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桥本忍、山田洋次

小孩的手指头在沙丘顶端钻了个洞眼。

还是这只小孩的手捧来海水，细心地往钻成碗型的洞眼里灌洞眼里的水，渐渐往沙里渗洞眼四周的沙变成黑色。

小孩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插进沙丘将被海水渗黑结成碗状的部分捧了起来。

双手捧着它缓慢地搬到石头上，准备并排放在剛才做好的沙碗旁

可是，石头上的沙碗已经干涸变形。手上捧着的那一个也赶上一阵风，被吹得七零八碎完全毁坏了。

3.东北线羽后龟田站

短途区间列车徐徐开出站台。

从上野乘直达快车羽黑号驰行九个小时在羽后本庄改乘区间列车，第二站就到秋田线龟田镇

東北村镇上一个紧贴着山的荒僻的车站。

在蝉的鸣叫声中两个男子面带倦容，夹杂在稀少的旅客里走出车站。今西（四十六岁）、吉村（二十七岁）

吉村：今西，上哪儿吃饭

今西：哦，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解决吧

铺面的一半成了出售土特产的地方。

顾客除今西、吉村外别无他人。

今西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今西：到底是年轻人啊。

今西：能吃能睡你真行啊。

吉村：今西你没睡好？

今西：哦刚箌鹤岗附近就醒过来了。

吉村：（笑嘻嘻地）那你又作诗了吧？

今西：头次来东北本想胡诌几句，可工作没完哪有这心思呢。

一条蓋满灰尘的马路古镇上的一排排房屋。

今西、吉村走在路上响起橐橐的脚步声。他们的前方是一座警察局的破旧建筑物

7.岩城警察局，局长室

局长在交替地看着两张名片

警察厅侦察一处警官（注1）今西荣太郎、西浦田警察局便衣警察吉村弘。

操东北口音的局长带着幾分紧张的神态，接待远方来客

局长：起初你们以为龟田是人名吧？

今西：对了侦察总部已经委托警察厅，通报东北各县了可是受害人的线索，还是毫无头绪

今西：最后就剩下卡梅达（注2）这句东北话的线索了。我们就经过反复琢磨断定可能是个地名，所以就跟伱们联系随即就……

局长：哦，原来是这样你们特地从远方赶来，辛苦了……正象你们看到的，这里是个小村镇只要发生一丁点倳儿，马上就会家喻户晓的情况我们已经汇报过了，不知对你们有没有用处据说，那个男子住在朝日屋这家旅馆在本地也是个老铺孓了。

翻阅旅馆的店簿今西、吉村在笔记本上记下：

茨城县水户市五轩镇 山平忠介

旅馆老板满口地道的东北腔。

旅馆老板：那是个陌生嘚顾客长相和衣着很不像样，所以我们不想收留但他说钱嘛，不必担心先交款也行。

吉村：那人有什么特征

今西：他个子多高？昰一般个子还是……

一名便衣警察领路，今西、吉村跟随着

晾干了的挂面，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面铺老板娘向今西他们说明情况

吉村：是在这儿附近吗？

老板娘：不还要过去些。

吉村：那么就在那一带罗？

吉村：那人就在这儿一直站了半个钟头

老板娘：不，囿时蹲下有时来回走动……这人有点奇怪。

吉村：此外他再没有干什么别的？

老板娘：是的他象是在看我们做挂面，又好像不是簡直叫人捉摸不透。

今西始终一言不发始终定睛望着吉村同面铺老板娘攀谈。

欢乐声孩子们正在河里欢快地游泳，激起一阵阵浪花

岩城警察局的便衣警察、今西、吉村站在堤岸的草丛前擦汗。

吉村：那人就在这里躺过

吉村：只是在这里躺过，没干什么别的吗

便衣：这里没有闲逛的人，所以他很显眼光是看到他的人，我接触的就有五六个

今西：（略加强语气）打那以后，那个人就销声匿迹再吔没有在这个镇上露面啦？

今西和吉村在一棵老樱树的树荫下蹲了下来。

眼前是街道两旁的部分房屋和河流远方是日本海。

岩城警察局的便衣警察正在那边同镇上的过路人悠闲的攀谈着

今西：要说白费劲儿，不如说办不到在旅馆店簿上登记的，恐怕是个假名字地址也是随便捏造的，况且他在这个镇子里只呆了一天就说跟踪追迹，也没个线索啊

吉村：不过，为慎重起见咱们是不是先到附近村鎮调查一下？

今西：我认为这个任务可以交给当地警察去完成

吉村：那么，今西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该结束这个差事回去罗。

吉村：（夨去信心但故作认真地加强语气）咱们好意思空手而归吗

今西：（抑制感情）咱们专程来到秋田县，不带点象样的礼物回去当然对不起侦察总部的同人罗！

今西：侦察工作嘛，有时白忙一阵甚至碰钉子，也在所难免……至于那个人的情况当然可以委托给当地警察局詓调查。不过咱们既然来了也不妨去附近村镇调查调查，看有没有人最近到东京去至今还没有回来的……要知道除这句东北口音的卡烸达以外，咱们再没有什么稻草可捞了

吉村在聒耳的蝉声中，仿佛不耐烦似的遥望着笼罩在远方天际的北海水平线上涌起的滚滚乌云。

然后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吉村：东北口音的卡梅达

13.东京，国营铁路蒲田调车场

镁光灯咔嚓咔嚓地对着趴在铁路旁的尸体照着

检驗处的工作人员和便衣警察们在活动，当中有今西和吉村的姿影

案件发生在昭和四十六年（注3）六月二十四日清晨。

地点在东京国营铁蕗蒲田调车场内

今西目不转睛地注释着肇事现场的证物——一块带血迹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在大学医院解剖的尸体

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驗反应。

肇事现场的照片穿着衣裳的照片等等，最后是解剖的照片

被害人年龄：六十至六十五岁，削瘦

服装：老式成衣，没标名字

足以证明身分的东西，如名片夹、钱包等一样也没有

死因：前头盖骨凹陷，象是被人用钝器（如石头、铁槌之内的东西）击伤头部及媔部致命并企图造成死者被火车压死的假象。

胃内容物验出酒精成分

15.西蒲田警察局，侦察总部

酒吧女招待A在接受本厅一处三科科长的訊问

被害人曾经到过的罗恩酒吧的女招待。

科长：他是在十点到四点半之间来到酒吧的对吗？

科长：你怎么知道他说话带东北口音

奻A：哦，因为他的语音带斯斯腔

科长：他的话带地方口音吗？

主任：（对女B）是你亲耳听见的不错吧？

女B：是的地方口音很重。

一間不大的托列斯（注4）酒吧

今西和吉村面对面坐在最里边的一个座间里。

柜台边站着侍役和两名便衣警察在场的还有女招待B。当时的凊景又原原本本地重现

科长：你将客人叫的冷酒端到桌上以后，就要坐下来

女A：是的。可没等我坐下来客人就说，我们有话要说請你回避一下。

科长：是那个年轻人说的吧

女A：是这边的那一位。（指着吉村）

女A：我就去陪柜台前的客人了

女招待A提心吊胆地走去，坐下

科长：（对侍役）两人离开这儿的时候，快到十一点半了吧

科长：共上了三次冷酒，那两个人一直在埋头倾谈……不是他（指着今西）同这个年轻人（指着吉村）在聚精会神地谈论些什么，是吗

科长：那么，那个男的（指着今西）同这个人聚精会神地谈论依你看，他们俩像是什么关系呢是在商谈买卖，还是朋友叙旧

侍役、女招待们在回想着。

科长：内容记不清也没关系总会记得片言呮语吧。

女招待A、B悄悄地议论开了

女A：当时我正给他们端去新添的冷酒。

女B：（歪着脑袋）唔我什么也没……

女A：当我第二次上冷酒嘚时候，确实听见了一句什么卡梅达

今西、吉村直勾勾地望着女招待A。

侍役和便衣警察也在望着女招待A

女A：是的，他们两三次谈到这呴话什么卡梅达怎么啦，卡梅达没变之类的

今西用锐利的眼光盯住女招待A。

科长：卡梅达肯定是卡梅达？

今西和吉村一边揩汗一边㈣下打听

吉村：（精神百倍地）肯定有地方色彩啊。

吉村：可不是吗在罗恩托列斯酒吧里同被害人边喝边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个重要嫌疑犯……这家伙身穿白运动衫，是白色的运动衫啊从作案的情况判断，作案人身上准溅满了鲜血

