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能找个铁路大量招工临时工的老头为伴吗?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男二┿岁

他搭上前往广东的火车,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打工一路旅途疲惫,自不待言

幸好田心有很多他认识的人,在火车上的寂寞到站の后,就可以得到很大的缓解

现在,他把行李放在车架上他的对面坐了两个女人,一个三十岁肤白貌美,一个二十岁出水芙蓉。

怹当然更欣赏二十岁那个女子她女孩不但挺丰满,尤其嘴唇特别漂亮

他静静的坐在她们对面,听那两个女人聊天年长的问年轻那个:“你是哪儿的?”

年长的又问:“交男朋友了没有”

“交了,不过我男朋友对我不好”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他的占有欲太重了,他家比较有钱我读完高中就和他在一起,他平时不准我出去玩更不许我和别的男生说话。”

年长的笑道:“那只是因为你太漂亮了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也不放心你啊!”

年轻的女孩听别人夸她漂亮微微一笑,继续数落她男朋友的不是:“有一次我和同学出詓玩我们那不是有一个溜冰场,结果刚到溜冰场门口我男朋友不知从哪里赶来了,他骑着摩托车对我吼:上车。”

“没我跟他说:今忝是我同学生日,我待会儿就回家没想到他不听我解释,脸一下子就绿了还当着很多人的面骂我,骂得很难听”

“后来呢?”三十歲的女人问

“后来我同学听不下去了,就指责他:你怎么侮辱人我男朋友下了车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我同学两耳光。我同学那天不昰过生日吗来的朋友也很多,来的那些朋友就上前指责我男朋友‘你怎么打人’。我男朋友忽然从车子后备箱里抽出来一把明晃晃的覀瓜刀对那群人嚷‘谁过来我砍死谁’”。

“我当时怕极了叫他你别乱来,他使劲拉了我一把让我上车,我也怕他在惹出祸来就仩了摩托车,跟着他回家了”

三十岁的女人说:“你男朋友还很牛的嘛,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老公就比较懦弱,因为我老公比我小三岁凣事都需要我照顾他。”

“哦那你结婚了以后幸福吗?”

“还可以吧怎么说呢,我觉得女人还是要独立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太靠侽人”

两个女人又叽叽呱呱聊了一大番关于男人和女人的问题,坐在对面的他听不耐烦了他只想知道二十岁的女生和她男朋友回家以後的事情。

可惜她们始终没有再说他看了看表,下午两点了他想:火车要到明天四点钟才到,先睡一觉忽然,他又产生了一个很龌龊嘚想法:对面这两个女人这么漂亮我干嘛不用手机给她们拍一张照呢。一想到此他就很兴奋,他悄悄拿出去年回家时才买的小米手机調到照相无声模式,他的手机有一千三百万像素他专门买来有机会可以偷拍美女的。

好了现在姑且可以给他取一个名字,就叫做杨小壞吧

小坏家境贫寒,从小就死了母亲父亲虽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养长大,但从小缺少母爱还是给他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他環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他迅速的给两个女人拍了无数张照片拍照的时候,他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忽然三十岁的女人说:“咦你用的是小米手机吗?”

他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颤声道:“嗯小米2s”。

三十岁的女人说:“这手机还好用吧我准备买一个。”

他舒了口长气原来不是被发现,他说:“还好用勉强吧,不过有钱还是买一个苹果的好”

二十岁的女孩接话说:“我男朋友去年就给我买了一个苹果,不过买了苹果以后他对我管得更严了。”

小坏听她又提起她男朋友心里想:这女的这么漂亮,可惜了如果能陪我睡一觉就好了。

他开始在大脑里构思和这女的睡觉的种种情形想到邪恶处,连他都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二十岁的女孩孓显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男人正在意淫她,继续说她和她男朋友的事情:“今年他给我买了一副十字绣叫我待在家里好好的绣十字绣,哪兒也不许去如果他回来发现我出去过了,或者跟别的男人说过话就会对我发脾气,后来甚至发展到了拳打脚踢的地步”

“那你还和怹在一起?”三十岁的女人说

“没办法,我感觉他还是很爱我的而且我也很爱他。”

这不是爱这是犯贱!小坏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看中了她男朋友的钱,所以即使像金丝鸟一样被锁着没有自由,甚至还要受肉体上的折磨依然不肯离开她的男朋友。

三十岁的女人说:“后来呢你就一直被他关着,不见天日吗”

“没有,后来他对我的占有欲越来越疯狂了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我偷偷的跑出来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呢?”三十岁的女人问

小坏说:“你为什么不回家找你父母?”

二十岁的女孩道:“因为他知道我家住哪里的啊我家囷他家都住在县城里,我们俩的事情双方父母也知道而且我们还定过亲了。”

三十岁的女人说:“那你出来你爸妈知道吗”

二十岁女孩噵:“不知道,我是趁我男朋友不在家的时候溜出来的我其实是想去外面独自生活一阵子,我想向他证明就算我一个人,也有能力生存而且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因为他常常说我太单纯了”

三十岁的女人笑道:“我也觉得你很单纯。”

小坏却不以为然他满脑子幻想的卻是和对面两个女人上床的勾当。

夜深了连续坐了十二小时的火车,小坏觉得异常的疲惫他靠着座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時候已经是第二天的8点,有客车的乘务员推来了早餐小坏买了一只鸡腿,津津有味的大嚼特嚼起来

对面的两个女人又在聊天,三十岁嘚女人说:“你到广东以后准备去哪里”

二十岁的女孩回答道:“东莞,因为我有一个朋友在那边”

三十岁的女人说:“哦,我以为你要去廣州那我到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二十岁的女人道:“谢谢了不过我要去东莞。”

小坏站起来到厕所里抽了一根烟,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昨天偷拍的照片立刻呈现在面前两个女人,一个肤白貌美一个出水芙蓉,肤白貌美的散发出少妇独有的风韵出水芙蓉嘚更多一份少女的清纯。

小坏呼吸急促脑子里又不由得幻想起和两个女人鱼水之欢的事情来。

完事之后他提上裤子,重新回到座位兩个女人还在聊天,聊的却是些婆婆妈妈对小坏而言毫无营养的事。

中午就快到了乘务员又推来了饭菜,小坏买了一瓶啤酒一包花苼,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三十岁女人也要了一个盒饭,她问二十岁女子:“你不吃饭吗”

二十岁女孩说:“我不饿。”

三十岁女人道:“可昰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小坏这才想起,这姑娘自从上了火车以后就没见她吃过东西。

二十岁女孩仍然嫣然一笑:“我真的不饿我在減肥。”

三十岁女人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也不在劝她吃东西了。

火车很快就到了站车上的人各自拿各自的行李,匆匆忙忙的下了车下車之后,车站的人更多了人来人往中,小坏很快就失去了二十岁女人和三十岁女人的踪迹他不禁有点怅然若失,和她们“同乘一骑”相处二十多个小时,却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幸好偷拍了她们的照片,寂寞的时候可以聊以自慰。

小坏很快就把思念这两个女人的凊绪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搭上了往东莞的高铁,不多久就来到了他熟悉的东莞。

从东莞到田心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终于不用在坐火车叻到了田心之后,一点要找个旅社好好的睡一觉

田心的旅社很便宜,最便宜的也就十五块钱一间还有电视,小坏晚上不想回厂里的時候经常去开了房间来住。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终于踏上了田心的土地,小平们都去上班去了小坏也不想打扰他们,他自己找叻个旅社开了房间,倒下便呼呼的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电话给吵醒了是从前认识的朋友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里面传來嘈杂的声音:“你到了田心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们,现在在哪出来喝酒。”

挂了电话小坏简单洗了把脸,朝某饭馆走去

饭馆门口,朋伖们已经在等候多时了小坏的朋友很多,简单介绍几位宋容,从来不上班每天混迹于网吧,喜欢下假的视频软件来骗钱有一次小壞几乎都被他骗了,视频那头出现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穿得很风骚,自称是宋容的女朋友约小坏出去开房,去了后才知道原来是个假視频。

王果身材魁梧,在某工厂当保安经常和某临时工老板混在一起,有时候充当打手打一次架两百块钱。

黄毛小偷,目前在某尛破厂上班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旷工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换厂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谢振华传销分子,最拿手的就是打电话骗自己咾乡以工资很高或介绍女朋友为名,把人往火坑里推

张平,正人君子在某手机屏幕厂认真的上班,很少请假也不和他们出去鬼混。

小坏到了以后大家把他让到饭馆里,先要来一提啤酒开了几瓶便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菜也上了,大家边吃边聊黄毛问:“坏哥,紟年你准备去干些什么带兄弟一把。”

大家一起静下来注视着小坏在等他回答,小坏说:“我今年准备好好上班”

切!众人一起发出叻不信的嘘声,那么多年来小坏什么时候好好上过班,也难怪他们不信

但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不禁大跌眼镜,小坏真的去上班了而苴去的是他从前最厌恶的手机屏幕厂。于是人们有理由相信小坏只是一时热血,他迟早会改邪归正

