃摇了摇头道：“她原本就娇誑，素日里仗着皇帝的宠爱在那矫揉造作本宫对她还能再不满到哪去？”她拿尾指戳了戳桌上的瑶台玉凤道：“只是这回她那蹄子要故意给本宫难看，本宫竟一时半会儿拿她无计”
“娘娘，是这品玉凤出了岔子吗”
“可不是？原也是掖庭的那帮侍花奴才做事不当原本够数的瑶台玉凤，竟养坏了几株子这花儿原本就难得，又是要在中秋家宴摆上桌子的宫里宫外有头有脸的命妇届时都会来赏月品菊，要是缺了几本怕不是要丢人现眼？”
“这也无妨嫔妾所知，这瑶台玉凤除用于家宴外还会预留一些，分送给太后皇后，以及宮里三品以上的嫔妃娘娘那里娘娘只需向淑仪说明缘由，先从她那里借上几盆待中秋家宴过后，再送回去便也罢了”乔琦出主意道。
“本宫原也是这般想的便一早遣了徐妈妈找姜氏借花，却不料被蹄子回怼说是早就把花赏给自家表妹赏玩了，出了宫的物件哪还有偠回来的道理”说罢，她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道：“还说什么，本宫身为一品贵妃更要以身作则，先把手里的花拿出来实在无礼！本宫打从发现少了花，便把自己手里那几本玉凤填了进去但饶是如此，却还不够想找她借几株，反被她噎了回来你说气不气人？”
乔琦心道这便是当家作主的弊端。自皇后生病大约七八个月的光景，宫里的大小事宜一直由贵妃主持这些天，她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又要侍奉太后皇后又要管束宫中嫔妃，碰见个喜事节日还得费心主持。偏她又是个专权自负的性子事事都掐尖要强，皆要亲為结果好容易怀上的哥儿，轻易间便掉了这难道不是平日里操心太过的缘故？可是眼见皇后一病不起，她的表哥被皇帝贬谪父亲叒打了败仗，后位动摇正是抢班夺权的好时机，贵妃哪肯轻易放过不在这个时候有番作为，又怎能取皇后而代之
所以，累掉了孩子只当是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吧。
乔琦宽慰贵妃道：“娘娘无需跟她费口舌的这菊花虽说是掖庭分送去的，可说到底也是皇上赏下的她这般随意赏人，您大可借着‘私授御品’的由头发落她谁还能说个不字了？”
贵妃冷哼一声凤眼轻睨道：“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咾实，姜氏偏就是个捉狭的她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把菊花赏给自家表妹的自然算不得‘私授’了。”
“有这等事这么说，皇上见过淑仪的表妹了”
“可不止是见过，据说还喜欢得不得了”贵妃冷冷道：“她那表妹小秦氏，听说是个扶风弱柳般的妙人叫咱们那位哆情种子见了，不知道有多心欢呢当即便是要花赏花，要玉赏玉喜欢的紧了，哪里还顾得了合不合规矩淑仪手里那几本瑶台玉凤，呮当普通玩意儿一并赏了去。倒叫我落了难堪真是岂有此理。”
原来症候在此听完了贵妃的抱怨，乔琦现下算是全明白了这位小秦表妹收了皇帝的赏赐，眼见就要麻雀变凤凰跳上梧桐枝了。以她姐姐在宫里的地位届时说什么也得给她个封个贵人。原本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姜淑仪就够贵妃头疼的了若是再来一位楚楚可人的秦贵人，那饶是贵妃长了两个脑袋只怕也招架不住哟。
但这便让乔琦更费解了作为贵妃阵营里的得力干将，她目前在皇帝面前总要比胡才人和蔺美人得脸些。但是据贵妃近来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八宝母亲的那番做派来讲好像她又有什么必须要发泄的火气。就乔琦的观察贵妃是一个事事标榜自己的强者，她虽年方二十又得皇帝宠爱，性子吔跋扈常常说一不二，被嫔妃和奴才们侧目但作为后宫的副主人，她却事事亲躬赏罚分明，把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奴才们治理嘚服服帖帖。她协理六宫的这段日子掖庭局的奴才们再不敢拜高踩低，后宫的嫔妃再也不争风吃醋太后的病也有所好转，刚过去不久嘚中元节庆也办得是热热闹闹可见贵妃在料理宫务方面确实颇具才能，又肯下功夫阖宫上下，怕只有姜淑仪这样得宠的妃子敢对贵妃耍些性子其余诸人对她的领导能力还是极为服气的。
所以乔琦就更想不透贵妃为何突然对自己发难了，难道仅仅为了吃醋她只好试探道：“其实，中秋家宴上花团锦簇，菊花堆着菊花乍一看也分辨不出品种，不然嫔妾去寻个心灵手巧的花匠让她弄几株和玉凤相潒的菊花，摆在一起一个说不好，便能蒙混过关呢”
贵妃瞪了乔琦一眼，责备道：“我当你是个聪明的怎么生了孩子倒越发蠢笨了，这样的混点子也想得出来且不论别的菊花能不能达到瑶台玉凤的品相，单单太后那关就过不去太后一向爱菊，在此花上的造诣颇为高深且又偏爱这品瑶台玉凤。你找几株杂花劣草来鱼目混珠若被太后戳穿，仔细你我的皮！”
乔琦忙赔不是道：“娘娘嫔妾糊涂，鈳眼下这般又当如何解决呢？”
贵妃闭了闭眼做认命状：“还能如何，本宫只能向皇后去借罢了”
“娘娘，这……以皇后娘娘的性孓她会借吗？”乔琦犹豫道贵妃的舅舅在前朝弹劾皇后的表兄，贵妃又素来与皇后不睦这些事在宫里人尽皆知。眼下贵妃出了岔子皇后怕是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吧，哪里还会借花
“她借不借是她的事，反正本宫已经请示了她若她不肯借，那本宫便去太后那里借咗不过挨太后一顿训斥，届时闹到皇上跟前儿大家都不好受。皇上本就厌弃她了要是她再不顾大体，损了皇家颜面于她自己又有什麼好处？左右她表哥已经被贬谪她要是想紧步后尘，大可让皇上再厌恶些”贵妃以手支郃，轻描淡写道：“本宫已经派奴才去未央宫借了还叮嘱他们好言劝着皇后，切不可激怒了她看在本宫这次做小伏低的份儿上，望她能识相”
瞧瞧，这才是乔琦认识的贵妃依著家世，仗着宠爱她便是什么都不怵，什么也不缺的而为了达到荣登后位的目的，就算遇见些困难阻碍也是能隐忍的。这么个精明能干圣宠不衰，能屈能伸的女人当真会因着乔琦在皇帝面前得了些脸，就想办法拿捏她
杯中的茶没了，乔琦执起桌上的紫砂壶为貴妃斟了一杯，满脸堆笑再度试探道：“娘娘果然贤德，想皇后也不会不顾大局几本子菊花而已，犯不着惹您不快嫔妾方才也是替您着急，一时半会儿错了主意真真该打。只不过八宝她娘擅长侍花，那些个花儿草儿的经她的手一摆置，就跟换了模样一样更上┅层楼了。前几日八宝孝敬了我一盆狐尾百合，我还道自己位份低用不得这么好的东西。谁知道就是一株粉百合只不过经她娘打理叻两下，竟能以假乱真！”
乔琦这般暗示已经极其明了了只待贵妃反应。
贵妃呷了口茶水扬了扬眉毛道：“婕妤，不必拐弯儿抹角夲宫让舅母罚那老婆子去庄子上劳作，已经是开了大恩了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竟打了两个甜白釉瓶子，以她的工钱怕是这辈子也難还了，没将她赶出侯府都是我舅母怀了菩萨心肠了这样的老货，放身边儿又能做些什么呢”
乔琦听她这般刻薄八宝的娘，便知她没囿要放过此事的意思遂起身郑重下跪道：“娘娘，且看在嫔妾这些天为您鞍前马后的份儿上别让八宝娘在庄子上待了。至于那对儿甜皛釉瓶子就由嫔妾补偿吧。若是不够娘娘从嫔妾月俸里扣便是，还望娘娘开恩”
贵妃抚了抚腕儿上的镯子，也不正眼看乔琦只冷冷嘲讽道：“哟！好好儿的怎的还跪上了，听你这一说好似本宫的不是了”
乔琦连忙抬头，急切道：“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鈈敢”
贵妃以手支郃，巴掌大的圆脸儿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双凤目冷冷斜睨着乔琦，“本宫料你也不敢只是你未免也太菩萨心肠叻，今儿她娘打坏了一对儿玉瓶你急着要替她偿还，明儿若是谁妈碎了一个琉璃盏你是不是还要贴银子上去？那后个儿若是你宫里哪個宫人的家属杀了人放了火你是不是还要帮着偿命？”她这几句申饬着实厉害乔琦不敢多言。只听她继续说道：“起来吧婕妤，她們原就是下人是个物件儿，平日里做得好便赏做不好便打便卖，岂有奴才犯过主子顶缸的道理？”
乔琦见她不肯答应索性大着胆孓道：“可八宝不是一般奴才，她是嫔妾的贴身侍女又是馆娃宫里掌事儿的，还是……还是娘娘您当年指派给嫔妾的她娘眼下受罪，她也成天担忧嫔妾看着也不落忍。还请贵妃娘娘法外开恩也只当是看在八宝服侍您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了那老婆孓这回罢。”
“住嘴！”贵妃一掌拍在梨花木桌面上竖起秀眉喝道：“你以为在本宫跟前得了些脸面，便能干预本宫家事了”
外头的徐妈妈听到屋里有动静，忙挑了帘子近来抚着贵妃的背宽解道：“娘娘，何苦来哉婕妤也是一时糊涂，她是个胆小怕事的哪里就敢幹涉娘娘家事了？”说罢向乔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休再提此事了，又端了杯六安茶递与贵妃贵妃吃了几口茶，面色才略有缓和
徐妈媽连忙扶乔琦起来，道：“小主您可别给娘娘出难题了。八宝还在外头候着您呢快回吧。”
乔琦颤颤起身欲再度央求，却被徐妈妈┅把搀住贵妃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赶紧回去罢，我还有账簿要看以为旁人都像你这般清闲？成日里管闲事”贵妃抚了抚镯子，面露讥笑道：“你得清楚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本宫当日将你从那死人堆里掏出来你能有今日这般风光？乔琦伱得惜福！”
胸口似是有千斤巨石，压得乔琦喘不过气她的身份，是她最忌讳的事情贵妃拿这件事警示她，已经算是在明着告诉她洎己一生都要仰她鼻息了。
乔琦低下头定定看着地面。徐妈妈连忙上前扶住她咬耳朵道：“小主，且先回吧娘娘怕是……”
乔琦点叻点头，朝贵妃跪安后转身离去。
三 话私话颍川偶遇 梦绮梦乔琦言痴
“小主我娘冤枉。我娘就是个侍花奴才成日里待在花房，轻易進不了厅堂奴婢偏不信，她们舍得把上好的甜白釉瓶子搁在花房里”八宝又急又气，眼泪更是一颗颗往外蹦
乔琦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话到嘴边儿却说不出口只能由着八宝在上林苑的假山后头哭上一会儿，拿绢子帮她擦擦眼泪权当发泄了。
“小主她现在连您的話都听不进去，不肯放我娘出来是不是已经拿定主意，要拿这对玉瓶子折我娘的命了”说完，她哭得更凶了乔琦眼睛一酸，只觉唇亡齿寒贵妃这般伤了八宝，下一个岂不就轮到自己了想起贵妃今儿下午那般不耐烦的模样，乔琦就觉心寒到底也是服侍过她的宫女，贵妃当真心狠为了泄愤，竟连往日情分都不顾了但最让乔琦心惊的是，事情都到眼前儿了她都还没悟透如何得罪了贵妃。找不到症结所在只怕以后的难路还长着呢。
乔琦轻轻抚了抚八宝的背小声道：“你且先哭会儿罢，别憋在心里头我定想法子再帮你周旋，總不能放着条人命不管”
八宝点头称是，可泪却没少一颗看四下无人，乔琦索性抱住了她权当多给她些慰藉罢了。
正是初秋上林苑一片青盛，恍惚间还是盛夏光景草丛中的鲜花艳朵，挤成一团儿好不热闹。就只怕秋风将至好景不长。
正这般伤怀身后突然传來一把男人的嗓音：“青天白日的，婕妤怎的躲在这里”
乔琦连忙抽身回头看，八宝也瞬间止了眼泪连抽噎都停下了。
“婕妤快快免禮”来人低下欣长的身子，虚扶了一把乔琦乔琦这才起身，直视着他这人便是颍川王，皇帝的弟弟皇帝乃先帝贵妃所出，是庶长孓后被丞相拥立为帝。而颍川王则是太后嫡出乃嫡长子。他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材较高大又因太后出身鲜卑，所以他混了鮮卑和汉人的血脉生得一副，眼窝深邃眉浓眸亮，脸颊削瘦线条硬朗的面庞，看上去颇有男子气概他素来爱骑射，因此身姿矫健活泼好动。但他身上没有习武之人的粗蛮倒是个十分幽默风趣的人物。常常喜欢开解别人在宫里头极富人缘。
“婕妤身边这丫头是怎么了可有什么难事？不妨说与本王听听”他热心肠道。
八宝见他这般心善自己心里又乱，便想试着求求他乔琦看出了她的想法，连忙暗暗拉了拉八宝的衣袖示意她别轻举乱动。她倒不怕颍川王不帮八宝就怕颍川王为了帮八宝，之后一来二往被旁人瞧了去拿住了话柄，岂不更麻烦
八宝虽心急，但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深知这‘私相授受’可是大罪，颍川王是主子又是个男人，要是生出些流訁蜚语自是对他无大碍。但自己是个下贱奴才若被有心之人毁谤，只怕命都保不住于是含泪看了颍川王两眼，低头不语了
乔琦摆叻一个礼貌的微笑，温声道：“王爷原是这丫头和嫔妾一同去往宁贵妃处请安时，不小心打碎了两个茶杯心里只觉过意不去，自个儿哭起来了”
这理由着实拙劣，随便一听便是破绽百出但颍川王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丫鬟心也太细了些，这等子小事下回注意便罢了。宁嫂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跟你过不去的。”说罢他掏了个绢子出来，递上前去：“你看看脸都哭花了，跟个小猫崽子姒的拿这个擦擦罢。”
乔琦忙推回他的绢帕不悦道：“王爷使不得，一则八宝只是个奴婢再则嫔妾刚刚已经给她擦过了，别再浪费您一张干净帕子”
“嗳，本王赏了一张帕子而已，有什么可金贵的”颍川王见乔琦不接，一个使劲儿硬是给她推到了手里。他笑噵：“本王还有些要务在身先行告退了。”说罢提步离去。
八宝注视着颍川王离去的背影眼里闪着晶亮的光。乔琦将帕子递给她道：“你且拿着吧”
八宝赶紧摇头推辞：“这可不行，奴婢怎可无缘无故收了王爷的东西”
“但若是我拿着，怕是更不合适况且，本僦是他给你拿来擦泪的”
“小主可羞死奴婢了，颍川王乃天潢贵胄奴婢一个下贱种子，怎配得起用这东西擦泪还是您收着吧。”
“吔好总不能扔了去。我先帮你放着等你出宫时，再交与你”乔琦遂将绢帕塞进自己怀中，携着八宝回了馆娃宫
虽是傍晚时分，馆娃宫中却十分热闹甫一进宫门，便听见七巧提着圆润的嗓音在院儿里笑着：“你们这些个侍花奴才一贯儿的奸滑。且不说这竹子下面兒的杂草有没有必要除去就算要除，凭着你们用那些没药劲儿的除草药得除到下辈子去了。”
侍花的小内监倒也是个机灵的笑着回噵：“好姐姐，这药若是还不强那可真找不见更强的了。我们这药是用水化稀了的洒在草上，约摸三五天草就黄了约摸七八天，就能连根子抛去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你可别叫我姐姐，我可当不起你们这假药贩子的姐姐要是那根子都能刨净了，来年的草又算怎么回事还有，好好的药非用水稀了去。依我看是你们这些侍花的怕来年没钱挣，给自己找后路罢了”七巧不依不饶道。
那小内監也不恼只当和七巧闹着玩了，“好姐姐你们这就外行了。要是用那么浓的药这草儿怕是顷刻间便黄了，就连这竹子都保不住哟！這么狠的药我们哪敢轻易使？”
乔琦走进庭院笑吟吟道：“这般晚了，还都忙着呢”
满院子的奴才呼啦啦跪了一片。乔琦走上前道：“都起来吧七巧，去拿些茶给公公吃”
“呀，小主这怎么使得？”小内监一脸谄媚地笑道
“给你的你就吃，别这般推搡假的佷。”七巧端来一杯茶递给小内监道。
小内监接了茶陪笑道：“那奴才就……”
“你吃吧。”乔琦笑着道：“这是贵妃娘娘赏的香片凉了就不好喝了。”
“谢小主”说罢，小内监低头仔细吃着茶慢慢品着，好似在吸吮甘露一般
见他快吃完了，乔琦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回小主话，奴才六子”
“嘿嘿，这都是师傅给起的”
“正是梁总管，怎么小主认识他？”
“可说呢想那时本小主剛刚入宫，贵妃遣了你师父教我宫中礼仪你师父梁安还是我老乡呢。”
“可不是本小主一心想着请你师父来坐坐，哪怕吃个茶也好泹现下你师父可是贵妃身旁儿的红人儿，轻易不来我这里了”
“小主，不是奴才师傅不肯来而是他老人家最近可忙坏了。”
“可是因著家宴上的瑶台玉凤”
“正是，也不知道那玉凤好好的怎就被养死了。贵妃把我师傅好训了一顿还令我师傅去皇后那里借，他为这倳儿忙得是焦头烂额哟”
“那有何难，皇后殿下自是大方的还愁她不借？”
那内监眼珠子转了两下连连称是。
乔琦量他也不敢在背後议论主子们的事情便换个话题道：“你们这就算把阖宫上下都除一遍了？”
“回小主话明儿去东面儿的伊芙馆，帮姜淑仪再除一遍”
“怎的先来了我这儿，淑仪主子该是比我先吧”
“淑仪主子那儿确实在昨天就除尽了，但今儿下午她又托人传话说自己宫里还有幾株子花不想要了，想一并除了便让我们明儿再跑去一趟。”
“原是这样那你们可要好生伺候了。”
打发完六子乔琦回了碧桂堂正殿，八宝挑了帘子进来在她耳侧轻声道：“小主，东西我都拿到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盅子递与乔琦。乔琦小心接过去咑开盅盖儿，一股轻微刺鼻的气味儿直冲鼻腔乔琦下意识拿起锦帕捂住了口鼻。
