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只有一双眼睛看着一张图片的图片,不请你看这双眼睛是否好看。

 1、有双眼睛
绿绿一个人在家。
这套房子是周冲的,很老的复式楼。周冲是个歌手,他去外地演出了。绿绿没事做,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一百多平方米的家,只有她一个人呼吸,显得有些旷荡。
外面的风很大,树枝在大幅度摇摆。路灯照着人行道,幽幽地亮着,不见一个人。两旁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清。
绿绿拉上了窗帘,继续玩游戏。那是个黑色的落地窗帘,重重的,更像一堵墙。周冲喜欢黑色。
玩着玩着,绿绿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看看手机,23:23,再玩一会儿。这一天是2010年12月1日,农历十月廿六……一切从此变得异常。
绿绿玩的是《魔兽世界》,现在,她正在一个叫东瘟疫之地的地方做任务,要杀掉一个有名字的怪。这里的地形沟沟坎坎,一片颓败之象,到处爬着巨大的肉虫子,游荡着轻飘飘的女鬼,嘴里不时发出一种性感的声音:“啊……啊……啊……”
绿绿来到了那个怪的面前,刚刚发起进攻,电脑突然就卡住了。她手忙脚乱地按键盘,根本没用,很快就挂了。她刚一死电脑就顺畅起来。
绿绿使劲拍了拍键盘,“啪啪”地响,然后在神仙姐姐那儿复活,继续做这个任务。
电脑在楼下的书房里。楼上只有一个房间,那是周冲练琴的地方,现在它空着。绿绿的视线穿过书房的门,正对着那个窄窄的楼梯,顺着楼梯看上去,黑糊糊的。或许,应该到楼上把灯打开……她只是这样想了想,并没有动身。
她又一次站到了那个怪的面前,刚刚施放一个月火术,电脑又卡死了,一动都不动,她用了半分钟才让游戏中的自己转了一次身,早已经变成亡魂了。
真是奇了怪了!
她的心里窜出一团怒火,盯着这个怪,心里说: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实际上,她是在跟电脑较劲。
那个怪长着一张人脸,身子却是一条巨大的虫子,鲜艳得让人恶心。绿绿拉近视角,仔细观察它,发现它的面相有点眼熟,很像生活中认识的一个人,是谁呢?
她小心翼翼地操作电脑,网速一直没问题。可就在她第三次要进攻这个怪的时候,电脑突然又犯病了,她在游戏中变成了半身不遂患者,移动都艰难,很快又死掉了。
她的双手离开了键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最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周冲的号码。下午的时候,她刚刚在电话里粘了他一个钟头,打得手机都烫手了。
“周冲,我要换个笔记本!”
“换就换呗,不用汇报。”
“你说气人不气人!刚才,我用它玩游戏,平常的时候不卡,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卡,连续三次,就像电脑里藏着一双眼睛似的!”
“哥们,这么晚了你还在玩游戏啊?”
“你要帮我出气!”
“好,等我回去帮你砸了它,反正是二手货。”
停了停,绿绿突然说:“周冲,我害怕了……”
“怕什么?”
“说不清……”
“别神叨叨的,赶紧洗洗睡觉!”
绿绿慢慢转过脑袋,看了那台笔记本一眼,喃喃道:“今天晚上,我好像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话了?”
“我……算了,不跟你说了,记着明天给我打电话。”
“我尽量记着。”
“亲你。”
“爱你。”
放下电话,绿绿就退出了游戏。看看手机,00:00——只要她看时间,十有八九是很整齐的数字。现在,绿绿顾不上这些了,她的心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今夜,她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了?
她,不,该,说,电,脑,里,有,一,双,眼,睛。
她要关掉电脑,她要避开那双眼睛的注视——静默的,恒久的,深邃的,吉凶不详的。
她刚刚拿起鼠标,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放在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文档不见了。绿绿是个宅女,靠稿费赚钱,那是她近期要交的一篇稿子。她把电脑搜了个遍,连回收站都看了,就是不见那篇稿子。
[2]第2节:有双眼睛(2)
她的心情败坏到了极点。
呆呆坐了一会儿,她终于关掉了电脑,打算回卧室睡觉了。关掉书房的灯之后,她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好像也在看着她。她把门轻轻合上,又朝黑糊糊的楼上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关上门,打开夜灯,“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
本来绿绿想和周冲一起去外地的,可是周冲不带她。绿绿算是一个成熟的女孩,她能理解,演出的时候周冲需要的是粉丝,而不是女友,也就没坚持。退一步说,就算她坚持,周冲也不可能妥协,绿绿从来都拗不过他。
绿绿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用被子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嘴。这样她感觉安全些。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一刻不间断,就像一个巨人始终在呼气却不吸气,听起来很累。
绿绿的思路又回到了那台笔记本电脑上——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今天夜里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电脑里就是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明亮,也不浑浊,应该是一双男性的眼睛,微微有点缺少精神,因为它日日夜夜都睁着,从来不曾闭上过,偶尔苶苶地眨动一下,略显缓慢。它就那样一直在电脑中注视着她。
虽然这双眼睛始终存在,但绿绿的生活一直运转正常,这说明它并不祸害人。只是,绿绿不该提到它,那是犯忌的。
绿绿转了转眼珠,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再次感觉到了那双眼睛的存在。
这时候她似乎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双眼睛并不是藏在电脑里,而是漂浮在这套房子的半空中。
眼睛……
从来不曾闭上过……
绿绿陡然想起了什么,她穿上睡衣,爬起来,快步走出了卧室,眼睛望向了茶几上的那个鱼缸——鱼缸里养着一条拇指大的金鱼,通体白色,只有半张脸是红色,绿绿总感觉那只被红色鱼鳞包裹的眼珠具有某种隐藏性。
如果说,这个家里多了一双眼睛,无疑就是这条金鱼的眼睛。
绿绿突然有点害怕它。
它从早到晚在狭小的鱼缸里游来游去,永远静默无声,只有它的眼睛从来不曾闭上过。家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的时候,绿绿和周冲在卧室里熟睡的时候……水中的那双眼睛始终瞪得圆圆的。
金鱼是周冲的。
两个人刚刚搬进这套房子那天,他就抱来了这个鱼缸。
绿绿不喜欢鱼,也不讨厌,她只是觉得这条鱼太孤单了,曾经动员周冲再买一条回来,给它做个伴儿。周冲一直没有买。
在这样一个深夜里,金鱼在水中和绿绿静静地对视,绿绿忽然萌生了一种猜想,并被这个猜想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条金鱼会不会是周冲的前女友呢?
[3]第3节:神秘的女友(1)
2、神秘的女友
绿绿知道,周冲过去有个女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绿绿曾经很八婆地问周冲:“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周冲淡淡地说:“她劈腿了。”
绿绿没懂:“什么意思?”
周冲不给她解释,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很偶然地发现了那件事,差点崩溃。后来,我原谅她了,她却离开了我。”
这是个关于背叛的故事,里面藏着多少痛苦,多少仇恨,多大坡度的起起伏伏,估计都够写一本书了,可是周冲几句话就讲完了。
从那以后,他就绝口不谈那个女孩了。绿绿甚至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更不知道她的职业,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绿绿偶尔提起她,周冲的脸色会立刻阴下来。有关她的一切,几乎成了绿绿不能涉足的禁区。
一次,周冲陪绿绿去商场买衣服,他们看中了一件韩款风衣,有三种颜色,绿绿喜欢那件浅灰的,周冲却鼓动她买那件红的,绿绿就开玩笑说:“是不是你以前喜欢的哪个女孩喜欢穿红风衣呀?”
话题又靠近了那个神秘女孩的边界,周冲立刻拉上了警戒线:“不要胡说八道。”
绿绿说:“你太敏感了吧?我又没说她!”
周冲极其认真地说:“你再提她我跟你翻脸。”
绿绿也怒了:“你想让我不提她,那就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周冲烦躁地四下看了看,嘀咕了一句:“我真傻逼,竟然陪你来买衣服!”说完,气哼哼地掉头就走。
售货员看了看周冲的背影,又看了看绿绿,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个男孩太没涵养了。
绿绿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一个人朝前走了几个商铺,最后还是追出去了。
周冲在单亲家庭长大,14岁就开始玩音乐,性格有些孤傲,脾气很大。他从来不会对女孩甜言蜜语,永远是一副牛乎乎的姿态。绿绿比他大一岁,平时总是像姐姐一样让着他。她爱他那张凸凹有致的英俊的脸,爱他那双细长的弹吉他的手。她清楚,每个女人都希望改变她的男人,但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被她改变了,她也就不爱他了。
绿绿想,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周冲对那个女孩爱得太深了。
从那以后,她真的再没有提过那个女孩一个字。那个女孩成了两个人之间的某种忌讳。
有一次,周冲不在家,绿绿的心里竟然迸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测——是不是他把那个女孩给杀了?
3、它一天到晚无声地游来游去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钟,绿绿站在卧室门口,观察茶几上的那条金鱼。
它不管朝哪个方向游,总有一只眼睛保持着和绿绿对视。
深夜那么宁静,金鱼那么宁静。
绿绿刚刚在网上看过音乐制作人张亚东拍的一部小电影,名字叫《L.I》,讲的是一对恋人的悲情故事,那个男孩负情了,按照誓言的约定,他变成了那个女孩的宠物——一条终日游在水中的金鱼……
在小区里,在公园内,在马路上……那么多人带着各种宠物,柔声细语,甚至卿卿我我,有多少是没有一起走到终点的情侣呢?
别以为这是胡扯。
绿绿越想越觉得这条金鱼可疑了。
有一次,周冲要去外地某企业的庆典上唱歌,正巧绿绿也要去外地一家杂志社参加笔会,家里没人给金鱼喂食、换水,绿绿就提议把它送人。周冲坚决不同意,而且大发脾气。后来,他专门委托一个好哥们帮他代养了。几天之后,他演出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把它小心翼翼地接了回来。
也许,周冲和他的前女友真的互相发过什么死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后是那个女孩提出了分手,于是她被某种力量变成了周冲的宠物。不然,为什么这条金鱼的眼神如此怪异?为什么周冲不给它买一条同类做伴?为什么他坚决不同意把它送人?为什么他从来不曾吐露过那个女孩的下落?
想到这些,绿绿感到身上发冷了——如果,这条金鱼真的是周冲的前女友,那太可怕了,她日日夜夜在鱼缸中静静游动,依靠一点点氧气和一点点食物活着,它的生命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观看周冲和绿绿的生活,包括他们吃饭,睡觉,聊天,吵架,做爱……
绿绿说话了,她对着金鱼说话了,在这样死寂的夜里,她感觉自己的行为十分恐怖:“你……是她吗?”
金鱼在水中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她。它的静默令人生畏。
绿绿想走过去,仔细看看它那双永远睁着的眼睛,但是她缺乏勇气。她被自己的猜想吓住了。
她只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就慢慢退回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她又感觉自己的猜疑很荒唐。现实不是童话,一个女孩怎么可能变成一条金鱼呢?