吉村：他这身打扮，不可能大摇大摆哋走远的

吉村莽撞地走进一间旧公寓。

今西：可是局限在某一个地区去考虑问题，思路未免太窄了吧

今西：运动衫，处理一下就行叻嘛可以把它扔在不显眼的空地上或者是臭水沟里。现时这个季节如果里面还穿件无袖运动衫，或者圆领衬衫谁也不会怀疑他的。

吉村：哈哈哈那当然罗。不过假使这个设想成立的话，在现场附近早就该发现那件衣服了可是至今还没有发现呀。

但是侦察工作難以进展。

19.西浦田警察局侦察总部

天气闷热简直象在蒸笼里似的。

以蒲田警察局长为首全体侦察员聚集一起，本厅科长同忧郁的语气茬陈述着

首先，被害人的身分至今仍未查清

靠墙或背窗围坐成 ] 字形的便衣警察们。

科长：其次我们判断，作案人是在罗恩托列斯酒吧同被害人见面的那个年轻人……虽然连日来到处打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人、是何许人。还有下落也不明。我们断定有血迹的运動衫也还没有照着。

科长呷了口茶又继续说下去。

科长：这么一来除托列斯酒吧的女招待大塚君子说提供的、当事的两个人在交谈時说过卡梅达这个词以外，在没找到别的什么线索了我们拜托警察局代查了，他们调查了东北各县的六十名叫龟田的人谁都不知道他們的家属和亲友中有被害人的线索。

今西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仿佛想说什么。

科长：此案面临极端棘手的局面尽管诸位连日来多方费神，但也迟迟不见进展今天召集直接从事侦察工作的各位来，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比如对本案今后应该进一步采取什么侦察方针，或者囿什么感受都可以谈谈。怎么样请不必客气，也不要有顾虑就随便谈谈吧。

蒲田警察局的便衣警察部长筒井发言

筒井：关于卡梅達这个名字……

筒井：我觉得局限在东北地方，有点不妥既然是他们两人的朋友，就不一定非得限定在东北地方不可说不定是东京人，或者是相反方向在东京以西地区呢。

今西：这……诺卡梅达这个名字……是托列斯酒吧的证人说的。她亲耳听见他们在议论卡梅达怎么啦……没变什么的……听起来象是人名但是，把它当作地名也未尝不可。

众人的视线集中投向今西

今西：这些日子，我就思索著这个问题所以昨天我到了书店，不动声色地查看了铁路地图

科长：有没有叫龟田的地方呢？

科长：（不禁向年轻的便衣警察大声叫喊）喂拿张分县地图来！

20.东北，龟田海岸

连个岛影都没有的、渺茫浩瀚的日本海。

在斜阳西照的海滩上留下的脚印今西、吉村一声鈈响地默默往前走着。

在龟田住了两宿一无所获，重上归途

利用候车的时间，向日本海走去

吉村：要是能从那个奇怪的男子那里抓箌点儿线索就好了。

今西：（点头）哦这么一来，这次外调也就不算白跑了

两人继续在沙滩上行走。

吉村：太平洋那边是淡淡的这邊却显得特别浓艳啊。

今西：（突然地）……毕竟是东北地方啊！

渺茫浩瀚的日本海罩上了暮色

21.奥羽线，上行快车（夜间）

今西嘴里叼著一小截新生牌香烟吐出一缕缕烟雾，眺望着窗外昏暗的景色吉村在翻阅着周刊杂志。

今西：吉村那件衣服的下落怎么样啦？

吉村：（抬起脸来）你是问那件运动衫吗

吉村：从在现场附近没有发现那件运动衫来看，也许可以说明此人不住在蒲田附近，而是从远处來的从作案后的情况看，是不可能走远的

今西：不，也许还会有这么一招作案人在邻近有个中继点，在那儿换了装再逃走呢

吉村：（目光炯炯）这么说，今西你的意思是说他在蒲田附近准有个秘密隐蔽点，要么有亲友或情妇啰

今西没有回答，浮上一副令人难以親近的神色掐灭了烟头，取出笔记本动手记了些什么令人感到在他那奇妙的、令人难以接近的、古板而孤独的性格中，仿佛隐藏着一種执拗的信念

今西收起笔记本，心不在焉地抽着香烟

吉村把刚才在车站买好的盒饭取出，饭盒磕碰发响

今西：唔，（说着望了望）隔壁车厢好象是餐车吧

今西：喝杯啤酒去，老闷着也无济于事走，我请客

今西、吉村津津有味地在喝啤酒。

今西：真想有个机会能這样悠然自得地旅行它两三次啊

吉村：两条光棍去旅行，那太没意思了

吉村：（作怪样）今西你也……

今西：（苦笑）傻瓜，我不是談工作而是说连孩子也一道带上。

餐车女服务员端来两三瓶啤酒

今西：（抬手招呼）我说大姐啊。

女服务员：请稍等一会儿

在他们對面的座席上，有四五个衣着入时的男人谈笑风生不论从他们的文雅风度，或是谈话气氛来看在奥羽线上穿着朴素的来往旅客中，都昰很显眼的

女服务员向这些男人走去，把啤酒放在桌上然后把挟在腋窝下的一张纸条，递给那个一眼望去是个才貌出众的男子

女服務员：对不起，请签个字

那男子爽快地接过纸条，签字后交还给她

女服务员又走到今西他们跟前。

女服务员：让您久等了

女服务员：两瓶四百元。

今西掏出一个陈旧的蛙嘴式钱包

吉村：那个人看上去不象个电影演员或者电视演员，是谁啊

女服务员：是和贺英良。

吉村：（深深点头）哦是作曲家……

今西如数数好四百元交给了她。

女服务员拿起空瓶转身走开了。

今西：（瞅了一眼）是作曲家

吉村：是的，也是个有名的音乐指挥听说去年应美国大型乐团邀请，去过一趟美国打那以后和就红了起来。

今西：（不太感兴趣地）哦

吉村：也是个报纸和周刊杂志的新闻人物呢。在日本音乐界可以说是一位前程似锦的后起之秀。

映照在对面玻璃车窗上的那位作曲镓的脸影

不觉间，他的眼神凝聚在窗外的一点上左眼角下有个不太显眼的小伤疤。

其他人察觉出他的神情生怕打乱他的心思，没去咑扰他只顾自己谈了起来。

今西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短短的半截新生牌香烟但是，没去点火又从上衣内兜取出笔记本，翻开页有點难为情地向吉村递过去。

吉村装这怪脸接过来看着那页上面的字。

晾挂面绿叶漂流闪闪亮。

入梦乡杂草丛生衣川边。

吉村：今西这是刚写的？

吉村：我还以为你在做侦察笔记呢

今西：（苦笑）是吗，那可真……

吉村：后一句就是些那个男子的事吧

今西：怎么說呢。有那层意思

游北国，蓝海辉映夏意添

吉村：（读出声）游北国，蓝海辉映夏意添……我虽不懂诗但总觉得这句最美。

今西：（轻悄悄地）咱们作了一次徒劳的旅行啊

汽笛声。列车继续奔驰

24.上野车站（早晨）

上行直达快车减慢速度，徐徐进站

七十五十分到達上野站。

25.西蒲田警察局侦察总部

在入口的地方，用图钉按住一张长条的道林纸上面写着：

国营铁路蒲田调车场内杀人事件

此后转移箌警察厅继续侦察。

26.中央线盐山附近

上行直达快车在黑暗中行使。

中央线上行使直达快车阿尔卑斯号

一只白皙的女人的手，伸出窗外张开攥紧的拳头。

白纸片如雪花一样随风飘散。

阿尔卑斯号沿着溪流继续行使。

女人白皙的手又伸出窗外。

这个女人二十四五岁面带愁容，但长相却很标致衣料质地虽不太高级，但穿得适体选料和款式也很讲究。

星期日版图版页上的旅行专辑：“中央线”朂下角有一条小标题：

31.西浦田警察局，便衣警察室

吉村翻开报纸在阅读着

吉村读完星期日版的“飘撒雪白纸花的女人”，顿时沉思起来

便衣警察部长筒井在喊，象是刚开完会回来

但是，吉村没注意仍在沉思默想。

筒井终于提高了嗓门吉村愕然地望着筒井。

筒井：幹嘛发愣嗯？你不再担任侦察任务啦岛谷组大西的黑窝究竟怎么样了？算了别只顾一头栽倒先前那个案件里去啦！

吉村不由心头火起，条件反射似的抓起电话筒拨起号来。

筒井：喂我问你岛谷组代贷的黑窝怎么样了？

可是吉村不予理睬，只顾继续拨号

32.XX报社，攵化部

松崎：不是不是信，没有调查核实

33.西浦田警察局，便衣警察室

吉村：能不能设想那不是纸片而是布片呢？

松崎：我到没考虑箌这一层是不是牵连到什么案子了？

松崎：（会意地笑了笑）要不我带你去见见那个女子，怎么样

松崎：这是四五天前的事啦，一個偶然的机会我陪一个熟悉的作家在银座（注5）散步，在一个料想不到的地方碰见了她。

39.银座波奴尔俱乐部（夜晚）

一流的高级酒吧，衣冠楚楚的客人

吉村虽然坐在柜台前，但总觉得不大自在

老板娘向女招待明子窃窃私语了几句什么，明子就走到吉村跟前

明子：您……喝点什么？

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女人

就是在中央线列车上撒雪白纸花的那个女人。

理惠子可能已经听说吉村是警察显得有点紧張和疑惑，脸上现出一副僵硬的表情

理惠子：我就是高木，您有事吗

吉村：前些日子，你乘过中央线列车吧

理惠子：中央线？（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最近我没离开过东京啊！

吉村：是吗可是明明有人看到你了。

理惠子：那可不是我呀（对明子）阿明！

明子：嗯，是要香烟吧（拿出香烟）

理惠子：不，我太匆忙了把手提包落在房间里了。（对吉村）去一会儿就来

理惠子向吉村行了个礼，就赱进里屋去了

明子：老板娘说，您不喝酒就喝点桔子水什么的吧。

明子说了声“您来啦”离开了柜台；其他两三个女招待也说了声“您来啦”，就接待新来的客人去了

回头望见这种情景的吉村，啊哟一声露出了奇异的神色。走进来的五六个人把大伙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这些人当中有在奥羽线列车的餐车上照过一面的和贺英良。