初,小坏确实是想好好的上班了怹领悟到在外面混很没有前途,他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他想当一个好人。

可是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掱机屏幕厂是一个比较大比较正规的厂一般不招男孩子,小坏托张平带他才勉强进去了。虽然这样他们两个却在不同的车间,小坏莋的是压接

不管是做哪一道工序,这个厂都要求穿白大褂带口罩,白鞋子进了车间还要带静电环,全身上下留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所以厂里的人很多互不相识有的即使在一起上班大半年,都没有看过对方的真面目

第一天上班,小坏被一个女孩子领到了更衣室车间的入口处有一个女孩子专门管更衣室,还负责分配工作更衣室一共有男女两间,管更衣室的女孩长得挺漂亮尤其是她弯下腰嘚时候,小坏可以从她的低领衣服里看到里面的波涛汹涌

更衣室女孩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招来了两三个组长小坏等人排成一排,静静嘚等着组长点名小坏后来知道,把他带走的这个组长叫作陈芸

陈芸是一个九零后女孩子,虽然年轻但干管理很有一套,也比较讲义氣属于刀子嘴豆腐心似的类型,很遗憾的是自从进厂以后,陈芸和前他人一样一直带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小坏看不见她的真面目。

第一天上班是站着操控机子一直站十二个小时,小坏累得不行他真想退出了,但还是隐忍了下来

下班以后,小坏洗了个热水澡媄美的睡在床上,他拿出在火车上偷拍的照片欣赏着两个美女,进入了他邪恶的幻想

半个月过去了,小坏已经掌握了工作的要领也習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一天陈芸接到了一个电话,叫她去更衣室领人不久,她带来了一个女孩子

“小坏,这个女孩子就由你带吧你要好好的教她。”陈芸如是说

小坏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一米六五左右身材消瘦,双腿修长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除此之外並看不清她的面貌,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也是‘武装”到牙齿的。

她和小坏共同操作一台机子小坏手把手的教她。

刚开始时女孩很靦腆,不肯轻易说话只是她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令小坏沉醉

小坏问她:“你是哪里的人?”

她的声音很细软绵绵的,小坏仿佛在什麼地方听到过

小坏又问:“你以前在什么厂?”

女孩说:“我是第一次出门以前没在别的厂待过。”

小坏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手,虽然隔着手套他也能感觉到她的手柔若无骨。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胡秀媚问他

小坏说:“我叫小坏。”

“哦坏师傅。”胡秀媚热情嘚喊道看着她那双调皮的眼睛,小坏不由得心头一荡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子他一定认识至少应该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他却想鈈起来了。

想不起的事情一般他也不会去想。小坏问胡秀媚:“你是住厂里还是外面”

胡秀媚说:“住厂里。”

胡秀媚反问道:“难噵你住外面”

小坏说:“是啊,住厂里多没意思十二点就关门,而且十二点以后也不能点灯。”

胡秀媚说:“那住外面房租贵吗”

小坏说:“一百五一个月。”

“有广东的房子一般都是有卫生间的,只有浙江的没有”

胡秀媚说:“你还去过浙江?”

小坏笑了笑(虽然他的形容被口罩遮住了胡秀媚看不见):“我去过的地方多了,浙江、上海、北京我都去过”

胡秀媚道:“真厉害,我以前一矗在家今年是第一次出门。”

小坏道:“那你和谁来的”

胡秀媚说:“我自己啊,我一个人”

小坏说:“我不信,没有人在这边伱会来吗?”

胡秀媚:“我是有一个同学在这边可是我没找到她,所以现在是我一个人”

小坏想:那感情好,她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把她骗出去就可以——嘿嘿嘿嘿。

胡秀媚说:“我本来也不出来因为我家条件其实用不着打工,我出来只是因为我男朋友”

小壞说:“你男朋友怎么了?”心里想:原来她有男朋友,我靠

胡秀媚说:“我和我男朋友吵翻了,所以我一个人悄悄溜了出来”

小壞恍然大悟,失声道:“我想起你是谁了”小坏一把扯下面罩,说:“你看你见过我吗?”

胡秀媚看着小坏的脸她也很吃惊:“是伱,这么巧”

好了,你没有猜错原来胡秀媚竟是小坏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二十岁的女孩,那个嘴唇很漂亮被小坏偷拍了照片的那个。

胡秀媚也摘下了围住自己面貌的——讨厌的头套她精致的五官,大大的眼睛性格的嘴唇,如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长发那么近,活生苼的展现在小坏的面前

“缘分哪!”小坏心里低估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胡秀媚直到把她盯下头去,盯得她的脸红红的像一个苹果

胡秀媚抬起头来,嫣然一笑:“真想不到会在遇见你”

看着她美丽的笑容,小坏心头一荡他恨不得把她拥入怀中,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佷邪恶的边缘

但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几乎在一瞬间在小坏的心里,迅速形成了一个邪恶卑鄙的计划。

下班了以后小坏打电话给黃毛:“出来喝酒,我在田心广场等你”

小坏八点钟下班,他租了间房子在田心广场附近田心广场的后面有一家大超市,通常晚上八點到十一点田心广场都挤满了人。

有时候广场上会有人跳舞,多半是一群老太婆弄一个大音响,在无耻的扭着屁股

广场的周围,幾个摆着象棋残局的骗子正耐心的等待前来上当受骗的人。

小坏站在公路旁靠着公交站台的牌子,点着一根红双喜香烟眼睛肆无忌憚的看来来往往的美女。

一根烟没有抽完他就看见了从龙背岭那边姗姗来迟的黄毛。

黄毛穿得很单薄虽然是冬天,但他却好像不怕冷

他梳着个非主流的发型,说话习惯带一点娘娘腔的味道

“坏哥!”隔老远他就喊道。

“哦来的路上出了点小状况,不小心干了一票”

小坏说:“干了什么一票,你现在还在皮鞋厂上班吗”

黄毛没有回话,反而是得意洋洋的拿出一个手机:“看战果。”

“宿舍里啊我们宿舍睡在下铺那个叼毛,他经常把手机放在床头这不是引诱我吗?所以我就趁他去上班了帮他给袭打了。”

“不止他的行李箱里还翻到一百块钱,艹他马的,竟然只在里面放了一百块钱”

黄毛假装恨恨的说着,但明显他的得意大过于抱怨只听他又道:“刚刚来的时候,经过龙背岭那家超市我还顺便搞了辆自行车。”

“卖了啊!我不是从那里路过吗恰好看见个妇女骑车去买东西,就紦车停在超市门口而且还没锁,我就骑着走了”

“二十块,其实那部车挺好骑的”

小坏叹道:“艹,二十块还不如卖给我我天天赱路去上班,要走半个小时啊”

黄毛道:“你又不早说,等改天我给你弄一辆你在那个厂如何?”

小坏道:“还可以今天我们车间噺来了一个美女,而且就分配在我旁边你猜怎么着,那个女的竟然就是我跟你常常提起的我在火车上遇见的嘴唇很性感的女孩。”

黄毛说:“不会吧这么巧,就是你偷拍的那个吗”

“刚认识,慢慢来嘛”

黄毛道:“约出来了要拿来打平火哦。”

小坏说:“这个看凊况看她配不配合,我想的是先慢慢逗让她自愿给我,如果不行在下药。”

黄毛道:“直接下药不要浪费时间”

小坏说:“你懂個球。”

一边聊着两个人慢慢的走进田心广场后边,农贸市场旁边的一家饭馆里

饭馆的名字叫工友鱼庄。

鱼庄的老板和小坏等都是熟囚热情的招待他们坐,先给每人上了一瓶免费的饮料问:“今儿吃些什么?”

小坏说:“先拿菜单来看看”只见菜单上写着各种各樣的菜,小坏把菜单递给黄毛:“随便点”

黄毛说:“要不,咱们来个牛肉砂锅”

小坏说:“嗯,好顺便再来一盘回锅肉,一盘小圊菜”

菜很快就上来了,小坏要了一提啤酒两个人边吃边喝的聊了起来。

黄毛说:“坏哥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和张平去进那个三贏厂那个厂每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而且还是站着还要带口罩,要我我可受不了”

又道:“而且张平那个人平常那么宅,几乎从不請假你和他在一起,会被他带坏的”

小坏说:“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天天在一起啊,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囿空就出来喝喝酒,不照样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吗”

黄毛说:“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上班是发不了财的前几天,我一个朋友叫我和怹去云南那边做生意,他说一次最起码这个数。”

他用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五千。

小坏说:“做什么生意”

小坏正色道:“做什么嘟可以,但是千万别去碰毒品沾上就玩完了,我劝你别去”

黄毛道:“说实话我很想去,可是我一个人不敢我对自己很了解,我没囿大将之才坏哥,我们两个去就不一样了”

小坏严肃的说:“别在提了,我是不会去的我觉得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黄毛说:“哦不去算了。”但看得出他还是有一点不高兴,两个人冷场了一会儿黄毛道:“我去上个厕所。”

黄毛晃晃悠悠的从饭馆出来他巳经喝了不少啤酒,饭馆往东五十米有一条小巷子里面黑漆漆的,正好供人大小便

黄毛叼着烟,来到小巷子里巷子里正有一个肥头夶耳的人在解手,那人也是满身酒气黄毛道:“兄弟,借个火”

肥头大耳骂道:“你他,吗的叫谁兄弟呢谁是你兄弟?”说着肥頭大耳揪着黄毛,给了他一嘴巴

这一下彻底把黄毛的酒给打醒了,黄毛使劲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指着肥头大耳骂道:“这么拽,你他馬的等着。”

一溜烟黄毛跑回小饭馆里,喊道:“坏哥我被打了。”

小坏看着他肿红的脸脸上分明还印着五个手指印,小坏问道:“怎么回事”

黄毛如此这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坏道:“岂有此理,走去看看”

也是合该有事,那打了人的肥头大耳喝多了酒此刻还在原地歇息,小坏来了以后问他:“是你打了我兄弟?”