不过,她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神经——噢,是那双眼睛!它藏在某个空间里,一眨不眨,每时每刻注视着绿绿的一举一动和所思所想。
这双眼睛不在电脑里,不在这套房子里,而是漂浮在整个世界的上空。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每个人的世界里都高悬着这样一双眼睛,有点类似天上的月亮,好像只有一轮,其实每个人都有一轮。
绿绿彻底失眠了。
如果说没有什么眼睛,为什么玩游戏的时候,到了关键时刻就卡?太灵验了,用巧合根本解释不了。
还有玩牌的时候,为什么运气好了把把都是好牌,运气背了把把都是烂牌?四个人玩牌,总好像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哪个空当儿里,一声不吭。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大家都在说,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多了也就不再说。
[4]第4节:神秘的女友(2)
同理,运气好的时候,总是有喜讯,办什么事都顺利。运气背的时候,总是有糟糕的消息,喝凉水都塞牙……
绿绿试图破解这些奥秘。
假如找到谜底,她就不再怕什么眼睛了。
把人生当成一张图表,以日子为单位,随手扔上去几把米,米粒稠密代表运气好,米粒稀疏代表运气糟,那么必定有的地方米粒多,有的地方米粒少。如果无比均匀,每个单位都撒着相同数量的米粒,那才是无法解释的。到了米粒多的单位,我们会说:这些日子我的运气真好啊!进入了米粒少的单位,我们就不会算进“这些日子”了,否则的话,我们的运气就不是那么好了,我们也不会那么沾沾自喜了;同样,到了米粒少的单位,我们会说:这些日子我的运气真背啊!进入了米粒多的单位,我们也不会算进“这些日子”了,否则的话,我们的运气就不是那么背了,我们也不会那么抱怨了。既然一切都是偶然的,那么,有些单位的米粒多,有些单位的米粒少,有些单位的米粒肯定就不多不少,日子平平淡淡地过,我们也就没理由感慨什么运气不运气。在我们大惊小怪的时候,必定忘掉了我们曾经度过那么多平平淡淡的日子。我们在感慨运气好与坏的时候,一定是人为地取自某个时段,这样运气之说才成立,如果接上转运之后的日子,那就失去了规律。我们不会这么做。六个单位里的米粒多,我们专门说这六天的运气,那么当然好。两个单位的米粒少,我们专门说这两天的运气,那么当然糟。如果以一辈子为单位呢?我们会发现,根本不存在什么运气不运气。
绿绿虽然是个文人,但是她有理性的一面,并且她的性格中有一种可贵的韧性。她用一种很笨很直观的方法,似乎想明白了很多问题,于是她不怎么怕了,关了夜灯,翻个身想睡了。
月光下,墙很白。
很白很白。
什么东西在阴暗中眨动着……
她依然感觉那双眼睛在盯着她!难道要疯了?
它好像不在这个世界的上空,因为绿绿感觉它很近。它好像也不在这间卧室的半空,绿绿感觉它很远……
现在,那台笔记本电脑在黑糊糊的书房里坐着。
网络其实就是整个世界,进入之后能看到总统的眼睛,明星的眼睛,美女的眼睛,猥琐男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大象的眼睛,蟑螂的眼睛……绿绿意识到,跟网络无关,那双眼睛就藏在她的电脑里。
思路转着转着,绿绿蓦地想起了十几天前周冲收到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那双眼睛正是她想象中的那双眼睛!
……纵观整个事件,绿绿千不该万不该想到那张照片,或者说,她千不该万不该把照片上的那双眼睛和她感觉到的那双眼睛对上号——可是,谁能管住自己的思路呢?
那绝不是一张正常的照片。
它在网上流传很久了,没有来历,没有注解,没有声音,就一张安安静静的照片而已,却让无数人噩梦连连,甚至被吓疯。
你可能听说过,它就是那张冥婚照片。
[5]第5节:冥婚照片
4、冥婚照片
十几天前的晚上,绿绿睡下了,周冲一个人在书房里上网。不知道过了多久,绿绿迷迷瞪瞪听见周冲喊她:“绿绿!绿绿!”都不像他的声音了。
绿绿一骨碌爬起来,瞬间的怔忡,竟然不知道天刚黑还是快亮了,她在时间里转了向。赶紧下床冲向书房,看见周冲脸色苍白,呆在了电脑前。
绿绿被他的表情吓住了,她站在电脑背后,小声问:“怎么了?”
周冲死死盯着电脑屏幕,颤巍巍地说:“太吓人了……”
绿绿不敢绕到电脑前面去,继续问:“到底什么东西啊?”
周冲说:“你过来看……”
绿绿还是没有动,她希望周冲说明白点。
周冲瞪了她一眼:“你他妈过来呀!”
绿绿只好走过去,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朝电脑屏幕上瞄了一眼,原来是一张照片,看不清细节。
她慢慢凑近,终于看清了——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涂了怪怪的颜色,不知道摄于什么年代,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上面一男一女,男子戴着黑礼帽,穿着马褂长袍,胸前挂着粉色的花,衬着黑色的叶子;女子穿着黑衣黑裙,头上戴的东西类似于戏曲中的七星额子,正中缀着一朵黑色的花。肩上垂下来两条巨大的丝带,很像花圈的挽联。下面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脚。
两个人的背后挂着一幅古画,两侧是对联,上面的字绿绿只认得两个。
仔细看,照片里的女子闭着眼,两只脚没有挨着地面,是悬着的。而且,看不到她的右手。
绿绿:“这是谁的照片?”
周冲吐出了两个令她胆寒的字:“冥婚……”
绿绿:“冥婚?你从哪儿弄来的?”
周冲:“不知道哪个狗日的发给我的!”
绿绿点开周冲的电子邮箱,看了看发信人的地址,很古怪的字符。
绿绿:“谁给你发这个干什么啊!”
周冲没有回答她:“我听说过这张冥婚照片,只是一直没见过,据说要是盯着这张照片看久了,会看到这个女子慢慢睁开眼,那就活不长了……”
绿绿说:“那你还看?赶快删掉啊!”
周冲删掉了这张阴森森的照片,然后对着空荡荡的电脑桌面发呆。
绿绿说:“走吧,睡觉去。”
周冲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好奇地问绿绿:“你说,看久了这个女子的眼睛真的会睁开吗?”
绿绿说:“胡说八道!”
绿绿更睡不着了。
外面不刮风了,静得就像家里的黑色窗帘,就像冥婚照片上的那两个人。
如果绿绿感觉电脑中藏着一双眼睛,显然和那个女子没什么关系,她闭着眼睛。只有那个男子睁着眼。
当时,绿绿更关注那个女子了,没太看那个男子。她恍惚记得,照片上的他眉清目秀,表情和善,略显拘谨地看着每一个浏览照片的人。
就是那双眼睛?
脸可以删除,头发可以删除,指甲可以删除,但是眼睛不可以。如果有人咬牙切齿地瞪你一眼,那个眼神你在记忆中永远都抹不掉。
就是这个男子的眼神,粘在了绿绿的电脑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绿绿玩游戏的时候,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都要出来捣乱。绿绿能感觉到,他似乎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让绿绿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犯了忌讳。
当时,绿绿满腹怒气,把它说出来了,没考虑任何后果。当那句话从她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她都能想到,那双眼睛肯定极不自然地眨动了一下……
完了,绿绿要倒霉了。
会不会是周冲当时只把那张冥婚照片扔进了回收站,而没有彻底删除呢?这件事很重要。
绿绿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卧室的灯,打开了客厅的灯,打开了书房的灯。
笔记本电脑还在桌子上放着,并没有移动一点点。开机之后,绿绿看到回收站里有三十多个文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冥婚照片。
它果然还在!
就在绿绿要彻底删除它的时候,忽然停手了,她还想再看它一眼。有时候,你看不清一个东西比看清一个东西更可怕。
于是,她把冥婚照片还原,很坚定地打开了它。
那一男一女再次呈现在绿绿眼前。她看看那个女子的眼皮,又看看那个男子的眼睛,思维忽然逆向蹦到了另一端——控制她电脑、监视她生活的那双诡异之眼,不是睁着的这双,而是闭着的那双!
[6]第6节:偶遇(1)
5、偶遇
绿绿从一个小城考大学出来,毕业之后就留在了京都,再没有回去。她先后换了几个单位,都不是很理想,最后,她选择做了自由撰稿人,给报刊写一些社会纪实类的稿子。
一个女孩在外漂泊不容易,父母希望她早点结婚。如果绿绿是个随意的人,那么,她可能早就完成这件事了。偏偏她对男人太挑剔,很注重眼缘,一转眼26岁了,竟然没一个看上眼的。
有人曾经鼓动绿绿去参加某电视台举办的相亲节目,绿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觉得那不是一个情感节目,而是一个搞笑节目。
即使全世界的窗帘都废除了,爱情也是私密的。把它放置在灯光下,镜头前,让万人观瞻,一下就变了味。
开始的时候,绿绿并不觉得自己挑剔,她虽然很理性,但是对男人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他爱自己就行了,这算挑剔吗?后来她终于明白,在爱情上,没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不管你要房子还是要车子,只要指标明确,对方都容易做到。可是,你只要爱,爱是没有标准的。
某一天,绿绿偶尔进入了著名的婚介网站——情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填写了申请表。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举动让她得到了周冲。
周冲的父母早就离婚了,他都不知道他父亲现在在哪儿,据传已经死了。周冲大学毕业之后,他母亲给他买下了这套老房子,然后就跟一个外地的男人走了。周冲从来没去过母亲的新家,也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儿。
他靠着一把吉他,先在地下通道卖唱,后来进入酒吧当歌手。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周冲还比较在意绿绿的心情,时间久了,绿绿发现周冲对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很少陪她聊天,从早到晚拨拉他的吉他,写歌。有时候,绿绿甚至感觉在周冲的眼里她不过是个粉丝。两个人经常争吵,她对他的不认真很认真,而他对她的认真依然不认真。
周冲像个小男孩,每次争吵之后,总是绿绿去哄她。
绿绿感觉命运嘲弄了她。她希望找个男人来爱她,可是,最终却找了一个她爱的,而对方好像并不怎么爱她。
不过,周冲有个突出的特点——爱干净。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这不容易;对于一个搞艺术的男孩来说,这更不容易。他每天必洗一次头发,每天必换一次内裤和袜子,被罩、床单、沙发套也是三天一洗,两天一换。他只干一种家务活儿,那就是洗,而且乐此不疲。
6、女友
一次,绿绿和周冲吵得天翻地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出了家门,她无处可去,只有给好友狐小君打电话诉说苦衷。
狐小君原是绿绿微博的一个读者,很热情,天天留言。绿绿总在微博上写一些有关《魔兽世界》的趣事,恰巧狐小君也喜欢这款游戏,两个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成了好朋友。狐小君在京都一家幼儿园工作,跟绿绿同岁,她长得比绿绿漂亮——小脸蛋,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十分精致。她的性格有点单纯,有点任性,最讨男孩喜欢了。
狐小君的男友叫长城,个子高高的,从巴黎读书回来,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效益虽然一般,但大小是个老板。其实他姓吉,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尤其是狐小君的朋友,都叫他长城。
跟绿绿的经历相似,狐小君也是在父母的催促下,通过情网牵线,认识了这个男孩。
绿绿多少了解一点他们的故事——长城很爱狐小君,在他眼里,狐小君简直就像夏季里的一枚雪花。有一次狐小君出差,长城去送她,两个人一起进了车站,进了站台,进了车厢,直到火车要开了,长城才恋恋不舍地下车去。火车“哐当”一声开动之后,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狐小君感到很空虚,很孤独,她对长城已经太依赖了。火车开出京都之后,百无聊赖的她正准备躺下睡觉,突然,一张脸笑吟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当时都蒙了——竟然是长城!实际上他早都谋划好了,要陪狐小君一起出差,而且早就买了票,只是没有对狐小君说,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这份浪漫,绿绿羡慕死了。
相比之下,她跟周冲简直不叫爱情,只是搭伴过日子。
接到绿绿的电话之后,狐小君约绿绿去了一家咖啡馆,陪她聊天。
阳光很好,外面的小街上行人缓慢。
狐小君说:“跟个歌手在一起多幸福啊,天天听他唱歌!”