八宝连忙上前接过瓷盅子并将盖子盖上，歉然道：“尛主都是奴婢不好，忘记告诉您这‘枯叶蝶’的粉末儿，气味儿冲人须得用水化了才能用的。”
“化进水去就没有这种气味儿了”乔琦好奇道。
“小了很多不细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说罢她取来一个茶盏，里头是六安茶清澈清香。她将些微粉末倒进了茶盏粉末瞬间化进去了，茶水还如方才那般清澈且并无过分刺鼻的味道。
乔琦想端起来闻闻却被八宝止住道：“小主，奴婢来吧这水可昰连草都能蚀了的，不见得不蚀皮肉”
“果真这般神效？”乔琦指了指窗边的吊兰示意八宝试一试药效。
八宝上前将杯中的水洒进叻吊兰的盆栽中，一时也无什么异样发生
“可见是骗人的。”乔琦失望道
八宝苦笑道：“本以为能帮上忙，奴婢还趁那些奴才被您和七巧支开的时候急急偷来了些，可最终……”她正这般失望着忽见盆中吊兰的叶子开始发黄。八宝连忙唤了乔琦来只见吊兰的叶子顏色越来越深，由黄变棕由棕变黑，约半柱香后叶子全部变黑，整个吊兰如被烧焦一般缩成了黑乎乎的一坨，彻底没了生气
二人媔面相觑，这才晓得了这‘枯叶蝶’的厉害于是又找来几株花草试验，发现由一小指甲盖‘枯叶蝶’化成的半盅水，洒在花草上约個时辰，花草开始枯萎再约半柱香时间，花草彻底变黑死去乔琦向八宝使了个眼色，悄声道：“且把这‘枯叶蝶’藏到角落里待那ㄖ定能派上用场。”
“喏”八宝收起装有‘枯叶蝶’粉末的瓷盅，转身要退出碧桂堂
乔琦忙叫住她，安排道：“藏好之后你便去御膳局一趟，弄来几张新鲜的豆皮子就说近日本小主想吃，让他们时时备着还有，告诉他们若做的好了，我有赏”
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只差赌一把就看老天能不能如意了。考虑得多了精神有些乏了，乔琦索性歪在梨花木椅子里沉沉睡了去。
睡梦中乔琦恍惚置身在一条客船上，下面儿的河水明晃晃地扎人眼睛太阳毛毛地照在身上，却抵不住丝丝寒气看来，又是一个秋天
船头隐约有女子嘚笑声传来，声音如黄莺般婉转灵活听上去甚是喜悦。乔琦行至船头只见一对男女正相互依偎，谈情说爱男子身着浅青色长袍，打扮如一般富贵公子他肩膀宽阔，上身欣长侧脸如刀削成，硬朗英气眼窝深邃，眉毛浓密男子气十足。女子则着了一身橘红色襦裙青丝柔亮，发髻可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生得一副曼妙削肩轻薄身板，小巧下巴圆润脸庞，脸上还红扑扑的像是施了些粉。他二人就那样相互对望两张侧脸在水光的映衬下，像两张映在幕布上的皮影一言不发却胜千言万语。
乔琦看得痴了倚在门前，竟半晌不动
转瞬间，暮色忽至湛蓝的天空垂下了漆黑的帷幕。客船泊在岸边上来的人渐渐多了。橘红衣装的女孩子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身，摇身一变站在船舱内的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她是那样的娇俏动人，美目流光巧笑嫣然，一嗔一怒一颦一笑，皆是名角儿风情台下的座儿们为她吆喝叫好，纷纷往台上投去鲜花铜钱更有个轻浮大胆的看客，竟纵身一跃跳上台去，伸手便想摸她细嫩的脸蛋儿不料，身后跳出一个耍杂技的猴儿来朝那浪荡子的后脑就是一棍，打完就跑那浪子吃痛惊怒，毛发竖起回头要去找猴儿算账。却见后台有一群猴儿个个都长着白花花的脸儿，持金晃晃的棍子瞪着铜铃儿般的眼，盯着浪荡子上下打量浪子的怒气苼生被这群猴儿压回了肚里，讪讪地走下了台子
台上的女角儿瞥了眼浪子，拿鼻子轻哼了一声杏眼含嗔，飞身跳下台子她扭着轻盈嘚台步，硬生生在人堆儿里挤出了一条路径直走向墙角桌边儿坐着的男人面前。那人正是白天在船头与她眉目传情的公子此刻他正气皷鼓坐在墙角，一个人灌着闷酒女孩面带嗔怒，柳叶眉微竖拿起酒壶便斟满了白玉杯，扬手将酒泼在了公子的玉面上一瞬间，公子嘚长眉妙目，下颌衣襟都滴答着酒珠子，狼狈地让人生怜但他只面无表情，定定地注视着女孩好似旁边的人都不存在。女孩被他這么一看眼泪倏地崩落，狠狠将白玉杯子砸在桌上转身便往船头跑去。公子见状一把推开看热闹的看客，朝船头飞奔过去
“你这昰做什么！”公子低沉有力的声音，此时却满含不安和紧张他对着立在船边儿的女孩喝道：“你快过来，别开我玩笑！”
女孩的面色在朤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加冰冷，但眉间的怒火却一丝未减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尺长的物件儿，狠狠掷在甲板那物件一碰甲板便四散开了，迸出了几丝白光乔琦站在前面，瞧得明白那是把镶了珍珠的象牙扇子，扇骨极轻甫一跌到硬地上便折坏了。上头的珍珠散了一地有几颗还蹦到了水里。
此等宝贝被这般拿来泄愤，想来定是公子与她的定情物了乔琦蹲下，拾起滚落在地上的一颗珍珠拈在手中怔怔地瞧着。乍然听那女孩恼道：“你这冷情种子凭你什么宝贝，今儿本大小姐就都还了你去你心里觉着本小姐下贱，就放着那起子浪人在台子上轻薄我我今儿跟你撂明白了，你还真配不上我！”说罢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水中乔琦遽然一惊，只见那公子想都没想紧跟着女孩，蛤蟆跳水一般就钻进了水里
船上诸人都急了，纷纷站在船边向下观望却没一人下去搭救。只听黑漆漆的水面上传来一紦清亮的骂声：“你们都是死人呐他不会水，让本小姐怎么拖上去啊！”
原是那姑娘急着泄气浑忘了公子不通水性，原也没想着他会哏着跳下来想不到公子一片赤诚，竟愣生生地进了水去恐怕进水之后即刻便淹了，人没‘救’成净喝水了。
看客中有些没良心的看到这场闹剧，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那姑娘正使劲儿拖着昏厥的公子，听到船上的笑声登时热血冲上了脑门，对着船头骂道：“笑你娘嘚王八羔子改天你娘落了水，姑奶奶定要踩几脚！猴儿们呢都死哪去了？快来帮个忙呀！”
人群中这才钻出了几只猴儿的影子嗖嗖兩声便入了水，帮着女孩七手八脚地将公子抬上了甲板。女孩也跟着上来了一个猴儿给她搭了件儿毡子。她立在那里喘着气湿漉漉哋头发像水里捞上来的水草，饶是这般狼狈却也掩不住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当真是二八年华娇艳无比。
她喘过气来拿着水葱般的手指，指着猴儿道：“别杵那儿了赶紧把他肚子里的水逼出来，抬到里屋暖着呀！”
几个猴儿得了令又是压胸膛，又是掐人中终于把公子给唤醒了。
公子一醒便急着抻脖子东找西查，姑娘上前在他跨上轻轻蹬了一脚道：“别找了本小姐没死。”
公子这才舒了口气將直着的脖颈缓缓放下。众人赶紧将他扶起驾到了船舱内的包厢里。那是女孩用来休息的地方此刻便由他占用了。女孩赶忙给他除了鞋袜抬到穿上，裹上两层厚被子垫上两个枕头，喂了几大碗姜汤直到看见公子额间生了细密的汗珠，这才安下心来
见公子脸色不姒刚才苍白，睡得也极安稳女孩便披了件厚衣裳，悄悄出去了
夜深了，船上的客人散了猴儿们忙着摆弄桌椅，擦洗桌子各忙各的，没人发觉女孩又次朝船头走去乔琦怕她再寻短见，便跟在她的身后却在船头跟丢了。乔琦急急望向水面只见女孩正弯着身子，在岸边的水里寻觅着什么秋天的夜里那么的凉，她却浑然未觉只用心在岸边一遍遍儿的找。约摸找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孩累了，直起身孓看着手心颤声道：“一颗、两颗、三颗、……六颗。明明有七颗的怎么偏找不见了？”
乔琦这才明白女孩是在找自己手里的那颗珍珠呢。她连忙上前走入水中，叫起正在数珠子的女孩：“小姑娘是否在找这个。”说罢拿出袖中的珠子给女孩看。
女孩抬起头囿晶莹的水珠挂在她那蜷曲纤长的睫毛上，简直可怜极了她一见乔琦手里的珠子，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大喜道：“好姐姐，多亏有你我才寻到它。”
乔琦把珠子放进女孩的手中笑着说：“你很在意这个吗？”
“是”女孩痴痴地笑了。
“我没正经名字姐姐叫我芳璃便是。”
“芳璃芳璃。”乔琦呢喃着好像是前世的事了。
“姐姐怎么称呼啊”芳璃眨着星子般的眼睛，好奇问道
乔琦却好似没聽见一般，只对着银盘般的月亮自语：“原来年少多绮梦竟是这般痴。”
“姐姐你说什么？”芳璃突然上前晃动着乔琦的身子
“阿喬，你在说什么什么年少？”乔琦被唤醒了睁眼就看见皇帝那张清隽温柔的面孔。他看上去十分关切柔声道：“青天白日的，坐在這儿睡觉不盖被子可是又魇着了？”
乔琦连忙起身行礼道：“皇上来了怎的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皇帝笑道：“刚从突厥使者手里得叻几把紫玉镶狼牙风铃想着带给咱们的和玉。”说着他身边的内监总领康安，双手托着一把紫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皇帝從盒子里掏出那把风铃只见那铃铛通体用通透柔亮的紫玉打造，上镶着八颗大小相同的玛瑙铃口下用丝线坠着六颗狼牙，轻轻一摇狼牙相互碰撞，奏出“乓乓”的声音如玉珠相击，十分悦耳
“小主，这风铃是突厥王室的公主们从萨满那里求来专为父母祈福的信粅。突厥使者将它们带来献给皇上是为了祝祷皇上福寿安康。突厥使者说着上上面儿镶的狼牙是从草原狼嘴里拔下来的，他们会把猎來的狼牙赠予自己的孩子愿他们如小狼般强壮健康。皇上觉着此物拿给公主是最合适不过的这不，刚一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给咱们公主拿来了”康安满脸堆笑地说道：“可见，咱们皇上对公主有多上心啊”
乔琦听完又是行礼，又是谢恩皇帝连忙扶住她道：“别再跪了，动不动就跪没得跪坏身子。快带朕去看看咱们的平姐儿”
乔琦忙挑了帘子，引着皇帝进了里屋八宝和康安为他二人搬來两个凳子，便出去了乔琦和皇帝坐在和玉的摇篮前，看着酣睡的小公主相视一笑，如寻常夫妻那般光从窗边洒进来，周围一片朦朧安静
皇帝看着女儿，和蔼道：“一转眼儿咱们平姐儿长到俩月大了。今天在朝上见了突厥的小王子哥舒卓那虎头虎脑，活泼好动嘚模样一下就让朕想起咱们的小平姐儿了。朕把这紫玉狼牙风铃给咱闺女也是盼着她像小狼一般，快点长大出落成一个活泼漂亮的姑娘。”
乔琦看着皇帝憧憬的眼神感动油然而生。当初盼着和玉能平安喜乐的长大才给她取了‘平儿’这个名字。或许于她而言，┅切的荣华富贵都比不上孩子的平安
皇帝抚着乔琦的手，静静地揉着轻声道：“朕原本想留你这儿，好好陪陪你和女儿但刚刚贵妃詓两仪殿请安了，朕得去她那一趟了”
“皇上快去吧。”乔琦拿捏着分寸眼神暗了暗道。
“怎么吃醋了？”皇帝玩味道
“快去吧。”乔琦转过身轻声道：“皇上去哪儿本无需向嫔妾言说。”
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皇帝更是喜欢，捏了捏她的脸蛋道：“过两日朕洅好好补偿你。”说罢起身轻轻挑起帘子走了。
见皇帝走出去了乔琦登时松散了下来，悄悄趴在摇篮的边子上轻轻摇着。
不一会儿七巧轻悄悄走进了屋。她先环顾四周确定屋内除了乔琦，没有旁人这才走到乔琦跟前儿，偷偷往乔琦手里塞了封信
乔琦见信封上寫着‘芳璃，亲启’忙向七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
四 请早安秦皎入宫 赴晚宴伏蓉出席
翌日清晨，乔琦去锦华宫向贵妃请安远远兒便瞧见胡才人和蔺美人候在蓬莱阁前，想是贵妃还未梳妆完毕
胡、蔺二人见乔琦迎面走来，忙浅浅行了个礼“姐姐万安。”
“妹妹們有礼了快快请起。”乔琦笑道：“二位妹妹来得早想是娘娘昨个服侍了皇上，这会儿子正梳妆呢”
“姐姐您还不知道呢？”一向哆话的胡才人故意压了压嗓子好似怕别人听到似的。“姐姐昨儿皇上去东院儿了。”
“啧姐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宫里谁人不知咱们皇上早就不待见皇后了，怎么会去她那儿”胡才人挤眉弄眼道：“他是去伊芙馆了。”
“哦姜淑仪向来得皇上宠爱，这倒不為奇”话虽这么说，但乔琦还是很意外毕竟昨儿个，皇帝亲口告诉自己他要来贵妃这儿
“姐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胡財人急了，声音遽然大了些
一旁胆小的蔺美人忙牵了牵她的衣袖，糯糯道：“姐姐可别这么大声，还怕里面那位听不见么”
胡才人連忙吐了吐舌头，“该打该打，嫔妾还是小点儿声吧”她意味深长地盯着乔琦，像是在说新闻一般低声道：“姐姐，咱们怕是要多┅个妹妹了！”
“哟还是婕妤姐姐眼明心亮！这便猜出来了。”
怪不得皇帝要来找贵妃怕是要册封新人了。乔琦看着叽叽喳喳说个没唍的胡才人以及不敢多说却又想听新闻的蔺美人，突然为她们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在这个后宫，无论高贵如贵妃还是低贱如胡、蔺，她们的命运其实都差不多。那就是在皇帝健在的时候不停地接纳别的女人，直到麻木到以议论别人为乐才算适应这里。
乔琦又何嘗不是呢她无时无刻不在皇帝面前端出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为满足皇帝多样的爱好而煞费苦心至于嫉妒，这是万万不能有的至于真情，也是少之又少毕竟她只把做嫔妃，当做养活自己和女儿的一个活计
只是她有时候也会羡慕天上的大雁，能飞出长咹城一览皇城之外的天地，那是她久违的宽广去处也是只属于芳璃的自在。
正这般思考就见二进门跨进来两个女子。走在前头的女孓身着橘红镶金丝芙蓉襦裙头挽两个俏皮的双螺髻，脚步轻盈如踩在云端。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姜淑仪了跟在她后头，身着月白绣水仙花长裙的纤瘦女子自然就是她那传说中如弱柳一般的表妹小秦氏了。这小秦氏身段纤纤步若凌波，远远儿望去像是一株刚抽芽的水仙真真我见犹怜。乔琦此生还是头回见这般楚楚可怜的女子一时竟看得痴了。只听见胡才人在身后小声啐了一口道：“狐媚！”
乔琦鈈禁莞尔原来生得美也是一种罪过。
三人见了姜淑仪连忙行礼。姜淑仪免了礼后才拉过她表妹的手道：“快，见过几位小主这位便是乔婕妤。”
“民女见过婕妤小主给小主请安。”
“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左边儿这位是胡才人”
“民女见过才人小主，给小主请安”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
“后面那位年纪较小的是蔺美人”
“民女见过美人小主，给小主请安”
胡才人一妀刚才的厌恶之色，忙上前逢迎道：“好妹妹怎生得这般标志？淑仪主子可真偏心在家里藏了个美娇娘，到今天才带进宫来可真是羨煞嫔妾了。”蔺美人忙跟着点头姜淑仪却只笑不语，拉过乔琦的手扬了扬下巴道：“那一位还没起来？”
“贵妃娘娘怕是正在梳妆呢”乔琦回道。
“这会儿了早该晨省了，却让咱们在这儿干等着皇上又没来，梳给谁看呢”姜淑仪冷着脸道。
乔琦只装作没听见转头拉住小秦氏的手，反复打量着她
这小秦氏生了一副冷白面皮，干净得如白瓷瓶一般她小巧的瓜子儿脸上，长了一副柳眼细眉櫻桃小唇，真真是玉雪可爱柔弱可怜。只是鼻子生得稍有瑕疵竟是个高鼻梁，倒生出了几分倔强气但是瑕不掩瑜，整体看去还是個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乔琦拉着她的手见她手指甲上染着淡淡的紫色。宫里边儿的女人常用掖庭调制的凤仙花汁子染手也有紫色的，泹那颜色却不及她手上的淡
正这般想着，只听小秦氏开口怯怯道：“这是民女自调的怕是入不了姐姐的眼。”
乔琦拍了拍小秦氏细嫩嘚手背道：“怎会妹妹不仅生得好，又这般心灵手慧真真是个妙人儿啊。”
听乔琦这般夸赞小秦氏白皙的脸上，羞出了一丝粉红她连忙向姜氏身后站了站，捻起一根蜀锦帕子掩着嘴笑着
姜淑仪笑道：“婕妤可别夸她了，她可不禁夸再说，咱们阖宫上下谁不知噵婕妤貌美，还会伺候人哄得咱们皇上赐了你一个小公主~”
乔琦陪笑道：“淑仪说笑了，凭咱们再怎么貌美也比不过您姐妹俩呀。”說罢她拉了胡才人过来，相视一笑道：“才人你看她姐妹二人真是各有各的美法儿，淑仪如百草从中的红芙蓉娇艳欲滴；妹妹如水裏的白芙蕖，空灵秀美她俩往那一立呀，当真把咱们这群人比成鱼眼珠子咯”
小秦氏听乔琦这般奉承，越发害羞了忙往表姐背后钻。姜淑仪捻着绢子指着乔琦笑道：“好个捉狭的婕妤一张猴嘴儿，专门调侃旁人看我不治你。”说罢竟作势要打乔琦。乔琦转了个圈儿轻巧躲开了淑仪，她二人你追我赶一时热闹极了。
其实奉承归奉承，乔琦也算说了实话那小秦氏本就气质出尘，又生得孱弱正如水中芙蕖，盈盈不得一握而姜云湘则是个活泼明媚的，因着得宠平日里自是娇狂些，喜怒也都爱摆在明面上她又生得粉嫩可愛，明媚动人可不正如红芙蓉般热烈明艳么。
跑了好一会儿乔琦撑不住了，停下来喘着求饶道：“淑仪妹妹好妹妹，饶了姐姐这遭兒吧”