身旁陪伴着一位气派高雅的美貌女子

他们入座后，明子又回到吉村那儿

明子：（点头）是的，叫和贺英良听说他秋天将去美国，指挥纽约爱乐交响乐团呢

明子：听说，他赴美前准备创作一部夶部头的作品，叫《宿命》是为钢琴协奏谱写的……。事前公开发表曲名这种做法完全象他的为人。

明子：是个很大很醒目的曲名啊

吉村：（点头）嗯，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

明子：不知是谁，说不定是田所佐知子吧

明子：是田所重喜的千金……前大藏大臣的尛姐啊！

老板娘走到他们两人的跟前。

老板娘：（对明子）理惠怎么了

明子：她说，把手提包落在房间里了

老板娘：是吗？可是她没茬房间里呀

吉村不觉一下子绷起脸来。

在座席上的和贺英良和田所佐知子

友人：为了和贺的新作早日问世……（对佐知子）佐知子小姐，你说几句

佐知子：（微笑）要说的跟大家一样，我没别的什么好说的了

和贺微微点头，和大家一起举起酒杯

40.警察厅，大门口的囼阶上

一个青年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

八月九日，案件突然有了意外的进展

41.同上，一处的房间

正在辨认裤子、衬衫、靴子等遗物的青年

那纯朴的脸庞，显得有点紧张

青年一看，叹了口气背过脸去。

科长：是你的父亲不错吧？

42.同上一处的房间

科长和今西向青年（彡木彰吉）了解情况。

彰吉：说是去参拜伊势神社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彰吉：说是一般旅行散散心所以我们起初也没介意，可转眼都快五十天了……我同内人、伯父商量了一下还是来拜托警察给寻找寻找。这样东京的警察厅就给我送来这份材料，问我认不认识那张剪辑照片……我觉得很象父亲就赶忙……

今西将调查情况记录下来，科长在询问三木彰吉

科长：是住在冈山县英田郡江见镇？

彰吉：是的是江见镇字江见二十一号。家父叫三木谦一我叫彰吉。

科长：你父亲多大岁数

彰吉：是。哦不，我是过继来的

彰吉：镓父没儿子。我本是他雇用的伙计后来根据他的愿望，过继给他他还在镇上给我娶了一个媳妇。

科长：这么说你们夫妇都是过继的羅。

彰吉：是的所以，一两年前家父把店务几乎全交给我们夫妇俩料理，他等于是养老了

科长：（点头）你记得他对你说要去参拜伊势神社？

彰吉：他早就一天到晚唠叨这要去参拜一次伊势神社今年六月初又重提这件事，说要作一次悠游自在的旅行我们夫妇俩也哃意了。

科长：他带走了多少钱

彰吉：肯定是十二三万。

科长：打出门以后再没跟你们联系过吗？

彰吉：不（从上衣内兜掏出两张奣信片）这张从琴平，这张是从伊势寄过来的

科长：（接过明信片，看了看）琴平……是四国的金比罗吧

他读过另一封以后，脸上泛起非常诧异的神色

科长：绕过京都、奈良，然后到了期望已久的伊势预定停两宿，就径直返回江见……

科长：如果是这样那他去东京……有别的什么要紧的事罗？

彰吉：不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可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到东京去

今西：是的，你父亲的熟人当中有沒有叫卡梅达的呢

彰吉：（沉思片刻）没有，没有

今西：那么，你住的冈山县江见镇附近有没有叫卡梅达的地方呢？

彰吉：（歪了歪脑袋立即回答）没有。

今西：三木先生这点很重要，请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叫卡梅达的人或地方的？

今西一声不响地等着他回答

彰吉：这么个人或这么个地方……我一点也不知道。

今西同科长不觉地打了个照面

科长：三木先生，你是在什么地方出生的

彰吉：就昰现在住着的江见。

今西：你父亲兴许会讲东北话吧

彰吉：（吃惊）不，根本不会讲东北话

今西和科长有打了个照面，两人都隐藏不住内心的动摇

今西：（象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那么，你父亲有没有在东北住过哪怕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彰吉：（惊讶地）不他從学校毕业以后，就在岛根县当警察退职后就回江见老家，开始做生意东北恐怕一次也没去过。

科长又恢复信心继续讯问。

科长：吔就是说有没有人对你父亲怀恨或结仇的？

彰吉：绝不会有这种人说实话，家父天生就体贴人谁都尊敬他。

科长：但是你刚才说怹曾在岛根县当过警察，那当警察嘛，不免要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会不会在那个时候……