绿绿说:“他又不是知了!事实上,他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观众了,把最不美好的东西都扔给我了……这家伙脾气特别大,总觉得那样才是男人,我真受不了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了。”
“老夫老妻了,好好过日子呗,吵什么吵!”
绿绿气哼哼地说:“我对人生的要求很低,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否则我就白活了。”
狐小君嬉皮笑脸地说:“看来我老啦!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长城能不能一起健健康康地相伴到老。”说到这儿,狐小君突然冒出了一些很突兀的话:“有句老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其实,不管哪对情侣,都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有时候,我会很神经地想,我和长城谁会先死呢?我希望是我,如果他先死,我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和孤独;又希望是他,我不想让他一个人承受那种痛苦和孤独……很矛盾。”
[7]第7节:偶遇(2)
绿绿说:“妹子,你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吧?”
狐小君说:“站在生死离别的角度,再想想你和周冲的小打小闹,简直就是鸡毛蒜皮。”
这种劝说果然有效,绿绿的心里涌出了一种暖暖的伤感。不过,当时回家太没面子,她又让狐小君陪她去逛街。
绿绿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逛商场,不过她舍不得花钱,总想淘到便宜货,有时候,逛了一整天一件衣服都没买。那天,本来是狐小君陪绿绿,可是绿绿没买什么,狐小君倒买了很多衣服。
绿绿说:“你花钱都不眨眼啊?”
“还好吧。”
“长城太惯你了。”
“他要是带我来,我会买得更多。那家伙对女装的审美很独到的。”
想起周冲来,绿绿又冒出了一肚子火,他只带绿绿逛过一次商场,最后还不欢而散。
两个女孩逛到天黑日落,一起坐地铁回家。绿绿在心里暗暗盼着周冲打个电话来,然后她会挂掉,这样在好朋友跟前才有面子,可是她的电话一直没有响。
绿绿先到站了,她对狐小君说:“到我家坐坐吧,看看我们的房子。”
狐小君说:“不去了,听说你家周冲是个大帅哥,我怕我不小心爱上他。”
绿绿说:“那就换换呗,让长城天天带我去买衣服。”
狐小君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幸福,在车门关上之前扔出两个字:“免谈!”
地铁缓缓开动,越来越快,终于消失在黑糊糊的隧道中。下车的乘客行色匆匆,很快都走光了。
空荡荡的站台上只剩下绿绿。她四下望望,盼望看到周冲的身影。没有。
她步履沉重地回到自家楼下,朝上看了看,家里亮着灯。她爬楼梯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把门轻轻打开了……这时候,她多希望周冲正站在门口等着她,一下将她紧紧抱住。可是,门口空荡荡的。
她放下挎包,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一步步朝卧室走去,眼睛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周冲在哪儿。阳台上好像有人,绿绿微微转头瞄了一眼,周冲果然在阳台上站着,正在大口大口抽烟。
她走进卧室,在床上躺下来。家里一片安静。
她等着周冲走过来,哪怕只是拍拍她的脸蛋,可是,她一直没听到脚步响。
她一个人躺了几分钟,实在熬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使劲跺着地板,“哐哐哐哐”地冲上阳台,一把揪掉了周冲嘴里的烟,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周冲伸出两只手,捏了捏她的肩,只说了一句:“记着,下次离开我,不要跑出那么远。”
绿绿一下搂住他哭起来。
[8]第8节:异类(1)
7、异类
在绿绿怀疑电脑里藏了一双眼睛的第二天下午,周冲从外地演出回来了。
绿绿精心打扮了一番,去火车站接他。
她提前40多分钟就进了站台,眼睛一直盯着钟表,指针好像不动了。
终于,火车一声长鸣,进站了,绿绿立刻抻长了脖子。周冲随着众多乘客走下来,他的肩上背着吉他,身后是他们乐队的几个哥们,每个人都拎着音响器材。绿绿看到了周冲,周冲也看到了她,不过他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在跟几个哥们告别,他用拳头在每个哥们的肩上捶一下,又叮嘱了一些什么,待那些人陆续走开之后,才朝绿绿走过来。
绿绿挽起他的胳膊,说:“你重友轻色。”
周冲不搭这个茬儿,放肆地捏了捏绿绿的屁股,绿绿赶紧把他的手推开,回头看了看,小声说:“都看我们呢!”
周冲说:“我才走几天你就瘦了。走,我带你吃海鲜去。”
绿绿说:“别挣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菜都买好了。”
两个人在出租车上你推我搡地笑闹,很快到了家。一进门,周冲就去卫生间洗澡了。绿绿开始张罗晚餐。
过去,绿绿不会烧菜,跟周冲住到一起之后才开始学着做,她经常看一些美食节目,还买了很多食谱,几乎成了一个合格的厨娘。菜烧得好不好,跟手艺没关系,跟爱有关系。
周冲从来没有夸过她,在他看来,女孩会烧菜天经地义,属于分内之事。
吃了喝了,周冲就变成了侵略者,把绿绿掀翻在床上,没有一句废话,长驱直入,霸占良田。
事毕,周冲疲惫地躺下来,轻声说:“水。”
绿绿出去给他倒水,走回卧室的时候,她朝书房看了一眼,那扇门半开着,隐约能看见那台笔记本电脑在桌子上静静地坐着。
她走到床前,把水递给周冲,周冲“咕嘟咕嘟”喝掉了。
绿绿小声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我总觉得咱家多了一双眼睛……”
周冲:“哥们,我在外面颠簸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了,你又来吓我!”
绿绿:“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我想,跟你收到的那张冥婚照片有关系……”
周冲:“我不是把它删了吗?”
绿绿:“你只是扔进了回收站!后来,我把它彻底删除了。不过,我感觉它是删不掉的……”
周冲:“难道它还会再回来啊?那真是见鬼了。”
绿绿:“千万别忘了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也许,就是那双死人的眼睛藏在咱家的电脑里,只要一打开照片,她就闭上了;只要一关掉照片,她就睁开了……”
周冲:“你真会形容,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绿绿:“你一怕,这家里就没有主心骨了……”
周冲说:“你要是真觉得那台电脑犯邪,我们就扔掉它,买新的。”
说归说,绿绿不可能把电脑扔掉,归根结底,她只是一种怀疑,并不能确定什么。她亲眼看到那双眼睛了吗?
她亲了周冲一下,说:“得了,不说这些了。我去洗个澡。”
周冲:“那我先睡了。”
绿绿:“嗯。”
……这天夜里,绿绿要去洗个澡。
本来,她应该在上床之前就去洗的,但是周冲太霸道,直接把她按在了床上。如果那时候她洗了,就不会看到那个东西了。
此时是午夜12点左右,绿绿去洗澡了。各个房间的灯都关着,家里黑糊糊的,绿绿一步步朝卫生间走过去。因为周冲太累了,要睡觉,绿绿就没有穿拖鞋,而且走得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所有这一切因素,注定她与那个东西不期而遇。
绿绿拉开卫生间的门,准确地摸到电灯开关,“咔哒”一声,卫生间就亮了。绿绿看到光洁的地面上躺着她的牙刷,浅灰色的——谁把它扔到地上了?她朝墙上的置物架看了看,上面放着洗衣粉,消毒液,洗发水,沐浴液,护发素,洗面奶,润肤乳,洁面膏,防晒霜,熏香,还有两支牙刷,一管牙膏……不对啊,她的牙刷插在杯子里,地上这支牙刷是从哪儿来的?
她仔细打量多出来的这支牙刷,牙刷毛半绿半白,跟她的牙刷并不一样。是不是周冲在外地用的,回家时顺手带回来了?
绿绿弯腰想把这支牙刷捡起来,在她的手离它还有一寸远的时候,一下僵住了,接着,她把手缩回来,凑近它看了看,身体就像过了电,突然就不会动了。
那个东西,不是一支牙刷!
绿绿看到了“牙刷”顶头部分,有一双很小的亮晶晶的眼珠在滚动——地上趴着一条虫子!
“牙刷”把儿是它肉囔囔的尾巴,“牙刷”毛是它密匝匝的腿!
跟很多女孩不一样,绿绿不怎么怕虫子,她甚至用手拍死过蟑螂,可是,眼前这条虫子却令她不寒而栗!第一,这条虫子太大了。第二,它身体的形状太奇怪了,牙刷就如同它的标本,谁见过这样的虫子!第三,它有眼神!虫子都有眼睛,但是没有眼神,这条虫子不同,它米粒大的眼睛闪烁着咄咄逼人的敌意。
就在绿绿愣神的一刹那,这条虫子飞快地钻进了黑洞洞的地漏。那些“牙刷”毛移动的时候,长长的“牙刷”把儿左右摇摆,看起来竟有几分优美。
地漏上的过滤盖丢了。绿绿盯着那个地漏,感觉内心里密密匝匝长满了毛发,很想吐。
呆愣了很长时间,她不敢再洗澡了,直接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周冲睡了,能听见他响亮的呼噜声。
绿绿上网,根据这种虫子的外貌特征查找相关信息,可是一无所获。她猛然意识到,这种虫子是个新物种!这个地球上不断有旧物种灭绝,那么就一定有新物种诞生。可是,新物种应该在野外、高山、海洋里诞生,这种虫子却孳生在她家卫生间的地漏里!
[9]第9节:异类(2)
绿绿立刻开始排斥卫生间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卫生间里就隐藏着几十亿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新活物,人类对它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它有没有毒?谁知道它会不会笑?谁知道它会不会说人话?