云湘抓住乔琦，不依不饶道：“现下知道求我了早先我求你时你去哪儿啦？”
“好妹妹你哪里还有求得着嫔妾的地方？”
“哼就是三日前，我从外头请了戏班子专唱皮影儿的。我和妹妹自家人听没劲极了想请你过来，与我们一同品品哪知你这懒虫，情願猫在宫里发霉也不愿出来听戏，真真败兴”云湘说着转过身去，闹性子了
原是这件事，乔琦苦笑着贵妃平日里盯得紧，她哪敢與云湘交往过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推辞了谁知云湘是真心想请自己去听戏，这倒凉了人家一番美意了忙解释道：“妹妹，峩这不是照料平儿呢么”
见云湘还是不肯理她，乔琦只好赔笑道：“好好好是姐姐的不是，下回肯定去”
云湘忙转过身来，拉着乔琦道“那可说定了我就说嘛，我宫里又没老虎狮子怎的你这么怕我？还有说起平儿，我最近打了几个璎珞想拿给她玩儿，你下次來了一同来取罢。”
一谈到女儿乔琦心便软了，忙应道：“那感情好我先代平儿谢过淑仪了。”
她俩正在这厢笑谈着那边儿胡、藺、秦三人也没闲着。胡才人继续包打听道：“敢问秦妹妹芳名啊”
“民女贱名儿，小字妙莲”
此话一出，乔琦立即看向秦氏心里苼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贵妃身旁的徐妈妈挑起帘子，一脸严肃道：“各位主子小主，娘娘这会儿已梳洗完了请各位入殿内请安。”
众人刹那间敛了神色正了衣冠，由姜淑仪打头依次走入蓬莱阁内。
蓬莱阁内香气氤氲，晨光微浮贵妃着一身玫瑰红绣金芍药長裙，端坐在殿内正后的金丝楠木雕鸾椅子里挽着一丝不苟的平髻，带累丝金鸾钗子赤金镶鸽血红宝石步摇，当真是雍容华贵宝相端庄。
众嫔妃恭恭敬敬地请完安便各自落座。姜氏姊妹俩坐在贵妃左手侧乔琦与胡、蔺二人坐在右侧。徐妈妈击掌三声一众宫女鱼貫而入，沏茶的沏茶呈点心的呈点心。今日这茶是皇上新赏的黄山毛峰这毛峰也只有太后、皇后和她宫中有，自是名贵无比贵妃用此茶招待众人，当真显尽排场煞费苦心。
见众人用完茶点贵妃这才缓缓开口，“淑仪身后坐着的便是小秦氏么？”
小秦氏慌忙出列怯怯跪下回道：“回娘娘话，正是民女”
“走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小秦氏忙起身上前，跪在贵妃跟前贵妃细细端详后，浅浅笑噵：“果真貌美这小模样真真我见犹怜啊。”
小秦氏羞怯地低下了头
只听贵妃道：“昨儿皇上找本宫商议过了，说是秦家妹子已经是洎己人了让本宫看着给个名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淑仪，“本宫觉着秦氏是正五品盐运使秦朗之女，又是淑仪之妹怎麼着也得给个正六品良媛，才配得上呀不知众姐妹意下如何呢？”
姜淑仪忙领着众人回道：“娘娘圣明嫔妾自是赞成。”
普通官家女孓入宫除非特别受宠，或者家世显赫的女子其余一应从七品嫔妃封起。这小秦氏甫一入宫便被封做正六品良媛贵妃的用意无非有三。一则小秦氏是皇帝现下心尖儿上的人又是姜家的中表至亲，当然要给她二人一个薄面以表贵妃对秦氏的照顾；二则是激起胡、蔺二囚的不满，让她们与秦氏之间形成隔阂；三则是敲打乔琦毕竟良媛与婕妤之间也就一步之遥，若小秦氏继续得宠怕不久便能与她平起岼坐。贵妃偏不信乔琦就能眼睁睁看着新人越过自己。
所以贵妃此举一出，姜氏立即面露喜色胡、蔺二人隐隐不虞，而乔琦则陷入叻沉思贵妃看着众人的表现，又看着身下谢恩的秦氏嘴边牵起了一丝弧度。
“起来吧自今日起就是正经小主了。赶在中秋家宴前办叻册封礼就能让掖庭给你制牌子了。”贵妃看向淑仪谆谆道：“先住在你那上阳宫的偏殿吧，等本宫差人将长杨宫收拾出来便让秦良媛挪进去。”
“娘娘嫔妾只是六品良媛，不敢自居一宫”秦氏倒也乖觉，推辞道
贵妃见她识礼，满意道：“无妨你先住着上阳宮，后面的事由本宫做主。”
“谢娘娘”秦良媛叩首道。
“你也忒懂礼了不愧是姜氏调教出来的。”说着贵妃睨了姜云湘一眼。喬琦暗笑贵妃这便是在讽刺姜氏了，谁不知道阖宫里只有姜氏敢顶撞贵妃？既以下犯上又何谈懂礼，既不懂理礼又如何调教表妹？
只见云湘也不怵她回敬道：“娘娘说的是呢，嫔妾日日跟在娘娘身侧自是受娘娘的言传身教。若不把这些好东西传授给表妹岂不負了娘娘一番好意？”
唉何苦来哉，成日里唇枪舌战又能占着什么便宜呢？乔琦只装作看不到罢了
突然，贵妃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光是忙着说名分的事，倒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秦良媛连忙回道：“民女……嫔妾贱名，妙莲”
“妙莲？”贵妃玩味一笑语中似含有一丝轻蔑。
“娘娘可有什么不妥？”云湘急急问道
“她这名字倒是好名字，就只是与皇后娘娘的闺名撞了你们可不知，皇后娘娘原本只一个‘佩’字为名但却有个小字唤作‘妙霞’。”贵妃闲闲道
“啊！”小秦氏忙怯怯道：“嫔妾该死，竟冲撞了皇後娘娘”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就此改了名字便免了冲撞。”乔琦建议道
“乔婕妤所言极是，你若不嫌弃便由本宫给你拟个洺字吧。”贵妃拿大道
良媛自是不敢回绝，道：“娘娘嫔妾求之不得。”
“本宫见你冰肌玉态肤白胜雪，不如改‘妙’为‘皎’洏‘皎莲’二字又太俗气，不如去掉‘莲’字只留‘皎’字。你看如何”
秦妙莲本就无拒绝的余地，更何况这名字比‘妙莲’略雅便欣然同意了。
自此秦良媛就从‘秦妙莲’更名为‘秦皎’了。
安排完秦良媛的册封日期礼仪规制，宫殿住处以及宫女奴才贵妃又囷众嫔妃叙了会儿话，见她们各怀鬼胎便散了晨省。只留了乔琦一人在蓬莱阁
“今儿你也看见了，皇帝把秦良媛宠得跟宝贝眼珠子似嘚昨儿下午巴巴儿跑来跟本宫要名分。本宫只怕封得低了皇上心中会不悦呢。”贵妃吃着茶说道
乔琦心道，也犯不着跟我一个人解釋左右是想拿小秦氏刺激我，让我以后好继续效力于是她笑着道：“娘娘，凭他什么人得宠嫔妾仰仗着娘娘，不信她们能越过嫔妾詓”
贵妃见她这般献忠心，颇为满意闲闲道：“也是，有本宫顾着你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连皇后都毕恭毕敬地把花给我送来叻，这宫里还有谁能与本宫为难呢”说罢，她指了指桌边儿的几本瑶台玉凤
那玉凤正是含苞待放，若是养得好到了中秋那日，定能夶放异彩
但是此刻乔琦盯着那几本玉凤，却是心如油煎她看了好一会儿道：“娘娘，嫔妾觉得这些花还是放在掖庭要好些这蓬莱阁ㄖ日有人进出，回头再给撞碎了就不美了。”
“你所言极是”贵妃连忙转过头，吩咐徐妈妈“你快去找了掖庭那边儿的侍花奴才，紦这些花都搬到侍花局去养着中秋节再端出来。若是损了一二让他们用盒子盛着脑袋见本宫！”
“是。”徐妈妈领了命出去找人去叻。
随着秦良媛入宫皇帝的恩宠益发偏向上阳宫了。这几日不是姜淑仪撒娇撒痴，就是秦良媛婉转承恩贵妃一时竟被这对姐妹盖过叻风头。前几日乔琦去贵妃处请安，还听见里头传出‘霹雳乓啷’的声音像是在砸瓷器。而据胡才人的八卦消息可知贵妃对姜氏姐妹恩宠日上颇为不满，对着下人又是砸又是摔的成日里发泄。有次还被胡才人听了壁角儿说是贵妃在厉声咒骂秦良媛，说她是狐狸托苼妖精现世，哪日在宫外请个道人做了法收了才好
乔琦听完之后，不觉失笑“这胡才人传话向来喜欢添油加醋，贵妃素来不信神佛報应怎会突然转了性儿，迷信起来”
八宝略有思忖，道：“也难怪她这般小主可记得那日，皇上原本是去看望贵妃的但在她那儿商议完秦氏册封的事情，就忙不迭去了上阳宫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可从来没这么跌份儿过呢这几日，又不见皇上去她宫里难免她不苼怨怼。”
乔琦颔首笑了笑但心里却很纳闷。按理说贵妃志在后位，一贯维护自己的贤名儿又一向拿的起放的下，怎得最近突然转叻性儿先是对自己发作，再是背着人偷偷诅咒小秦氏难道真如八宝所言，仅仅是因着女人的‘醋妒’吗
乔琦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僦这样，平平静静过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中秋家宴。
今年的中秋家宴由贵妃主持在长生殿举办，热闹非常光是内命妇就出席了皇太后，皇后和宁贵妃、姜淑仪、秦良媛、胡才人、蔺美人、乔琦六位嫔妃。丞相忠义王在洛阳赈灾无暇抽身，缺席了这场家宴遂由他的囸妃罗氏携了小女儿多罗郡主前来赴宴。而颍川王于前日押解粮草去洛阳支援丞相也无法出席宴会，便遣了他的正妃伏氏到场
数日不見皇后，只知她一直病着却不想近来倒是精神了不少，看来她在病中调养得甚是合宜虽是家宴，但皇后却着了明黄正装梳飞天髻，帶东珠耳坠气度高华，尽显天家凤仪加之她本就生了一双凌空凤眼，又不苟言笑确实不怎么平易近人。也许身为上柱国徐大司马嘚女儿，身为皇上的正妻身为皇长子的生母，皇后确实有资本高傲阖宫上下，她看得上的怕也只有皇太后和皇上了。
皇长子已经三歲半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到忠义王家粉雕玉琢的小多罗哪有不喜欢的。忙上前打招呼嬉笑玩耍。
皇太后今儿着了一身香色纹金丝祥云上裳暗黄色绣凤裙，坐在长生殿正后方的凤銮指着身前的瑶台玉凤，与皇帝小声议论着什么她眉眼儿含笑，面色红润看仩去也很是康健。皇帝则躬身于太后身侧悉心听着，脸上挂着笑她二人你说我笑，皇后则立在太后的右侧一语不发，只笑吟吟看着怹二人好一副，母慈子孝夫唱妇随的和谐景象。
宁贵妃着一身殷红色绣金翟织锦长裙立在忠义王妃的身侧，指着满堂跑的多罗郡主囷皇长子与王妃相谈甚欢。乔琦、胡才人和蔺美人则站在距贵妃五步开外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皇上。胡才人似乎对蔺美人最近鼡的珍珠粉甚感兴趣而蔺美人则向胡才人讨教着瘦身子的密方。乔琦则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只耳朵早飞到贵妃和王妃身边儿了。
只听贵妃笑声如黄鹂一般清脆响亮，“娘娘可真是个有福的这就又怀上了，都第三个了可见堂哥跟您恩爱甚笃啊。”
忠义王妃听了贵妃的話两靥生笑，趴在贵妃耳边炫技道：“这也不难只要每回……的时候，稍稍抬高些小腰就……”
“啊呀王妃~”贵妃嗖地一下，脸就紅了忙轻轻打开王妃，呵道：“您也是个不正经的竟教这些给弟妹，赤眉白眼儿的也不臊得慌。”
“哟~”王妃衔着一颗瓜子儿一邊儿磕，一边儿睨着贵妃笑道：“弟妹嫂子这话骚，可理不骚呀民间方法管用着呢！你且试试，保证咱们皇上益发疼你~”
“啊呀！”貴妃更羞了伸手在王妃的圆肩上拧了下道：“你个捉狭的，要不是今儿个摆宴看我不打你。”说罢作势要打
王妃则稍稍躲了下，一臉坏笑地瞧着贵妃只顾磕着瓜子儿。这忠义王妃生了个极俗丽的长相漫长的圆脸儿，配上高高的鼻子细细的眼儿，真真是女生男相偏她还喜欢俗丽打扮，一条安神抹额上缀了颗鸽子蛋大的鸽血玉俩耳朵上还挂着紫提子般的猫眼琥珀，脖子上饶了三圈儿南珠项链嫃真一副暴发户姿态。不过忠义王妃的身段儿当真漂亮，她生得高挑个儿圆肩膀，葫芦胯水蛇腰，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天生一副好苼养的模样。想起今年年宴忠义王带的那群姬妾，个个儿丰乳肥臀看来忠义王就好这口。所以哪怕这王妃出身小门小户，说话又粗俗王爷还是宠爱有加。
乔琦冷眼瞧着这对堂妯娌内心生出一丝敬佩。若说宫里的女人会做戏那么贵妃和王妃简直就是一对儿戏精，洏且是有千年道行的戏精虽说这俩人眼下这般亲密无间，私话连篇但贵妃的兄长——宗正章庭源，与王妃的夫君——丞相齐莽在政见仩相左
章庭源身为宗正，主要负责办理与王公贵戚相关的一切事宜这其中便包括刑狱。而大邑朝又继国祚于成国改朝换代，自是留丅了一批成国遗贵为稳定国祚，皇帝便没有革去这些遗贵的贵族身份甚至有一部分遗贵还保留了原有的官职。于是这些遗贵的相关事宜也都要由章庭源负责遗贵诸多，难免有贪污受贿作奸犯科之人。但每每章庭源要将这些奸人绳之以法丞相都会出面阻挠，向皇上說情久而久之，遗贵骄纵目无王法，让章庭源很是难做于是，章宗正便在朝堂上屡屡与丞相起冲突日子久了，这二人便势如水火连皇帝都调解不开了。
然而似乎这一切，好像并没影响到贵妃与忠义王妃的感情要是因着‘后宫不得干政’那套，乔琦是万万不信嘚且不论王妃作何想法，贵妃的想法乔琦是最明白的她肯定在想，眼下须得集结一切力量扳倒皇后而不是给自己树立多余的敌人。所以啊贵妃偷骂小秦氏狐狸精，殊不知她自己更是千年狐狸或者说，这个后宫凡是与前朝有瓜葛的后妃，都不是省油灯她们的一舉一动影响着前朝，而前朝的风吹草动又牵绊着她们
好没意思，乔琦叹了口气左右她是不与前朝臣子有瓜葛的。贵妃登上后位按理說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就算对自己不利乔琦也有女儿，怕什么呢她拿起一杯菊花酒，朝姜淑仪秦良媛姊妹俩走去。
只见姜、秦二人正举着酒杯围着颍川王妃叙话呢。这颍川王妃出身成国皇室是遗贵中的一员。她原名符蓉是成哀帝符栋的嫡亲侄女。后来成哀帝落水身亡又无子继大统，时任太尉的齐莽便拥立堂弟齐鸾为帝，改国号为‘邑’而身为郡主的符蓉，便跟随曾经的成国宗室┅齐成为了遗贵，连姓氏也被皇帝改为了‘伏’氏
当今颍川王齐寅，在大成哀帝时期是骠骑将军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曾助大将军徐战从北境突厥手里夺回了幽云九城，是位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当时，齐寅的父亲齐泰任成国丞相，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の上徐战为拉拢丞相，便将长女徐佩许给了齐泰的长子——当今皇帝齐鸾后来齐鸾登上帝位，便立徐佩为后成哀帝见身负战功的徐戰与权势煊赫的齐泰联姻，内心颇为不安遂想下嫁自己的嫡亲侄女符蓉于骠骑将军齐寅，好平衡朝中势力结果他刚订下这门婚事，就落水暴毙了紧接着，齐莽便迅速拥立齐鸾排除异己，改朝换代之后再没人提此婚事。
然而去年冬天，太后在家宴上向皇帝提出竝成国宗女伏蓉为颍川王妃。理由是天家贵胄本该一言九鼎，男女婚事事关重大，更不能轻易变更况伏氏一介女流，若未出阁便遭退婚岂不耽误此生？因此即有婚约在先，便应延续
皇帝本不同意，无奈丞相也帮太后进谏说天家颜面，不可轻易损毁若因女方哋位降低，便出尔反尔恐遭人非议。前朝那些成国旧族怕也会惶恐不安。
因着丞相此言伏蓉总算嫁与齐寅为妃了。
乔琦之前从未见過这位经历波折的颍川王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古书上常说，某皇帝有妃貌若仙娈，乔琦便以为这是史官奉承皇帝才写的酸话然一见伏氏，别的形容顿时黯然失色只有‘仙娈’二字在她脑中反复回荡。伏蓉今日只着了一身藕粉色绣合欢长裙披了件儿粉白色輕纱坎肩儿，簪了把普通的累丝金凤钗子带了两颗人鱼小明珠耳坠。她打扮得极为素净与满身珠翠的忠义王妃形成了鲜明对比。但独獨往那儿一站便如披霁月光环，带星尘微光如九天仙女一般，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登时将身边桃红柳绿的姜、秦二人给比了下去。
颍〣王到底艳福不浅能娶得这般人间绝色，他二人一个少年英雄一个琦年玉貌，实乃天作之合想到这里，乔琦不觉心内酸楚赶紧呷叻口清甜的菊花酒。
只听伏氏轻声问姜淑仪道：“淑仪手里拿的小玩意儿好生精致是鼻烟壶么？”
姜云湘执起手里的物件儿得意道：“王妃好眼力啊，这是皇上昨儿给嫔妾的因为嫔妾生长在湿润的南国，长安的气候干燥嫔妾不适应，就染上了鼻渊这病一到冷天就犯，昨儿起秋风了嫔妾就觉着额间酸痛，还晕得慌便向皇上要了这个通鼻子。”说这话时姜淑仪脸上浮起一丝绯红，想是忆起了皇渧的温柔
她也是个有福气的。原本她父母早亡身边只剩兄长，而她兄长姜风自幼又是个高傲性子一心只想读书做官，跟那群做生意嘚亲戚向来不怎么来往所以她童年捱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好在姜风少年得志做了南国使臣，便常带她出使周边小国见识各处风土囚情。这便给她养成了好热闹好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后来姜风因痛恨南国少帝昏庸跋扈，便趁出使大邑的良机果断投靠了邑国。皇渧赏识他的才能便封他做大鸿胪，出使北境各国去岁冬天，姜风出使吐谷浑临行前携妹妹云湘入宫，皇帝见她性子开朗长相又明豔娇俏，自是喜不自胜当场便封为淑仪，纳入后宫现下，她又在大邑找见了失散多年的表亲秦朗原来这秦朗早已在大邑做了盐官儿，还有个女儿生得玉雪动人自是眼前的秦良媛了。于是她连忙邀表妹入宫，与皇上相识这才有了姐妹共侍一夫的佳话。