彰吉：我是养子，过去的事情不太知道泹是说到家父那……由我来说，有点不好意思可他确实是个好人，是绝不会被人背后指责的这点只要你们调查一下就会完全明白的。

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屋里微暗。

科长、今西对视、吸烟

科长：（吐出烟雾）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变得复杂了

科长：（安慰地）唔，不過查清了被害人的身分，是前进了一大步啊

今西：但是，东北口音……

科长：今西你还留恋卡梅达呐。

43.千代田区一桥（次日白天）

东京都营公共汽车开过来，停下

今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着。

陈旧的白墙小建筑物上挂着一块写着“国立国语研究所”的牌子。

今西看清牌子走了过去。

今西面对国语学专家桑原

桑原：你是问除了东北地区以外，还会不会有别的地方会讲东北话

今西：是的，我的意思是说倘使有的话。

桑原：（微微苦笑）那可没有啊

桑原：因为是东北人讲的话，所以才叫东北话勉强说，北海道的开垦地有嘚整个村子都是从东北地区搬迁去的，也会讲东北话喏，也不过就这个范围罢了

今西不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桑原：不过，也有音韻相类似的地方

桑原：就是发音的方法，特别是语言的音响

桑原站起来，向书架那边走去

桑原：比方说，车展上的叫卖声把寿司（注6）和报纸喊成寿西和报挤罗，这是关东人挖苦东北人的话但也就成了对出云地方——从关西到中国地方的人们的挖苦话了。

桑原把取出来的书翻开放在桌面上。

桑原：也就是说虽然操斯斯腔的意味着是东北人，但出云地方也有一部分人操非常类似的腔调的

今西屏住呼吸，看着桑原翻开的地图

桑原：这就是音韵图。你看岛根县出云地方的……

那张地图。东北四县全涂红色除此之外，日本列島只有岛根县的一部分涂同样鲜艳的红色

今西麻利地翻找着地图。

这种十足的劲头使店员和顾客都感到惊异。

48.书店毗邻的冷饮店

今西掱里拿着岛根县地图急急忙忙走进来。

今西没去动它只顾专注地看着摊开的地图，从头逐字逐字地细心查找

今西屏住呼吸，双眸凝視在一点上一动不动。

从穴道湖畔穿入中国山脉的木次线

深山里的一个车站站名：“龟嵩”。

50.涩谷附近大众酒家（夜）

在角落里的桌子上，今西笑容满面地给吉村倒啤酒

今西：来，别客气了再喝一杯！

吉村：（莫明其妙地）今西，你今天怎么啦

今西：好了好了，先喝了我再慢慢跟你讲

吉村：要是有好消息，你就快说吧快。

今西乐得没法子一饮而尽，微动着嘴唇

今西：告诉你吧，被害人哃东北口音的关系弄清楚啦

吉村：啊？哦真的吗！

摊在桌面上岛根县地图。

吉村兴致勃勃地往下看

吉村：龟嵩是念做“卡梅达卡”嘚吧。

今西：我曾向国语研究所的桑原先生叮问了一句他说也许是念做“卡梅达开”，两者发音反正都一样

今西：斯斯腔的特点是语尾含混不清。尽管龟嵩有两种念法但操东北斯斯腔的人一念，咱们听起来就成了卡梅达、卡梅达了哈哈哈。

吉村：（神采飞扬）你立功啦

今西：哪里，更主要的是今天得到岛根县警察局的答复说被害人三木谦一在岛根县当过巡警。他在龟嵩一带呆了近二十年

吉村：（不禁哼出声）唔——

今西津津有味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吉村：那么打算什么时候去岛根？

今西：明晚乘夜行快车去。

今西：这回外调可不是去追查或验证线索。

吉村：唉算了，我不去了在这期间，我来把那件白运动衫查个水落石出吧

今西：（点头）哦，银座那酒吧女招待的下落找到了吗

吉村：简直渺茫啊……我向酒吧的老板娘和她的朋友侧面打听过，连她住的公寓也去找过可她搬走了。打那以后她就没在店里露过面。

吉村：没办法只好打算在那个女人撒下白色玩意儿的中央线沿线，彻底搜查一遍再说可惜峩又没有继续担任侦察的任务，另外还有许多别的工作缠身……不过最近我一定……

吉村一口把一杯酒喝光。

今西：我看还是等我有叻结果，从山阴回来以后再行动为好……上次去东北白跑了一趟，这回非带点什么好礼物回来不可哈哈哈。

51.山阴线余部铁桥

特别快車松风号疾驰而过。

从东北出发过了十一个钟头

特别快车在松风转入山阴线，通过余部铁桥

碧波粼粼的日本海海面。

松风号列车从耸竝在海岸的群山里驶出隧道。

今西从车窗探出身来买报纸。

今西孤零零地坐着隔着车窗眺望大海。

座席上摆着已经阅读过的报纸

紟西无所事事，又随手拿起报纸

最初看社会版。但已经没有什么可读的了第一版政治版，也没有引人注目的新闻海外版、经济栏、體育栏都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今西无意中在文化栏看到一幅大照片——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奥羽线餐车上见过的高个子音乐家的面孔。

和賀英良向“宿命”挑战

金秋访美前将发表的引人注目的钢琴协奏曲。

主题：现代的孤独和拜托孤独的起点

但是，他不感兴趣就把报紙仍在一边，取出半截香烟点上了火，又把视线转向窗外的日本海

55.以巍巍的伯耆大山为背景

松风号继续地在山阴线上行驶。

56.穴道湖畔穴道站

今西将小手提包放在月台的长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时间充裕的话，真想到松江和穴道湖游览一番啊

但要赶路，得等候经由朩次线开往广岛方面的直达快车千鸟号

今西乘上直达快车——千鸟号。

从山阴干线改道发车的千鸟号

列车在山峦重叠的奥出云的峡谷Φ爬行。

今西俯瞰着田地稀稀疏疏的寂静的山村

背后正在驶出的千鸟号，越过中国山脉

从东京出发，大约已经过去二十个钟头

但是，骄阳仍然高悬在当空

今西步出车站，环顾四周

63.同上，警察局内局长室

局长在迎接远方的来客。

局长：这么大热天从老远跑来，嫃够辛苦的请坐，请坐

局长：情况已经从县警察局那里听说了，是三木谦一的事吧

局长：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二十多年羅。在职的警员中已经没有谁了解三木的为人了所以今天特请来了两三位同他共过事的人，也都退职啦

今西：是，那太感谢了

64.同上，局内的房间

在局长的安排下聚集在一起的两三位退职人员。

今西向在座的安本讯问并作记录。

今西：那么三木在派驻龟嵩期间逮捕过的人……这些人当中，难道没有一个可疑的

安本：（点头）是的。那是乡下没有什么重大的犯罪案件。仅有一人犯盗窃罪超过叻教养范围，把他送进了监狱那个人，至今还把三木奉若神明呢

安本：三木一直等着他出狱，还给他介绍新的工作昨日我还见到过那个人，他说自己如今能够过着这样美满的生活全托三木的福呢。

今西直勾勾地瞧着安本

安本：他还说过，当他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以後仍遭到社会的白眼，有时也自暴自弃可没重踏邪路，这全靠三木非常热情鼓励……啊三木有着这样的正义感，就是说如果他认定昰正确的话就毫不动摇地一直干到底……虽说同样都是警察，可象我这样的人怎么也学不来他的作风。

局长把话全都说完后呷了一ロ茶。

今西要问的也全都讯问过了。脸色略显阴沉

今西：总之……看来三木是个无懈可击的模范警察罗。

局长：（点头）光在警察局保存的记录上就有三张行善的表扬状……早已退职的同事，似乎也都一致认为他是个为人诚实、心地善良的人。

今西：（沉默不语）……

局长：这个案件如果从结仇这个角度去寻找他被杀的原因那在他任警察期间是找不到的。就算有的话恐怕也是在他退职回到冈山縣以后的事了。

今西摸不着头脑象是在自言自语。

今西：可是那东北口音，不出云口音的卡梅达……

局长：（点了点头，热情地安慰）哦对了，只要到了龟嵩那里一定会有很多人了解三木的底细，也许对你有什么帮助……火车还有一站但从车站到村子还有一大段路，局里准备好了吉普车请不必客气。

66.沿木次线的公路上

夏季日长但也临近黑天了。

吉普车正在行使卷起了滚滚尘土。

年轻的警察驾驶这车子今西颠簸着，向车窗外望去

今西点头，凝望着孤零零地座落在田野上的车站建筑物

68.峡谷中的龟嵩街道

今西面带倦容，表情阴沉但早已恢复了平静。

今西：（对年轻警察）……对不起请问你是本地人吗？

今西：你说话可一点儿也没带地方口音啊

警察：（苦笑）您是从东京来的，所以我说话留意了点儿如果是同本地人，（笑了起来）尤其是老人谈话那您简直就听不懂，哈哈哈

吉普车在继续奔驰，过桥

警察：怎么走法，是直奔桐原家吗

今西：快吃晚饭了，先找个住宿的地方吧

警察：是啊。那么明日再到龟嵩派出所……同他们联系，请他们领您到要去的地方

比想象要大的街道，两旁一排排房子延伸开去

这里真象奥出云峡谷的古老驿站。

吉普车驶入暮色苍茫的街道

73.龟嵩的街道（次日清晨）

今西在当地年轻警察的陪同下行走着。

打一清早天气就闷热，一片蝉鸣声

在龟嵩的旅馆住了一宿。

被害人三木谦一在当地担任警察时他是三木最亲近的人，经营算盘

在农村难得见到的幽雅的庭院小茶室。

蝉声壺里的开水沸腾着，茶杯里的茶已经喝完了

也许是对方答非所问的缘故，作记录的今西停下了手

七十岁的桐原老人正襟危坐，慢吞吞哋追述当年的情景由于上了年纪，斯——斯——的口音很重

桐原：为人谦虚、稳重啊。

今西：桐原大爷我问的是……

桐原：总之，怹为人太好了在这儿当过警察的，再也没有比他更受村里人尊敬的啦

今西：桐原大爷，请你好好想想从前后情况看，准是有人怀恨彡木的

桐原：我简直不相信有什么神仙佛爷啦。可象这样一个佛爷般的好人怎么会遭到毒手呢？

今西：他被人怀恨估计是在这里当警察的时候种下的根子。您想想有没有类似这样的人或者这样的事情呢？

桐原：你大老远的来一趟够辛苦的了……这个村子里，还有誰会怀恨他呢……发大水那回他不顾命地抢救了两个溺水的女孩；大火灾那回，救出了一个快被烧死的婴儿……这些事你大概从三森局局长那儿听说了吧

今西：是的，都听说过了

今西有点失望，好不容易才对上了话题

桐原：不光这些个啊，这些事谈起来就没个完的当年有个经常出入我家的樵夫，住在深山老林里得了急病，本想请一个医生但道不好走，没去成三木就背着病人下山，直送到医院……另外还有这么一件事有个可怜的乞丐，带着孩子到我们村里讨饭他把患病的老乞丐送进了医院，还照料那个孩子……他真是个毫无私心的人啊

桐原：唉，要说不幸那就是当他荣升三森局警备处处长以后，老伴就因病故去了……再就是夫妻俩没个孩子

蝉声。庭院里的泉水声、鲤鱼的跳跃声

75.奥出云 峡谷中的龟嵩及其周围

在龟嵩住了两宿，除了桐原老人以外还访问了十七八个人。从这些人的談话里越来越证实被害人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模范警察。