绿绿想叫醒周冲,把这件事告诉他。又一想,周冲比她还怕虫子,他又那么爱干净,跟他说了之后,估计他连卫生间都不敢进了。还是不说好。
绿绿又一次走进卫生间,朝那个地漏看了一眼,不见那条虫子露头。
她关上门,回到卧室,靠着周冲躺下来。
她又想到了那双眼睛。
难道,她感觉到的那双眼睛藏在卫生间的地漏里?也许不是一双,而是很多双,有的藏在墙缝内,有的藏在衣柜里,有的藏在枕头下……
第二天,也就是12月3号的早晨,阳光明媚,好像注定周冲要接到那个幸运的电话。
他在阳台上讲了半个钟头电话,然后兴奋地冲进屋来,差点把绿绿撞翻。
“怎么了?”
“机会来啦!”
“什么机会?”
周冲像孩子一样在沙发上翻了个跟头,然后激动地说:“情网的工作人员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要给网站做一首主题歌,请我来唱!”
绿绿也瞪大了眼睛:“给多少钱?”
周冲撇了撇嘴:“短浅!不给钱也唱!”
他说的没错,情网是亚洲最大的交友、婚介网站,每天浏览量数百万,对于默默无闻的周冲来说,无疑是事业上的巨大转机。
绿绿觉得不太靠谱:“他们怎么就找到你了?”
周冲说:“他们不用一线歌星,只在他们网站的注册会员中挑选歌手,于是就找到我了。”
周冲和绿绿都是情网的注册会员,不然他们也不会认识了。
绿绿说:“什么时候录呢?”
周冲说:“他们让我现在就过去面谈。”
绿绿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周冲说:“带你算怎么回事!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然后,他冲进卫生间洗漱,又换了一身绿绿刚给他熨好的衣服,就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绿绿一个人坐了会儿,也离开了家。
她去了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杀虫剂,拎回了家。趁周冲不在,她要试着消灭那种虫子。
她戴上口罩,拎着那些杀虫剂走进了卫生间。她戴口罩好像不是为了防毒,而是担心那条虫子记住她的长相。她把所有的杀虫剂都掏出来,甚至够一座教堂那么大面积用了,她都用在了小小的卫生间里,有喷的,有撒的,有吃的,然后关上门,赶紧跑出了房子。
也许是她身上的毒药味太浓了,一只在深秋里顽强活着的小虫正巧从她旁边飞过,突然从半空掉到了地上,蹬了两下腿儿,死了。
绿绿在楼下的长椅上足足坐了两个钟头。
那条虫子会死吗?她不知道,说不定,那些毒药正是它可口的食物……
回到家,绿绿把窗子全部敞开,杀虫剂的气味渐渐散尽了。
天擦黑的时候,周冲回来了,脸上挂着一丝疲惫。
绿绿赶紧问:“怎么样?”
周冲四下嗅了嗅:“什么味?”
绿绿说:“杀虫剂。有蟑螂。”
周冲放下挎包,无精打采地说:“他们的注册会员太多了,会唱歌的有几千人……”
绿绿说:“你落选了?”
周冲说:“他们让我先发一首单曲过去,跟参赛差不多。”
绿绿安慰他:“现在的竞争多激烈啊,到KTV看看,全国人民都会唱歌。怎么说这也是一次机会,好好珍惜。”
周冲说:“试试吧,无所谓。”
这天晚上,绿绿刷牙的时候,突然干呕起来。
周冲走过来,靠在门框上问:“哥们,怀孕啦?”
绿绿说:“牙膏迸进嗓子眼了。”
周冲说:“笨!”然后就走开了。
其实,跟牙膏没有任何关系,绿绿拿起牙刷刷牙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想象——她把那条虫子送进了嘴里……
夜里,绿绿又睡不着了,脑海里一直闪现那条虫子。
[10]第10节:异类(3)
周冲睡着之后,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去了卫生间。打开灯,朝地面上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它被杀死了?
情网成立八年,三年前就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他们的效率果然很高,12月4号下午,就有人给周冲打来了电话——周冲被选中了!并且,他们发来了合同,竟然还有一笔不菲的报酬!
绿绿见钱眼开,高兴得手舞足蹈。
周冲似乎冷静了许多,他说:“这次,我必须把这首歌唱好。”
绿绿立即说:“嗯嗯!”
按照合同上的约定,两天之后就要进棚录制,周冲抱着吉他去阳台上练歌了。周冲很少去楼上,他更喜欢在阳台上弹吉他,绿绿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居高临下弹吉他才有感觉。冬未至,现在还是秋天,和夏季比起来,天地间消瘦了许多,地面半黄半绿,好像为了补偿似的,天空一下变蓝了,无比丰盈。
大家都去上班了,小区里不见什么人,很安静,只有吉他的和弦声,还有周冲性感的哼唱声。绿绿想,就这样吧,和和睦睦过一辈子,挺好的。
这天半夜,绿绿被尿憋醒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01:01,又这么巧。
她下了床,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想,为什么每次看时间数字都这么整齐呢?——平时,每个人都免不了经常看时间,数字没规律的时候,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只有数字整齐的时候,才会记忆深刻。把这些记忆串联起来,于是就有了迷惑……应该是这样。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绿绿又一次想到了那条虫子。尽管杀虫剂的广告词无比振奋人心,但是,绿绿并不是十分信任。她绕到鞋柜前,把软拖鞋换成了硬拖鞋,回来,轻轻拉开卫生间的门,摸到电灯开关,突然打开。
果然,她又一次见到了那条虫子!
这次,它就在门缝附近,比上次离绿绿更近,也许它正想爬出来。绿绿打开灯之后,它一下就不动了,死死盯着绿绿,绿绿也盯着它,她和它似乎都愣住了。
绿绿死了机的大脑突然转动起来,猛地伸出脚,狠狠踩了上去,那条虫子躲闪不及,被踩了个正着。绿绿使劲碾了两下,然后缩回脚来,看到虫子的上半身都被踩碎了,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肉肉的尾巴。很奇怪,它没有血,没有浆,只是稍微有点黏。
绿绿又想吐了,她关上卫生间的门,脱下拖鞋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光着脚去楼上的卫生间解了手。
直到在床上躺下来,她的心还在“怦怦”乱跳着,右脚一直感觉不舒服——她就是用它踩死那条虫子的。
她决定,明天一早再去处理那条虫子的尸体。她还是不希望周冲看到它,就像吃饭的时候,你在菜里发现了一只苍蝇,悄悄扔掉就好了,不必告诉另一个吃饭的人,说了之后,他还怎么吃?这套房子虽然很老了,但是两个人必须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由于心里装着事,天刚蒙蒙亮绿绿就醒了。周冲还在酣睡,他睡觉的样子像个小孩儿。
绿绿下了床,找到一双手套戴上,然后去了卫生间。她打算用卫生纸把那条虫子的尸体包起来,扔进马桶,冲十次水,然后在地上喷洒消毒液,再打开淋浴器,一直冲……
在打开卫生间的一刹那,绿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那条虫子的尸体不见了!
她惊惶地回头看了看,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绿绿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毫无疑问,那条虫子已经死了,它不可能自己爬走,那么,深更半夜是谁帮她处理了虫子的尸体?难道是周冲?
她大步走进卧室,把周冲摇醒了。
“干什么干什么!”他一睡觉脾气就更大。
绿绿想了想,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上厕所了?”
周冲说:“梦里去了。”然后就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绿绿把他的被子掀开,继续问:“到底去没去!”
周冲直直地盯着绿绿,说:“我从来不起夜,你知道的!怎么了?”
绿绿又用被子蒙住了他的脑袋:“噢,没事了。”
[11]第11节:异类(4)
她的神经像弓弦一样绷紧了——这个家里有第三个人存在!实际上,她早就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睛在忽闪了!
她从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到各个房间转了转,又去楼上看了看,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也许对方不是一个身体,只是一双眼睛,能藏眼睛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从楼上下来,绿绿又停在了卫生间门口,她盯着光洁的地面,思路又绕回来了——那条虫子死了吗?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浅灰色的痕迹,从靠近门的地方一直伸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地漏——那条被踩碎的虫子又爬回去了!
一股阴森之气从地漏里渗出来。
绿绿盯着那个地漏,足足有两分钟。把蟑螂的脑袋切下来,它还能活十几天,谁知道这种虫子是不是比蟑螂更顽强呢?
绿绿一步步退回卧室,再次把周冲叫醒了。
周冲一脸不高兴,正要说什么,绿绿堵住了他的嘴:“我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
周冲:“在哪儿?”
绿绿:“我见过它两次了。昨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早上却发现它又钻回地漏里了,怪不怪!”
周冲摸了摸绿绿的额头:“哥们,你一会儿说有眼睛,一会儿又说有虫子,变着法儿想吓死我啊!”
绿绿:“真的!我们得想想办法!”
周冲:“眼睛的事交给你,虫子的事也交给你。”
绿绿大声说:“为什么都是我?”
周冲坏坏地笑了:“它们都属于内务。”
12月5号,吃过晚饭,绿绿找来了一只老式的罐头瓶,玻璃的,她站在卫生间门口,盯着那个地漏,等着那条虫子露头。
她想活捉它,送到相关部门去鉴定。如果真是新物种,她作为发现者,可以写一篇独家的稿子。
这时候,周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喊绿绿过去。
绿绿问:“什么事?”
周冲说:“失踪案,快来看看。”
周冲虽然是个唱歌的,但是从来不看音乐节目,只爱看警察抓歹徒。绿绿不知道,这起失踪案和电脑里的眼睛、卫生间里的虫子有着某种深层的关系,目前她只关心虫子。她说:“我在捉虫子。”
周冲说:“你可以去采访一下,多好的素材啊。不务正业!”
最后,绿绿放下了罐头瓶,走过来跟周冲一起看了。她总写一些奇案、大案、冤案,报刊社极其需要,稿费也给的多。遇到这种线索,她必须跟踪。
报道说,曲某跟男友赵某11月27号离家,已经失踪9天,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始终打不通。本来,他们12月11日就要举行婚礼了,双方家庭都很满意,不存在私奔的问题。曲某在一家茶馆当茶艺师,赵某在一家健身俱乐部当教练,都是挺安分的人,经过警方调查,没发现任何情杀或者仇杀的迹象。可是,他们就是不见了!
绿绿有一种直觉:这两个人凶多吉少了。
电视上播出了两个失踪者的照片,只是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女孩穿着一身古典的旗袍,估计那是她的工作服。男孩站在她旁边,只穿了一条肉色短裤,摆出了一个健美造型,鼓出满身肉疙瘩,乍一看就跟裸着似的。
周冲说:“一看这男的就不是好人。”
绿绿知道,周冲最看不上练健美的男人,他一直有这样的理念——男人拼的是精神,而不是肉。从这个角度说,绿绿赞同他。
绿绿说:“你别胡说八道。”
周冲说:“我怀疑,这个健美男有个情人,不许他跟这个姓曲的结婚,姓曲的发现了这件事,就跟健美男闹起来了。健美男实在摆不平两个女人,就把未婚妻给杀了,然后跟那个情人跑了。”
绿绿说:“没想到你还会编故事。那尸体藏在哪了呢?”