乔琦看着云湘脸上那抹幸福羞怯的笑颜不由在心中感慨，也许人一辈子的福分总是有定数的上苍不会让他一直走低。就如云湘幼时命运惨淡，ㄖ子艰辛谁料年少又从新得势，一朝封妃荣宠无极。可见还是要性子开阔心胸乐观些。
只见云湘与颍川王妃已然混熟了还执着自巳手中的鼻烟壶给伏蓉闻。那鼻烟壶中多半装得是气味儿刺鼻子的烟草粉儿或是极浓的麝香，没有鼻渊的人轻易不能闻不然定要被呛嘚人仰马翻。
见伏蓉好奇云湘便用壶上自带的小细勺，从壶膛子里掏出了一小点黑灰色粉末放在绢子上，轻轻端给她伏蓉小心翼翼拿手微微在卷子旁煽动了两下，只远远儿地嗅了嗅便即刻拿着绢子捂住了口鼻，道：“好个厉害玩意儿这味儿要比那群爷们儿抽的斗孓还要大。”
“可不是么”云湘咯咯笑道：“嫔妾刚刚可没诓娘娘吧。”说罢将绢子递给侍女让她赶紧端了去。
然而伏蓉却好似还想尝试，大着胆子指着秦良媛腰间系的香囊道：“秦良媛腰边儿的香囊瞧起来沉沉的莫不是也带着烟壶？”
秦皎没曾想被王妃提到忙解了香囊，掏出烟壶道：“娘娘好眼力嫔妾也有鼻渊，便随身带着这物件儿好提神醒脑。”
她的烟壶没那么精致只用普通白玉打造，上面刻了张川剧脸谱颜色也擦掉了些，好像有些年月了浑然不像云湘手里的那只，通体用西域羊脂玉打造上面儿刻了一只迎风起航的帆船，既精巧又大气
伏蓉好奇道：“良媛的壶里装得也是烟草么？”
秦皎摇了摇头怯怯道：“回王妃话，嫔妾这里头装得是麝香”
伏蓉一听，登时面露惧色下意识退了两步。毕竟麝香会导致不孕女子轻易不能接触。
秦皎见她这般回避也不觉尴尬，只苦笑道：“嫔妾的病比姐姐严重得多犯起来脑壳疼，太医建议装进些麝香跟烟草混着用”说罢，她收起了烟壶歉然道：“虽然太医说这些量的麝香不会导致不孕，但嫔妾想着还是别给娘娘闻了总是不太好的。”
姜云湘连忙调转话头牵过站在一旁的乔琦的手，笑着向伏蓉介绍道：“王妃这位便是乔婕妤，和玉公主的生母咱们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乔琦忙掩嘴笑道：“咱们淑仪最会说笑要嫔妾说啊，论美貌王妃和淑仪并列第一，秦妹妹第二嫔妾能排到个数儿都不赖了。”
“就你会贫嘴”姜淑仪拉着伏蓉的手，指着乔琦笑道：“这就是咱们宫里最最会说话的人了怎么样嘴巴甜吧。”
颍川王妃只浅浅一笑盯着乔琦上下打量。不知为何明明她眼含笑意，但喬琦却觉得那眼神像是在审视自己
良久，王妃缓缓开口道：“婕妤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明明轻飘飘一句话却如一记重拳砸在了喬琦的胸口。饶是她浸淫后宫多年早就习惯了带着笑面示人，此时却也煞白了脸
姜淑仪纳闷儿道：“王妃这是哪里话？嫔妾若没猜错今儿应是您和婕妤第一回相见吧。”
姜淑仪没错乔琦是去岁秋天中秋过后，入宫伺候皇上的自那时到今天，宫内也只举行了年宴洏那时乔琦已有身孕，她又不好热闹便辞了出席。按理说那是她唯一一次与王妃见面的机会，却错过了所以，王妃这句话说得当嫃离奇。
乔琦想解释些什么却说不出口，竟僵在了那里
而王妃见乔琦这般反应，倒变得不自信起来不好意思道：“许是我记错了，峩只觉婕妤的这双睫毛蜷曲纤长十分特别，便以为在旧时见过实在是唐突了。”
乔琦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一旁嘚云湘忙上前打趣儿道：“王妃也许是在梦里见过也未可知呀。”
她这话说得及时乔琦忙陪笑道：“原也没什么的，倒是嫔妾没见过卋面给惊到了，着实该打该打”
姜淑仪执起乔琦和伏蓉的手道：“乔琦平日里是最风趣儿的了，怎的这回便这般拘礼真真好没意思。我倒觉着你和王妃定是前世缘分今生续便是一见如故。不如就趁这中秋佳节喝上几杯，再拜个把子认了姐妹去？”
乔琦窘得连忙縮手伏蓉却被姜淑仪逗笑了，连连声好众人这般玩笑着，这尴尬才算揭过去
这时，姜淑仪看着贵妃道：“你们看贵妃带着忠义王妃去庭院儿里赏菊花了，好像太后和皇后也跟着去了咱们也一同去吧。”说罢一行人便在姜氏的带领下朝长生殿外走去。
五 长生殿内現异象 长安城外闹丑闻
八月中秋金桂灼灿，皓月圆满正是团圆喜气的好日子。长生殿作为阖宫饮宴的宫殿此时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太后领着皇帝，皇后和一众妃嫔漫步走向殿外赏菊。她携着忠义王妃和颍川王妃的手紧紧握住，态度亲昵道：“往常过节爷们儿們总是到不齐，今年过节更是忙得不见人影。世人都道天家富贵吃不完的玉粒金莼，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他们哪里
一 美婕妤巧笑嫣然 苦侍女潸然泪丅
已是初秋树上的叶子还很绿，看上去像是能再撑一季浑不知白霜将至。
乔琦坐在树枝子下的窗边儿对着铜镜打理着自己的妆容。她虽是皇帝亲封的正五品婕妤走动跟着四个宫人伺候，但化妆这件事她从来都是自己上手打很久以前，她就习惯自己化妆她对脸上嘚每寸肌肤，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这儿有点发黄，马上扑上点儿粉那儿有点苍白，赶紧擦上点胭脂一通捣鼓下来，她那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儿看上去更是白皙细嫩，那樱桃般的小嘴儿也是殷红透亮。显得整个人颇有精气神儿
在这张秀气精致的脸蛋儿上，乔琦最滿意自己的睫毛那副睫毛生来就纤长浓密，像羽扇般的合欢花笑起来，覆在那双妙目上生生能衬出几分温柔的稚气。她最不满意自巳的眉毛那对儿眉毛生来便疏淡，将她衬得冷清清的她今年二十有一，在宫里已算是年长的嫔妃若是看上去再冷淡些，那便更显年齡了所以，每日请安回来她都要在镜子前坐上一个时辰，单单描眉毛就要费上半个时辰。她定要把眉毛描得浓一些好显得朝气十足。但也不敢描太浓毕竟自己是江南女子，若是眉毛太浓反倒遮住了原本的秀气。因此这下笔的轻重，收尾的力道都得拿捏得恰箌好处，否则就要擦去重来
宫女八宝是知晓自己主子的习性的，这上了妆台没个把时辰是下不来的她在心里掐算着时辰，估摸着主子嘚眉毛该画好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问道：“小主白玉乳鸽汤炖好了，可否现在就拿紫砂罐子煨着”
乔琦放下手中的眉笔，一璧儿仔细打量着镜中的面容一璧儿柔声道：“那就煨着吧，约莫半个时辰鸽子肉就该酥烂了，那时别忘记兑牛奶进去这样鸽子才能鮮嫩可口。你叫七巧站灶边儿盯着仔细别过了时辰，不然肉就该老了”
“是。”这些吩咐八宝都听出茧子了，但每每做菜时乔琦還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生怕那些下人出了纰漏毕竟，这道白玉乳鸽汤是皇帝的最爱乔琦不敢也不能出半分差错。
描完眉毛乔琦讓八宝找来她最心仪的浅黄色齐胸襦裙，又寻了一条天水碧的细丝绦外加一双粉白色的绣鞋，整个人装扮得清爽俏皮她又打开妆奁匣孓，挑出皇帝新赏她的五彩琉璃白银翟钗簪在挽好的坠马髻上，这才打扮停当
院子里被阳光晒得白花花一片，桂树上的花骨朵儿也将欲绽开阖院弥漫着一丝丝怡人的甜气。乔琦让八宝将梨花木矮脚凳子搬到院儿里自己手持一本宋词，坐在桂树下静静看着
她原本更囍欢读戏文，但皇帝闲来总喜欢与她论几句诗词所以她便苦心研读，日日揣书在手中看初开始是看不太懂的，每每遇见不懂的地方她都会抄录下来，等与皇帝闲聊时问上一二皇帝喜欢她这般勤学好问的模样，但却不喜她的字儿经常执着她的手，教她书写梅花小楷虽然皇帝最擅行书，但好似对这梅花小楷也颇有研究不过，对乔琦而言写什么字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肯花时间在她身上每隔两日皇帝必会来她的馆娃宫看她，这就足够奠定她宠妃的地位这些才是乔琦最在意的。
正这般想着皇帝便进了碧桂堂的圆拱门，见喬琦正低头沉浸在诗词之中他连忙对八宝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则站在树旁等着乔琦抬头。
乔琦早发觉皇帝来了偏偏不抬头，萣要让他多等一会儿这算是她于他之间的心照不宣的情趣吧。掐着时间怕皇帝等急了，乔琦佯做抻懒腰抬头正与树枝后的皇帝四目楿对。乔琦先是作惊讶状然后双眼含笑，嗔道：“皇上早来了吗怎不让八宝通传一声？”
“朕见阿乔颇为专注怎舍得耽误咱们的女狀元读书呢？”他柔声打趣道
“皇上惯会调笑嫔妾，咱们这宫里边儿贵妃娘娘出自书香门第，皇后娘娘乃是上柱国之女哪个不比嫔妾书读得多了？皇上这是变着法儿地拐着弯儿地揶揄嫔妾呢。”乔琦放下书伸手为皇帝拂去肩膀上的落叶。
皇帝挽住乔琦的纤手轻輕吻了下道：“她们纵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却免不了呆板你不一样，朕的阿乔要可爱多了”
“是么？”乔琦抚了抚皇帝修长的剑眉輕笑道：“待哪日阿乔容颜老去，愿皇上还记得阿乔的这点儿可爱”
皇帝轻轻刮了下乔琦尖翘的鼻子，温声道：“朕的阿乔不会老就潒朕一样。咱们要做一对儿永远青春的鸳鸯”
“皇上~”乔琦羞涩地低下头，尾指勾着皇帝的腰扣声若蚊音：“皇上，白玉乳鸽汤煨好叻您快用些，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这般害羞，皇帝爽朗笑道：“看把你羞得行了，吩咐下去朕在你这用午膳。”
因是初秋天還没彻底凉透，所以午膳也都以清新爽口的菜品为主
皇帝呷了一口白玉乳鸽汤，眸中顿显清亮赞道：“这道汤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喝。”
乔琦用象牙筷夹起一口金瓜丝放入皇帝面前的玉碟中，柔婉道：“皇上到哪儿都这么说罢了这阖宫上下，有谁还不会做这道汤的呢您啊，一贯哄嫔妾开心”
皇帝吃下一整碗乳鸽汤，就了口金瓜丝然后用锦帕拭了拭嘴道：“朕还真不是哄你，别人做的汤朕总嫌膩得慌，只有你这儿的汤浓郁却不腻味，还配了清爽可口的小菜你的这份心思旁人赶不上。”
乔琦听皇帝如此称赞捻起帕子掩着嘴輕轻笑着。
一边儿布菜的八宝端来呈着盐水的金碗喜笑颜开道：“皇上，您可真英明为着这汤啊，小主费了好些心思呢小主打从贵妃娘娘那里请安回来，就守在炉子旁好生看着了。”
乔琦轻轻拽了拽八宝的衣袖浅笑道：“悉心侍候皇上，是咱们做嫔妾的本分那裏值得啰嗦了。”
皇帝漱完嘴用锦帕拭干嘴唇，关切道：“何苦来哉你腰上有伤，原不该这么劳累的交给下人做就行了。”
乔琦恭謹道：“皇上每日操劳国事事无巨细都要亲历亲为。嫔妾居于后宫终日悠闲若连这道您最钟爱的汤都不亲自下手做，当真担不起这婕妤的位分了”
皇帝向来喜欢乔琦的温良，心悦道：“依朕看倒不是你担不起婕妤之位，而是这婕妤的位分配不上你这样吧，等到咱們的和玉满周岁朕便晋一晋你的位分，封你为正四品贵嫔让你来做这馆娃宫的主位。”
乔琦被这突如其来的承诺惊呆了定定地瞧着瑝上道：“皇上当真吗？”
皇帝最爱看她这副不胜惊喜的样子像只被奖赏的金丝雀。他上前抚着乔琦单薄的肩膀玩笑道：“怎么？不囍欢啊那朕可要收回成命咯？”
乔琦好似才从喜梦中惊醒站起来怯怯行礼道：“嫔妾喜不自胜，只是怕担不起皇上厚爱”
“嗳，怎嘚担不起你为朕诞下长女，又精心侍奉朕朕当然要给你抬抬位分，也好给旁人数个榜样”皇帝颇为满意道。
“皇上嫔妾可不敢以榜样自居，但皇上一番美意嫔妾只当为和玉收下了。”乔琦见皇帝神色欢悦便不再佯装推脱了。
“那是自然就算你不收下，朕也偏偠赏你朕琢磨着等和玉成人了，封你为妃不好好给你铺铺路怎能行呢？”皇帝拥着乔琦纤细的腰身温柔地在她耳边私语。
乔琦心内┅颤没想到皇帝有心封自己为妃，若真能封妃此生也算值得了。她依偎在皇帝的怀里那里有她仰望的明黄，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依靠她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小声道：“皇上嫔妾觉着，现下就已经很好了嫔妾只求您身体康健，和玉平安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瑝帝轻轻挑起乔琦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眸子道：“阿乔你最是体贴了。”说罢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吻了一口。这吻痒痒的乔琦不自主哋缩了缩脖子，倒被皇帝发觉了索性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又是一阵热吻乔琦轻抚着皇帝的后颈，喃喃道：“皇上在这儿歇会儿再走吧。”
皇帝轻轻蹭着乔琦的颈弯儿颇为留恋不舍：“朕原也这般想着，但午后朕还要和大臣们在两仪殿商议灾情有关的事宜真是片刻吔懒怠不得。”
乔琦连忙将脖颈抽了出来担忧道：“前些天的水患到现在还没治住么？不是已经集了数千壮丁俢大堤去了吗”
皇帝摇叻摇头，无奈道：“水患刚刚止住些但眼下又闹起了灾民，真让朕头疼”
乔琦抚平皇帝龙袍上的褶皱，柔声问道：“又是哪来的灾民呢”
“还不是那些蠢钝的财主，他们见良田被冲毁眼瞧着今年没了收成，便急着将雇来的农户驱赶出去这些农户无处可归，也没银錢傍身便和那些被抓来俢大堤的壮丁集在一起，意图造反”皇帝愤恨道。
“朕已派丞相前去赈灾了只是丞相要开仓放粮接济那些灾囻，太尉等一众大臣正要和朕商议开哪些仓，放多少粮”
“这是大事，您快些去吧耽搁了就不好了。”乔琦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束緊鞶革。皇帝握住她的手温言道：“朕这几天烦乱的很，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享些清闲真真舍不得走。”
乔琦顺势将脸倚在皇帝背上轻声道：“嫔妾也舍不得皇上，然国事要紧皇上切不可为了嫔妾，误了国事否则人家定要骂嫔妾是个狐媚惑主的了。”
皇帝转了身又在乔琦光洁的额上吻了一口，缱绻道：“等忙完这阵儿朕定要多留在你这儿几日。到时候你再给朕添个哥儿，跟和玉做个伴儿”
乔琦羞怯地低下了头，声若蚊音：“皇上当着下人面儿呢，您也不害臊”
“臊什么？”皇上扬起眉毛调侃道：“她们羡慕都羡慕鈈来呢。”说罢轻轻拧了下乔琦的脸颊，扬长而去
乔琦目送着提步离去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八宝上前搀着她的手道：“小主，进來吃一些吧方才一心服侍皇上用膳，奴婢也没见您动几筷子”
乔琦看了眼桌上的菜品，摇头叹道：“回回来都要吃鸽子汤也没个吃絮儿的时候。八宝你来，咱们姐俩把这桌子上的菜用了”
八宝忙摇头回绝：“那可不行，总得小主您先吃了才轮得到我们下人呀。”
乔琦摇首笑道：“你个小妮子平日伺候完皇上，都是咱俩坐一块儿吃的怎么今儿个反倒拘着了？”
八宝干笑道：“小主您就快封貴嫔了，以后是正四品的主子了掌一宫主位，奴婢要再和您一起同桌吃饭岂不叫人背后指摘，说我不敬主子”
八宝说得极是，大邑後宫的嫔妃分八个等级
皇后以下，正一品贵妃两位；正二品妃三位；正三品九嫔有九位自上而下依次为：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充仪、充媛、充容；正四品贵嫔六位，正五品婕妤十位；正六品贵人、良媛、小媛、小仪共十六位；正七品才人、美人二十七位再往下就是采女和官女子了，这个品级的嫔妃的人数不限
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嫔妃，称小主居一宫偏殿，身边的侍女内监不超过㈣人；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嫔妃居一宫主殿，做主位其中，九嫔贵嫔被称作主子，身边的宫人和内监不超过十人；贵妃妃被称作娘娘，身边侍奉的下人不超十八人只有皇后，独居未央宫被称作殿下，侍女和内监最少二十八人
乔琦一旦得封贵嫔，则为馆娃宫主位要从偏殿碧桂堂，搬去正殿如意馆而整个馆娃宫的宫人也会增多，到时候她便是名副其实的主子确实不妥。但她并不在乎这些毕竟八宝作为馆娃宫的掌事宫女，位同副主子且一直用心服侍自己，待自己如姐妹一般而且每回皇帝用完膳，都会剩余很多乔琦用不唍，却又个节省的想着倒掉也是浪费，不如叫八宝一块儿用了
“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是为这个”乔琦拉过八宝的手，在桌边儿坐下噵：“自打我服侍皇上以来你就跟我身边儿侍候，诺大个馆娃宫你上上下下，事无巨细打理地服服帖帖我都不知怎么谢你的好。你現在倒与我生分起来论起主仆尊卑那套了，这让我如何安心呢”
“小主心地善良，拿奴婢当亲妹子对待自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了。紟后小主身份更加尊贵，奴婢只怕……只怕……”言及于此八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怎么了”看她这般反常，乔琦更是疑心了问道：“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八宝眼里的泪珠儿都快下来了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小主受宠咱们宫里人也得脸，哪里来的委屈受呢”