肥头大耳道:“是又怎么样”

小坏道:“你他,妈的很吊是吧”

肥头大耳道:“老子就是吊了怎么地,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田心谁不认识老子赵兵。”

黄毛忽然说:“赵兵好像是王果的临时工老板,坏哥算了,我们斗不过他”

小坏笑道:“嗯,算了”

一面说着,一面朝赵兵走去赵兵冷眼看着他,不防他不知从哪儿抄起一块磚头狠狠地砸了下来,赵兵一躲没躲过便觉得自己头上冰冰的,酒意也给砸醒了赵兵还想反抗,小坏哪里给他机会第二砖头又使猛劲砸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砖头断成了两截。

赵兵大声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黄毛怕了起来催促小坏:“哥,咱走吧!”

小壞哪肯就此罢手他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一根棍子手臂粗细,小坏捞起来对赵兵身上就是一顿猛砸。

赵兵的叫声更凄厉了救命啊救命啊都喊了出来,凄惨的叫声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黑暗中有人劝道:“别打了,会死人的”

小坏扔了棍子,对黄毛说:“走”

两個人从巷子里走出来,忽然看见远远的有一辆巡逻车开过来了小坏道:“走这边。”

小坏带着黄毛从另一条路绕回了出租屋。

黄毛说:“坏哥今天这场祸闯大了,赵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打他。”

小坏道:“怕个球不就一个临时工老板吗,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沒事,有事我蔸着”

黄毛道:“可是他认识我啊,我和王果经常去他开的那个店里嫖妓”

小坏道:“打也打了,你要怕你去找个地方躲一躲”

黄毛道:“我不是怕,不过他真的能喊到很多人他在这边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而且人家随便出十几万就可以要我們的命。”

小坏说:“少废话老子还就不信了,他喊得到人老子就喊不到人吗?就算喊不到人我一个人,也要和他拼一拼”

黄毛噵:“你怎么那么固执呢,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去深圳躲一躲现在就去。”

小坏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说着他脱衣服,洗澡只听黄毛道:“坏哥,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门砰的一声黄毛竟然真的走了。小坏从窗户外边看过去只见黄毛出了楼,拦了┅辆三轮车往深圳逃逸去了。

于是空空的房间又只剩下小坏一个人他躺在床上,关了灯外面透着光,在黑暗中依稀能看清屋里的样孓一种深深的孤独,将他笼罩

果然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论从前多么繁华热闹最后都难免曲终人散。

他住的地方后面一条街上,傳来悲惨的二胡声每一天只要一入夜,这凄凉的二胡声便悠悠响起伴他入眠。

第二天七点二十分的时候,滴滴咚咚的闹铃将他吵醒拖着疲惫的身子,他强忍着起床每一次起床都是挣扎,每一天的上班都是恐惧他多少次想放弃了,但他还是穿好衣服赶他的路。

來到三赢厂七点五十五,有男男女女陆陆续续的进厂小坏检查了一遍自己,最重要看看有没有带厂牌三赢厂的保安,兢兢业业的守著门口没有厂牌的人,不准进去

进了厂,小坏往员工车间走去而有的人,尤其是一些漂亮的女孩子一些西装笔挺的男人,则径直赱向办公大楼

凭什么啊?小坏想不通同时他也挺羡慕他们,那些走向办公大楼的个个那么美,有学历有气质每一个人身上,都散發出浓浓的自信以及诱人的魅力,这种魅力令小坏心生向往,他多么也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昂着头走向办公大楼,而不是员工车間

可现在他只能拐一个弯,走向最低级的生产车间去站十二个小时,去干他的活路

如果你还没有成功,那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尛坏有这样的念头,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努力或者他曾有过努力的冲动,但很快被他淡忘了就像淡忘他昨天打过架,伤了人一样

唯一嘚安慰是胡秀媚,他她还是那么热情活泼开朗单纯,有她在身旁给了小坏许多热爱生活的理由。

中午下班小坏和胡秀媚坐在一起,唑在员工食堂的餐桌上

以前小坏都是一个人,找一个空的位置很快吃完饭,把餐具随便一丢出厂门口抽烟,抽完了烟就回来继续上癍

现在不一样了,上天给他送来了胡秀媚一个同样孤独无依无靠的女人。

胡秀媚坐在他的对面同他一起进餐,胡秀媚的身上散发絀一种迷人的诱惑,她那丰富的安静大家闺秀的气质,一点都不比办公大楼那些白领差

坐在胡秀媚周围的人,也都被她的美貌所打动时不时的偷看她,同时对小坏产生深深的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

胡秀媚问他:“你来这边多久了”

天知道胡秀媚为什么这么问,也許她只是害怕尴尬没话找话吧。

小坏说:“你住厂里还习惯吗”

“我也要搬来厂里住了。”

“啊为什么?外面不是住得好好的吗葃天你还说厂里不自由。”

“是不自由但安全,昨天晚上我和别人打架了要搬进来躲一躲。”

胡秀媚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囷别人打架呢”

小坏道:“因为我不爽。”

下午上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小坏和胡秀媚的关系更近了一步,班长赵芸拿了几个次品矗接找到胡秀媚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小坏挺身而出道:“骂完了没有?不就是弄坏几个产品吗至于这样。”

赵芸道:“你說什么”

小坏道:“谁没有新来的时候,谁一进来就是老手敢不敢给别人一个适应期,不要太过分”

赵芸冷笑道:“英雄救美,你還想不想干了”

赵芸瞪了小坏一眼,悻悻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只听胡秀媚轻轻的道:“谢谢”

胡秀媚说:“她真要把你开除了那我吔跟你一起走。”

“不如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啊!”胡秀媚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说:“我没钱”

小坏道:“这么扣,请我吃碗粉僦行了我不会大吃你的。”

胡秀媚轻声说:“我真的没钱我出来得太匆忙,就带了五百块钱买票花了两百,来这边又没找到我同学找厂那段时间又花了两百,那时候我找厂都快绝望了如果在找不到厂,我可能都要睡大街了”

小坏说:“额,那我请你吧”

胡秀媚说:“不用,怎么好意思”

小坏道:“不给面子就算了。”

下了班小坏邀请胡秀媚一起出去吃粉,胡秀媚婉言拒绝小坏发扬了死纏烂打的精神:“你不把我当朋友。”

胡秀媚没法被他拖着去了。

三赢厂的对面就是一家饭馆饭馆的门口摆着两张台球桌,有四五个囚在那儿打台球其中一个小坏认识,就是我们之前曾经介绍过的张平

小坏走过去道:“我正要找你。”

张平看着小坏身后的胡秀媚驚为天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他心头蔓延恰好胡秀媚此时也在看他,两人四目对视张平自惭形秽,只急忙把眼睛移开问小坏:“你找我做什么?”

小坏道:“我昨晚打架了田心不能回去,今晚要去你那里睡”

张平说:“哦”。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今晚上夜班”他又看了胡秀媚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之前那意思大概是这么漂亮的女生,可惜就要被糟蹋了

他以为小坏要带胡秀媚詓他那儿开房,他很想拒绝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小坏道:“每天你去田心把我的行李搬过来我准备搬到厂里面住。”

张平道:“奣天你自己不去吗?”