周冲说:“他买通了两个民工,半夜把尸体运到建筑工地,直接盖到房子里了。”
绿绿打了个冷战:“你变态。”
周冲说:“我变什么态?”
绿绿说:“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变态。”
周冲嘿嘿地坏笑起来:“你想想,把尸体放到混凝土里搅拌,然后埋在地基下,大楼就盖起来了,谁能找到?”
[12]第12节:异类(5)
绿绿说:“他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动杀念!”
周冲盯着绿绿的眼睛,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杀你?你想想,亲人不会,朋友不会,同事不会,陌生人更不会,最危险的就是你的恋人。假如你爱上了别人,他可能杀你;假如他爱上了别人,他也可能杀你。情感本身就是动态的,你爱上别人,或者他爱上别人,这样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那么就是说,你随时都可能被你的恋人杀掉。”
说到这儿,周冲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生铁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绿绿转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那条金鱼,它还在孤独地游动,一只眼睛朝着绿绿和周冲望过来。绿绿一下扑到了周冲的怀里,把他抱紧了:“周冲啊,你是大帅哥,最大最大的帅哥!不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杀我,我还没活够呢!”
周冲又笑了:“要是我移情别恋了呢?”
绿绿:“那就把你给她好了。”
周冲:“你他妈根本不爱我。”
绿绿就哈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说:“哎,你说生命跟爱情哪个更重要?”
周冲:“当然是生命。生命是唯一的,爱情却不一定。”
绿绿的情绪一下有点低落:“我不希望你这么回答……”
周冲:“我实话实说。”
这天晚上,绿绿没有去捉虫子。
周冲睡着了,她躺在他旁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窗外的月亮圆得不能再圆了,静静地端详着绿绿。绿绿重新审视她和周冲的爱情,总觉得缺一角。
绿绿在情网登记之后,工作人员总共为她介绍了三个男孩,绿绿见了前两个,一个快40岁了,文文弱弱,戴着眼镜,每次说话之前必要朝上推一推,据说是个什么公司的中层经理,绿绿没感觉;一个年龄跟绿绿差不多,长得高高大大,像个运动员,绿绿总觉得他像自己小时候的一个邻居,那个男孩很脏,冬天里总爱流鼻涕。这种“像”成了绿绿心里的一种障碍;第三个就是周冲了,两个人在情网的沙龙见了面。
那是个大厅,草绿色的墙上挂满了中外爱情电影的巨幅海报。每个高脚桌上都放着饮品,下面是两只高脚凳。一对对初次相见的男女静静地坐着,低声说着话。
绿绿没看过周冲的演出,但是一见面她就猜到这个男孩可能是个歌手。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牛仔裤洗得发白了,一双黑色运动鞋。绿绿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吉他的味道。
他坐在绿绿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绿绿,然后说了一句话,令绿绿终生难忘:“哥们,就是你了。”
听了这话,绿绿很想拂袖而去,不过,为了涵养她还是留下了,她有点敌意地问周冲:“你不想问问我对你的观后感吗?”
周冲说:“一会儿再告诉我吧。走,我们到外面找个咖啡馆聊去,别在这儿坐着,太傻了。”
说着,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直接搂住了绿绿的肩,大步朝外走去。绿绿没有拒绝他的手。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到,现在她已经是这个男孩的女朋友了。她喜欢他什么呢?说不清,至少她喜欢他那高挺的鼻子。
后来绿绿知道,她是周冲通过情网见的第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好像不搭界。如果他接下来再见几个呢?他还会选择绿绿吗?
周冲说,生命最重要,爱情其次,这让绿绿很难过,她希望爱情至上,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好。如果那次情网给周冲安排的是另一个女孩,如果周冲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他还会觉得生命高于爱情吗?
绿绿在月光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生命与爱情哪个更重要。
正在爱着的人应该都会回答——爱情更重要,因为这个答案是正确的。你要是贪生怕死,为此宁愿丢弃爱情,怎么说都显得猥琐。但是,这只是一个提问,回答的人脱口而出是正常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要么夺走你的爱情,要么夺走你的命,你会怎么选择?
从某种角度讲,周冲是真实的。
第二天,周冲去情网录歌了。
[13]第13节:异类(6)
这套老房子又剩下了绿绿一个人。杂志社来电话催稿了,绿绿答应人家,天黑之前一定发过去。她打开电脑,再次寻找丢失的那篇稿子,依然没有,没办法,只能再写一篇。
还好,天黑之前她把稿子写完了,发给了那个编辑。
周冲还没回来。
干点什么呢?绿绿把脑袋转向了卫生间——对,去捉那条不死的虫子!
她看了看鱼缸,如果把金鱼扔掉,那么这只鱼缸最适合捉虫子了,口大。这样想着,她就走近了鱼缸。那条金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游了,隔着玻璃盯住了绿绿的眼睛。绿绿跟它对视了一阵子,越来越感觉那是一个女孩的眼神。
这条金鱼来历不明,绿绿不敢贸然行动,她怕周冲暴怒。她又拿起了那只罐头瓶,走向了卫生间。她希望在周冲回家之前搞定它。
没想到,她刚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了它!它爬进了装洗衣粉的铁盒,尾巴露在外面,笨拙地摆动着!绿绿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她盯着那条尾巴,轻轻放下了罐头瓶,拿起那只铁盒的盖子,就在那条虫子全部钻进洗衣粉之后,迅速把铁盒盖上了。
好了,逮住它了!
这只铁盒很坚固,把盖子拧紧之后,它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绿绿特别兴奋,感觉家里一下变得安全了。她俯下身子听了听,她以为那条虫子会挣扎,会扑棱,可是铁盒内很安静,好像它不在里面一样。她警惕起来,端起铁盒上上下下看了看,没一个窟窿眼,固若金汤,这才放下心来。
下一步怎么办?农业大学离绿绿家只有两站路,明天早晨,把这条虫子送到农业大学生物研究所去吧,让他们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接着,绿绿要做饭了。虽然刚才她根本没碰到那条虫子,却总觉得手上沾着它的味道,洗了很多遍才去厨房。
周冲一进门,绿绿就把饭菜端上来了。
“怎么样?”
“录完了。”
“我们该喝酒庆祝一下!”
“今天我见到他们的老总田丰了,才三十多岁,挺帅的,看不出是个亿万富翁。”周冲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扔给了绿绿:“情网的钱到了,你随便花吧。”
绿绿拿过银行卡,高兴得不得了:“咱不跟他比,有这些钱我就很知足啦!”
这天晚上,两个人真的喝了一瓶红酒。本来,绿绿不想跟周冲说那条虫子的事了,但是她没忍住:“哎,我把那条虫子捉到了!”
周冲皱了皱眉:“什么虫子?”
绿绿说:“我跟你说过,我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条奇怪的虫子,那天半夜我明明把它踩死了,第二天早上它却不见了!今天,我终于把它捉到了!”
“在哪儿呢?”
“你跟我来。”
两个人来到卫生间,绿绿拿起那只装洗衣粉的铁盒晃了晃,说:“就在这里头。”
周冲站在门口说:“你要把它当宠物养吗?”
绿绿说:“明天我把它送到农业大学去,让他们鉴定一下是不是新物种。你要不要看看?”
周冲盯着那只铁盒,没表态。
绿绿把铁盒放在了浴缸里——就算它跑出来,也会掉到浴缸里,依然跑不掉——然后,轻轻拧开盖子,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儿,朝里窥视,看不到那条虫子。她又把盖子敞开了些,还是看不到那条虫子。最后,她把整个盖子都拿开了,只看到白花花的洗衣粉。
它肯定藏在洗衣粉里。
绿绿从杯子里拿起她的牙刷,用牙刷把儿搅动洗衣粉,想把那条虫子轰出来。这支牙刷她肯定不会再用了。
周冲一直站在门口,观望她的一举一动,就像在看一个魔术师表演。
绿绿搅了半天,还是不见那条虫子从洗衣粉里钻出来。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周冲问:“是不是跑了?”
绿绿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它钻进了这只铁盒,然后就把盖子拧上了,它能跑到哪里去!”
周冲终于跨进了卫生间,说:“我来!”
他端起那只铁盒,站在马桶前,把铁盒渐渐倾斜,洗衣粉就扑簌簌地落进了马桶中,两个人紧紧盯着洗衣粉的平面。
洗衣粉越来越少了,一直不见那条虫子露出来。最后,全部洗衣粉都倒光了,还是不见那条虫子。
周冲看了看绿绿,似乎要她给个解释。
绿绿眨巴着眼睛,彻底蒙了。
这种怪虫子,可以死而复活?可以穿越金属阻碍?
她把她的牙刷扔进了垃圾筒,沮丧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天半夜刮风了,听起来毛瑟瑟的。周冲睡得很香,偶尔在梦中嘀咕一句歌词,这些日子他太累了。
晚上,绿绿没有刷牙,感觉口腔很不舒服。她爬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漱漱口。现在,她不怕那条虫子了,巴不得再次遇到它。
风突然发疯了,把窗子吹得啪啪地响。
绿绿站在卫生间门口,把手伸进去,摸到电灯开关,按了一下,没亮。
灯泡坏了?
她从抽屉里摸到手电筒,再次来到卫生间门口,朝里照了照……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地上,墙上,棚顶——密密麻麻爬满了那种虫子!其中一条脑袋朝下钻进了她刷牙的杯子,露出尾巴来,直直地竖立,伪装成了牙刷的样子,真像啊!不过牙刷是死物,把儿不会动,这条尾巴却在微微摇晃着。
绿绿疯了一样狂呼起来:“周冲!!!……”
[14]第14节:死(1)
8、死
绿绿一边狂呼一边跌跌撞撞跑回了卧室,爬到了床上。周冲竟然没在床上,他从书房冲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使劲摇晃:“哎!哎!怎么了怎么了!”
周冲正在书房上网,他听到了绿绿的叫声,赶紧跑过来,看到绿绿坐在床上,全身绷得紧紧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就像犯了羊角风一样。
在周冲的摇晃下,绿绿终于醒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周冲,眼里的惊恐一点点消散,最后,她用双手抱住脑袋,半天没说话。
“做梦了?”
“嗯。”
“清醒清醒再睡,不然梦会接上的。”
“你在干什么?”
“上网呢。”
“陪我睡。”
“等我去把电脑关了。”
绿绿的大脑有些不转弯,她在努力分辨梦与现实——她的生活中,确实出现过那种恐怖的虫子,总共三次。刚才它突然变成了无数个,在梦中密密匝匝爬满了卫生间……
绿绿又觉得,她亲眼见到它的那几次才是梦,不然,它被踩碎了为什么还能爬走?它被装进铁盒里了为什么还能逃掉?
而刚才的梦更像现实——她在梦中从卫生间跑回来了,一边狂呼一边爬到了床上,周冲跑过来,使劲摇晃她的双肩,她忽悠一下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和梦中坐在床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周冲回来了,他正要爬上床,绿绿突然说:“你去卫生间看看。”
周冲警惕地说:“看什么?”