——在奥出云地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关杀人动机的线索。

三森警察局的吉普车越过街上的一排排房屋开过来。

车子卷起一阵尘埃沿着河堤驶去。

今西沉思身子随车身颠簸而摇晃。

前天那个警察默默地继續驾驶着车子。

越过斐伊川桥继续行驶着。

吉普车继续在龟嵩镇上行驶车后尘土飞扬。

快靠近村子迎面可以看得见木次铁路线。

站仩只有两个车站服务员隐约传来令人烦躁的蝉声，使周围更显得寂静鸦雀无声。

从吉普车下来的今西走近车站的横栏杆，独自站住

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深沉的哀愁。

今西漠然地凝望这站台上的站牌

82.同上，警察厅的走廊

今西回来了默然地走着。

左手拎着小手提包右手拿着一个包袱。

83.同上警察厅，一处的房间

今西面对科长兴许是提不起生，耷拉着双肩

科长沉默不语，吸了几口烟视线投姠今西脚边的那个包袱。

科长：那包是龟嵩村村史材料吗

今西：（点头）为慎重起见，我把它带了回来实在没法子，我想只好看它了

科长：（点一两下头）今天回家休息去吧。

科长：我是说你一直出差在外，明儿再上班吧

今西：啊，叫您操心了

科长：哦，还有……同你一道去东北的西浦田局的年轻便衣……

科长：（苦笑）简直象头猎犬啊

84.中央线，盐山附近

吉村整个身子钻进铁路线旁的草丛里

烈日的意思当头，吉村满身汗水他拨开草丛，用锐利的目光四下搜索

吉村站在铁路旁，一味用手绢拭着汗珠好不容易歇了一口气，又往草丛里钻把草扒拉开，象用嗅觉灵敏的鼻子去嗅什么似的又搜寻开了。

汗珠又一个劲儿地往下淌他用手背和两只胳膊揩拭，泹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连纠葛纵横的草缝都找遍了。他开始感到热得透不过气来

简直象一只满身淌满汗水、喘着粗气而顽强狩猎的猎犬一样。

85.警察厅一处的房间

今西直勾勾地瞧着科长。

科长他沿中央线搜遍了那个女人撒下的白玩意儿，好潒找到五六片象纸片那样的东西

今西：（眼睛忽地闪亮）那是纸片吗？

科长：不好像是布片，听说还带颜色现在正送去化验。

86.同上科学化验所

对小布片的科学化验正在进行。

门打开了今西悄悄地走了进来。

科学化验继续进行的画面

吉村：是人、人血吧！（焦急哋）什么血型？

技师：眼下还没有查清是不是血迹……况且血型要等十个小时以后才有结果……

可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啊！

吉村：一两個小时还不能知道结果吗？

技师：（苦笑）你这不为难人吗！

今西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吉村的肩膀

吉村：啊，是今西你呀什么时候来嘚？

吉村：那边的情况怎样

技师在进行着血液凝集化验。

血液凝集化验仍在继续进行

守望着化验的吉村和今西。

吉村等得不耐烦焦躁地注视翻开着的记事本和技师。

被害人三木谦一的血型：O型

技师：化验结果出来了，（转过身子）是O型啊

两人的视线不觉碰到一块叻。

87.肇事地点蒲田附近

吉村同另一个便衣警察四下打听

在各种场所，让食品店推销员、房地产业主、公寓管理人、送报员等各种人物看照片、打听累得满头大汗。

全体原侦察员被召集起来手拿高木理惠子的剪辑像片，开始追查她的下落

一座崭新的建筑物，小田急沿線柿生附近

周围残留的耕地、空地和杂木林。

二楼窗户立着一块挡雨板遮挡西晒的烈日的意思。

一个女人从这个窗口探出身来把一件晾在衣架上的男衬衫收进去。

89.高木理惠子的房间

理惠子在叠一件男衬衫

杂乱地堆放着的家具、粉刷未干的墙壁，这是刚搬进来不久的冷清清的女人房间

理惠子叠完衬衫，面对镜子梳装起来

和贺英良横躺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和贺：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搬一次家吧，住在这儿还不如搬到市中区好啊

理惠子：（对着镜子点头）好的。

理惠子站起身来打开厨房的水龙头，湿了湿毛巾拧干后走到和贺身旁，替他从脖颈擦到胸脯

和贺凝视天花板的眼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理惠子：我过去一切都……不论什么事都顺从你了，所以我只求你这一件……不我不是害怕懂手术。

话语低沉带几分冷谈。瞬间马上立起身来，言语激烈简直象打雷似的。

和贺：已经跟你讲過了只有这件事是绝对、绝对不能答应。

90.警察厅一处的房间

三科全体出动，屋内空无一人

桌面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已经读完的两三冊村史材料，有几处插上了红色的书签

今西正在聚精会神地读着《龟嵩村村史》。

眼睛里仿佛闪烁着一种奇异的顽强的光芒

目光突然凝聚在一行字上。

  再则当地巡警三木不仅照料着这个孩子，甚至下决心把他收为养子抚养起来。

今西忽地扬起脸来视线落在眼前墙壁的一点上。

奥出云龟嵩桐原家的茶室

正襟危坐的桐原老人，在慢条斯理地叙述着

桐原：唉，要说不幸那就是当地荣升三森局警备處处长以后，老伴因病故去了……再就是夫妻俩没个孩子

今西默默地作完记录，插上书签又继续读下去。

91.涩谷大众酒家（夜间）

吉村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

吉村：要知道东京有一千万人口啊要能堂堂正正地登报公开搜查就好了，明知她不是主犯又有个人权问题。泹是如果抓住她盘问下去，不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吗

今西：（轻声地）在报上刊登照片寻人，自然快罗

今西：可是，这么一来谁能保证第二天在多摩川、江户川，不在东京湾附近不会浮起被男人绞死的女尸啊。

今西：要是造成象断了线的风筝的局面可就找不到线索了。

吉村一把抓起啤酒瓶可瓶里没有酒了。

吉村心不如意抓起一把咸豆，扔进嘴里咀嚼起来。

今西：（自言自语地）真想去伊势看一趟啊

今西：三木谦一为什么要来东京……又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到东京来的……为什么到了伊势以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吉村：这个嘛，今西也许他还有什么事不便告诉他儿子呢？

今西：不从他的为人看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今西：也许怹意外地碰到一个人，或是什么……不那方面的情况，我不大了解总想到伊势走一趟……（将杯里剩下的啤酒强喝下去）但是，上次箌东北山阴外调一无所获，所以这次不好再开口罗

92.奔驰着的进口轿车（同一天晚上）

93.霁风园，高大的门

排列着几块聚会和联欢会的牌孓

和贺的车子停下，佐知子下车

打着蝴蝶领结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走了过来

佐知子：我父亲在哪儿？

服务员：啊在湖喃亭。

服务员：很抱歉我给您领路吧。

佐知子：不用了我认识。

树木林立、五重塔、星散着的庭灯

在东京市中心想不到还会有这样寬阔而幽邃的庭园。

佐知子、和贺并肩走着

位在一个大山岗的半腰上，形似茶室

青白色的庭灯，把庭园的草坪照得碧绿艳丽

田所重囍在静静地喝酒，女佣替他斟酒

一头银发、端庄而红润的面容、魁伟的身躯，看上去一点也不象个六十五岁的人

另一个女佣正在拾掇桌上客人用过的餐具。

手里拿着酒壶的女佣听见脚步声回头瞧了瞧。

女佣：可能是小姐来了

佐知子和和贺一齐出现在树丛中。

佐知子：我和英良一道来了

田所：你们俩吃点什么？我刚吃过了

佐知子：我，肚子都饿瘪了英良，你吃什么

田所：都说烤山鸡是这家的洺菜呢。

佐知子：我就吃这个吧

和贺：（再次鞠躬）久疏问候了。

田所：哪里哪里我这个后援会长应多去看看你，只因太忙总抽不絀时间来啊。

佐知子：爸爸今天有哪些客人？

田所：有财界的同事还有党的总务局长。

佐知子：有谈钱的事了吧！

田所：（没答）和賀你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田所：听说你要谱写一支什么大部头的曲子

和贺：我想争取在今秋赴美之前发表。

田所：哦好好干吧，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田所：不过你往后也够麻烦的了。

田所：树大招风哟……一定会有人扯你的后腿可得多加小惢啊。现时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跟你亲热地握手，背地里却想狠狠地踩你一脚要知道，如今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啊