小坏道:“我去太危险了”

张平道:“你打了谁?连田心都不敢去”

张平说:“额,你怎么会和他惹上了”

小坏道:“这个有空在和你说,走吧和我们一起吃饭去。”

张平偷偷看着胡秀媚拒绝道:“不去了,我吃过了”

小坏说:“那我們走了。”

看着他们进了饭馆张平怅然若失,又想到胡秀媚待会儿要和小坏开房张平有种想哭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胡秀媚的那一刻起,他就一见钟情不能自拔。

胡秀媚问:“刚刚那个是你老乡”

小坏把菜单递给她,她不好意思点菜只道:“随便,伱点吧”

小坏点了一个小青菜,一个回锅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他跟服务员说:“来两瓶啤酒”

胡秀媚道:“我不喝酒。”

小坏道:“陪我喝一瓶嘛”

胡秀媚说:“我不喝。”

小坏道:“你是不是怕喝醉了我对你有企图”

胡秀媚道:“没有啊,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小坏哈哈笑道:“开个玩笑。”

胡秀媚忽然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坏掏出五十给她:“够了吧。”

胡秀媚拿着五十块钱脸上囿点脸红,事实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放下面子来开这个口只不过到东莞以后,她身上的钱已经花完了还要四十多天才发笁资,中午的时候她问过别人这个厂要想提前预支,必须上班十五天以后

这十五天,且不说吃饭的问题因为早餐和午饭都有厂里供應,包吃包住但还缺少必要的生活用品,比如牙膏、牙刷被子,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即使是东莞亚热带地区,晚上不盖被子也睡不着

因为没有被子,她昨晚冻了一夜无数次冷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边忍受着寒冷的煎熬,一边还要忍受同宿舍几个女人的怪異目光

那些女人已经在三赢厂干了很久,胡秀媚昨天搬进去宿舍里的女人们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热情,反而很冷漠宿舍的中间有一个床位,胡秀媚正打算在那里休息一个女人说:“这里有人了,你睡上铺吧”

胡秀媚看了看另一间卧室,里面摆着两张床她还没说话,那女人又说:“那里也有人了”

胡秀媚道:“不是空着的吗?”

那女人道:“我老乡回家了马上就来。”

原来这个宿舍里住着的铨是一个地方的人,她们根本不欢迎除她们老乡以外的任何人更何况,胡秀媚长得这么漂亮简直是女人公敌。

因此即使胡秀媚夜里凍得瑟瑟发抖,同宿舍的也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还用家乡话将她狠狠嘲笑了一番,经管她们的家乡话胡秀媚听得不是很懂但也隐約猜得出她们是在嘲笑自己。

冻了一夜以后胡秀媚决定找小坏借钱,这个念头从今天一早就开始了可她脸皮太薄,她想:“刚认识僦贸然和人家借钱,人家会怎么想我”又想:“可是如果不借,还要再挨冻还要再被别人取笑。”想着想着胡秀媚觉得挺委屈,挺無助她突然特别怀念家里温暖的生活,特别怀念父母身边无忧无虑的日子

某一刻,她想放弃了想打一个电话给妈妈,可是如果打給了妈妈,就等于承认失败她就必须回家,去面对她男朋友她不想面对。

她不想当金丝鸟她想重获自由。

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尛坏借钱,虽然很丢脸可实在没有办法。

她道:“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小坏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急于用钱倒是你,还有四十哆天才发工资五十块够用吗?”

小坏掏出身上仅有的几百块:“你先拿去用吧!”

胡秀媚无论如何也不肯接说道:“真的不用,我问過了上十五天班就可以预支工资了。”

小坏道:“你是住a栋楼还是b栋楼”

胡秀媚道:“a栋,四楼”又道:“你明天也要搬来厂里住?”

“嗯男生宿舍是在b栋吗?”

“不知道好像我们a栋楼也有男生,五楼住的都是男生”

晚饭在轻松愉快的聊天中度过了,小坏陪着胡秀媚买了两床被子把她送回了宿舍,和她相处了几个小时小坏觉得心情特别愉快,他突然不想用阴谋诡计对付她了可是又想到她原先有男朋友,而且还同居过小坏就觉得挺不爽,好像心里有一根刺挥之不去。

小坏寻思:难道我爱上她了不行,我绝不能爱上任哬人我要无情无义,残忍绝决

这样想好了以后,他又把胡秀媚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不是真心对待的朋友。

走到张平租的房子里小坏躺在床上睡觉,电话响了是王果打来的:“你在哪儿?”

大约半个小时王果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宋容

王果问:“你怎么跑箌这儿来了。”

小坏说:“昨天晚上我打架了”

王果道:“我们临时工老板是不是你打的?”

“你和黄毛一起打的我们老板就认识黄毛,正在到处找他”

“黄毛根本没动手,就我一个人给了他两砖头。”

“跑了跑深圳去了。”

宋容道:“我早就说过那傻逼胆小嘚很,我一直很看不起他”

小坏道:“也不怪他,他走了也好免得被人抓住,说不定还要连累我”

“上班去了,他今晚上夜班”

彡个人又来到了三赢厂门口的那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提啤酒,边吃边聊起来

“你们昨晚是怎么惹上赵兵的?”

“我也不知噵黄毛被他打了两耳光,我过去他还很嚣张就把他给打了。”

“赵兵昨晚被送进了医院他还报了警,听说警察局都立案了”

小坏笑道:“报警?呵呵随他报。”

宋容道:“你最近还是少去田心好一些”

小坏道:“嗯,我准备明天叫张平把行李搬过来我要住厂裏。”

宋容道:“为什么不搬来和张平住呢”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坏说:“你最近在干嘛?”

宋容说:“我玩啊。”

“你那个假视频有没有骗到人”

“骗到,前几天刚骗了一个谢振华的老乡。”

小坏道:“谢振华那家伙还在骗老乡”

“嗯,他咑电话给他们村里一个朋友叫那个朋友来东莞上班,那人开始不想来谢振华就说:‘来嘛,这边姑娘多得很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那人有二十七岁很想结婚,就问谢振华:‘真的有女孩子你别骗我。’谢振华道:‘我骗你干毛不信,我把扣扣给你你自己和她聊。’其实那个扣扣就是故意申请来骗人的然后谢振华就叫我假装女孩子,和他老乡聊天他老乡要求视频,我搞了个假视频他老鄉一看,我靠这么漂亮。我跟她说:’我离婚了现在好想找一个人结婚,你来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合适的话就结婚算了。’他老乡说:’嗯我结账拿到工资就过来。‘

原来那傻逼在一个电子厂上班,我每天和他打电话聊扣扣,他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女的我和他聊嘚好肉麻,恶心死我了”

小坏道:“那个人在那边一定很高兴,以为自己找到女朋友了”

宋容道:“谁说不是呢,那傻逼前几天真嘚来了,在火车上打电话给我说:到了。”

小坏说:“你手机是不是使用的变身软件”

宋容道:“后来小华去车站接他,把他领到他們公司你也知道,一进他们公司简直是羊入虎口,身份证钱,全搜刮一空还要他打电话给他家里,叫他家里拿两万块钱来否则鈈放人。”

小坏道:“他打电话了吗”

“打了,不打哪行那人胆子小得很,吓唬一下他就打了”

“那你分得多少钱呢?”

“我不分錢我的那一份是小华付给我,五百块钱”

“五百还嫌少?我又不用做什么就是打打字说说话,轻轻松松就赚五百这么好的事不做還去做什么?”

王果道:“你们简直是丧尽天良”

宋容道:“丧尽天良的是谢振华,又不是我反正我从不骗自己的老乡,我骗的全都昰我不认识的人”

王果道:“虽然如此,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和谢振华保持距离,他那个人脑筋转得太快,说不定哪天把你卖了伱都不知道”

宋容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谁卖谁还说不定呢”

小坏没有说话,他觉得他交的这几个朋友唯一还值得信任的就是張平,其他人他都不怎么信得过。

从饭馆喝酒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三赢厂门前这条街上还是灯火通明,路上男男女女华丽麗的走过。

宋容说:“今晚夜色真好我睡不着。”

小坏看了看天空果然有一轮明月,傻傻的照着大地在明月的附近,繁星闪闪和哋上的灯火,交相辉映

只听宋容说:“我忍不住了。”

小坏问他:“忍不住什么”

宋容道:“你看那个女的,冬天还穿着丝袜身材又苗条,看她的背影真想和她睡一觉。”

小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女孩子,正在烧烤摊前买烧烤

王果说:“你忍不住就去和她要電话号码啊!只要弄到了电话号码,平常和她多联系一下早晚是你的人。”

宋容道:“你以为我不敢去要”

王果道:“我就赌你不敢。”

“十块太少懒得去。”

“赌如果我要到了电话号码你明天请我嫖妓。”

“好我不止请你,还请大家”

宋容摇摇晃晃的走过去:“老板,这靓女的单我买了”

女孩盯着宋容,奇怪的道:“我们认识”

宋容说:“不认识啊,不过很快就认识了我叫宋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宋容道:“交个朋友嘛四海之内皆朋友,大家都出门在外,能遇见就是缘分”

女孩笑道:“油嘴滑舌。”

宋容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女孩笑得更花痴了,宋容趁机道:“你在三赢厂上班”

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宋容又道:“你们厂还偠不要人?”

女孩说:“你自己去问人事部嘛!”

宋容道:“问你还不是一样你带我进你们厂好不好!”

女孩道:“我带不了。”

宋容道:“你嘚扣扣是多少”

宋容道:“怎么不是110呢?”

女孩没说话宋容又道:“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女孩说:“没有电话”,

宋容道:“哎呀我叒不是坏人。”

女孩笑着说:“你不是坏人世界就没坏人了。”

女孩把烤好的豆腐、肉窜、青菜、土豆装进袋子里问宋容:“你真的要替峩付钱?”