绿绿说:“看一眼就行。”
周冲说:“哥们,你越不说清楚我越害怕。”
绿绿说:“刚才我梦见卫生间里爬满了虫子……”
周冲放松了一些,说:“你被那条虫子给吓着了。”
绿绿坚持说:“你去看看。”
周冲说:“你这不是折腾人吗!”
绿绿说:“你不去看一眼我不踏实。”
周冲就去了卫生间。风更梦里的一样,使劲鼓动着窗子,啪啪地响,显得焦躁不安。绿绿竖起耳朵,紧张地聆听周冲的脚步声。
终于,周冲回来了,他说:“什么都没有。”
这下绿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又起了疑心:周冲回来得太快了,是不是他没敢打开卫生间的门,绕了一圈就回来了呢?
周冲关了灯,躺下来。
他很少抱着绿绿睡,尽管绿绿很渴望。他总是平躺在绿绿旁边,中间留着侧身佝偻腿的距离,脑袋转向另一侧,似乎那样呼吸更通畅。
绿绿把脸依偎在他的胸上,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一片漆黑,只剩下了风声。
平时,周冲的脑袋一挨到枕头就睡着,雷打不醒,今夜绿绿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冲极其清醒地说了一句:“风真大。”
[15]第15节:死(2)
“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窗户都要碎了。”
“嗯。”
时间在各家各户的钟表上参差不齐地走动着,各家各户都沉入了梦乡。
周冲又说话了,脑袋依然朝着另一侧:“这样的夜里,总要出点事。”
绿绿打了个激灵:“你在说什么!”
过来好半天,周冲才回应她:“比如说,入室杀人;比如说,广告牌子倒了砸死人;比如说,高压线断了电死人。”
“别说这些吓人的事了,睡觉。”
周冲突然转过头来,说:“它又来了。”
“谁!”
“那张照片。”
“照片?”
“那张冥婚照片。”
绿绿一下就好像看到了那双睁开的眼睛,还有那双闭着的眼睛,她虚弱地问了一句:“你刚才登陆邮箱了?”
周冲:“不,它在回收站里出现了。”
绿绿抖了一下。
假如有一种病毒,进入你的血液之后就开始自我繁殖,永远无法根除;假如有一种虫子,钻进你的生活之后就变得生生不息,永远无法绝种;假如有一个画面,飘进你的大脑之后就一直重复播放,永远无法驱除……你肯定崩溃。
绿绿:“你把它删了吗?”
周冲:“这个该问你。”
绿绿:“上次我绝对把它删了!——我是问你,刚才你把它删了吗?”
周冲:“删了,不过我想……它还会回来。”
绿绿:“它会不会是某种预告?”
周冲反问:“什么意思?”
绿绿:“我俩是不是有一个……要死了?”
周冲:“闭嘴!”
绿绿就闭嘴了。
客厅里“呼噜”一声,那条金鱼在水里跳了一下。它也没睡,它在黑漆漆的鱼缸里缓缓游动着,听着卧室里两个人的对话,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儿,周冲又说:“也许是电脑染病毒了。”
听得出来,他是在安慰绿绿。
绿绿心里清楚,不是电脑的问题,近来,她明显感觉到她和周冲的生活里出现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最初的时候,它送来了一张丧气的照片,好像某种诅咒;接着,它趁周冲不在家,开始跳出来捣乱,就不让绿绿好好玩游戏;再接着,它像变戏法一眼鼓捣出了一条虫子,故意让绿绿看见它,却捉不到,弄不死……
绿绿突然说:“周冲,今天你告诉我,那条金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周冲似乎愣了一下,他在黑暗中盯着绿绿的脸,半晌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了?不能问?”
周冲的口气突然变得无比冷漠:“不能问。”
绿绿也怒了,她一下坐起来,咆哮道:“两个人天天光着身子睡在一起,有什么秘密不能说?不就是一条破金鱼吗!”
她忽然意识到,一切不正常都是这条金鱼带来的,火气就冲到了天灵盖,一边说一边跳下床去,冲到客厅,抓起了那只鱼缸:“我摔死它!”
周冲满脸惊恐,他追出来,喊了一声:“别!……”
已经晚了,“啪”一声巨响,鱼缸碎了,水溅了满地,那条金鱼在地板上拼命朝周冲蹦跶着,好像在寻求保护。
周冲气急败坏地叫起来:“泼妇!”
绿绿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一脚踩在了那条金鱼上,它当时就扁了,身下一滩血。
周冲盯着金鱼,呆住了。披头散发的绿绿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周冲。一年多来,她总是不敢违抗周冲,今天终于爆发了。
周冲把眼睛慢慢抬起来,盯住了绿绿。他的眼睛充了血,很吓人。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周冲突然伸出手来,揪住了绿绿的头发:“你偿命!”使劲一抡,绿绿就摔倒了,后脑勺正好撞在了暖气上,这时候,还没有供暖,暖气又冷又硬,绿绿一阵昏眩,一股热烘烘的液体就从头发里淌出来。
从刚才两个人在床上聊天,周冲说“风真大”,到眼下绿绿在地板上软软地躺下来,还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周冲用力过猛,也滑倒在了地板上,他脸色苍白,气呼呼地看着绿绿。
[16]第16节:死(3)
绿绿静静地躺着,只剩下了一缕意识——今夜,她要死了。她想告诉周冲她在流血,却说不出话来。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男孩,这个通过婚介认识的男孩,这个跟她生活了十三个月的男孩,这个用弹吉他的手杀死她的男孩……竟然没有一丝怨恨。她只希望,这时候他能走过来,紧紧抱住自己。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电脑中的冥婚照片已经预告了。
……绿绿问那条金鱼是从哪儿来的,周冲冷漠地说:“不能问。”此前的情节都是真实的,后面就是绿绿的想象了。
周冲的态度让绿绿很不愉快,同时,她感觉那条金鱼更神秘了。她不再问什么,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周冲似乎有了些歉意,他改变了习惯,转过身来抱住了绿绿,柔和地说:“答应我,做个美梦。”
绿绿的眼泪凉凉地淌下来。
“哭什么?”
“在我恍恍惚惚的想象中,你把我杀了。”
“我杀你?为什么?”
绿绿没敢再提那条敏感的金鱼,更没敢提她在想象中的“暴行”,只是说:“你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撞在了暖气上……我要死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恨你,我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离开你的时候,不要跑出太远。我知道我做不到了,心里很难过很难过……”
周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真巧。”
“什么……巧?”
“我刚才也有一种想象——你发脾气了,冲到客厅把那只鱼缸摔了,又把我的金鱼踩死了,我气得破口大骂,你发了疯一样朝我撞过来,我摔倒了,脑袋撞在了暖气上,哗哗流血,我知道我完蛋了……”
怪事又出现了!
难道死神的预告不仅仅是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在电脑中,又以电影画面的形式出现在了两个人的大脑中?
绿绿颤巍巍地说:“周冲,刚才我想的跟你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死的不是你,是我!”
“你骗我吧?”
“骗你是小狗!”
外面的大风突然停了,一片寂静,就像很多很多张嘴一下都闭上了,接着,很多很多只耳朵就阴险地张大了。
静默了一会儿,周冲突然说:“也许我们该搬出这套房子。”
[17]第17节:失踪案
9、失踪案
经多方打听,绿绿终于知道,失踪的曲某在西山宾馆工作。
12月7号早上,绿绿出门了,直奔西山宾馆。
天很凉,空气一下新鲜起来。仰头看看,绿绿忽然明白,一直浮在头上的那层灰蒙蒙的东西并不是天,只是脏兮兮的棉絮,现在,这层棉絮被掀开了,露出了真正的天,那么高,那么蓝。
不知道为什么,绿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一个适合失踪的季节。
她从公交车上下来,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街上转悠了半天,也没看到西山宾馆,甚至都没看到什么人。终于,一个女孩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工作服,看样子很像宾馆的服务员。
绿绿说:“麻烦问一下……”
那个女孩下了车。
“西山宾馆怎么走?”
女孩朝前指了指:“就在前面,再走一站就到了。”
“西山宾馆是不是有个茶馆?”
“对啊,我就在那个茶馆上班。”
“太巧了!我就是想找个茶馆的人问点事儿。”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噢?”
“电视一播,大家都知道我们单位有人失踪了。”
“她叫什么?”
“曲添竹。”
“还没找到吗?”
“没有。她母亲天天找我们经理闹腾。实际上,曲添竹是周末失踪的,宾馆根本不会负什么责任。”
“你跟曲添竹熟不熟?”
“在单位,只有我俩是直性子,所以关系最好了……唉。”
“我是个记者,想了解一些关于她的情况,你能介绍一下吗?谢谢你了。”
“她26岁,金牛座,性格很泼辣,不过对人没有坏心。她男朋友叫赵靖,好像比曲添竹大两岁吧,是个健美教练,他的单位就在西山宾馆背后,那个毛乌素健身俱乐部。”
“你觉得他俩能去哪儿呢?”
这个女孩想了想,说:“大家都猜测,曲添竹凶多吉少了……”
“为什么?”
“那个赵靖……很讨老女人喜欢。”
“老女人?”
“他的顾客大都是五六十岁的富婆,明白了吧?”
“你是说,有人把曲添竹杀了,把赵靖藏起来了?”
“大家都这么猜。”这个女孩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了看绿绿的挎包:“你没有录音吧?千万别把我的话当证言啊!”
“你放心,我又不是警察,我们只是聊天而已。我只是想不通,一个活人那么好藏吗?一个死人那么好藏吗?”
“把活人装在死人里,或者把死人装在活人里,你都找不到的。”
这句话让绿绿全身一冷,她眯着眼睛问:“什么……意思?”
“我乱讲的。”
这时候,一个男子吃着煎饼快步走过来,他看到了绿绿面前的女孩,惊奇地喊了一声:“添竹!”
这个女孩马上应了一声:“哎!”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噢,西山宾馆。你呢?”
“我还在原来那家公司啊。要迟到了,不跟你说了,多联系啊!”
“好的!”
那个男子跑向了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绿绿瞪大了眼睛。
面前这个女孩马上说:“他是我原来的同事,在那个公司的时候,我还没有改名,也叫天竺,郝天竺,天竺国的那两个字。”
“你改名了?”
“对呀,现在改成了郝天翼。”
绿绿在快速思考,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么多巧事都撞一块了?
“你还有事吗?我得去上班了。”
“噢,没事了,谢谢你。”
“不客气。”
说完,这个女孩骑上车就走了。
绿绿没去西山宾馆,她回家了。她很害怕找到那个茶馆之后,人家告诉她根本没有郝天翼这个人。看照片,却发现失踪的那个曲添竹正是刚才跟她聊过天的“郝天竺”……
[18]第18节:约定(1)
10、约定
这天晚上,周冲去酒吧唱歌了,要很晚才回来。
绿绿一个人在家,挡上了所有的窗帘,又进入了《魔兽世界》。实际上,她是想进一步验证那双眼睛到底存不存在。虽然,前些日子电脑总在关键时刻卡死,可万一那是巧合呢?