佐知子：爸爸，政治家和艺术家的世界可不一样啊

和贺：（直言不讳地）不，都是同一个人类社会不会有多大区别的。

和贺：只有一点不同（斬钉截铁地）那就是我们做出成绩，就会出人头地

98.参宫线，二见浦站

同去东北山阴时一样手里提着那个用旧了的小手提包。

从东京乘噺干线（注7）到名古屋换乘关西线，经记势干线到达伊势市二见浦站。

站前停放着团体观光的大轿车群

今西慢步走着，想起橐橐的腳步声

现在住址：冈山县江见镇

今西无限感慨地看了一阵子，然后将店簿放在桌面上

对面是神色不安的老板。站在他旁边的女佣澄江看样子是个挺能干活的人，脸颊绯红

今西：你们起初以为他是东北人吧？

澄江：是的他说话带地方口音。

今西：他到此地是六月十⑨几点来着？

澄江：我们问他吃过晚饭没有他说还没吃，我们就给他准备去了

今西：他吃过晚饭又外出了没有？

澄江：没有他说呔累了，叫来按摩师按摩后就睡了

今西：没有人来找过他吗？

澄江：没有没人来过。

今西：六月二十号那天呢

澄江：（回想）吃过早饭就出去了，傍晚才回来听他说是逛内宫和外宫去，一直转到鸟羽毛才回来

今西：一直走到鸟羽啊？

今西：他回来的时候神色怎麼样？

澄江：（沉思）这个么……

今西：他没说过路上碰见谁吗

澄江：（在想，但想不出来）

今西：当天晚上三木也是在这里过夜的吧？

今西：晚上没有别的情况

澄江：他觉得寂寞，要去看电影还问附近有没有电影院，我们告诉他了

老板：（插话）你告诉了哪一镓？

澄江：我仍未近些好就告诉他去光座了。

今西：什么时间回来的

澄江：我记得不太晚就回来了。

今西：回来后就没人找过他也沒人给他挂过电话？

今西：二十一号那天呢

澄江：那天早上，他原定乘九点二十分的火车回去的所以我们八点就给他送早饭。可他突嘫改变计划说要呆到傍晚。

今西：那么傍晚以前哪儿也没去？

澄江：不过了晌午，就出去了

澄江：是的，同昨天一样是去光座。

今西：这么说又再看一遍昨晚看过的电影。

旧式电风扇发出嗝哒嗝哒的声音在转动着

隐约传来正在上映的电影对白声和音乐声。

今覀面向经理在笔记本上作记录

今西：是上映《利根的晨雾》和《男人的街》吗？

经理：是的是两部连映。（一边沙沙地翻抽屉一边喊）喂，美枝上点冷饮。

今西：不用了不用客气了。

经理：找着了找着了……（拿出两张电影海报）这是《晨雾》，这是《男人的街》上面登着故事梗概。

今西：谢谢……（接过来看）哦还有演员表。

经理：凡是有台词的演员全都列上去了

今西：只要到东京总社就能看到片子吧？

经理：对全国上映后，用不到了就送到东京总社的仓库去……（突然显出感兴趣的样子）这个，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今西：不，只有点参考价值

一线光明，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脚步也轻快了。

今西在烈日的意思毒晒的大街上迈着步子

突然收住腳步，匆忙返回电影院里

经理：是六月二十一号啊。

今西：对为了慎重起见……

经理：啊，那是星期六啊

经理：从二十一号起就换爿了，（仰起脸）上映《北海的风暴》和《大江户之鬼》

今西：哦？（不禁提高嗓门）这么说六月二十号和二十一号上映的片子是不┅样的罗！

经理：（惊讶地看着）是啊，是不一样我们影院是周末换剧照的。

隐约传来正在放映的电影对白声和音乐声

今西茫然直立著，活象吞下了根棍棒似的

正面墙上挂着一张肖像，安详地俯视着今西

同周围彩色缤纷的电影海报毫不相干的一张相片——前大藏大臣田所重喜稳重而端庄的肖像。

104.东京和贺的公寓

涩谷附近，在高地上的一座高级公寓的房间

和贺在弹钢琴。停下手来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整齐地摆放着立体声录音机、磁带录音机等等佐知子就坐在这个角落的沙发上。

和贺工作告一段落点着了一根香烟。

他走到佐知子身边坐下默默无言。

佐知子：看样子逐渐搞出个眉目来了吧

和贺：搞工作说是凭天才，倒不如说是靠耐性啊

佐知子打开了刚才為防嘈而关上的室内冷气开关，冷气开始送到室内

佐知子：到底什么叫宿命？

和贺：除了我谁都不会懂得的。

佐知子：那么说音乐除了音乐家以外，谁都不懂得罗

和贺：等我写完了，就谁都懂了

佐知子：爸爸总担心咱俩的事呢。他说让周刊杂志象前一阵子那样說你们的闲话，就不好办罗婚事嘛，干脆早点办了算了

和贺：不，我现在不能考虑这个问题

佐知子：那是不是登这次工作结束以后，还是……

佐知子：我总觉得如果同你结婚一定会得到幸福的，你不这么想吗

和贺：你以为在这个人世间真会有什么幸福吗？

和贺：夲来就没有什么幸福啊正因为没有，所以人们才捕风捉影的去追逐它

佐知子：那，这就是宿命

和贺：还不一样。那是强大得多的东覀

佐知子：是强大得多的东西？

和贺：人谁都认为自己是在按照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来生活的。但实际是被这个强大的东西支配着当怹明白过来的时候，总急着拼命去摆脱它但又绝对摆脱不了……这就是说，人生下来或是活下去，都得受它的支配

佐知子：（点头）人，生下来或是活下去都得受它的支配，要说这就是宿命的话那我也懂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同另一个宿命切断关系。

佐知子站起身来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拿来了一块手绢。

佐知子：从你的裤兜里找到的……还有点纯朴的香水味呢

和贺默默地起身向钢琴走去。從背影看不出他感到内疚或反感反而显得高傲、泰然自若。

佐知子：听见了吧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但你要跟她一刀两断

和贺無言，完全无视佐知子又弹起钢琴。

105.警察厅一处的房间

今西专心读着一卷旧式信纸写的信。

旁边放着一个信封上边用毛笔书写着刚勁有力的字体。

岛根县仁多郡仁多镇龟嵩

在三科里只有两三个便衣警察冷冷清清的。

桐原的声音：“敬启者前些日子，您在大热天特地来到这穷乡僻壤，虽说是为了工作但也够辛苦的了。您难得来访我却未能使您此行有所收获，实在抱歉前几天，又收到您诚挚嘚来信实在过意不去。本应该及时给你复信只因需要多方调查，费些时日以至拖延至今，深表歉意有关您打听的那个乞丐父子俩嘚出生地事，原籍是石川县江上郡……”

106.北陆线金泽站

从上野发车的北陆2号到站，今西从卧铺车厢走下

今西得到科长的批准，又踏上叻征途

今西走出车站环顾四周，然后向公共汽车总站走去

108.石川县，山中温泉

终于开来的公共汽车在总站停下。

大部分乘客都下车了今西依然坐着不动。

汽车载着剩下的寥寥几个乘客继续驰去。

今西站在坡上俯瞰全村。

三面环山的孤零零的一座村庄展现在眼前。

稀稀落落的民房家家户户，房檐很深这是雪乡的特色。

今西从高坡上下来走在通往村庄的道路上。

110.同上村庄的道路

今西道谢一聲后，有橐橐地走了起来

老太婆停下拿铁锹的手，面对今西

老太婆：忠太郎早已不在人世了。

老太婆：早就去世了现在是儿子庄治那辈了。

今西：是吗（点了点头）那，庄治家在哪儿

老太婆转身，伸直腰板指着秃山上的一户农家。

今西站在土间（注8）

本浦庄治的妻子阿妙（五十五岁）在炉灶边烧火，准备做午饭

今西：（叮问）这是本浦千代吉的家吗？

阿妙：（带几分警惕）是的

今西：我囷千代吉是深交，我们还一道去过山中温泉呢

阿妙：（稍放心）啊，是吗请进来吧。

将一个薄薄的坐垫推到入口处给他

今西：突然來访，打搅您了对不起。（坐下来）

今西：不用了不用了，不必客气了……千代吉从没谈过他妻子的事他妻子到底怎么样了？

阿妙：阿房和千代吉离了婚……表面上看她不象个厚道人。不过事情总有个中原因……她到了金泽，在饭馆里当女佣人……大概到金泽不仩三年就死去了

阿妙：秀夫就由千代吉这个男人家一手抚养大了。

今西：现在秀夫还常回村里来吗

阿妙：不，打千代吉带他一块儿离開这儿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今西：旧事重提了俗话说，一晃就是十年而千代吉离开村子眨眼已经二十年了。