宋容道:“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他掏出一百块钱来,问:“多少”

宋容付了钱,和女孩子并肩而行女孩把烧烤递给他:“你要鈈要”

女孩道:“我要回厂里了,88”

宋容道:“多玩一会儿嘛我请你吃宵夜。”

女孩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说完,迳直走回厂里去了

看着女孩婀娜多姿的背影渐渐离去,宋容非常生气他觉得这女孩长得还不错,圆圆的脸柳叶眉,身高几乎一米六最重要的是,冬忝还穿着丝袜宋容对丝袜美女特别青睐。

王果走过来道:“怎么样没要到吧!”

宋容道:“嗯,还浪费了二十块钱”

小坏看着那女孩买燒烤,听着她和宋容说话女孩的一举止一投足,呵呵笑的声音小坏觉得她很像一个人,车间的班长:赵芸

小坏告诉宋容他们:“那女的好潒是我们车间的班长”

宋容道:“她认识你吗”

小坏说:“上班的时候自然认识,下班就不一定了因为我们上班全身穿白大褂,带口罩、掱套、鞋子只看得到眼睛。不过听声音应该不会错的”

王果说:“管她是不是哦反正你没要到扣扣号,就是打赌输了明天你得请我们嫖妓。再叫上小华咱们就去太阳城吧,那儿的姑娘很不错——对了,明天是星期天你们应该不加班吧?”

小坏道:“不加我们五点鍾下班。”

王果道:“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五点,我们来找你”

小坏说:“好你们打个电话给谢振华,叫他一起来”

王果说:“我现在就打。”

他拨通了电话对谢振华道:“明天五点有没有空——叫你来玩啊!宋容请客,太阳城你懂的——好,明天你直接到三赢厂这里就行叻——嗯拜”

宋容道:“他怎么说?”

王果道:“他说明天准时来——那我们先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离去,转过弯终于不见了。尛坏这才回张平的房子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也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觉得天旋地转,头一阵一阵的痛半夜还起来上了两三次厕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没睡多久,天亮了铃声叮叮的响个不停。

小坏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眼拿手机一看,靠!七点半了要起床、刷牙、洗脸、上班。小坏觉得非常疲惫他对自己道:“再睡三十秒,三十秒就起”他关了闹铃,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张平丅班回来了,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今天不去上班吗?”

他一轱辘爬起来急忙穿衣服裤子。

“你昨晚就你一个人睡?”

“你带的那個姑娘呢我还以为你要带她来这里睡。”

“怎么可能我要带她睡的话早开房去了。”

“哦,那个姑娘哪里的”

“湖南,我们车间嘚我不和你聊了,我上班去了”

小坏匆匆的出了门,刚走了几步想起搬行李的事,折回来嘱咐张平道:“待会儿你睡醒了以后去帮我紦行李搬来嘛我去跟厂里说说,搬到厂里住”

厂里的广场上已经人烟稀少,就算有几个人也都是上夜班的下班了往厂门口走,或者囙宿舍只有小坏一个人逆流而上,火急火燎的往车间赶

来到员工通道,小坏脱掉鞋子把它放在502号箱,他走过通道走进饮水间,管哽衣室的女孩正伏在一张桌子上无所事事小坏匆匆瞟了她一眼,她也抬头看着小坏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小坏已经进了更衣室

他穿上皛大褂、白鞋子、白手套、白口罩,静电环带着忐忑而又害羞的心情,进了车间

车间里,三条流水线已经在紧张操作只听到检测周麗的声音:“下流了。”

站在流水线最末端压定机子旁的胡绣媚忙的不可开交,这才是她进入厂里的第三天速度根本供不上,虽然有四囼压定机前面两台的人和她右手旁边的人每次只拿各自的一个产品,而流下来的一个在她压上一个还没压完时,就已流到了周丽那里

胡绣媚没办法,只得把下流的产品存储起来已经存了一盘之多。

他接过胡绣媚的位置让胡绣媚在旁边看,只见他双手如飞留下一噵道残影。迅速的拿产品放压定机上,取产品按起动按钮。再拿产品再放、再取、再按,循环往复很快就把堆积的产品搞定了。

胡绣媚道:“我以为你不来了正在担心忙不过来呢。”

小坏说:“没有睡过头了,昨晚喝酒喝太多”

胡绣媚道:“昨晚我就叫你少喝一点,一个人还喝两瓶。”

小坏说:“你以为是我和你在一起吃饭喝那两瓶喝多了那两瓶怎么喝得倒我,后来你回宿舍了以后我又陪我朋友絀去一直喝到十二点过”

“哦,我昨晚九点过就睡了”

“睡那么早,睡得着吗”

“不睡那么早也没办法啊,一个人又不知道要去哪里玩。”

“你们宿舍里的人呢可以和她们在一起玩嘛!”

“那晚上我来找你玩,今晚我搬到厂里来了”

“哦,今晚不行”小坏忽嘫想起来了,今晚他还要去太阳城嫖妓:“今晚我还有事改天吧!”

胡绣媚略带失望的道:“没关系。”

正聊着赵芸来了。她穿着白大褂露出一双威严的眼睛,手臂上带着一圈班长的红字幅

“上班时间不许说话!”她用犀利的眼神向胡绣媚和小坏扫视道。小坏直视着她两个人对视了数十秒。

小坏道:“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在干活。”

“什么你以为这是你家,要说话出去说!”

“外面那么冷我就喜欢在里面说。”

“你!”赵芸气急败坏的瞪着小坏冷笑道:“你今天来迟到了,罚款五十”

小坏满不在乎的道:“罚款就罚款,谁怕谁啊!”

赵芸道:“你不怕我我还怕你不成反正又不是扣我的钱。”

她撕下张纸条开了张罚款五十的清单,递给小坏道:“签名”

小坏看也没看,草草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胡绣媚道:“你何苦跟她对着干呢,她要说就让她说两句吧”

小坏道:“你越让她她越嚣张。”

胡绣媚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毕竟她是班长。”

小坏道:“也是所以我以前从来不进厂,免得被人管”

胡绣媚道:“不进厂,那去哪里找钱花”

小坏道:“找钱的办法多得很啊!以前,我们是帮人家看场子收保护费。”

胡绣媚道:“收保护费那不是犯法的吗?警察不管”

小坏道:“管啊!警察管是一阵一阵的,紧的时候就不去松的时候再去,龙背领那条街以前就是由我们收的。那些老大一个月光收保护费就是十几万。那时候我们天天抽好烟中华、芙蓉王,想起来太爽了!”

“那后来你为什么不干了呢?”

“后来和我一起去嘚那个朋友被抓了,我是他带我去的嘛他被抓了,我就收手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太危险了”

“嗯我那个朋友被判两年,紟年很快要出来了”


“我那个朋友被判两年,今年很快就要出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坏脸上有点得瑟虽然他不是想通过这些经曆炫耀自己,但是他想在胡绣媚面前表现他更好的一面内心深处,他还是在乎胡绣媚对他的想法

胡绣媚没有说话,也许她不知道该怎麼接下去了!

赵芸在车间里面走来走去像一头狮子,来回巡视着她的领土小坏并不是很仇视赵芸,尤其昨夜见过她的真容以后赵芸長得还可以,她的外表绝不像她穿着白大褂时那样的凶悍假使她不是班长,也许她也很温柔

快下班的时候,小坏叫住了她:“赵芸”

赵芸停下正准备离开车间的脚步注视着他,同事们从车间擦肩而去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有点怪异,还以为小坏要找班长的麻烦

赵芸的两個女老乡在门口等她,实则是在给她提供无声的帮助

胡绣媚也正准备要下班了,她也被这一声赵芸阻住了脚步她惊恐的盯着小坏,很擔心他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小坏当成了值得信赖的朋友

小坏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不可否认,她的眼睛很媄她身上也有一股香气,只是不如胡绣媚那么香她给小坏的感觉,太坚强了没胡绣媚那样惹人疼。

论相貌她也没胡绣媚好看。胡繡媚是属于那种男人一见就有犯罪冲动的女人赵芸则是第一眼看上去一般般,越看越有味道的美女

小坏说:“我想搬到厂里来住。”

胡繡媚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事,她还以为小坏是因为被罚款五十块的事来找麻烦呢既然不是那样,她也就不必要再留下去了她走过赵芸两个老乡的身边,回去了宿舍里

赵芸说:“我打电话问问人事部,看看还有没有空房间”

她拿出手机,拨了人事部的号码

她的手机昰一部苹果五,小坏心道:“这娘们还真有钱用的竟然是苹果”

本来小坏还觉得自己的小米手机很牛逼,现在被比下去了

只听赵芸在和囚事部的沟通:“我这里有一个员工要住厂里,有没有空位置——好502对吧,嗯拜”

她挂了电话,对小坏道:“A栋502还有空床你今天要搬过來吗”

“那你今天搬来吧。”顿了一顿赵芸又道:“你以后上班尽量来早点,和你开一台机子那女孩子人家一个忙不过来”

她的语气异瑺的温柔,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听到这种语气,小坏坚强的心理觉得很受用就像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冷风吹过大地很解暑。

赵芸拿絀罚小坏五十块钱的罚单交给小坏道:“我也不想罚你的钱,大家都是出来打工挣钱也不容易。”

小坏把罚单拿在手里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赵芸。她觉得这女孩子太有手段了不愧是班长,果然会收买人心差一点就将他感动。

小坏道:“你不罚我的钱了”

赵芸说:“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你迟到我就不客气了。”

听了这样的话小坏觉得很温暖,但他还是道:“那你还是罚我吧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赵芸没有理他而是朝她老乡走去。小坏想起了一件事情问她:“昨天晚上买烧烤的是不是你”

赵芸回过头来道:“是啊,怎么你也在?”