一坐在电脑前,绿绿就感觉到了一种眼神,就像一双眼睛藏在黑暗中,你看不到眼皮,看不到眼毛,看不到瞳孔,但是你能看到一两星闪亮的眼光。
登陆游戏之后,绿绿组队打副本,灭掉了几个boss,电脑一直正常,甚至网速还出奇地快。绿绿放松下来。
队伍解散之后,绿绿又去排队打战场,一边等待一边挖矿,采药。等了20多分钟,终于可以进入战场了,就在这时候,突然掉线了。
她败兴地坐了一会儿,把网络连接上,再次登陆游戏,继续排队打战场。又等了30多分钟,好不容易可以进入了,电脑再次掉线。
绿绿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房子里静悄悄的。她盯住了窗帘,黑色的窗帘一动不动,她敏感地撩了撩它,并没有露出一双鞋子来。
绿绿忽然感觉很孤独,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她不能给周冲打电话,此时他应该正在演出。最后,她再次把网络连接上,随便找到一家京都的聊天网站,取个名“红”,然后进入了聊天室。一个人叫“慢哥”,绿绿选中了他,主动搭话:
红:你好。
慢哥:男的女的?
红:可以不说吗?
慢哥:当然。
红:我遇到了一些怪事,想找个人聊聊。
慢哥:噢?
红:我家的电脑里好像藏着一双眼睛,只要我一个人在家,它就会出来捣乱。我怀疑它此时正静静地观望着我们的对话……
慢哥:现在你一个人在家吗?
红:嗯。
慢哥:加QQ聊吧。
绿绿就加了这个人好友,两个人从聊天室转移到了QQ,继续这个话题。
聊着聊着,绿绿发现这个家伙性饥渴,他更关心绿绿是不是在京都,住在哪一带,想不想出来见面。
话不投机,绿绿果断删除了这个人,然后关掉QQ,一个人面对电脑屏幕愣神。
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存在,它会藏在哪里?“我的电脑”里?“我的文档”里?“网上邻居”里?“ie浏览器”里?“Word”里?“回收站”里?
回收站……
这时候她才看到,回收站里又出现了一个文件!她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她知道,那肯定是周冲已经删除的冥婚照片!它原本消失了,不知道在哪个虚拟空间里又渐渐复原成形,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再次钻进了回收站里……
今夜太安静了。如果一根针掉在地上,肯定听得见。
绿绿面对电脑屏幕,突然说话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说完这句话,她微微打了个冷战。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那双眼睛静默。
“你为什么不让我玩游戏?难道你只是想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那双眼睛静默。
“我猜猜你是谁,如果我猜对了,你给我一点反应,好吗?”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周冲的父亲?”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这台电脑原来的主人?”
那双眼睛静默。
“你是冥婚照片上的那个……死人?”
“哗啦”一声巨响!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绿绿吓得一哆嗦,赶紧朝卫生间跑过去,发现她刷牙的杯子掉在了地上,还好没摔坏,牙刷躺在离地漏很近的地方,毛朝上。难道这就是它的……反应?
绿绿慢慢弯下腰,去捡她的牙刷,手却停在了半空——这支牙刷不会是那条虫子伪装的吧?仔细分辨了一下,不是,买牙刷的时候,她特意买了一支绿色的,而那条虫子是浅灰色的。
当她的手再次伸向这支牙刷的时候,身上猛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指尖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接着她就看到,地上的牙刷把儿微微动了动——那分明是一条虫子啊!
绿绿尖叫一声,一下跳起来,退到了门外。那条绿色的虫子迅速爬进了黑糊糊的地漏,晃了晃尾巴,不见了。
绿绿呆住了。
它是虫子吗?
过去,绿绿用的是浅灰色牙刷,就冒出来一条浅灰色的虫子;现在,绿绿换了一支绿色牙刷,又冒出来一条绿色的虫子!
它们是同一条虫子吗?
它们随着绿绿牙刷的颜色变来变去,到底要干什么?为了蒙蔽她,以便进入她的口腔?
还有,它们把她的牙刷弄到哪儿去了?拖进了地漏?
绿绿用脸盆把地上的窟窿盖住了,然后回到了书房。
平时,楼道里经常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有人下楼,今天却异常安静。
绿绿盯着那台电脑,过了好半天,突然说:“我想见见你,现在!”
说完这句话,她冷不丁回过头去——你猜,她看到了什么?——死去的歌星迈克尔?杰克逊!他的脸又英俊又漂亮,那双大一号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绿绿。
绿绿昏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是周冲不知什么时候贴在墙上的海报。
没有人出现。
绿绿把眼睛收回来,继续盯住那台电脑,低低地说:“我不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规矩,但我猜你不会说显形就显形,你需要一种遮掩。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我在东城图书馆小广场的石凳上坐着,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你就在我旁边出现吧,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绿绿就把电脑关了。
11、婚期
现在,绿绿和那双眼睛之间有了一个单方的约定。除了卫生间里的那声巨响,它始终没有任何表态。
绿绿看了看手机,22:04。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狐小君打来的:“绿绿绿绿,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准备2011年1月15号结婚!”
“天哪,这么快!”
“明年呢。”
“其实就是一个多月!”
“家人催的急呀。”
“我看是你急。”
“早结也是结,晚结也是结,呵呵。”
“要我当伴娘吗?”
“我们不办酒席了,旅行结婚,去大理。”
[19]第19节:约定(2)
“连喜酒都不给喝啊?”
“等我回来给你带云南的紫米花雕。哎,这几天我正在布置新房,明天我想去商场买窗帘,你陪我好不好?”
“什么时候?”
“下午吧。”
“没问题。”
“那你等我电话。”
“ok。”
这天晚上,周冲回来的比较早。跟平常一样,他回到家就去卫生间洗漱。
绿绿喊住了他:“周冲,等等!”
“嗯?”
绿绿犹豫了一下,说:“刷牙的时候看看牙刷。”
“为什么?”
“我刚刚换了牙刷……别用错了。”
“你牙刷是绿的,我牙刷是红的,不可能用错!”
说完,他就走进了卫生间。绿绿静静地听,他在洗澡,他在刮脸,他在刷牙……没听到他叫喊。
终于周冲赤身裸体地出来了,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
两个人躺在床上,周冲把绿绿抱在了怀中。音响放着淡淡的音乐,那是情网的主题歌,词和曲都是周冲写的,也是他唱的,歌名叫《绝爱》。他唱得那么深情,绿绿听一次陶醉一次。
绿绿:“哎,你想过没有,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咱们现在就是夫妻啊!”
“我说仪式!”
“仪式最无聊了。”
“狐小君和她的男朋友比我们认识还晚呢,下个月他们就要结婚了。我觉得,他们那才叫心无旁骛。”
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周冲的哪根神经,他推开绿绿,目光望向了窗外。看不到月亮,只能看见对面楼房的灯光,有的青白,有的昏黄,有的忽明忽暗,那是电视屏幕的光。
过了好半天,他都没说话。
绿绿推了推他:“怎么了?我只是跟你商量嘛。”
周冲问:“你那个朋友几号结婚?”
“下个月15号。”
“如果你准备好了,咱们跟他们同一天结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不,我感觉你在耍性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咱们两个人必须都是庄重的。”
“我非常庄重。反正我们早就说好了,永远不领什么结婚证,只是办个仪式。”
“我们旅游结婚!我一直想看看大海,我们去青岛好不好?”
“冬天看海没意思。”
“冬天看海才有意思!夏天人太多了,把大海都弄脏了。你想想,海岸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浪漫。”
周冲说:“行,去青岛,我奉陪。”
绿绿掐了周冲一下:“我让你奉陪!”
“作陪!”
绿绿又掐了他一下:“我让你作陪!”
周冲挡住绿绿的手,说:“再掐我我就失陪了啊!”
绿绿捧过他的脸,用嘴把他的嘴堵住了。
另一个周冲在旁边静静地唱着——
就算已经人去楼空
也把你的钥匙留给我
就算已经人走茶凉
也把那两个座位留给我
就算你把姿容给了他
也把镜子里的你留给我
就算你被他拥入了怀中
也把背影留给我
就算你的世界被他全部占据
也把界碑的位置告诉我
就算你们走向了未来
也把过去的那段旧时光留给我
就算你们约定了永远
也把永远之后留给我
就算你们预定了来世
也把前生的童话留给我
留给我 留给我
就算你什么都不留给我
我也要把我留给你
请把这个权利留给我……
[20]第20节:他们的去向
12、他们的去向
第二天是12月8号。
太阳升起很高了,周冲还在蒙头大睡。
最近他接了一个家教的活儿,下午要出去教吉他。绿绿没有叫醒他,一个人离开了家,她去附近的五金建材店买了一只封闭式地漏盖,回来,把卫生间的地漏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关上了一扇门,一扇通向地下另一个异类世界的门。那条虫子应该不会再爬出来了。
做完这些,她写了会儿东西,又上微博看了看,接着关掉电脑,又出门了。她在小区附近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了西山宾馆。她要再去探探曲添竹的消息。另外,她也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个跟她聊过天的“郝天竺”。
东城图书馆离西山宾馆不太远。
绿绿坐在出租车上,眼睛望着窗外的人流,心里一直在想着她和那双眼睛的约定。现在是中午12点半,离那个约定只剩下一个多钟头了。
她会看到它,还是会看到他,还是会看到她?
东城图书馆不大,位置比较偏僻,很少有人光顾,非常安静。现在,很少有人去图书馆了,网上查什么有什么。不过,绿绿还是喜欢图书馆的书香和氛围,经常去坐一坐。她特意把她和那双眼睛的见面地点选在了那里,首先那里人少车稀,更利于她辨别哪个才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其次,要是选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她可能就不敢去赴约了,她想都不敢想,她会和那双眼睛在郊外的公墓或者午夜的树林见面。就算人再少,图书馆也是个公共场所,不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失踪的曲添竹,还有他的男朋友赵靖,跟绿绿确实没什么关系,她追踪这个线索,只想多赚一些稿费。她和周冲要结婚了,处处需要钱……
突然,绿绿的眼睛瞪大了,她又看到了那个“郝天竺”!她还是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工作服,骑在自行车上,腰杆挺得笔直,正慢悠悠地朝前蹬。这地方离西山宾馆隔着一条街。
犹豫了一下,绿绿把车窗降下来,喊了一声:“郝天竺!”
这个女孩转头看到了她,立即从自行车上下来了。
绿绿叫司机停了车,付了车费,然后钻出来,走向了她:“我正找你呢!”
这个女孩看着绿绿笑了:“是你?太巧了!”
“你这是……”
“我去上班啊。”
“哎,那个曲添竹有什么消息吗?”绿绿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表情。
“我们经理说,警察查出来了,11月27号那天,曲添竹跟赵靖去了贵阳!”