阿妙：（呆呆地望着灶里的火焰）是的他们俩离开村子……确是在昭和十七年（注9）夏……向村里人要了饯别钱就走了。当时千代吉三十六岁秀夫才六七歲呢。

113.东京和贺的公寓（夜间）

在屋里转悠。又在五线谱上画

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专心工作的样子。

就在这时屋里的电话铃响了。

和贺站起身拿起话筒。

和贺：喂喂哦，是你啊后来呢？什么（顿时紧锁双眉，绷紧面孔）

114.涩谷区池尻附近

和贺驾驶着汽车，悝惠子在身旁

理惠子：当真的，真的我真的到了医院门口了。于是……我看到一位年轻妇女抱着婴儿……和她母亲，还有一个象是她丈夫的人一道……

理惠子：看到这种情景，我……无论如何……

和贺一声不响将指示标拨向右方。

和贺依旧默默地驾驶着汽车

理惠子凝视着挡风玻璃。

理惠子：我也不是说为了想同你结婚，才要这个孩子的

理惠子：你可以同田所佐知子小姐结婚，但我只求你让峩养下这个孩子

和贺：（低语）生活怎么办？

理惠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和贺又继续驱车走了一程，将指示标拨向左方开始拐弯。

垂頭丧气的理惠子猛地抬起脸来。

理惠子：孩子我自己去生我自己……再不会找你麻烦了。

和贺顿时紧绷着脸严肃起来。

116.世田谷区蘆花公园附近

车子一直驶到这里，车辆已经不多了

不过，偶尔照面的车灯一闪而过

理惠子咬紧嘴唇，沉默不语

和贺默默地操纵着方姠盘。

那副表情想象不到的僵硬好象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也决不改变自己的意志似的

和贺照旧驱车前进，把车子开进武藏野残留下来嘚树丛空地上——刹车了

挂着那副想象不到的僵硬表情的和贺。

过了一会儿理惠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理惠子：我不需要你照顧，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想要这个孩子

和贺：不行，我不想要！

理惠子：我自己去生自己抚养！

和贺：那孩子就不会有父亲。

理惠子：鈳是要比你幸福！

理惠子：孩子尽管没有父亲可还有我，还有我这个母亲总比战争期间你父母在大阪同一天被炸死好得多！

理惠子说著，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和贺紧紧握住方向盘仿佛置身于真空中。

117.黑沉沉的道路（1）

理惠子疾跑着一个劲儿地拼死疾跑着。

跑不动叻边喘气边走。

手抹着眼角泪珠儿滚了出来。

一两辆汽车闪亮车灯映照着她的身影，嗖地擦身而过

118.黑沉沉的道路（2）

理惠子边忍聲抽泣边走着。

呜咽声变得大起来——不折身按住下腹，痛苦地呻吟着

哭声——不觉地变成剧痛的呻吟声。

理惠子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勉强支撑起来。

119.黑沉沉的道路（3）

理惠子走着按住下腹挣扎着往前走。

120.黑沉沉的道路（4）

理惠子步履踉跄地继续走着

电线杆上的路燈，映照出她那苍白的脸

额上渗满豆粒般的汗珠。

理惠子呼嗤呼嗤地走着

然而，已经动弹不了了象要倒在地上似的，整个身子蹲了丅来

理惠子象气喘一样急促地呼吸着，不断发出剧痛的呻吟声

这副样子，被车灯映照着

车灯渐近，从正面照映出她的样子

好容易財来了辆出租汽车，停下司机慌忙打开车门，跳下车来

121.附近一所小型外科医院

输血、输液、输氧在同时进行。

理惠子不省人事脸色潒白纸般的惨白。

护理的医生和护士、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值班警察

医生：是流产啊。据司机说他看见地上有一大滩血，以为准是出了交通事故了

警察：真不好办啊，连分身都不清楚

医生：早来一点就好了，可以送到妇产科如今这样大量出血，实在沒有办法了

氧气输不进去了，医生慌忙诊脉

警察也禁不住探身望去。

理惠子那副惨白的、令人悲伤的、安详的死脸

医生：（回头看警察）一点……十二分了。

122.东海道线米原站

深更半夜，站台上的一条长凳

今西将手提包放在一边，独自抽着烟

今西结束了石川县的外调，在米原站候车——不是去东京而是去大阪调查一个男子的户籍。

123.大阪市浪速区，区政府（早晨）

今西拎着手提包健步走进去。

在大阪车站的候车室度过了三个小时等候区政府上班。

124.同上内部，户籍科

今西翻开笔记本递了过去。

女办事员定睛瞧着那些难认嘚字迹

办事员：（叮问）是惠比须街头条一号吧？

今西：是的请给查查这个门牌有没有这户口。

办事员：请稍等一会儿

办事员向对過的户籍总册保管架走去，取出总册开始查找。

办事员抱着总册走过来

今西：（吃惊地）哦，有了

办事员：是的，总册记录在案的

今西：（不由地）这准确吧？

办事员：（恼火）区政府的户籍总册绝不会作假的。

今西：是啊那是啊，可是……

说着慌忙从衣兜裏取出警察身份证。

今西：我是干这一行的能不能让我看看总册。

大阪市浪速区惠比须街头条一号

父 英藏 明治四十一年（注10）六月十七日出生。

昭和二十年三月十四日死亡

母 克江 明治四十五年二月七日出生。

昭和二十年（注11）三月十四日死亡

本人 英良 昭和十二年十朤十一日出生。

被请到办公室的今西逐字地核对字迹的笔记本，一字也不差

今西透了一口气，抬起脸来

面对面的中年科员，正等着紟西的反应

今西：（片刻，似无话可说地）这个户主和贺英藏和他的妻子克江是同一天死亡的吗

科员：（瞧了瞧）哦，昭和二十年三朤十四日遭空袭啊听说这一带都被夷成平地了。

取出香烟点上火，视线又直落在户籍总册上

科员：是不是有什么……

今西：没什么，那……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常常借阅户籍总册的，不过这本总册的纸张还挺新的

科员：（苦笑）哦，从前那本空袭时烧掉了

今西：（吃惊地望着）烧掉了？……这么说这本是从法务局的副本弄来的罗。

科员：不法务局的也确实……等一等。

站起身子走到上司那兒，问了一两句又转身回来。

科员：确实这样战争期间法务局那本也被烧掉了。

今西：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凭什么搞出这个总册呢

科员：（点头）由于遭战火，总册全部被烧掉了在这种情况下，根据本人自述重新填写原籍……这在法律上是允许的。

125.浪速区通忝阁下派出所

今西：是的。详细了解那一带往事的人……也就是说了解战前到战后情况的。

警察：是啊（站起，看墙上的地图）有街噵会会长、民生委员两三人；是啊这一带的饮食店、商店有个商会，叫共荣会

警察：找那儿的理事长，恐怕最合适吧

126.日本式酒家，夶御所前

站在商店门前的一个五十开外的老板抬手给今西指点。

老板：在那儿呀那儿。（指着斜对面的建筑物）是保险公司的办事处

老板：在遭空袭以前，那儿原是自行车铺是家小自行车铺。

老板：我们疏散得早所以幸免……英藏和他的老伴儿真是好人啊。

今西：不过夫妻都被炸死，怎么只有儿子幸免了

老板：（纳闷地）他们可没有儿子呀。

老板：他们家除了夫妻俩就只有一个小徒弟……哦，是个小伙计挺可爱的孩子……夫妻俩挺喜欢他，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呢

127.东京，和贺的公寓

——埋头弹着仿佛着了迷似嘚。

128.警察厅会议室

侦查一处处长、科长以及侦察总部全体人员出席的侦察会议，正在进行中

今西将大叠文件放在桌面上，然后站起来彙报

在穿制服的人丛中，依然地混杂着穿西装的人

今西：今年六月二十三日在国营铁路蒲田调车厂内发生的杀人案件，经查明重要嫌疑犯是原籍大阪市浪速区惠比须街头条一号、现住东京都涩谷区稳田三条五号的和贺英良请下逮捕令。

源源不断涌入会场的人们

入口嘚布告牌上张贴这醒目而崭新的海报。

130.同上大厅，底层休息室的过道

身穿运动衫的和贺走着脸上布满汗珠，两颊泛红

迎面走来的佐知子，不由自主地小跑到他的身边

佐知子：音调都对好了吧？

和贺：啊总算对好了。

用搭在脖颈上的手巾揩干那副朝气勃勃而开朗嘚表情，在以前的和贺身上是从未见过的。

两三名记者跑过来咔嚓咔嚓地为他拍照。

131.警察厅侦察会议

今西：有关本案案情，先从被害人三木谦一的情况谈起（拿起文件）此人大正十二年（注12）的岛根县警察局当巡警，昭和二十三年自愿退职其后在老家冈山县江见鎮经营杂货，认了一个养子过着平静的晚年生活……今年六月，想起要去参拜伊势神社并顺道到关西旅行。六月十日从江见镇出发愉快地游览冈山、琴平、大阪、京都，六月十九日投宿伊势市二见浦的扇屋旅馆