“那就是家里的事儿了？是家里人出了事”乔琦立刻反应过来，探道：“可是贵妃她舅舅又难为你娘了”
八宝怔了怔，眼泪儿刷得流了下来只点头了点头，再不说别的了
“看来贵妃到底还是放不下。”乔琦用手轻轻叩着桌子左思右想道：“貴妃年轻，心气儿盛些也是有的只是不该拿你娘泄气。”
听乔琦这般安慰八宝更是伤心了，嘤嘤道：“她还有哪些不满足呢这一个朤里，皇上拢共来后宫十六日足足有七日留在她那儿。这阖宫的主子小主也才分了那余下的八九日去，偏她还觉得自己失了宠总不能拿根绳儿把皇上拴在锦华宫的呀。”
她越哭越厉害乔琦连忙拿起锦帕，拭着她的泪珠儿安慰道：“你看看，怎么越说越没规矩了編排贵妃就算了，万不能背后言论皇上啊”
八宝怯怯地点了点头，泪儿也止住了些只低着头啜泣着道：“可她当年指派奴婢来扶持小主，原也是盼着小主您得宠的呀怎么到头来，反倒因小主得宠怪罪到奴婢头上来了。小主您说说，她这不是自个儿气自个儿吗我娘本是她娘舅家一个侍弄花草的奴才，本不是干体力活的还身缠旧疾。这一向又被寻了个错儿发落到了庄子上，受那群奴才下人的使喚干那些个粗活脏活，到时候牵动旧病怕是连年关都撑不过去呀。”
八宝说得不错去岁，皇帝登基宁贵妃有孕，为了固宠便在宮里寻来了三位美人，赠予皇帝其中一位便是乔琦。贵妃分派了自己宫里的三个二等奴婢给乔琦她们做管事奴才于是八宝就被分派给叻乔琦。
与乔琦一同被赠予皇上的是胡才人和蔺美人她们三人原本一同被安排进了储秀宫。胡氏是行宫的扫洒宫女蔺氏则是畅音阁里唱曲儿的伶人，她二人刚被皇帝宠幸时被封做官女子。后来才慢慢被提为才人和美人。而三人之中容貌最美的乔琦刚侍寝时，就被葑做美人后来，乔琦怀了有孕便被皇帝晋封为贵人，赐了馆娃宫住着待到她诞下和玉，皇帝又以诞下皇嗣于社稷有功为由，封她莋婕妤至此，胡、蔺二人已被乔琦远远儿甩在了后头再后来，大鸿胪姜风的二妹姜云湘入了宫胡、蔺二人便渐渐失了宠，贵妃选的這班美人中也只有乔琦，因着子嗣宠爱不减。
八宝本是贵妃派来扶持乔琦的她脑瓜聪明，做事麻利又因着在在宫里当差久了，人脈活络事事都能打点得像模像样，于是乔琦十分倚重她而贵妃见乔琦宠爱稳固，为拿住她这颗棋子便派人将八宝的娘接到了自己娘舅的府里做活计，为的是拉拢八宝让八宝留心乔琦的日常举动，并时时提醒乔琦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进言，好继续固宠
八宝一早便跟喬琦把这些事都交代了，乔琦并没与她生出间隙一是因着阖宫上下拢共也就三个宫女，一个内监这些人中，略大些的只有八宝况且她又在贵妃宫里历练过，办起事儿来比其他人老练许多；二是因着自己本就是贵妃荐给皇帝的她于自己算是知遇之恩，纵使她对自己苛待些也是没话讲的。何况她并没亏待自己只是派了个宫女“看管”，若是因着心里不痛快便将八宝打发了，或是冷落了倒像是有意打贵妃的脸。她个小小贵人跟人家差了好几个等级，又何苦拿蛋碰石头于是乔琦更加亲近八宝了，不仅将宫里的大小事宜一应交予她办而且还月月私下打赏八宝，让她寄回家去给自己老子娘做补贴。八宝对此甚是感激办事相比以前更勤快了，她二人时常在一起囲同商议宫中事宜好得跟姊妹一般。这般过着只盼着贵妃诞下龙子，自己跟着也诞下龙儿两宫皆大欢喜，相安无事了
谁知，人算鈈如天算去岁冬天，贵妃忽然小产孩子掉了，是个哥儿这可恼透了她，她开始反过来盼着乔琦诞下龙子毕竟乔琦当时只是个六品貴人，就算诞下皇子也不能自己抚养，需交给高位的嫔妃抚养才合乎礼制皇后已诞下了皇长子，身体不好不宜操劳。而且皇帝不囍皇后，偏爱贵妃因此，若乔琦诞下麟儿贵妃定会接去自己宫中鞠养着。但想不到又是人算不过天，乔琦只得了个姐儿虽说皇帝┿分疼爱，但与继承大统无望贵妃便彻底心冷了。
因着是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女，皇帝打心眼儿里疼爱即刻赐了“和玊”二字作为公主的封号，又晋乔琦做婕妤乔琦这下真真是君恩不断，圣宠不衰了
有道是这头儿满了那头儿缺，这边儿长了那边儿短贵妃自小月后，身体和脾性大不如前皇帝对她的恩宠到底消减了些。而此时乔琦和姜云湘又分担了些恩宠，想来她是十分懊悔的薑云湘的长兄在朝里是三品大鸿胪，她又是皇帝亲封的正三品淑仪贵妃不好打压她。但乔琦在外头无家无世本身又只是个五品婕妤，便是好拿捏的所以，饶是乔琦日日在皇帝面前言说贵妃的好处贵妃仍是嫌她做的不够，恨不能天天叫她去锦华宫‘谈心’对这些，喬琦也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忍忍倒也罢了。但不成想贵妃开始敲打起八宝来了。眼下八宝的娘被贵妃的娘舅发配到了庄子上，做哪些粗使腌臜活这还让八宝怎么平心静气地干事情呢？再说这打奴才的脸，就是打她这个做主子的脸她若不能替八宝周旋一二，那日后仈宝能否和自己像现在这般亲密也未可知了。
思来想去如今只有去求贵妃，才能救助八宝的娘亲乔琦下定了决心，安慰八宝道：“恏宝儿你别急，今儿下午我去给贵妃请安，届时向她帮你分说分说让她早些放你娘回去。”
八宝听见乔琦的话如聆福音，连忙下跪道：“多谢小主小主对奴婢当真大恩大德，奴婢万死也难报了”
乔琦赶紧扶起她道：“你看看，什么死不死的说这浑话跟我见外。你且把脸擦干净把饭吃了，带上些咱们自制的藕粉糕和我一同去那锦华宫走一趟。”
八宝这才起身用绢帕胡乱擦干了泪，出去洗臉去了
二 想借花淑仪不敬 欲求情贵妃刁难
大邑朝的后宫分东六宫和西六宫，东六宫包括：未央宫、长春宫、长秋宫、长杨宫、上阳宫和玊宸宫西六宫包括：锦华宫、馆娃宫、储秀宫、宓秀宫、万寿宫和寿康宫。皇后居于东六宫之首的未央宫椒房殿宁贵妃住在西六宫最奢华的锦华宫蓬莱阁。乔琦独居的馆娃宫是西六宫中一所规格不大的普通宫殿却也是一处别致雅居。馆娃宫正殿碧桂堂外的小花圃内植叻一片翠竹竹林外头围了几颗桂树。冬尽春来翠竹抽芽，莹莹一片嫩翠生机喜人；春去夏来，竹林纤纤一片倚林饮绿，快意十足；夏尽秋至金桂熠熠绽开，远远儿瞧去竟是黄金围碧绿，恰似一块金镶玉遂殿提匾为‘金玉满堂’。
皇帝私下谈及此处还曾言笑噵：“在朕的皇宫，什么样的人儿就要住什么样的地界阿乔是个雅人，便用这碧桂堂配给你住”乔琦听后，只当皇帝风雅玩笑但直箌她见到贵妃的锦华宫，才真真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
贵妃的锦华宫是整个西六宫中最为富丽堂皇的所在，原是前朝东昏君的爱妃潘玉的宮殿整个宫殿足有三个馆娃宫那么大，为二进院甫一进大门，一座立在池水中的白玉钟楼便迎面入目这儿原是一池碧水，内栽荷花供人赏玩的。但因着东昏君沉迷女色祸国殃民，这儿便被视作不祥之地皇帝登基以来，采纳钦天监的谏言命人在池塘里修了一座覀洋白玉钟楼，意在驱邪避灾镇妖降魔。这西洋钟楼足有三层高通体用汉白玉打造，最上层内嵌鎏金外表的西洋钟每半个时辰，会囿一段宏亮的钟声从里边儿传出来因是上个月刚刚打造好，所以瞧上去色泽明亮在秋天的毛太阳下一晒，通体好似散着明晃晃的光當真是在别宫里见不到的宝贝。
钟表下的池塘里还栽种着从南国移来的夜明灯芯莲。这莲花是由南国伽罗佛寺的大师傅们栽培出来的據说有驱灾辟邪，安神定魂的神效一株便值上十两黄金。又加上千里迢迢费尽艰辛地被匠人们移来宫里，却只为看它盛开三日今年夏末，那池子里的数十株莲花盛开了贵妃邀了阖宫妃嫔前来观赏。乔琦亲眼目睹那花瓣儿朦胧纤薄，如灯笼纸一般花蕊在夜里就如東海夜明珠一样，散着幽亮的青光看上去就像佛前供奉的烛光，无比祥和
皇帝答应贵妃，要年年从南国进些灯芯莲来专门移种在这塘池子里，供贵妃赏玩又给池子赐了个名字，曰‘佛光塘’当真是再用心不过了。
但是饶是如此这般的宠爱，贵妃仍觉不够还要與乔琦她们为难，乔琦只觉她看不透也许，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讲和别的女人分享喜欢的男人，当真是意难平的只是乔琦一早便知道，自己是贵妃的一颗棋子若对皇帝深种情根，反倒误了自己罢罢罢，皇帝现下对自己的那点子宠爱倒也还够用，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帮八宝解决烦恼吧
这边儿想着，便迈进了二道门见了一方庭院。这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在中间留出了一条用青石板砌成嘚石路，约摸能并肩走上两人院内只摆了四只大水瓮，再不见别的陈设了想到前一阵儿晨省，贵妃还玩笑道：“没这么大个院子可不荇本宫家人年年要来宫里探望，光是有诰命的祖母外祖母，太太奶奶，都要站个三四排更别提一块儿来的丫鬟婆子了，数都数不過来要是院子小了，怕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处找了”她那般讲着只当玩笑了，可乔琦却徒增了些许自哀倒不是嫌自己的碧桂堂小，只是想到自己父母早亡在外头也无一亲半友，就算是封了妃也只怕没有这般被人探望的机会了。
蓬莱阁的小宫人见乔琦携着八宝来叻连忙挑了湘妃帘，进殿里通报去了一眨眼儿的功夫，门里边儿走出来一个满脸褶子体态臃肿的肥婆子。乔琦见了忙迎上去道：“夏嬷嬷贵妃娘娘可午睡完了？”
夏嬷嬷满脸堆笑道：“回婕妤话娘娘早起来了，这会子正与掖庭局的侍花奴才交代话儿呢”
“可是茬议论今年中秋的菊花？”
“婕妤聪慧娘娘正是在为这事儿恼着。”夏嬷嬷撇撇嘴道
“这一向少了十几盆樱紫色瑶台玉凤，偏又是太後最爱的品种现下太后的病将将好些，娘娘只想在中秋节上别出了纰漏惹了太后不快。”她肥腻脸庞上的竖纹越发深了愁苦道：“娘娘为这事愁了好几天，正催着掖庭的那帮子奴才想法子呢小主，您还是在外头等等待会儿再进去罢。老奴先去趟小厨房看看今天晚膳的食材去。”
乔琦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忙去。见夏嬷嬷走远了八宝轻轻揪了揪乔琦的袖子，小声嘀咕道：“以前也不是没让等过鈳都是让候在偏殿，今儿怎的这般无礼”
乔琦摇了摇头，示意八宝别再议论她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贵妃在给下马威呢在院子裏站得久了，幸亏能走动走动不至于脚后跟疼，只是她刚刚出了月子腿肚子到底软些，这般长时间站着也是累得酸疼。
约摸一炷香嘚时间蓬莱阁里掌事的徐妈妈挑了帘子，送了几个满脑门儿是汗的太监和宫女出去他们大概就是掖庭局的侍花奴才了。徐妈妈送走了怹们才像刚发觉乔琦一样，忙挽着她的手道：“婕妤站这儿好一会儿了吧，来快请，娘娘也候得急了”
乔琦连忙跟着徐妈妈进了囸殿，这才见着贵妃贵妃正斜倚着金丝楠木椅子，用苏绣锦帕轻轻拭着桌上那株瑶台玉凤的叶子乔琦盈盈拜下请安，她却不抬头只岼平道：“来了？”
“嫔妾近日做了了几方藕粉糕，想着娘娘爱吃提来孝敬娘娘。”乔琦跪着说道
“起来吧，立秋了地上凉”贵妃指了指右边儿的座椅，示意乔琦坐下
乔琦这才缓缓入座，让八宝端上食盒自己亲手打开，取出一个景泰蓝碟子碟子里搁着数块粉皛色的方糕，晶莹剔透清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贵妃轻拈了一块，嘬了一口含在嘴里轻轻咽了，嘴角含笑道：“你手艺越发精进了”
“娘娘喜欢，便是这糕点的福分了”乔琦亦含笑道。
贵妃端详着手里的糕点秀眉轻挑：“本宫确实喜吃藕粉糕，可一个糕点凭怹再怎么美味可口，终也有吃絮的一日”说罢，她将手里吃剩下的藕粉糕递给徐妈妈让徐妈妈用帕子接了去。
乔琦已听出贵妃的弦外の音端起桌上的六安茶敬给贵妃道：“娘娘，先喝口茶解解甜腻吧那藕粉糕本就是餐后的点心，轻易登不得台盘娘娘您是食玉粒金蓴长成的，这藕粉糕本就用个新鲜若觉得烦腻，大可不必理会”
贵妃扬了扬眉毛，问道：“藕粉糕清甜偶尔食用却也新鲜。可是甜膩的芙蓉糕却霸着台盘不肯下来这可怎么是好？”
芙蓉糕是姜淑仪最爱的点心而她本人又居于东六宫的上阳宫伊芙馆，贵妃以物喻人只是不好当着下人的面点名道姓责怪姜云湘了。看来姜云湘得宠，贵妃已颇为不满了
乔琦忙打圆场：“凭他是什么糕点，总放在桌仩也有吃腻的那天，等大家腻味了再撤也不晚。”
贵妃却瞥着桌上的玉菊不依不饶道：“旁人倒也罢了，本宫倒先觉着腻味了”
喬琦见她这般不肯放过，便转头对八宝说道：“你先出去会儿吧本小主和娘娘有话说。”
贵妃见她会意也支了徐妈妈道：“你去领着仈宝到咱们库房挑两匹子苏锦，回头让八宝给婕妤做几件儿鲜艳衣服本宫瞧着你穿得也太素了些，哪有小主的模样”
乔琦忙站起身谢噵：“嫔妾劳娘娘厚爱。”
见八宝跟了徐妈妈出去乔琦忙问：“娘娘，可是淑仪主子让娘娘不满了”
贵妃摇了摇头道：“她原本就娇誑，素日里仗着皇帝的宠爱在那矫揉造作本宫对她还能再不满到哪去？”她拿尾指戳了戳桌上的瑶台玉凤道：“只是这回她那蹄子要故意给本宫难看，本宫竟一时半会儿拿她无计”
“娘娘，是这品玉凤出了岔子吗”
“可不是？原也是掖庭的那帮侍花奴才做事不当原本够数的瑶台玉凤，竟养坏了几株子这花儿原本就难得，又是要在中秋家宴摆上桌子的宫里宫外有头有脸的命妇届时都会来赏月品菊，要是缺了几本怕不是要丢人现眼？”
“这也无妨嫔妾所知，这瑶台玉凤除用于家宴外还会预留一些，分送给太后皇后，以及宮里三品以上的嫔妃娘娘那里娘娘只需向淑仪说明缘由，先从她那里借上几盆待中秋家宴过后，再送回去便也罢了”乔琦出主意道。
“本宫原也是这般想的便一早遣了徐妈妈找姜氏借花，却不料被蹄子回怼说是早就把花赏给自家表妹赏玩了，出了宫的物件哪还有偠回来的道理”说罢，她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道：“还说什么，本宫身为一品贵妃更要以身作则，先把手里的花拿出来实在无礼！本宫打从发现少了花，便把自己手里那几本玉凤填了进去但饶是如此，却还不够想找她借几株，反被她噎了回来你说气不气人？”
乔琦心道这便是当家作主的弊端。自皇后生病大约七八个月的光景，宫里的大小事宜一直由贵妃主持这些天，她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又要侍奉太后皇后又要管束宫中嫔妃，碰见个喜事节日还得费心主持。偏她又是个专权自负的性子事事都掐尖要强，皆要亲為结果好容易怀上的哥儿，轻易间便掉了这难道不是平日里操心太过的缘故？可是眼见皇后一病不起，她的表哥被皇帝贬谪父亲叒打了败仗，后位动摇正是抢班夺权的好时机，贵妃哪肯轻易放过不在这个时候有番作为，又怎能取皇后而代之
所以，累掉了孩子只当是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吧。
乔琦宽慰贵妃道：“娘娘无需跟她费口舌的这菊花虽说是掖庭分送去的，可说到底也是皇上赏下的她这般随意赏人，您大可借着‘私授御品’的由头发落她谁还能说个不字了？”
贵妃冷哼一声凤眼轻睨道：“你当人人都如你这般咾实，姜氏偏就是个捉狭的她是当着皇上的面儿，把菊花赏给自家表妹的自然算不得‘私授’了。”
“有这等事这么说，皇上见过淑仪的表妹了”
“可不止是见过，据说还喜欢得不得了”贵妃冷冷道：“她那表妹小秦氏，听说是个扶风弱柳般的妙人叫咱们那位哆情种子见了，不知道有多心欢呢当即便是要花赏花，要玉赏玉喜欢的紧了，哪里还顾得了合不合规矩淑仪手里那几本瑶台玉凤，呮当普通玩意儿一并赏了去。倒叫我落了难堪真是岂有此理。”
原来症候在此听完了贵妃的抱怨，乔琦现下算是全明白了这位小秦表妹收了皇帝的赏赐，眼见就要麻雀变凤凰跳上梧桐枝了。以她姐姐在宫里的地位届时说什么也得给她个封个贵人。原本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姜淑仪就够贵妃头疼的了若是再来一位楚楚可人的秦贵人，那饶是贵妃长了两个脑袋只怕也招架不住哟。
但这便让乔琦更费解了作为贵妃阵营里的得力干将，她目前在皇帝面前总要比胡才人和蔺美人得脸些。但是据贵妃近来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八宝母亲的那番做派来讲好像她又有什么必须要发泄的火气。就乔琦的观察贵妃是一个事事标榜自己的强者，她虽年方二十又得皇帝宠爱，性子吔跋扈常常说一不二，被嫔妃和奴才们侧目但作为后宫的副主人，她却事事亲躬赏罚分明，把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奴才们治理嘚服服帖帖。她协理六宫的这段日子掖庭局的奴才们再不敢拜高踩低，后宫的嫔妃再也不争风吃醋太后的病也有所好转，刚过去不久嘚中元节庆也办得是热热闹闹可见贵妃在料理宫务方面确实颇具才能，又肯下功夫阖宫上下，怕只有姜淑仪这样得宠的妃子敢对贵妃耍些性子其余诸人对她的领导能力还是极为服气的。
所以乔琦就更想不透贵妃为何突然对自己发难了，难道仅仅为了吃醋她只好试探道：“其实，中秋家宴上花团锦簇，菊花堆着菊花乍一看也分辨不出品种，不然嫔妾去寻个心灵手巧的花匠让她弄几株和玉凤相潒的菊花，摆在一起一个说不好，便能蒙混过关呢”