“贵阳?”
“嗯。可是,明明看见他们上了火车,到站之后却没下来……”
“什么意思?”
“他们在火车上不见了!”
看来公安局有进展了。绿绿一边查找电话号码一边说:“上次你说改名了,我记不住,还是叫你郝天竺吧。”
“没关系,我老爸老妈一直叫我天竺。你给谁打电话?”
“一个公安局的朋友,我问问情况。”
“我也听听!”
绿绿一边看着这个女孩一边听电话,她在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一点神经质。
电话通了,绿绿联系到了公安局宣传处的一个熟人,通过他获得了一些清晰的线索——警方找到了曲添竹租住的那个小区的监控录像,11月27号那天下午两点多钟,曲添竹一个人拎着一只大箱子出了门,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警方立刻调查出租车公司,最终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司机回忆说,当时他们绕到毛乌素健身俱乐部,拉上了一个男的,去了火车站。一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早就计划好了去旅游。警方又调取了火车站的监控录像,发现他们登上了开往贵阳的1655次火车。接着,警方奔赴贵阳,联系了贵阳铁路警方,找到了那趟火车进站之后的监控录像,却没发现这两个人的踪影……
1655次。
放下电话后,绿绿用手机上网查了查,那是一趟慢车,15:20从京都发车,第二天22:46到达终点站,行程1698公里,中间要停二十多站……在那趟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孩在一旁问:“有什么新情况?”
“跟你说的差不多。”
“我怀疑啊,曲添竹碎了,从厕所一块块掉出去了,身子变成了一千公里那么长……”
绿绿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突然想到,再过半个钟头就到了她和那双眼睛约定见面的时间了,如果不打断这个女孩,她也许会一直说下去。
冷风裹挟着枯叶吹过来,绿绿抖了一下——难道这个女孩在故意拖延时间?不可能,昨天夜里,绿绿一个人对着电脑自说自话,她怎么会知道?
接着,绿绿又萌生了一种更可怕的想法,头皮一炸——是不是……那双眼睛……更换了……见面地点?
这个女孩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在说:“一个人保持人形的时候,你还能辨认出她来,要是变成了一千公里那么长,就算她撒在了你脚下,你也找不着……”
绿绿突然说:“你得去上班了。”
这个女孩一下就住口了,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推起自行车就走:“妈呀,已经迟到啦!”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开了。
绿绿喊道:“我记下你的电话!”
这个女孩又绕回来,极其顺溜地说出了她的电话号码,她说得太快了,反而不好记,绿绿让她重复了三次才记在手机里。抬头看,她已经骑上自行车走了。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和她擦肩而过。
绿绿摆摆手,出租车停了,她钻进去,对司机说:“东城图书馆。”
[21]第21节:它露头了……(1)
13、它露头了……
出租车开动之后,绿绿一直在回想刚刚离开的这个女孩,她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傻乎乎的,经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想着想着,绿绿的思路忽然碰到了一个冷森森的事实上——她前后两次遇到这个“郝天竺”都是在半路上,而不是在西山宾馆!
很快,东城图书馆就到了。
下车之后,绿绿看了看表——13:46,还差14分钟。
走进图书馆大门是一个小广场,安安静静,草坪半绿半黄,但是平平整整。弯弯的甬道两旁,蹲着几个光洁的石凳。一只黑色的鸟落下来,停了停,又飞上了青天。绿绿追着望去,阳光刺眼。
她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很凉,又站起来,慢慢在甬道上走动,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除了她,小广场上没有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怔忡——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了见到电脑中那双眼睛?她忽然怀疑自己不正常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一个小女孩出现了,她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很瘦弱,皮肤特别白,穿着红色毛衣,骑着一辆花花绿绿的儿童自行车,沿着甬道飞快地朝绿绿骑过来。
绿绿紧张地看了看手机——13:50,还差10分钟。
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没有父母带着?
她到了绿绿跟前,“嗖”一下就过去了,绕了一圈,又从图书馆的大门出去了。从始至终,她都没看绿绿一眼。
看来跟这个小女孩没什么关系。
绿绿继续等。
13:55,还差5分钟。
手机突然响了,绿绿轻微地抖了一下,一看,是狐小君打来的。她这才想起来,昨天约好的,今天下午陪她去看窗帘。
“绿绿,你下午没事吧?”
“过了两点钟就没事了。”
“那好,我在幼儿园,我去哪儿找你?”
“我在东城图书馆。你过来要多长时间?”
“很近,大约10分钟吧。”
“那正好,你过来吧!”
放下电话,绿绿继续观察四周。
一个高个男人出现了,他大约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一件普通的黑毛衣,里面露出灰白色的领子,头发有点长,有点乱,看样子是个知识分子。他一走进图书馆的大门就朝绿绿望过来。
绿绿死死盯住了他。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反光,绿绿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慢悠悠地朝绿绿走过来了。
就是他了!
绿绿的呼吸越来越紧促,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她甚至想到拨110了。
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到了绿绿跟前,停下了。
绿绿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其实,她的余光一直在看那个男人的脚尖。
那是一双黑色皮鞋,很长,绿绿注意到两只鞋子的鞋带都系着死结。
他说话了:“是你吗?”
绿绿刷一下抬起头来,盯住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很黑的脸,眼睛很大,眼珠悬在中央,四周全是吓人的眼白。他脸部的肌肉在“突突突”地抖动。
“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吗?”
“你找谁!”
“你不是张蔷?”
“什么张蔷!”
“噢,抱歉,情网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约在这儿见面,我以为你是她……”说完这句话,这个男人低下头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又是情网。难道现代人都失去了在现实中交往的能力,爱情只能靠婚介了?
看看手机,13:59!还差1分钟!
[22]第22节:它露头了……(2)
绿绿开始在心里倒计时了,60,59,58,57,56,55,54,53,52,51……
一个穿桃红色工作服的女孩骑着自行车从图书馆大门外一闪而过,绿绿捕捉到了那个身影,她疑惑了——那个人是郝天竺吗?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她怎么又出现了?不过,她并没有靠近绿绿,绿绿也没有看清她的脸,这种情况算不算那双眼睛已经出现了?
正在绿绿快速思考的时候,一个人从图书馆大楼旁的一间小房子走了出来,是个女的,她穿着一件蓝大褂,脸上蒙着厚厚的白口罩,一手拎着扫把,一手拎着长把铁簸箕,在甬道上四处寻找垃圾。
她是图书馆的清洁工。她不是。
电话又响了,是狐小君:“绿绿,我到了!”
绿绿还没见到那双眼睛呢,狐小君这么快就到了。此时此刻,绿绿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她巴不得狐小君立刻来到她身边。
她说:“我就在大门里的小广场上。”
狐小君说:“好嘞。”
很快,绿绿就看见狐小君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绿绿使劲朝她摆了摆手,她看到了绿绿,快步走过来。
那个清洁工走到绿绿旁边,把铁簸箕里的垃圾倒进了一只很大的黑色垃圾箱,然后继续朝前转悠,寻找垃圾。
狐小君走过来了。绿绿不会告诉她自己在这里等什么,她焦急地四下张望着,盼望那双眼睛快点出现。
什么都没有。
那个清洁工绕了一圈,又走进了图书馆大楼旁边的小房子,小广场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陌生人出现。绿绿看了看手机,14:00。
狐小君来到她面前,说:“嗨嗨,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绿绿继续四下搜寻:“等你啊。”
狐小君说:“那你为什么不站在大门口,害得我还要跑进来!走吧。”
绿绿没有动。
“走呀!”
“再等一会儿……”
“等谁?”
“我约了一双眼睛。”
“眼睛?”狐小君的眼睛瞪大了。
绿绿这才意识到自己恍恍惚惚地说走板了,赶紧说:“我约了一个人,他也许不会来了……”
狐小君说:“噢,没关系,我陪你等。”
绿绿一边监视四周一边说:“再等两分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窗帘?”
“黑色。”
“跟我家周冲一样。”
“黑色不透光,有安全感。”
“好像黑色加红色才不透光吧?”
“我怕红色,像血似的。”
两个人闲闲地聊了一会儿,小广场上再没出现任何可疑的人。看看手机,14:02,绿绿忽然觉得自己太滑稽了,那双眼睛不可能听她调遣,让出来就出来,它会一直藏得深深的,当你认为它存在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当你认为它不存在的时候,它就存在了。你永远不能确定它到底有还是没有。只有在你死了之后,它才会真正赴约,让你看到它的真面目。那时候,你却无法把这件事讲给任何一个活人了。
绿绿说:“走了。”
狐小君说:“不等了?”
绿绿说:“不等了。”
两个人走出图书馆大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直奔布业批发市场。
出租车朝前开着开着,绿绿忽然转头看了看狐小君。
狐小君也看了看她:“你看我干什么?”
“噢,没什么,我在想,你当新娘那天,一定非常漂亮。”
“哪个女孩子都有这么一天呀。”
绿绿把脑袋转回来,没有再说什么。刚才她只是随便说说,她之所以转过去看狐小君,是因为她陡然想到了一件事——还差5分钟14:00的时候,狐小君说她再过10分钟赶到,结果她提前5分钟就到了。抛开所有的表象,有一个事实被绿绿忽略了,那就是——14:0

小编继续带大家来看图猜成语,一双眼睛上面写着不堪是什么成语呢?我想大家因该都知道了吧!

解释:指形象丑恶、印象不好,使人看不下去。

出处:清?李汝珍《镜花缘》第二十三回:“此数肴也,以先生视之,固不堪入目矣。”

12年割过双眼皮和内眼角,第一张照片我的左眼睛前面有增生很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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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割过双眼皮和内眼角,效果很差,如下图,第一张照片我的左眼睛前面有增生很丑,眼睛就变成一大一小了,如图二,一大一小很明显,现在术后四年了,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弥补?(女,19岁)
其次,我去年做的耳软骨假体填充,当时很仓促,没问的很详细,现在鼻头有一点歪,但不是特别明显,这种手术是可以持续一辈子吗?还是多久以后要取出重做?
第三张图也能看清左眼前眼角的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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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大小不一,可以进行修复。鼻子不是很歪,可以不用修复,假体如果没有并发症,可以长期不取出。

割过的双眼皮 还可以在割是吗?不会再长增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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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割过双眼皮和内眼角,效果很差,如下图,第一张照片我的左眼睛前面有增生很丑,眼睛就变成一大一小了,如图二,一大一小很明显,现在术后四年了,还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弥补?(女,19岁)其次,我去年做的耳软骨假体填充,当时很仓促,没问的很详细,现在鼻头有一点歪,但不是特别明显,这种手术是可以持续一辈子吗?还是多久以后要取出重做?第三张图也能看清左眼前眼角的增生

眼睛大小不一,可以进行修复。鼻子不是很歪,可以不用修复,假体如果没有并发症,可以长期不取出,瘢痕不好控制,但是宽窄可以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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