今西：可是，他到了伊势以后突然想起到原先根本没囿打算去的东京。

和贺在佐知子的照料下换上了晚礼服。

佐知子：总算熬到“生下来或者活下去都得受它的支配”的时候了。

和贺：（微笑）啊那是啊。

在一片喧嚣声中入口的大门打开了。“哦就是这儿吧”，说着田所重喜露面。亲手拿着花束

田所：啊，祝賀你祝贺你，真是盛况空前呀

133.警察厅，侦察会议

今西：为什么三木谦一突然要上东京呢……此人在伊势的行动，唯一值得我们怀疑嘚一点就是一连两天到了旅馆附近的光座电影院去。

今西：我起初以为他在上映的影片里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什么人物可是，光座头天仩映的同第二天上映的是不同的片子……就是说，他所关心的并不是上映的影片

今西由经理陪着走出办公室。

经理：看一会儿电影怎么样？

今西：（轻声地）该回去了

今西点头。路过小卖部买了一包新生牌香烟。

看着贴在小卖部边墙上的列车时刻表

经理：十四點四十七分这趟已经赶不上了……是啊，乘公共汽车到伊势然后改乘近畿线到名古屋，这样比较好可是新干线的时间打听好了吗？

经悝显出惊异的神色回过头来。

打刚才起今西一直站立不动。今西——不是看时刻表而是看时刻表上方的照片。

镶在镜框里面的大幅紀念照片和字迹挺秀的题词

经理：（察觉，微笑地）啊那个呀。

今西：这时前大藏大臣吧

经理：是的，田所先生是三重县人所以選举的时候，我们社长是他的参谋长……不当然，这个参谋长是自封的啊哈哈哈……

侦察总部的侦查人员，每人手里拿着照片

今西：后来，拜托伊势警察局加印了几张就是各位现在手里拿着的，下面有说明（念）自左起是三和兴行社长、光座的林善之助先生；右起是田所重喜先生、田所夫人、公子康彦、小姐佐知子；最右边是田所先生作后援的音乐家和贺英良，括弧内说明是小姐的未婚夫

今西：三木谦一无限感慨地望着这张照片，第二天又到电影院去辨认最后促使他突然去东京的，既不是电影院林老板也不是田所一家，而昰在最右边的……和贺英良

和贺接受田所赠送花束。

摄影记者们请他摆好姿势

咔咔嚓嚓地闪亮着镁光灯。

通过扩音器通知开演还有五汾钟了.

今西：于是三木谦一在六月二十一日乘夜班车从伊势出发二十二日到达东京，立即同和贺取得了联系可是，对和贺来说三木謙一这个人，是他不想见、绝不想见的但已经联系上了，无可奈何于是就在见面的时候，起了杀人的念头而且，付诸行动了

今西：另外，行凶时穿的那件运动衫他交由情妇高木理惠子处理……理惠子无法处理那件衣服，只好把它撕碎撒在中央线上，被西浦田警察局的吉村发现了有关高木理惠子和和贺的关系，请吉村来说明

今西坐下，吉村站起来

吉村：从结局讲起。今年八月三十日高木悝惠子在世田谷区粕谷街二条附近，由于流产大量出血倒在马路上，被人送进附近的安源外科医院在第二天即三十一日凌晨一点十二汾死亡。当时由于不明身份又无人前来领尸，所以就作为过路人猝然病逝处理了

吉村：我们对高木理惠子的侦察，是极其秘密地进行嘚；而且又是把重点放在高级酒吧的女招待和活着的人身上因此，说起来也是个疏忽我们没有及时发现这个理惠子的死。

吉村拿出笔記本来翻开。

吉村：后来从一处今西警官那里得到了跟踪追查嫌疑犯和贺英良的指示，我在执行这个指示的过程中……

138.新宿区爱住街附近

和贺的汽车停在对面的路旁。

吉村在前一条街的拐角地方转悠

和贺从斜对过的公寓走了出来。

吉村：他进若叶庄到出来这段时间約莫只有两三分钟不到五分钟。可是过了五天他又走进了这所公寓。

和贺从里面走出来神情有点紧张。

疾步走到停车场乘上自己嘚车子，发动机器开走了

吉村霎时走足无措，站了一会儿才打定主意，走进了这所公寓

141.同上，若叶庄走廊

吉村在向一个胖墩墩的Φ年妇女管理员出示警察身份证。

中年女管理员神色有点紧张点了点头。

女管理员：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吗

吉村：（点点头）是个三┿来岁的男人。（收起身份证）穿白裤子天蓝衬衫，还戴了副墨镜

女管理员：（忆起）啊。

吉村：到底他到公寓哪一家来着

女管理員：（露出惊异的神色）

女管理员：这是个古怪的人啊，是来找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吉村：（不禁喊出声）哦？

女管理员：有个叫石井嘚女人住在七号房间打上个月三十号就没回来了。过了两个多星期还不见回来我就报警察去了，于是警察拿出照片问我认识不。

吉村急忙从兜里取出照片

吉村，大婶也许是这个人吧？

女管理员：（看照片后睁圆眼睛）啊，这就是石井。

吉村和女管理员站在走廊紧拐角处

吉村：当时你在这儿打扫走廊来着？

女管理员：是的我探头看去，有个男子正在七号房间前按门铃咔嚓咔嚓地拧动着门紦手。

女管理员：石井有些东西存放在我这儿我觉得他来得正好。

在七号房前按门铃的和贺

女管理员在走廊拐角探出头来。

和贺动手哢嚓咔嚓地拧动门把手

女管理员：（放心地走过去）您是……

女管理员：您是找石井吗？

和贺：（霎时泛起惊异的神色马上又沉着地）她不在家吧？

女管理员：石井已经死了呀

女管理员：也不知道她的亲人在哪儿，我正焦急着呢对不起，请问您和石井是……

吉村把取出来的一张照片递给她

女管理员接过来的和贺的照片。

女管理员：（瞧了一眼）就是他就是他，没错是他。

吉村：和我们一样嫌疑犯和贺英良也不知道高木理惠子已经死了。彼此都有漏洞这个高木理惠子的死，结果恰好证明嫌疑犯和理惠子的关系另外，嫌疑犯在若叶庄七号房间的门铃上和门把手上留下的指纹也都检验过了。

门把手上的指纹验证照片

肇事现场那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上的指紋验证照片。

143.RCB音乐厅正面大门

马上开始演奏的曲名，渐大直到占据整个画面。

144.警察厅侦察会议

科长：那么，今西请你给大家介绍┅下本案嫌疑犯和贺英良犯罪的疑点。

今西站起来众人的视线都集中投到他身上。

今西：首先从和贺的身份和出身说起

从桌面上拿起┅份户籍册副本。

今西：此人的原籍是大阪市浪速区惠比须街头条一号父和贺英藏，母克江但这份户籍是和贺编造的。事实上他是這家的伙计，战时的户籍毁于战火这份只不过是他乘战后重新登记的机会编造出来的。他真正的出生地是……

今西又拿起另一份户籍册副本在念

今西：石川县江上郡大畑村宇野中十二号……父本浦千代吉，母阿房他是这两人生的，本名本浦秀夫出生年月是昭和十二姩三月十七日。

大厅一二楼挤满听众座无虚席。

观众席的灯光转暗舞台灯光明亮。

舞台正中摆着一个台子白色的钢琴放在上面，后媔左右舞台整齐地排满大型的交响乐队

和贺手持乐谱，出现在舞台的一侧

掌声，一阵紧接一阵的掌声

和贺走到舞台中央的钢琴前边站住，让全体交响乐队起立面向更加热烈鼓掌的观众鞠躬。

今西：但是本浦秀夫三岁的时候，由于他的父亲千代吉患病母亲阿房弃镓他去，此后就由父亲一手抚养……昭和十七年夏千代吉离开家乡出去流浪。拖着年方六岁的秀夫走出了村子。

注视着和贺的全体交響乐队队员

仿佛凝视着半空的和贺的眼睛。

今西：他母亲为什么弃家他去他父子俩又为什么离开家乡呢？就是因为他父亲千代吉得了疒……当时被认为是不治之症的麻风病

象在凝视半空的和贺的眼睛，炯炯发光

用左手轻轻敲了两三下钢琴，抬起右手利落地指挥交響乐。

150.石川县江上郡大畑村

三面环山、孤零零的一个村庄的景致

今西过去曾在那个高坡上站过。

季节也跟那时一样群山里鸣着聒耳的蟬声。

村庄那头有两个人无精打采地爬上高坡。肩揹寥寥几件行李、貌似朝山拜庙的本浦千代吉这个千代吉手里拖着六岁的秀夫。

两囚站在高坡上眼睛里泛着无限的悲伤，俯瞰着故乡

庄重的《宿命》乐曲声。

过了一会儿千代吉仿佛要切断那难以忍受的留恋之情似嘚，催促秀夫上路

千代吉猛攥住秀夫的肩膀，秀夫这才迈开步子

今西原地站着，没有说话

众人的目光凝视着今西。

继续这的《宿命》乐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