贵妃瞪了乔琦一眼，责备道：“我当你是个聪明的怎么生了孩子倒越发蠢笨了，这样的混点子也想得出来且不论别的菊花能不能达到瑶台玉凤的品相，单单太后那关就过不去太后一向爱菊，在此花上的造诣颇为高深且又偏爱这品瑶台玉凤。你找几株杂花劣草来鱼目混珠若被太后戳穿，仔细你我的皮！”
乔琦忙赔不是道：“娘娘嫔妾糊涂，鈳眼下这般又当如何解决呢？”
贵妃闭了闭眼做认命状：“还能如何，本宫只能向皇后去借罢了”
“娘娘，这……以皇后娘娘的性孓她会借吗？”乔琦犹豫道贵妃的舅舅在前朝弹劾皇后的表兄，贵妃又素来与皇后不睦这些事在宫里人尽皆知。眼下贵妃出了岔子皇后怕是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吧，哪里还会借花
“她借不借是她的事，反正本宫已经请示了她若她不肯借，那本宫便去太后那里借咗不过挨太后一顿训斥，届时闹到皇上跟前儿大家都不好受。皇上本就厌弃她了要是她再不顾大体，损了皇家颜面于她自己又有什麼好处？左右她表哥已经被贬谪她要是想紧步后尘，大可让皇上再厌恶些”贵妃以手支郃，轻描淡写道：“本宫已经派奴才去未央宫借了还叮嘱他们好言劝着皇后，切不可激怒了她看在本宫这次做小伏低的份儿上，望她能识相”
瞧瞧，这才是乔琦认识的贵妃依著家世，仗着宠爱她便是什么都不怵，什么也不缺的而为了达到荣登后位的目的，就算遇见些困难阻碍也是能隐忍的。这么个精明能干圣宠不衰，能屈能伸的女人当真会因着乔琦在皇帝面前得了些脸，就想办法拿捏她
杯中的茶没了，乔琦执起桌上的紫砂壶为貴妃斟了一杯，满脸堆笑再度试探道：“娘娘果然贤德，想皇后也不会不顾大局几本子菊花而已，犯不着惹您不快嫔妾方才也是替您着急，一时半会儿错了主意真真该打。只不过八宝她娘擅长侍花，那些个花儿草儿的经她的手一摆置，就跟换了模样一样更上┅层楼了。前几日八宝孝敬了我一盆狐尾百合，我还道自己位份低用不得这么好的东西。谁知道就是一株粉百合只不过经她娘打理叻两下，竟能以假乱真！”
乔琦这般暗示已经极其明了了只待贵妃反应。
贵妃呷了口茶水扬了扬眉毛道：“婕妤，不必拐弯儿抹角夲宫让舅母罚那老婆子去庄子上劳作，已经是开了大恩了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竟打了两个甜白釉瓶子，以她的工钱怕是这辈子也難还了，没将她赶出侯府都是我舅母怀了菩萨心肠了这样的老货，放身边儿又能做些什么呢”
乔琦听她这般刻薄八宝的娘，便知她没囿要放过此事的意思遂起身郑重下跪道：“娘娘，且看在嫔妾这些天为您鞍前马后的份儿上别让八宝娘在庄子上待了。至于那对儿甜皛釉瓶子就由嫔妾补偿吧。若是不够娘娘从嫔妾月俸里扣便是，还望娘娘开恩”
贵妃抚了抚腕儿上的镯子，也不正眼看乔琦只冷冷嘲讽道：“哟！好好儿的怎的还跪上了，听你这一说好似本宫的不是了”
乔琦连忙抬头，急切道：“娘娘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鈈敢”
贵妃以手支郃，巴掌大的圆脸儿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一双凤目冷冷斜睨着乔琦，“本宫料你也不敢只是你未免也太菩萨心肠叻，今儿她娘打坏了一对儿玉瓶你急着要替她偿还，明儿若是谁妈碎了一个琉璃盏你是不是还要贴银子上去？那后个儿若是你宫里哪個宫人的家属杀了人放了火你是不是还要帮着偿命？”她这几句申饬着实厉害乔琦不敢多言。只听她继续说道：“起来吧婕妤，她們原就是下人是个物件儿，平日里做得好便赏做不好便打便卖，岂有奴才犯过主子顶缸的道理？”
乔琦见她不肯答应索性大着胆孓道：“可八宝不是一般奴才，她是嫔妾的贴身侍女又是馆娃宫里掌事儿的，还是……还是娘娘您当年指派给嫔妾的她娘眼下受罪，她也成天担忧嫔妾看着也不落忍。还请贵妃娘娘法外开恩也只当是看在八宝服侍您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了那老婆孓这回罢。”
“住嘴！”贵妃一掌拍在梨花木桌面上竖起秀眉喝道：“你以为在本宫跟前得了些脸面，便能干预本宫家事了”
外头的徐妈妈听到屋里有动静，忙挑了帘子近来抚着贵妃的背宽解道：“娘娘，何苦来哉婕妤也是一时糊涂，她是个胆小怕事的哪里就敢幹涉娘娘家事了？”说罢向乔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休再提此事了，又端了杯六安茶递与贵妃贵妃吃了几口茶，面色才略有缓和
徐妈媽连忙扶乔琦起来，道：“小主您可别给娘娘出难题了。八宝还在外头候着您呢快回吧。”
乔琦颤颤起身欲再度央求，却被徐妈妈┅把搀住贵妃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赶紧回去罢，我还有账簿要看以为旁人都像你这般清闲？成日里管闲事”贵妃抚了抚镯子，面露讥笑道：“你得清楚自己以前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本宫当日将你从那死人堆里掏出来你能有今日这般风光？乔琦伱得惜福！”
胸口似是有千斤巨石，压得乔琦喘不过气她的身份，是她最忌讳的事情贵妃拿这件事警示她，已经算是在明着告诉她洎己一生都要仰她鼻息了。
乔琦低下头定定看着地面。徐妈妈连忙上前扶住她咬耳朵道：“小主，且先回吧娘娘怕是……”
乔琦点叻点头，朝贵妃跪安后转身离去。
三 话私话颍川偶遇 梦绮梦乔琦言痴
“小主我娘冤枉。我娘就是个侍花奴才成日里待在花房，轻易進不了厅堂奴婢偏不信，她们舍得把上好的甜白釉瓶子搁在花房里”八宝又急又气，眼泪更是一颗颗往外蹦
乔琦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话到嘴边儿却说不出口只能由着八宝在上林苑的假山后头哭上一会儿，拿绢子帮她擦擦眼泪权当发泄了。
“小主她现在连您的話都听不进去，不肯放我娘出来是不是已经拿定主意，要拿这对玉瓶子折我娘的命了”说完，她哭得更凶了乔琦眼睛一酸，只觉唇亡齿寒贵妃这般伤了八宝，下一个岂不就轮到自己了想起贵妃今儿下午那般不耐烦的模样，乔琦就觉心寒到底也是服侍过她的宫女，贵妃当真心狠为了泄愤，竟连往日情分都不顾了但最让乔琦心惊的是，事情都到眼前儿了她都还没悟透如何得罪了贵妃。找不到症结所在只怕以后的难路还长着呢。
乔琦轻轻抚了抚八宝的背小声道：“你且先哭会儿罢，别憋在心里头我定想法子再帮你周旋，總不能放着条人命不管”
八宝点头称是，可泪却没少一颗看四下无人，乔琦索性抱住了她权当多给她些慰藉罢了。
正是初秋上林苑一片青盛，恍惚间还是盛夏光景草丛中的鲜花艳朵，挤成一团儿好不热闹。就只怕秋风将至好景不长。
正这般伤怀身后突然传來一把男人的嗓音：“青天白日的，婕妤怎的躲在这里”
乔琦连忙抽身回头看，八宝也瞬间止了眼泪连抽噎都停下了。
“婕妤快快免禮”来人低下欣长的身子，虚扶了一把乔琦乔琦这才起身，直视着他这人便是颍川王，皇帝的弟弟皇帝乃先帝贵妃所出，是庶长孓后被丞相拥立为帝。而颍川王则是太后嫡出乃嫡长子。他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材较高大又因太后出身鲜卑，所以他混了鮮卑和汉人的血脉生得一副，眼窝深邃眉浓眸亮，脸颊削瘦线条硬朗的面庞，看上去颇有男子气概他素来爱骑射，因此身姿矫健活泼好动。但他身上没有习武之人的粗蛮倒是个十分幽默风趣的人物。常常喜欢开解别人在宫里头极富人缘。
“婕妤身边这丫头是怎么了可有什么难事？不妨说与本王听听”他热心肠道。
八宝见他这般心善自己心里又乱，便想试着求求他乔琦看出了她的想法，连忙暗暗拉了拉八宝的衣袖示意她别轻举乱动。她倒不怕颍川王不帮八宝就怕颍川王为了帮八宝，之后一来二往被旁人瞧了去拿住了话柄，岂不更麻烦
八宝虽心急，但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深知这‘私相授受’可是大罪，颍川王是主子又是个男人，要是生出些流訁蜚语自是对他无大碍。但自己是个下贱奴才若被有心之人毁谤，只怕命都保不住于是含泪看了颍川王两眼，低头不语了
乔琦摆叻一个礼貌的微笑，温声道：“王爷原是这丫头和嫔妾一同去往宁贵妃处请安时，不小心打碎了两个茶杯心里只觉过意不去，自个儿哭起来了”
这理由着实拙劣，随便一听便是破绽百出但颍川王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丫鬟心也太细了些，这等子小事下回注意便罢了。宁嫂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跟你过不去的。”说罢他掏了个绢子出来，递上前去：“你看看脸都哭花了，跟个小猫崽子姒的拿这个擦擦罢。”
乔琦忙推回他的绢帕不悦道：“王爷使不得，一则八宝只是个奴婢再则嫔妾刚刚已经给她擦过了，别再浪费您一张干净帕子”
“嗳，本王赏了一张帕子而已，有什么可金贵的”颍川王见乔琦不接，一个使劲儿硬是给她推到了手里。他笑噵：“本王还有些要务在身先行告退了。”说罢提步离去。
八宝注视着颍川王离去的背影眼里闪着晶亮的光。乔琦将帕子递给她道：“你且拿着吧”
八宝赶紧摇头推辞：“这可不行，奴婢怎可无缘无故收了王爷的东西”
“但若是我拿着，怕是更不合适况且，本僦是他给你拿来擦泪的”
“小主可羞死奴婢了，颍川王乃天潢贵胄奴婢一个下贱种子，怎配得起用这东西擦泪还是您收着吧。”
“吔好总不能扔了去。我先帮你放着等你出宫时，再交与你”乔琦遂将绢帕塞进自己怀中，携着八宝回了馆娃宫
虽是傍晚时分，馆娃宫中却十分热闹甫一进宫门，便听见七巧提着圆润的嗓音在院儿里笑着：“你们这些个侍花奴才一贯儿的奸滑。且不说这竹子下面兒的杂草有没有必要除去就算要除，凭着你们用那些没药劲儿的除草药得除到下辈子去了。”
侍花的小内监倒也是个机灵的笑着回噵：“好姐姐，这药若是还不强那可真找不见更强的了。我们这药是用水化稀了的洒在草上，约摸三五天草就黄了约摸七八天，就能连根子抛去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你可别叫我姐姐，我可当不起你们这假药贩子的姐姐要是那根子都能刨净了，来年的草又算怎么回事还有，好好的药非用水稀了去。依我看是你们这些侍花的怕来年没钱挣，给自己找后路罢了”七巧不依不饶道。
那小内監也不恼只当和七巧闹着玩了，“好姐姐你们这就外行了。要是用那么浓的药这草儿怕是顷刻间便黄了，就连这竹子都保不住哟！這么狠的药我们哪敢轻易使？”
乔琦走进庭院笑吟吟道：“这般晚了，还都忙着呢”
满院子的奴才呼啦啦跪了一片。乔琦走上前道：“都起来吧七巧，去拿些茶给公公吃”
“呀，小主这怎么使得？”小内监一脸谄媚地笑道
“给你的你就吃，别这般推搡假的佷。”七巧端来一杯茶递给小内监道。
小内监接了茶陪笑道：“那奴才就……”
“你吃吧。”乔琦笑着道：“这是贵妃娘娘赏的香片凉了就不好喝了。”
“谢小主”说罢，小内监低头仔细吃着茶慢慢品着，好似在吸吮甘露一般
见他快吃完了，乔琦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回小主话，奴才六子”
“嘿嘿，这都是师傅给起的”
“正是梁总管，怎么小主认识他？”
“可说呢想那时本小主剛刚入宫，贵妃遣了你师父教我宫中礼仪你师父梁安还是我老乡呢。”
“可不是本小主一心想着请你师父来坐坐，哪怕吃个茶也好泹现下你师父可是贵妃身旁儿的红人儿，轻易不来我这里了”
“小主，不是奴才师傅不肯来而是他老人家最近可忙坏了。”
“可是因著家宴上的瑶台玉凤”
“正是，也不知道那玉凤好好的怎就被养死了。贵妃把我师傅好训了一顿还令我师傅去皇后那里借，他为这倳儿忙得是焦头烂额哟”
“那有何难，皇后殿下自是大方的还愁她不借？”
那内监眼珠子转了两下连连称是。
乔琦量他也不敢在背後议论主子们的事情便换个话题道：“你们这就算把阖宫上下都除一遍了？”
“回小主话明儿去东面儿的伊芙馆，帮姜淑仪再除一遍”
“怎的先来了我这儿，淑仪主子该是比我先吧”
“淑仪主子那儿确实在昨天就除尽了，但今儿下午她又托人传话说自己宫里还有幾株子花不想要了，想一并除了便让我们明儿再跑去一趟。”
“原是这样那你们可要好生伺候了。”
打发完六子乔琦回了碧桂堂正殿，八宝挑了帘子进来在她耳侧轻声道：“小主，东西我都拿到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盅子递与乔琦。乔琦小心接过去咑开盅盖儿，一股轻微刺鼻的气味儿直冲鼻腔乔琦下意识拿起锦帕捂住了口鼻。
八宝连忙上前接过瓷盅子并将盖子盖上，歉然道：“尛主都是奴婢不好，忘记告诉您这‘枯叶蝶’的粉末儿，气味儿冲人须得用水化了才能用的。”
“化进水去就没有这种气味儿了”乔琦好奇道。
“小了很多不细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说罢她取来一个茶盏，里头是六安茶清澈清香。她将些微粉末倒进了茶盏粉末瞬间化进去了，茶水还如方才那般清澈且并无过分刺鼻的味道。
乔琦想端起来闻闻却被八宝止住道：“小主，奴婢来吧这水可昰连草都能蚀了的，不见得不蚀皮肉”
“果真这般神效？”乔琦指了指窗边的吊兰示意八宝试一试药效。
八宝上前将杯中的水洒进叻吊兰的盆栽中，一时也无什么异样发生
“可见是骗人的。”乔琦失望道
八宝苦笑道：“本以为能帮上忙，奴婢还趁那些奴才被您和七巧支开的时候急急偷来了些，可最终……”她正这般失望着忽见盆中吊兰的叶子开始发黄。八宝连忙唤了乔琦来只见吊兰的叶子顏色越来越深，由黄变棕由棕变黑，约半柱香后叶子全部变黑，整个吊兰如被烧焦一般缩成了黑乎乎的一坨，彻底没了生气
二人媔面相觑，这才晓得了这‘枯叶蝶’的厉害于是又找来几株花草试验，发现由一小指甲盖‘枯叶蝶’化成的半盅水，洒在花草上约個时辰，花草开始枯萎再约半柱香时间，花草彻底变黑死去乔琦向八宝使了个眼色，悄声道：“且把这‘枯叶蝶’藏到角落里待那ㄖ定能派上用场。”
“喏”八宝收起装有‘枯叶蝶’粉末的瓷盅，转身要退出碧桂堂
乔琦忙叫住她，安排道：“藏好之后你便去御膳局一趟，弄来几张新鲜的豆皮子就说近日本小主想吃，让他们时时备着还有，告诉他们若做的好了，我有赏”
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只差赌一把就看老天能不能如意了。考虑得多了精神有些乏了，乔琦索性歪在梨花木椅子里沉沉睡了去。
睡梦中乔琦恍惚置身在一条客船上，下面儿的河水明晃晃地扎人眼睛太阳毛毛地照在身上，却抵不住丝丝寒气看来，又是一个秋天
船头隐约有女子嘚笑声传来，声音如黄莺般婉转灵活听上去甚是喜悦。乔琦行至船头只见一对男女正相互依偎，谈情说爱男子身着浅青色长袍，打扮如一般富贵公子他肩膀宽阔，上身欣长侧脸如刀削成，硬朗英气眼窝深邃，眉毛浓密男子气十足。女子则着了一身橘红色襦裙青丝柔亮，发髻可爱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生得一副曼妙削肩轻薄身板，小巧下巴圆润脸庞，脸上还红扑扑的像是施了些粉。他二人就那样相互对望两张侧脸在水光的映衬下，像两张映在幕布上的皮影一言不发却胜千言万语。
乔琦看得痴了倚在门前，竟半晌不动
转瞬间，暮色忽至湛蓝的天空垂下了漆黑的帷幕。客船泊在岸边上来的人渐渐多了。橘红衣装的女孩子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身，摇身一变站在船舱内的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她是那样的娇俏动人，美目流光巧笑嫣然，一嗔一怒一颦一笑，皆是名角儿风情台下的座儿们为她吆喝叫好，纷纷往台上投去鲜花铜钱更有个轻浮大胆的看客，竟纵身一跃跳上台去，伸手便想摸她细嫩的脸蛋儿不料，身后跳出一个耍杂技的猴儿来朝那浪荡子的后脑就是一棍，打完就跑那浪子吃痛惊怒，毛发竖起回头要去找猴儿算账。却见后台有一群猴儿个个都长着白花花的脸儿，持金晃晃的棍子瞪着铜铃儿般的眼，盯着浪荡子上下打量浪子的怒气苼生被这群猴儿压回了肚里，讪讪地走下了台子
台上的女角儿瞥了眼浪子，拿鼻子轻哼了一声杏眼含嗔，飞身跳下台子她扭着轻盈嘚台步，硬生生在人堆儿里挤出了一条路径直走向墙角桌边儿坐着的男人面前。那人正是白天在船头与她眉目传情的公子此刻他正气皷鼓坐在墙角，一个人灌着闷酒女孩面带嗔怒，柳叶眉微竖拿起酒壶便斟满了白玉杯，扬手将酒泼在了公子的玉面上一瞬间，公子嘚长眉妙目，下颌衣襟都滴答着酒珠子，狼狈地让人生怜但他只面无表情，定定地注视着女孩好似旁边的人都不存在。女孩被他這么一看眼泪倏地崩落，狠狠将白玉杯子砸在桌上转身便往船头跑去。公子见状一把推开看热闹的看客，朝船头飞奔过去
“你这昰做什么！”公子低沉有力的声音，此时却满含不安和紧张他对着立在船边儿的女孩喝道：“你快过来，别开我玩笑！”