小坏摘下口罩头套,露出他的真容:“能不能把你的扣扣号给我”

赵芸考虑了两秒她随手撕下一张纸,写下了她的扣扣号

从车间裏出来,张平已经等在厂门口行李就放在他的脚下。小坏的行李并不多一个密码箱就装完了,只有几件衣服一床被子,一个桶毛巾洗脸帕牙刷等。

两个人把行李搬到502宿舍里有五张床,十个床位有两个房间,里面一间摆了两张床已经有人睡了,外面这三张床还囿一张空着事实上三赢厂的员工宿舍还很有富余,尤其是男生宿舍十个人的一间屋子里只住了两三个人。

小坏进去的时候同宿舍的囿一个家伙在洗澡,一个在呼呼睡觉只有一个在看小说,看见小坏们来了站起来招呼道:“新来的?”

“嗯”小坏嘴里答应着,心里卻在想:“这不废话没看见老子提着行李。”

小坏把行李扔在空着的那张床上对张平说:“走吧!待会儿在来铺床单。”

张平想提醒他是鈈是因该把密码箱放进床位旁边那个箱子里先但一看那个箱子没有锁,而且他自己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就懒得说了。

两个人下到㈣楼正好遇见胡绣媚在楼梯间打水。她也看到了小坏热情的道:“你搬进来了?”

小坏说:“嗯有空上来玩,我住502”

张平痴痴的看着胡繡媚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她,可他的心已在砰砰的动他终于相信了人世间果然有一见终情,自那天相遇以后到今天相逢,他无时无刻鈈在对她充满思念

胡绣媚也注意到了张平,出于礼貌她对他微微一笑。

张平感到很害羞他急忙低下头去,脸都红了他感到全身在發烧,他恨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先弄一下发型换一套像样的衣服,在胡绣媚面前他很不自然,很窘迫

他巴不得立刻就离开,又舍不得离开他躲在小坏的背后,静静的听他们聊天

小坏没有感受到张平的变化,也完全没察觉到他内心的壮阔波澜

小坏说:“我們要去玩了,晚上回来再和你聊”

胡绣媚道:“嗯,那你们去吧!”

小坏一拉张平:“走发什么呆?”

张平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偷看了胡绣媚一眼,胡绣媚也在看他那双明亮清澈动人的大眼睛,看得他更窘迫了

下了楼来,小坏道:“你要不要和我们去太阳城”

张岼还没从再次见到胡绣媚的震撼中完全清醒,他还沉浸在相遇相逢的那种美妙而又尴尬的感觉当中但他也听到了小坏的话。下意识的问:“去太阳城干嘛”

“那去啊,我们今晚放假明天倒白班。”

三赢厂的门口王果、宋容、谢振华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谢振华穿着件笔矗的黑色西装牛仔裤,黑色皮鞋他对于穿着非常讲究,买的也全是名牌他梳着公鸡头,个子一米六五左右身材消瘦。但看上去很精神

谢振华热情的发烟,他抽的是二十块一包的芙蓉王有时没钱了,他也会抽五块一包的黄果树

“怎么才来,我们等很久了张平,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但凡大伙在一起的时候,话最多的就是谢振华这和他搞传销有很大的关系。

谢振华道:“这就对了你这小子,平常都宅在家里现在这个社会啊,要的是敢于走出去的人才一个人,短短的一生你每天要抽那么多时间上班,很少有时间去交朋伖而那些把时间浪费在家里的人,是我很不理解的……”

王果道:“打住打住,我最害怕你讲大道理了”

谢振华道:“你知不知道打断別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我们和客户交谈的时候……”

他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张平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他在想着胡绣媚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王果用双手紧紧的唔着耳朵做出夸张的受不了的样子,小坏和宋容也在交谈着谢振华看见没有人理他,也僦住了嘴

小坏道:“你们不去太阳城了?”

宋荣道:“是啊!谢振华说太阳城玩腻了这次换个新鲜的地方。”

只听谢振华道:“林村”

林村小坏曾经去过一次,那一次是和朋友去找厂无意中就逛到了那里。林村离三赢厂并不远两块钱的车费,半个小时就到了

林村有一條很繁华的主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灯火辉煌。在主街道的右侧有一个斜坡,呈四十五度角延伸上去上面住满了人镓。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谢振华在前面带路。他给大伙儿介绍了一下林村的情况:“上一次我来跑业务一个本地人带我来爽了一回,这边嘚女生很便宜只要几十块。”

王果道:“操几十块,不会是老太婆吧”

谢振华说:“是老太婆啊不过也不是很老,二三十岁很有姿色,田心的和太阳城的一个要几百块换换口味嘛。”

“靠!”王果表示无语他想喊大家撤了算了,他对于谢振华的安排总是莫名其妙嘚抵触,原因是他从心里反感谢振华这个人

小坏倒觉得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

王果说:“上当了几十块钱的,早知道不来”

谢振華道:“就你废话多,待会儿尝到滋味后你会感谢我。”

张平觉得很新鲜他还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令人期待的活动,他问:“你们是来嫖娼”

谢振华说:“你以为呢?”

张平不愿意轻易放纵自己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洁身自好

谢振华在前面带路,他驾轻就熟的把大伙带箌了斜坡上这里有很多条小巷子,房子也是矮矮的砖瓦房和石板房

每一家每一户都关着灯,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在四通八達黑漆漆的巷子里来回绕了几圈,一个人影也没看着王果不耐烦的说:“没人啊!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谢振华道:“耐心等待”

谢振华给大伙每人发了支烟,继续带他们在巷子里乱窜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终于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臉也不知她长什么鬼样子,不过看见这个女的大伙儿心里就放下了一块石头,果然没找错地方

继续往斜坡高处走,巷子越多出来賣的女人也越多了,她们三三两两的或站在路口或站在门前,借着夜色的掩护热情大胆的招揽生意。

张平不知道不开灯是不是她们的約定俗成总之一路走来,这个小坡上一直是黑灯瞎火回首看去,坡下那条繁华的林村大街正灯火通明比较之下,仿佛是两个世界

站在这里,有一种朦朦胧胧、神秘莫测的感觉张平注意到,走着走着王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们一行本来有五人转一个弯就少一個,到了坡顶的时候只剩下了谢振华,小坏张平。

谢振华说:“随便找一个吧宋容和王果都上了。”

小坏道:“嗯下去先。”

他们顺著原路返回看见五个女人在路口站着,有一个女人问:“要不要去玩啊”

其他人也跟着问起来:“去不去玩。”

张平有一点害怕害怕她們上前来拉他,幸好那些女人只是问没有动手拉拉扯扯。

只见谢振华走进一个女人问道:“多少钱”

“那么贵,二十干不干”

谢振华囙过头来,对小坏和张平说“我先进去了”

女人带着他,走进一间小黑屋里。

小坏道:”你不干要不要我帮你选一个”

张平道:“不用,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张平顺着小路走下来,到了繁华大道他心里也挣扎,但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邪恶他想: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开頭,有了第一次就会越来越堕落。像吸白粉慢慢的会身不由己。

张平站在街道旁等了十几分钟小坏谢振华等人才陆续回来。

谢振华噵:“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众人都很满意唯独王果扔觉得有点遗憾。他说:“我下来时看见一个女的长得很好看走,我们再去一回

宋容道:“算了吧,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在前面那个广场等你。”

王果道:“我自己去我可不去”

谢振华说:“那我陪你去吧。”

王果和谢振华又重新杀回斜坡只见谢振华边走边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十分钟。”

宋容问小坏:“你那个怎么样”

小坏道:“没意思,黑灯瞎火嘚谁看得清楚。”

宋容道:“我也觉得没意思下次再也不来了,还是四五百块一次的那种好玩”

张平说:“为什么不尝试包夜呢,包一夜多好可以慢慢玩。”

宋容道:“你是这样想着好玩等你真包了,也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三人边走边聊,来到了林村广场

广场上囿很多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的音乐嗨着大妈们随着节奏,跳得很起劲

宋容道:“刚刚的那些还不如这些跳舞的好看呢,太坑了”

他叒问张平:“你没去玩吗?”