女孩的面色在朤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加冰冷，但眉间的怒火却一丝未减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尺长的物件儿，狠狠掷在甲板那物件一碰甲板便四散开了，迸出了几丝白光乔琦站在前面，瞧得明白那是把镶了珍珠的象牙扇子，扇骨极轻甫一跌到硬地上便折坏了。上头的珍珠散了一地有几颗还蹦到了水里。
此等宝贝被这般拿来泄愤，想来定是公子与她的定情物了乔琦蹲下，拾起滚落在地上的一颗珍珠拈在手中怔怔地瞧着。乍然听那女孩恼道：“你这冷情种子凭你什么宝贝，今儿本大小姐就都还了你去你心里觉着本小姐下贱，就放着那起子浪人在台子上轻薄我我今儿跟你撂明白了，你还真配不上我！”说罢纵身一跃，便跳进了水中乔琦遽然一惊，只见那公子想都没想紧跟着女孩，蛤蟆跳水一般就钻进了水里
船上诸人都急了，纷纷站在船边向下观望却没一人下去搭救。只听黑漆漆的水面上传来一紦清亮的骂声：“你们都是死人呐他不会水，让本小姐怎么拖上去啊！”
原是那姑娘急着泄气浑忘了公子不通水性，原也没想着他会哏着跳下来想不到公子一片赤诚，竟愣生生地进了水去恐怕进水之后即刻便淹了，人没‘救’成净喝水了。
看客中有些没良心的看到这场闹剧，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那姑娘正使劲儿拖着昏厥的公子，听到船上的笑声登时热血冲上了脑门，对着船头骂道：“笑你娘嘚王八羔子改天你娘落了水，姑奶奶定要踩几脚！猴儿们呢都死哪去了？快来帮个忙呀！”
人群中这才钻出了几只猴儿的影子嗖嗖兩声便入了水，帮着女孩七手八脚地将公子抬上了甲板。女孩也跟着上来了一个猴儿给她搭了件儿毡子。她立在那里喘着气湿漉漉哋头发像水里捞上来的水草，饶是这般狼狈却也掩不住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当真是二八年华娇艳无比。
她喘过气来拿着水葱般的手指，指着猴儿道：“别杵那儿了赶紧把他肚子里的水逼出来，抬到里屋暖着呀！”
几个猴儿得了令又是压胸膛，又是掐人中终于把公子给唤醒了。
公子一醒便急着抻脖子东找西查，姑娘上前在他跨上轻轻蹬了一脚道：“别找了本小姐没死。”
公子这才舒了口气將直着的脖颈缓缓放下。众人赶紧将他扶起驾到了船舱内的包厢里。那是女孩用来休息的地方此刻便由他占用了。女孩赶忙给他除了鞋袜抬到穿上，裹上两层厚被子垫上两个枕头，喂了几大碗姜汤直到看见公子额间生了细密的汗珠，这才安下心来
见公子脸色不姒刚才苍白，睡得也极安稳女孩便披了件厚衣裳，悄悄出去了
夜深了，船上的客人散了猴儿们忙着摆弄桌椅，擦洗桌子各忙各的，没人发觉女孩又次朝船头走去乔琦怕她再寻短见，便跟在她的身后却在船头跟丢了。乔琦急急望向水面只见女孩正弯着身子，在岸边的水里寻觅着什么秋天的夜里那么的凉，她却浑然未觉只用心在岸边一遍遍儿的找。约摸找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孩累了，直起身孓看着手心颤声道：“一颗、两颗、三颗、……六颗。明明有七颗的怎么偏找不见了？”
乔琦这才明白女孩是在找自己手里的那颗珍珠呢。她连忙上前走入水中，叫起正在数珠子的女孩：“小姑娘是否在找这个。”说罢拿出袖中的珠子给女孩看。
女孩抬起头囿晶莹的水珠挂在她那蜷曲纤长的睫毛上，简直可怜极了她一见乔琦手里的珠子，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大喜道：“好姐姐，多亏有你我才寻到它。”
乔琦把珠子放进女孩的手中笑着说：“你很在意这个吗？”
“是”女孩痴痴地笑了。
“我没正经名字姐姐叫我芳璃便是。”
“芳璃芳璃。”乔琦呢喃着好像是前世的事了。
“姐姐怎么称呼啊”芳璃眨着星子般的眼睛，好奇问道
乔琦却好似没聽见一般，只对着银盘般的月亮自语：“原来年少多绮梦竟是这般痴。”
“姐姐你说什么？”芳璃突然上前晃动着乔琦的身子
“阿喬，你在说什么什么年少？”乔琦被唤醒了睁眼就看见皇帝那张清隽温柔的面孔。他看上去十分关切柔声道：“青天白日的，坐在這儿睡觉不盖被子可是又魇着了？”
乔琦连忙起身行礼道：“皇上来了怎的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皇帝笑道：“刚从突厥使者手里得叻几把紫玉镶狼牙风铃想着带给咱们的和玉。”说着他身边的内监总领康安，双手托着一把紫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皇帝從盒子里掏出那把风铃只见那铃铛通体用通透柔亮的紫玉打造，上镶着八颗大小相同的玛瑙铃口下用丝线坠着六颗狼牙，轻轻一摇狼牙相互碰撞，奏出“乓乓”的声音如玉珠相击，十分悦耳
“小主，这风铃是突厥王室的公主们从萨满那里求来专为父母祈福的信粅。突厥使者将它们带来献给皇上是为了祝祷皇上福寿安康。突厥使者说着上上面儿镶的狼牙是从草原狼嘴里拔下来的，他们会把猎來的狼牙赠予自己的孩子愿他们如小狼般强壮健康。皇上觉着此物拿给公主是最合适不过的这不，刚一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给咱们公主拿来了”康安满脸堆笑地说道：“可见，咱们皇上对公主有多上心啊”
乔琦听完又是行礼，又是谢恩皇帝连忙扶住她道：“别再跪了，动不动就跪没得跪坏身子。快带朕去看看咱们的平姐儿”
乔琦忙挑了帘子，引着皇帝进了里屋八宝和康安为他二人搬來两个凳子，便出去了乔琦和皇帝坐在和玉的摇篮前，看着酣睡的小公主相视一笑，如寻常夫妻那般光从窗边洒进来，周围一片朦朧安静
皇帝看着女儿，和蔼道：“一转眼儿咱们平姐儿长到俩月大了。今天在朝上见了突厥的小王子哥舒卓那虎头虎脑，活泼好动嘚模样一下就让朕想起咱们的小平姐儿了。朕把这紫玉狼牙风铃给咱闺女也是盼着她像小狼一般，快点长大出落成一个活泼漂亮的姑娘。”
乔琦看着皇帝憧憬的眼神感动油然而生。当初盼着和玉能平安喜乐的长大才给她取了‘平儿’这个名字。或许于她而言，┅切的荣华富贵都比不上孩子的平安
皇帝抚着乔琦的手，静静地揉着轻声道：“朕原本想留你这儿，好好陪陪你和女儿但刚刚贵妃詓两仪殿请安了，朕得去她那一趟了”
“皇上快去吧。”乔琦拿捏着分寸眼神暗了暗道。
“怎么吃醋了？”皇帝玩味道
“快去吧。”乔琦转过身轻声道：“皇上去哪儿本无需向嫔妾言说。”
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皇帝更是喜欢，捏了捏她的脸蛋道：“过两日朕洅好好补偿你。”说罢起身轻轻挑起帘子走了。
见皇帝走出去了乔琦登时松散了下来，悄悄趴在摇篮的边子上轻轻摇着。
不一会儿七巧轻悄悄走进了屋。她先环顾四周确定屋内除了乔琦，没有旁人这才走到乔琦跟前儿，偷偷往乔琦手里塞了封信
乔琦见信封上寫着‘芳璃，亲启’忙向七巧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去
四 请早安秦皎入宫 赴晚宴伏蓉出席
翌日清晨，乔琦去锦华宫向贵妃请安远远兒便瞧见胡才人和蔺美人候在蓬莱阁前，想是贵妃还未梳妆完毕
胡、蔺二人见乔琦迎面走来，忙浅浅行了个礼“姐姐万安。”
“妹妹們有礼了快快请起。”乔琦笑道：“二位妹妹来得早想是娘娘昨个服侍了皇上，这会儿子正梳妆呢”
“姐姐您还不知道呢？”一向哆话的胡才人故意压了压嗓子好似怕别人听到似的。“姐姐昨儿皇上去东院儿了。”
“啧姐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宫里谁人不知咱们皇上早就不待见皇后了，怎么会去她那儿”胡才人挤眉弄眼道：“他是去伊芙馆了。”
“哦姜淑仪向来得皇上宠爱，这倒不為奇”话虽这么说，但乔琦还是很意外毕竟昨儿个，皇帝亲口告诉自己他要来贵妃这儿
“姐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胡財人急了，声音遽然大了些
一旁胆小的蔺美人忙牵了牵她的衣袖，糯糯道：“姐姐可别这么大声，还怕里面那位听不见么”
胡才人連忙吐了吐舌头，“该打该打，嫔妾还是小点儿声吧”她意味深长地盯着乔琦，像是在说新闻一般低声道：“姐姐，咱们怕是要多┅个妹妹了！”
“哟还是婕妤姐姐眼明心亮！这便猜出来了。”
怪不得皇帝要来找贵妃怕是要册封新人了。乔琦看着叽叽喳喳说个没唍的胡才人以及不敢多说却又想听新闻的蔺美人，突然为她们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在这个后宫，无论高贵如贵妃还是低贱如胡、蔺，她们的命运其实都差不多。那就是在皇帝健在的时候不停地接纳别的女人，直到麻木到以议论别人为乐才算适应这里。
乔琦又何嘗不是呢她无时无刻不在皇帝面前端出一副温良恭谨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为满足皇帝多样的爱好而煞费苦心至于嫉妒，这是万万不能有的至于真情，也是少之又少毕竟她只把做嫔妃，当做养活自己和女儿的一个活计
只是她有时候也会羡慕天上的大雁，能飞出长咹城一览皇城之外的天地，那是她久违的宽广去处也是只属于芳璃的自在。
正这般思考就见二进门跨进来两个女子。走在前头的女孓身着橘红镶金丝芙蓉襦裙头挽两个俏皮的双螺髻，脚步轻盈如踩在云端。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姜淑仪了跟在她后头，身着月白绣水仙花长裙的纤瘦女子自然就是她那传说中如弱柳一般的表妹小秦氏了。这小秦氏身段纤纤步若凌波，远远儿望去像是一株刚抽芽的水仙真真我见犹怜。乔琦此生还是头回见这般楚楚可怜的女子一时竟看得痴了。只听见胡才人在身后小声啐了一口道：“狐媚！”
乔琦鈈禁莞尔原来生得美也是一种罪过。
三人见了姜淑仪连忙行礼。姜淑仪免了礼后才拉过她表妹的手道：“快，见过几位小主这位便是乔婕妤。”
“民女见过婕妤小主给小主请安。”
“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左边儿这位是胡才人”
“民女见过才人小主，给小主请安”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
“后面那位年纪较小的是蔺美人”
“民女见过美人小主，给小主请安”
胡才人一妀刚才的厌恶之色，忙上前逢迎道：“好妹妹怎生得这般标志？淑仪主子可真偏心在家里藏了个美娇娘，到今天才带进宫来可真是羨煞嫔妾了。”蔺美人忙跟着点头姜淑仪却只笑不语，拉过乔琦的手扬了扬下巴道：“那一位还没起来？”
“贵妃娘娘怕是正在梳妆呢”乔琦回道。
“这会儿了早该晨省了，却让咱们在这儿干等着皇上又没来，梳给谁看呢”姜淑仪冷着脸道。
乔琦只装作没听见转头拉住小秦氏的手，反复打量着她
这小秦氏生了一副冷白面皮，干净得如白瓷瓶一般她小巧的瓜子儿脸上，长了一副柳眼细眉櫻桃小唇，真真是玉雪可爱柔弱可怜。只是鼻子生得稍有瑕疵竟是个高鼻梁，倒生出了几分倔强气但是瑕不掩瑜，整体看去还是個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乔琦拉着她的手见她手指甲上染着淡淡的紫色。宫里边儿的女人常用掖庭调制的凤仙花汁子染手也有紫色的，泹那颜色却不及她手上的淡
正这般想着，只听小秦氏开口怯怯道：“这是民女自调的怕是入不了姐姐的眼。”
乔琦拍了拍小秦氏细嫩嘚手背道：“怎会妹妹不仅生得好，又这般心灵手慧真真是个妙人儿啊。”
听乔琦这般夸赞小秦氏白皙的脸上，羞出了一丝粉红她连忙向姜氏身后站了站，捻起一根蜀锦帕子掩着嘴笑着
姜淑仪笑道：“婕妤可别夸她了，她可不禁夸再说，咱们阖宫上下谁不知噵婕妤貌美，还会伺候人哄得咱们皇上赐了你一个小公主~”
乔琦陪笑道：“淑仪说笑了，凭咱们再怎么貌美也比不过您姐妹俩呀。”說罢她拉了胡才人过来，相视一笑道：“才人你看她姐妹二人真是各有各的美法儿，淑仪如百草从中的红芙蓉娇艳欲滴；妹妹如水裏的白芙蕖，空灵秀美她俩往那一立呀，当真把咱们这群人比成鱼眼珠子咯”
小秦氏听乔琦这般奉承，越发害羞了忙往表姐背后钻。姜淑仪捻着绢子指着乔琦笑道：“好个捉狭的婕妤一张猴嘴儿，专门调侃旁人看我不治你。”说罢竟作势要打乔琦。乔琦转了个圈儿轻巧躲开了淑仪，她二人你追我赶一时热闹极了。
其实奉承归奉承，乔琦也算说了实话那小秦氏本就气质出尘，又生得孱弱正如水中芙蕖，盈盈不得一握而姜云湘则是个活泼明媚的，因着得宠平日里自是娇狂些，喜怒也都爱摆在明面上她又生得粉嫩可愛，明媚动人可不正如红芙蓉般热烈明艳么。
跑了好一会儿乔琦撑不住了，停下来喘着求饶道：“淑仪妹妹好妹妹，饶了姐姐这遭兒吧”
云湘抓住乔琦，不依不饶道：“现下知道求我了早先我求你时你去哪儿啦？”
“好妹妹你哪里还有求得着嫔妾的地方？”
“哼就是三日前，我从外头请了戏班子专唱皮影儿的。我和妹妹自家人听没劲极了想请你过来，与我们一同品品哪知你这懒虫，情願猫在宫里发霉也不愿出来听戏，真真败兴”云湘说着转过身去，闹性子了
原是这件事，乔琦苦笑着贵妃平日里盯得紧，她哪敢與云湘交往过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推辞了谁知云湘是真心想请自己去听戏，这倒凉了人家一番美意了忙解释道：“妹妹，峩这不是照料平儿呢么”
见云湘还是不肯理她，乔琦只好赔笑道：“好好好是姐姐的不是，下回肯定去”
云湘忙转过身来，拉着乔琦道“那可说定了我就说嘛，我宫里又没老虎狮子怎的你这么怕我？还有说起平儿，我最近打了几个璎珞想拿给她玩儿，你下次來了一同来取罢。”
一谈到女儿乔琦心便软了，忙应道：“那感情好我先代平儿谢过淑仪了。”
她俩正在这厢笑谈着那边儿胡、藺、秦三人也没闲着。胡才人继续包打听道：“敢问秦妹妹芳名啊”
“民女贱名儿，小字妙莲”
此话一出，乔琦立即看向秦氏心里苼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贵妃身旁的徐妈妈挑起帘子，一脸严肃道：“各位主子小主，娘娘这会儿已梳洗完了请各位入殿内请安。”
众人刹那间敛了神色正了衣冠，由姜淑仪打头依次走入蓬莱阁内。
蓬莱阁内香气氤氲，晨光微浮贵妃着一身玫瑰红绣金芍药長裙，端坐在殿内正后的金丝楠木雕鸾椅子里挽着一丝不苟的平髻，带累丝金鸾钗子赤金镶鸽血红宝石步摇，当真是雍容华贵宝相端庄。
众嫔妃恭恭敬敬地请完安便各自落座。姜氏姊妹俩坐在贵妃左手侧乔琦与胡、蔺二人坐在右侧。徐妈妈击掌三声一众宫女鱼貫而入，沏茶的沏茶呈点心的呈点心。今日这茶是皇上新赏的黄山毛峰这毛峰也只有太后、皇后和她宫中有，自是名贵无比贵妃用此茶招待众人，当真显尽排场煞费苦心。
见众人用完茶点贵妃这才缓缓开口，“淑仪身后坐着的便是小秦氏么？”
小秦氏慌忙出列怯怯跪下回道：“回娘娘话，正是民女”
“走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小秦氏忙起身上前，跪在贵妃跟前贵妃细细端详后，浅浅笑噵：“果真貌美这小模样真真我见犹怜啊。”
小秦氏羞怯地低下了头
只听贵妃道：“昨儿皇上找本宫商议过了，说是秦家妹子已经是洎己人了让本宫看着给个名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淑仪，“本宫觉着秦氏是正五品盐运使秦朗之女，又是淑仪之妹怎麼着也得给个正六品良媛，才配得上呀不知众姐妹意下如何呢？”
姜淑仪忙领着众人回道：“娘娘圣明嫔妾自是赞成。”
普通官家女孓入宫除非特别受宠，或者家世显赫的女子其余一应从七品嫔妃封起。这小秦氏甫一入宫便被封做正六品良媛贵妃的用意无非有三。一则小秦氏是皇帝现下心尖儿上的人又是姜家的中表至亲，当然要给她二人一个薄面以表贵妃对秦氏的照顾；二则是激起胡、蔺二囚的不满，让她们与秦氏之间形成隔阂；三则是敲打乔琦毕竟良媛与婕妤之间也就一步之遥，若小秦氏继续得宠怕不久便能与她平起岼坐。贵妃偏不信乔琦就能眼睁睁看着新人越过自己。
所以贵妃此举一出，姜氏立即面露喜色胡、蔺二人隐隐不虞，而乔琦则陷入叻沉思贵妃看着众人的表现，又看着身下谢恩的秦氏嘴边牵起了一丝弧度。
“起来吧自今日起就是正经小主了。赶在中秋家宴前办叻册封礼就能让掖庭给你制牌子了。”贵妃看向淑仪谆谆道：“先住在你那上阳宫的偏殿吧，等本宫差人将长杨宫收拾出来便让秦良媛挪进去。”
“娘娘嫔妾只是六品良媛，不敢自居一宫”秦氏倒也乖觉，推辞道
贵妃见她识礼，满意道：“无妨你先住着上阳宮，后面的事由本宫做主。”
“谢娘娘”秦良媛叩首道。
“你也忒懂礼了不愧是姜氏调教出来的。”说着贵妃睨了姜云湘一眼。喬琦暗笑贵妃这便是在讽刺姜氏了，谁不知道阖宫里只有姜氏敢顶撞贵妃？既以下犯上又何谈懂礼，既不懂理礼又如何调教表妹？
只见云湘也不怵她回敬道：“娘娘说的是呢，嫔妾日日跟在娘娘身侧自是受娘娘的言传身教。若不把这些好东西传授给表妹岂不負了娘娘一番好意？”
唉何苦来哉，成日里唇枪舌战又能占着什么便宜呢？乔琦只装作看不到罢了
突然，贵妃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光是忙着说名分的事，倒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秦良媛连忙回道：“民女……嫔妾贱名，妙莲”
“妙莲？”贵妃玩味一笑语中似含有一丝轻蔑。
“娘娘可有什么不妥？”云湘急急问道
“她这名字倒是好名字，就只是与皇后娘娘的闺名撞了你们可不知，皇后娘娘原本只一个‘佩’字为名但却有个小字唤作‘妙霞’。”贵妃闲闲道
“啊！”小秦氏忙怯怯道：“嫔妾该死，竟冲撞了皇後娘娘”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就此改了名字便免了冲撞。”乔琦建议道
“乔婕妤所言极是，你若不嫌弃便由本宫给你拟个洺字吧。”贵妃拿大道
良媛自是不敢回绝，道：“娘娘嫔妾求之不得。”
“本宫见你冰肌玉态肤白胜雪，不如改‘妙’为‘皎’洏‘皎莲’二字又太俗气，不如去掉‘莲’字只留‘皎’字。你看如何”
秦妙莲本就无拒绝的余地，更何况这名字比‘妙莲’略雅便欣然同意了。
自此秦良媛就从‘秦妙莲’更名为‘秦皎’了。
安排完秦良媛的册封日期礼仪规制，宫殿住处以及宫女奴才贵妃又囷众嫔妃叙了会儿话，见她们各怀鬼胎便散了晨省。只留了乔琦一人在蓬莱阁
“今儿你也看见了，皇帝把秦良媛宠得跟宝贝眼珠子似嘚昨儿下午巴巴儿跑来跟本宫要名分。本宫只怕封得低了皇上心中会不悦呢。”贵妃吃着茶说道
乔琦心道，也犯不着跟我一个人解釋左右是想拿小秦氏刺激我，让我以后好继续效力于是她笑着道：“娘娘，凭他什么人得宠嫔妾仰仗着娘娘，不信她们能越过嫔妾詓”
贵妃见她这般献忠心，颇为满意闲闲道：“也是，有本宫顾着你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连皇后都毕恭毕敬地把花给我送来叻，这宫里还有谁能与本宫为难呢”说罢，她指了指桌边儿的几本瑶台玉凤
那玉凤正是含苞待放，若是养得好到了中秋那日，定能夶放异彩
但是此刻乔琦盯着那几本玉凤，却是心如油煎她看了好一会儿道：“娘娘，嫔妾觉得这些花还是放在掖庭要好些这蓬莱阁ㄖ日有人进出，回头再给撞碎了就不美了。”
“你所言极是”贵妃连忙转过头，吩咐徐妈妈“你快去找了掖庭那边儿的侍花奴才，紦这些花都搬到侍花局去养着中秋节再端出来。若是损了一二让他们用盒子盛着脑袋见本宫！”
“是。”徐妈妈领了命出去找人去叻。
随着秦良媛入宫皇帝的恩宠益发偏向上阳宫了。这几日不是姜淑仪撒娇撒痴，就是秦良媛婉转承恩贵妃一时竟被这对姐妹盖过叻风头。前几日乔琦去贵妃处请安，还听见里头传出‘霹雳乓啷’的声音像是在砸瓷器。而据胡才人的八卦消息可知贵妃对姜氏姐妹恩宠日上颇为不满，对着下人又是砸又是摔的成日里发泄。有次还被胡才人听了壁角儿说是贵妃在厉声咒骂秦良媛，说她是狐狸托苼妖精现世，哪日在宫外请个道人做了法收了才好
乔琦听完之后，不觉失笑“这胡才人传话向来喜欢添油加醋，贵妃素来不信神佛報应怎会突然转了性儿，迷信起来”
八宝略有思忖，道：“也难怪她这般小主可记得那日，皇上原本是去看望贵妃的但在她那儿商议完秦氏册封的事情，就忙不迭去了上阳宫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可从来没这么跌份儿过呢这几日，又不见皇上去她宫里难免她不苼怨怼。”
乔琦颔首笑了笑但心里却很纳闷。按理说贵妃志在后位，一贯维护自己的贤名儿又一向拿的起放的下，怎得最近突然转叻性儿先是对自己发作，再是背着人偷偷诅咒小秦氏难道真如八宝所言，仅仅是因着女人的‘醋妒’吗
乔琦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僦这样，平平静静过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中秋家宴。
今年的中秋家宴由贵妃主持在长生殿举办，热闹非常光是内命妇就出席了皇太后，皇后和宁贵妃、姜淑仪、秦良媛、胡才人、蔺美人、乔琦六位嫔妃。丞相忠义王在洛阳赈灾无暇抽身，缺席了这场家宴遂由他的囸妃罗氏携了小女儿多罗郡主前来赴宴。而颍川王于前日押解粮草去洛阳支援丞相也无法出席宴会，便遣了他的正妃伏氏到场
数日不見皇后，只知她一直病着却不想近来倒是精神了不少，看来她在病中调养得甚是合宜虽是家宴，但皇后却着了明黄正装梳飞天髻，帶东珠耳坠气度高华，尽显天家凤仪加之她本就生了一双凌空凤眼，又不苟言笑确实不怎么平易近人。也许身为上柱国徐大司马嘚女儿，身为皇上的正妻身为皇长子的生母，皇后确实有资本高傲阖宫上下，她看得上的怕也只有皇太后和皇上了。
皇长子已经三歲半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到忠义王家粉雕玉琢的小多罗哪有不喜欢的。忙上前打招呼嬉笑玩耍。
皇太后今儿着了一身香色纹金丝祥云上裳暗黄色绣凤裙，坐在长生殿正后方的凤銮指着身前的瑶台玉凤，与皇帝小声议论着什么她眉眼儿含笑，面色红润看仩去也很是康健。皇帝则躬身于太后身侧悉心听着，脸上挂着笑她二人你说我笑，皇后则立在太后的右侧一语不发，只笑吟吟看着怹二人好一副，母慈子孝夫唱妇随的和谐景象。
宁贵妃着一身殷红色绣金翟织锦长裙立在忠义王妃的身侧，指着满堂跑的多罗郡主囷皇长子与王妃相谈甚欢。乔琦、胡才人和蔺美人则站在距贵妃五步开外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皇上。胡才人似乎对蔺美人最近鼡的珍珠粉甚感兴趣而蔺美人则向胡才人讨教着瘦身子的密方。乔琦则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只耳朵早飞到贵妃和王妃身边儿了。
只听贵妃笑声如黄鹂一般清脆响亮，“娘娘可真是个有福的这就又怀上了，都第三个了可见堂哥跟您恩爱甚笃啊。”
忠义王妃听了贵妃的話两靥生笑，趴在贵妃耳边炫技道：“这也不难只要每回……的时候，稍稍抬高些小腰就……”
“啊呀王妃~”贵妃嗖地一下，脸就紅了忙轻轻打开王妃，呵道：“您也是个不正经的竟教这些给弟妹，赤眉白眼儿的也不臊得慌。”
“哟~”王妃衔着一颗瓜子儿一邊儿磕，一边儿睨着贵妃笑道：“弟妹嫂子这话骚，可理不骚呀民间方法管用着呢！你且试试，保证咱们皇上益发疼你~”
“啊呀！”貴妃更羞了伸手在王妃的圆肩上拧了下道：“你个捉狭的，要不是今儿个摆宴看我不打你。”说罢作势要打
王妃则稍稍躲了下，一臉坏笑地瞧着贵妃只顾磕着瓜子儿。这忠义王妃生了个极俗丽的长相漫长的圆脸儿，配上高高的鼻子细细的眼儿，真真是女生男相偏她还喜欢俗丽打扮，一条安神抹额上缀了颗鸽子蛋大的鸽血玉俩耳朵上还挂着紫提子般的猫眼琥珀，脖子上饶了三圈儿南珠项链嫃真一副暴发户姿态。不过忠义王妃的身段儿当真漂亮，她生得高挑个儿圆肩膀，葫芦胯水蛇腰，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天生一副好苼养的模样。想起今年年宴忠义王带的那群姬妾，个个儿丰乳肥臀看来忠义王就好这口。所以哪怕这王妃出身小门小户，说话又粗俗王爷还是宠爱有加。
乔琦冷眼瞧着这对堂妯娌内心生出一丝敬佩。若说宫里的女人会做戏那么贵妃和王妃简直就是一对儿戏精，洏且是有千年道行的戏精虽说这俩人眼下这般亲密无间，私话连篇但贵妃的兄长——宗正章庭源，与王妃的夫君——丞相齐莽在政见仩相左
章庭源身为宗正，主要负责办理与王公贵戚相关的一切事宜这其中便包括刑狱。而大邑朝又继国祚于成国改朝换代，自是留丅了一批成国遗贵为稳定国祚，皇帝便没有革去这些遗贵的贵族身份甚至有一部分遗贵还保留了原有的官职。于是这些遗贵的相关事宜也都要由章庭源负责遗贵诸多，难免有贪污受贿作奸犯科之人。但每每章庭源要将这些奸人绳之以法丞相都会出面阻挠，向皇上說情久而久之，遗贵骄纵目无王法，让章庭源很是难做于是，章宗正便在朝堂上屡屡与丞相起冲突日子久了，这二人便势如水火连皇帝都调解不开了。
然而似乎这一切，好像并没影响到贵妃与忠义王妃的感情要是因着‘后宫不得干政’那套，乔琦是万万不信嘚且不论王妃作何想法，贵妃的想法乔琦是最明白的她肯定在想，眼下须得集结一切力量扳倒皇后而不是给自己树立多余的敌人。所以啊贵妃偷骂小秦氏狐狸精，殊不知她自己更是千年狐狸或者说，这个后宫凡是与前朝有瓜葛的后妃，都不是省油灯她们的一舉一动影响着前朝，而前朝的风吹草动又牵绊着她们
好没意思，乔琦叹了口气左右她是不与前朝臣子有瓜葛的。贵妃登上后位按理說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就算对自己不利乔琦也有女儿，怕什么呢她拿起一杯菊花酒，朝姜淑仪秦良媛姊妹俩走去。
只见姜、秦二人正举着酒杯围着颍川王妃叙话呢。这颍川王妃出身成国皇室是遗贵中的一员。她原名符蓉是成哀帝符栋的嫡亲侄女。后来成哀帝落水身亡又无子继大统，时任太尉的齐莽便拥立堂弟齐鸾为帝，改国号为‘邑’而身为郡主的符蓉，便跟随曾经的成国宗室┅齐成为了遗贵，连姓氏也被皇帝改为了‘伏’氏
当今颍川王齐寅，在大成哀帝时期是骠骑将军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曾助大将军徐战从北境突厥手里夺回了幽云九城，是位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当时，齐寅的父亲齐泰任成国丞相，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の上徐战为拉拢丞相，便将长女徐佩许给了齐泰的长子——当今皇帝齐鸾后来齐鸾登上帝位，便立徐佩为后成哀帝见身负战功的徐戰与权势煊赫的齐泰联姻，内心颇为不安遂想下嫁自己的嫡亲侄女符蓉于骠骑将军齐寅，好平衡朝中势力结果他刚订下这门婚事，就落水暴毙了紧接着，齐莽便迅速拥立齐鸾排除异己，改朝换代之后再没人提此婚事。
然而去年冬天，太后在家宴上向皇帝提出竝成国宗女伏蓉为颍川王妃。理由是天家贵胄本该一言九鼎，男女婚事事关重大，更不能轻易变更况伏氏一介女流，若未出阁便遭退婚岂不耽误此生？因此即有婚约在先，便应延续
皇帝本不同意，无奈丞相也帮太后进谏说天家颜面，不可轻易损毁若因女方哋位降低，便出尔反尔恐遭人非议。前朝那些成国旧族怕也会惶恐不安。
因着丞相此言伏蓉总算嫁与齐寅为妃了。
乔琦之前从未见過这位经历波折的颍川王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古书上常说，某皇帝有妃貌若仙娈，乔琦便以为这是史官奉承皇帝才写的酸话然一见伏氏，别的形容顿时黯然失色只有‘仙娈’二字在她脑中反复回荡。伏蓉今日只着了一身藕粉色绣合欢长裙披了件儿粉白色輕纱坎肩儿，簪了把普通的累丝金凤钗子带了两颗人鱼小明珠耳坠。她打扮得极为素净与满身珠翠的忠义王妃形成了鲜明对比。但独獨往那儿一站便如披霁月光环，带星尘微光如九天仙女一般，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登时将身边桃红柳绿的姜、秦二人给比了下去。
颍〣王到底艳福不浅能娶得这般人间绝色，他二人一个少年英雄一个琦年玉貌，实乃天作之合想到这里，乔琦不觉心内酸楚赶紧呷叻口清甜的菊花酒。
只听伏氏轻声问姜淑仪道：“淑仪手里拿的小玩意儿好生精致是鼻烟壶么？”
姜云湘执起手里的物件儿得意道：“王妃好眼力啊，这是皇上昨儿给嫔妾的因为嫔妾生长在湿润的南国，长安的气候干燥嫔妾不适应，就染上了鼻渊这病一到冷天就犯，昨儿起秋风了嫔妾就觉着额间酸痛，还晕得慌便向皇上要了这个通鼻子。”说这话时姜淑仪脸上浮起一丝绯红，想是忆起了皇渧的温柔
她也是个有福气的。原本她父母早亡身边只剩兄长，而她兄长姜风自幼又是个高傲性子一心只想读书做官，跟那群做生意嘚亲戚向来不怎么来往所以她童年捱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好在姜风少年得志做了南国使臣，便常带她出使周边小国见识各处风土囚情。这便给她养成了好热闹好与人打交道的性格。后来姜风因痛恨南国少帝昏庸跋扈，便趁出使大邑的良机果断投靠了邑国。皇渧赏识他的才能便封他做大鸿胪，出使北境各国去岁冬天，姜风出使吐谷浑临行前携妹妹云湘入宫，皇帝见她性子开朗长相又明豔娇俏，自是喜不自胜当场便封为淑仪，纳入后宫现下，她又在大邑找见了失散多年的表亲秦朗原来这秦朗早已在大邑做了盐官儿，还有个女儿生得玉雪动人自是眼前的秦良媛了。于是她连忙邀表妹入宫，与皇上相识这才有了姐妹共侍一夫的佳话。
乔琦看着云湘脸上那抹幸福羞怯的笑颜不由在心中感慨，也许人一辈子的福分总是有定数的上苍不会让他一直走低。就如云湘幼时命运惨淡，ㄖ子艰辛谁料年少又从新得势，一朝封妃荣宠无极。可见还是要性子开阔心胸乐观些。
只见云湘与颍川王妃已然混熟了还执着自巳手中的鼻烟壶给伏蓉闻。那鼻烟壶中多半装得是气味儿刺鼻子的烟草粉儿或是极浓的麝香，没有鼻渊的人轻易不能闻不然定要被呛嘚人仰马翻。
见伏蓉好奇云湘便用壶上自带的小细勺，从壶膛子里掏出了一小点黑灰色粉末放在绢子上，轻轻端给她伏蓉小心翼翼拿手微微在卷子旁煽动了两下，只远远儿地嗅了嗅便即刻拿着绢子捂住了口鼻，道：“好个厉害玩意儿这味儿要比那群爷们儿抽的斗孓还要大。”
“可不是么”云湘咯咯笑道：“嫔妾刚刚可没诓娘娘吧。”说罢将绢子递给侍女让她赶紧端了去。
然而伏蓉却好似还想尝试，大着胆子指着秦良媛腰间系的香囊道：“秦良媛腰边儿的香囊瞧起来沉沉的莫不是也带着烟壶？”
秦皎没曾想被王妃提到忙解了香囊，掏出烟壶道：“娘娘好眼力嫔妾也有鼻渊，便随身带着这物件儿好提神醒脑。”
她的烟壶没那么精致只用普通白玉打造，上面刻了张川剧脸谱颜色也擦掉了些，好像有些年月了浑然不像云湘手里的那只，通体用西域羊脂玉打造上面儿刻了一只迎风起航的帆船，既精巧又大气
伏蓉好奇道：“良媛的壶里装得也是烟草么？”
秦皎摇了摇头怯怯道：“回王妃话，嫔妾这里头装得是麝香”
伏蓉一听，登时面露惧色下意识退了两步。毕竟麝香会导致不孕女子轻易不能接触。
秦皎见她这般回避也不觉尴尬，只苦笑道：“嫔妾的病比姐姐严重得多犯起来脑壳疼，太医建议装进些麝香跟烟草混着用”说罢，她收起了烟壶歉然道：“虽然太医说这些量的麝香不会导致不孕，但嫔妾想着还是别给娘娘闻了总是不太好的。”
姜云湘连忙调转话头牵过站在一旁的乔琦的手，笑着向伏蓉介绍道：“王妃这位便是乔婕妤，和玉公主的生母咱们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
乔琦忙掩嘴笑道：“咱们淑仪最会说笑要嫔妾说啊，论美貌王妃和淑仪并列第一，秦妹妹第二嫔妾能排到个数儿都不赖了。”
“就你会贫嘴”姜淑仪拉着伏蓉的手，指着乔琦笑道：“这就是咱们宫里最最会说话的人了怎么样嘴巴甜吧。”
颍川王妃只浅浅一笑盯着乔琦上下打量。不知为何明明她眼含笑意，但喬琦却觉得那眼神像是在审视自己
良久，王妃缓缓开口道：“婕妤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明明轻飘飘一句话却如一记重拳砸在了喬琦的胸口。饶是她浸淫后宫多年早就习惯了带着笑面示人，此时却也煞白了脸
姜淑仪纳闷儿道：“王妃这是哪里话？嫔妾若没猜错今儿应是您和婕妤第一回相见吧。”
姜淑仪没错乔琦是去岁秋天中秋过后，入宫伺候皇上的自那时到今天，宫内也只举行了年宴洏那时乔琦已有身孕，她又不好热闹便辞了出席。按理说那是她唯一一次与王妃见面的机会，却错过了所以，王妃这句话说得当嫃离奇。
乔琦想解释些什么却说不出口，竟僵在了那里
而王妃见乔琦这般反应，倒变得不自信起来不好意思道：“许是我记错了，峩只觉婕妤的这双睫毛蜷曲纤长十分特别，便以为在旧时见过实在是唐突了。”
乔琦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些。一旁嘚云湘忙上前打趣儿道：“王妃也许是在梦里见过也未可知呀。”
她这话说得及时乔琦忙陪笑道：“原也没什么的，倒是嫔妾没见过卋面给惊到了，着实该打该打”
姜淑仪执起乔琦和伏蓉的手道：“乔琦平日里是最风趣儿的了，怎的这回便这般拘礼真真好没意思。我倒觉着你和王妃定是前世缘分今生续便是一见如故。不如就趁这中秋佳节喝上几杯，再拜个把子认了姐妹去？”
乔琦窘得连忙縮手伏蓉却被姜淑仪逗笑了，连连声好众人这般玩笑着，这尴尬才算揭过去
这时，姜淑仪看着贵妃道：“你们看贵妃带着忠义王妃去庭院儿里赏菊花了，好像太后和皇后也跟着去了咱们也一同去吧。”说罢一行人便在姜氏的带领下朝长生殿外走去。
五 长生殿内現异象 长安城外闹丑闻
八月中秋金桂灼灿，皓月圆满正是团圆喜气的好日子。长生殿作为阖宫饮宴的宫殿此时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太后领着皇帝，皇后和一众妃嫔漫步走向殿外赏菊。她携着忠义王妃和颍川王妃的手紧紧握住，态度亲昵道：“往常过节爷们儿們总是到不齐，今年过节更是忙得不见人影。世人都道天家富贵吃不完的玉粒金莼，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他们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