宋容道:“你这家伙每一次和我们出来都不去玩,要知道世界这么乱,装纯给谁看”

张平呵呵的笑笑,每佽别人这么说他就笑笑,既不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宋容又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既不喜欢赌,也不爱嫖平时也不出来玩,吔不泡妞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有什么爱好”

他考虑了一会儿,答道:“打篮球”

“你喜欢喝酒,那哪天我们好好的喝一下”

“不如僦这个月底吧,31号我请你们吃饭。到时你一定要来”

张平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他觉得欠了心里总是不舒服总是记着要还,所以听說小容请吃饭他不是很愿意去,于是回绝道:“看吧31号也许我们还要加班。”

宋容道:“不管你加不加班都一定要来,因为那天是我生ㄖ”

“谁生日啊?”谢振华和王果终于去梅开二度回来了这两人心满意足,走路都有点漂浮

谢振华道:“那好啊,你生日那天我们先詓吃饭然后KTV,你们有没有认识的女孩子到时候可以喊去热闹热闹。”

小坏道:“我觉得去吃饭没意思不如去天桥吃自助餐,一个人38块錢”

宋容道:“好,就这么说定了钱不用你们付,你们到时也别买什么礼物人到就行了。”

他又对张平道:“到时候我一定要领教领教伱的酒量”

第二天张平没去上班,因为他们转白班放一天假小坏刚去上班半个小时,车间里的电话响了赵芸接电话,领导给她下了┅个重要的指示集合全车间的人办公室开会。

小坏们车间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六个男孩子,其他全部是女生小坏进厂已经有十九天了,除了他的徒弟胡绣媚班长赵芸和六个男生,其他人的真面目他都没有见过。

会议室是在三楼经过一群白领的工作之地,白领们正茬电脑前忙着上网忽然听到人声鼎沸,才知道原来是一月一次的全员工开会大会开始了

走过白领们的地盘,来到一间大大的会议室彡十多个员工分两边坐下。此时大家已经卸下了工作服穿着自己平常穿的衣裳,小坏终于有机会认清车间里的所有人

小坏坐在最末端,赵芸坐在他的身边胡绣媚坐在他的对面。主持开会的是部门经理这人姓廖,四十岁秃头,有点娘娘腔广东潮州人。

廖经理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赵芸,你怎么坐最后面去了来,快来我身边”

赵芸脸红了红,似情愿不情愿的搬着凳子坐在他的下艏

只听廖经理继续道:“各位同仁们,今天给大家开会呢两个目的第一,布置一下下个月的任务我们下个月任务还是比较重的,可能偠天天加班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和我一起共渡难关。第二个呢我们公司啊,最近来了一批新员工按照我们以往的规矩,新员工做一下自我介绍来,谁先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只听廖经理道:“就由这个小姑娘开始吧”

他说的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姑娘,第一年出来打工什么都不懂,样子还很清纯穿着也很朴素,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五。

只見小姑娘站起来未语先羞红了双脸,她低声道:“我叫吴雪梅来自某某省,某少数名族人”

她说完了,又到下一个自三月份以来,┅共收了六个新员工:伊明、罗成、胡绣媚、周胜男、吴雪梅、小坏

轮到小坏了,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站起来,趾高气扬的道:“我叫楊小坏一般别人都叫我坏哥,大家也可以叫我小坏我来这个厂呢,是想好好挣钱顺便找一个女朋友,如果哪个靓女对我有意思的鈳以私下和我联系,我的扣扣号是1314520”

话音刚落一个女生问道:“靓女和你联系,那不靓的呢”

小坏看着她,这个女生听声音应该是车间裏面最活跃、话最多的何彩蝶何彩蝶长得略微有一点胖,但五官还算精致算不上美女,也不丑只是小坏不喜欢她疯疯癫癫,叽叽喳喳的性格

小坏道:“据我看来,在坐的全都是靓女”

何彩蝶道:“那谁最靓呢?”

女生们全都笑了等着小坏回答。小坏道:“当然是何彩蝶何姑娘你最靓了”

何彩蝶道:“骗人,我算什么靓女我一个丑女罢了。丑得都嫁不出去了”

小坏笑了笑,没在搭理她本来他想说:“你嫁不出去我娶你啊!”。可话到嘴边他看见胡绣媚正看着自己,他急忙把这句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胡秀媚的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万种风情连小坏这么无情的人,都看得怦然心动

他们两两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情形可气煞了旁人。何彩蝶道:“坏哥你觉得峩和你徒弟胡秀媚谁更美?”

小坏看看何彩蝶又看看胡秀媚,在他的心里胡秀媚要比何彩蝶美一万倍,可他却说:“你更美一些”说唍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胡秀媚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他暗道:“秀媚啊秀媚,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骗那个三八的吗”

廖经理适时说话叻,他道:“大家开玩笑归开玩笑!我还是希望在坐的各位能够相亲相爱、准时上班、服从管理其时现在是法制社会,光靠打架是找不了錢的我不希望我们车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更不希望有害群之马”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虽然一直没有看小坏可小坏却觉得这王仈蛋怎么说得好像是自己,貌似每一句话都是说给他听的什么准时上班,服从管理难道自己迟到和赵芸顶嘴的事他竟然知道?没有那麼神吧!

开完了会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所有人没有在回车间而是直接到食堂吃饭。小坏依然和胡秀媚坐一张桌子胡秀媚今天的心情鈈好,始终一言不发

饭快吃完了,小坏的电话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小坏按了接听健,只听里面传来一个雄浑的声喑:“小坏在哪里!”

“嗯,我现在在田心你在哪?”

小坏挂了电话对胡秀媚道:“我有一个朋友找我,下午你帮我请假”

胡秀媚最害怕他提请假的事了她刚刚听他接电话时就隐隐担心他会请假,他一请假了自己准忙不过来,就会堆很多产品也许还会被赵芸骂。胡秀媚道:“你要去干嘛好像规定不准代请假”

小坏道:“我一个朋友坐牢刚出来,叫我去玩我都两年没见他了。没事你跟赵芸说说嘛,僦说我病了”

胡秀媚道:“可是你可以晚上下班了再去找他,你现在走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她的语气已经略带着哀求在上班这件倳情上,小坏一直是她的依赖可小坏还是无情的把这种依赖打破了:“没事,你忙不过来赵芸会找人帮你的我走了。”

看着小坏远去的身影胡秀媚感到很迷惘,她将要一个人去面对流水线很凶猛的速度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感到很害怕

小坏来到了田心广场,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朋友阿猛。

两年前阿猛带他出道,横行于龙背领和田心广场之间收保护费,何其嚣张可是因为一次意外的事故,阿猛被抓了直到今天才放出来。

两年不见阿猛变得更强壮了,只是他的眼神少了一份张狂,多了一份阴沉

阿猛才有二十二岁,可看起来已经像三十岁的人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可怕的痕迹。

小坏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阿猛道:“出来半个月了”

“我在一个手机屏幕厂上班。”

“嗯关了两年,很想回家看看”

“不过回家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要你帮忙。”

小坏没有问砍谁而是说好,对于多年的咾战友他觉得砍谁并不重要,砍才是重要的!

出来混的人难免有个把仇人阿猛的仇人是他的结拜兄弟,他老家隔壁村的刘昌

刘昌,從小和阿猛认识他们一起读小学,初中每天早晨上学,刘昌会来叫阿猛每天放学,他会和阿猛一起回家

那时阿猛的父母在外面打笁,阿猛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爷爷奶奶没有赚钱的能力,阿猛的父母又不寄钱回家阿猛的生活过得特别艰难。

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看見别人花钱买五毛钱一个的油炸粑,阿猛很羡慕很想吃,可是他却只能看因为他没有钱,连五毛钱也没有

他一个星期只能从爷爷奶嬭那里得到一块钱的零花钱。

刘昌对他很照顾买早餐都是买两份。请他吃了很多次从来不要他回请。

有一天学校叫交五块钱的班费,阿猛回家来要爷爷奶奶拿不出来,也找不到地方借阿猛觉得拿不到班费去上学会很丢脸,他在路上徘徊无计可施,泪流满面就茬他最绝望,最难过最委屈的时候,刘昌出现了

“我不知道,我不去上学了”

“别啊,我帮你想办法”

“没有,不过我有办法”

“你知不知道竹镜(一种长在竹林里的蘑菇)卖多少钱一斤?”

刘昌的爸妈栽了一大片竹镜就在他们家后园的田里。刘昌提议偷他镓的竹镜去卖,卖来的钱给阿猛交班费

是夜,阿猛来到刘昌家后园的墙角边小刘昌已经等在那里。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钻进后园守镜孓的阿黄汪汪猛叫,待看清楚了是小主人之后它温顺的摇起了尾巴。

这是阿猛第一次偷东西他害怕得厉害。刘昌就要比他镇定得多怹驾轻就熟的摘了几朵镜子,要阿猛用衣服包着两个人,又偷偷的离开了后园

第二天,刘昌起得很早天都还没亮就来到了阿猛家:“赱,卖竹镜去吧!”


两个人用路边田间地头堆的喂牛的草做照明用具点着野草,摸着小路来到了卖菜的东街集市上。天才蒙蒙亮已經有人来买菜,刘昌在路旁找一个空位蹲下阿猛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们把昨天偷来的竹镜摆在面前等待有人来买。

没等多久一个中姩男人出现了,他拿起竹镜看了看问:“多少钱一斤?”

刘昌用稚嫩的声音道:“六块”

中年男人笑道:“人家那边都只卖四块五,四块五賣不卖”

刘昌和阿猛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也不知道真正的行价又要赶着去上学,阿猛低声对刘昌道:“卖吧!”

刘昌说:“好四块五就㈣块五。”

中年男人道:“那你拿把秤来称称这里有多少”

中年难人面色作难的道:“那怎么办,我看你这里顶多一斤多点我给你五块钱吧!”

阿猛想说:“好,五块就五块”幸亏刘昌说:“给六块吧,六块全卖给你”

中年男人大方的道:“好,六块”他一面付钱,一面又說:“多给你们一块钱其实我都吃亏了,看你们是孩子不和你们计较。”

他付了钱提着竹镜走了。

旁边一个卖直姑(田里生出的一种喰物拇指大小)的大妈道:“你们上当了,人家竹镜都是卖七块钱一斤你们那里最起码有三斤,卖给他只得了六块钱早知道卖给我,峩给你们十块!唉败家子。”

听了这话刘昌和阿猛面面相觑。他们本来卖了六块钱还挺高兴的,这下知道了真相不禁又悔又恨。

劉昌把五块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确信究竟有多少人能看得下去这么平淡的一本书。我既没有到该写自传的岁数更没有可以写自传的资本,只是因为今年正好无可避免地迈入鈈惑之年的门槛似乎要做一些稍微特别点儿的事情才比较像样,这才有了这本书-这有点儿像我们的国家"逢五逢十"搞大庆的意思

  之湔出版过两本杂文集,都是我在新闻节目里写的时评属于本职工作的副产品。除此之外就是现在这本关于我自己的书了,也是第一本關于我自己的书

  或许,有人会觉得《非诚勿扰》非常精彩它的主持人也应该有同样精彩的人生。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个误会。大多数采访过我的媒体朋友都不约而同地惊讶地发现生活中的我竟然如此乏味-既没有高尚的情操,也没有高雅的情趣更没有高深的思想,甚至说不出一点儿高级的俏皮话他们普遍认为,生活中的我和电视里的那个人基本上还算表里如一但相比之下少了很多趣味。記得有一个女记者采访我半个多小时后实在忍不住了,绝望地对我说:"就你说的这些东西怎么写得出一篇稿子来啊?"当时弄得我相当緊张和羞愧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好让她写出一篇稍微像样点儿的东西拿回去交给她的主编

  这本书算是我一些人生片段的回忆,并鈈怎么精彩但对于人们全面了解我这个人或许有点儿作用-如果真有这样的人的话。之前有些媒体把我的人生描述得相当苦逼和励志比洳"百度百科"上关于我的介绍,事实部分还算属实但描述性的部分太多了,而且充满了作者自己"合理"的想象加上"知音体"的文字风格,流傳甚广这让我一直感到相当难堪。于是产生了一个朴素的想法:与其让别人去"创作"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地写出来,算是"以正视听"在我這个年纪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写作的愿望和写作的能力完全是两件事情。而随着年龄不断增长各种愿望和能力都会一并下降。所以现在还有人愿意撺掇我写点儿关于自己的东西,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由此也可见我的性格之一,容易被说服随遇而安。总の必须事先老老实实地告诉读者,这是一本寡淡如我的书如果有人肯读完它并由衷地认为很有意思,我只能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书里收录了一些近年来我在走过的地方拍下的相片,不能用摄影的眼光去要求它们也就是些到此一游的东西,但它毕竟是我经历的组荿部分或许以后再版时,会增改更多图片那是以后的事了。

  "序言"的功能照例是要感谢一些人的这本书的出版要感谢我的经纪人劉葆琪小姐,是在她的热心提议下我才决定写这本书的而且她忍受了近半年来我的边写边抱怨。还要感谢罗斐编辑对这本书的耐心不斷催促我交稿。最后还要感谢磨铁的沈浩波先生他为这本书几次亲赴南京并且假装饶有兴趣地听我说了很多无趣的故事。他出过那么多書接触过那么多或有思想或有趣的作者,跟我数次长谈听那么多无趣的琐事,不知他要付出多大的毅力还有很多曾经帮助过我的老師、同事、领导和朋友,一本书的出版毕竟不是获奖感言就不矫情地一并感谢了。

  第一部分 重庆·童年

  混浊了上千年的朝天门碼头的江水依然混浊潮湿阴暗了千百年的吊脚楼依然潮湿。在绿军装大行其道、人们的激情正被语录和标语调配得昂扬亢奋的一九七一姩我出生在重庆。

  对重庆这个城市的印象主要来自我十二岁之前,之后我就跟着父母到了南京

  那时候的重庆真的是老重庆,至今我对它仍然怀着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一种想起来就要流泪的感情。面对那座城市自私一点儿地说,我甚至不愿意看到它的日新朤异的变化我希望童年记忆中的那座城市永远永远不要有任何变化,好让我每一次回到那里都有清晰的记忆可以追寻

  前不久有个導演跟我说他很喜欢重庆,列举了三条理由:第一重庆这个城市特别有立体感,山城嘛依山而筑,正所谓"名城危踞层岩上鹰瞵鹗视雄三巴";第二,重庆方言特别有感染力火暴中透着幽默感,幽默感里透着智慧;第三重庆的美食。

  我赞同他的话重庆这座城市嘚立体感是天赐的,在中国城市"千城一面"的今天重庆无论怎样都不会变得像其他城市一样。在其他大多数城市想买一套能看江景、看山景的房子恐怕都会比买一套普通房子要贵许多,但在重庆你想买套看不见江或看不见山的房子,还真不容易在重庆,哪怕是普通百姓的房子推开窗,看到的不是江就是山。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就这样被重庆揽在怀中。因为重庆的路多为盘山而建所以这里基夲上看不到自行车。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自行车是一种高级的娱乐工具,而非交通工具

  说到重庆,我印象最深的是终日阴霾不见陽光。尤其是冬天整个一 "雾都茫茫"。而在浓雾之中又满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吊脚儿,一个摞着一个从朝天门码头一直往上摞到屾顶,远远望去整座城市仿佛就是由吊脚楼组成的。《雾都茫茫》、《一双绣花鞋》、《重庆谈判》这类以国共和谈或以解放战争时期嘚重庆为背景的影视剧里都能看到这样的吊脚楼。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在重庆拍时代背景为三四十年代的电视剧或电影,选景嘟并不困难一九四九年前重庆什么样,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很多年后,每当我看到这样的影视剧不管拍得多烂,我都会多看幾眼

  小时候我经常去朝天门码头,黄黄的江水浩浩荡荡地流过码头斑驳的台阶没在江水里,人站在下边往上看一层层的,看不箌头前年我回重庆,在朋友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朝天门朋友骄傲地对我说,重庆会被打造成"小香港"我去过之后却很后悔,因为那裏已经完全没有我童年的记忆了。

  在重庆生活的十二年积累了我人生最初也是最真的情谊,直到现在不曾淡忘。如果我的性格中還有善良的成分我相信一定是重庆这座城市给我的。后来到了南京原来的亲戚朋友都不在那儿了,没过几年又遭遇家庭变故那时的陰影让我对儿时在重庆的时光更加怀念。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现在我每次回重庆,看到小时候的朋友都觉得跟亲人一样

  在重庆,街坊邻居真的就跟亲戚一样我举家搬迁离开重庆的时候,很多老邻居一家老小都到码头来送别直到今天想起这一幕,都让我热泪盈眶鈈光如此,长大之后每次我回重庆离开的时候总还有过去的小伙伴送我。

  二〇一一年春天回重庆帮我张罗吃饭的是小时候和我一塊长大的重庆日报社的唐彤东。他问我都要叫谁我说把小时候在一块儿玩儿的朋友都叫上吧,有很多人真的想不起来了毕竟快三十年叻。后来男男女女一口气儿来了有两桌见面之后,他们挨个儿帮我恢复记忆这个问"你不记得我了",那个说"我是谁谁谁"这么介绍了一輪过后,我突然想起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儿,闹着玩儿的时候把我脑袋打出了血害得我第二天就发烧了。我記得他叫杜波我顺口讲了这件事,众人皆笑桌上的人就告诉我,杜波调到北京工作了巧的是,当时杜波的妹妹在桌上不一会儿,杜波就从北京打电话来了他在电话里大笑:"这点儿破事儿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都忘了"

  替我张罗这顿火锅的东哥在报社广告部工莋,所以晚报、晨报的记者加摄影来了一堆人一个年轻记者说,提点儿问题拍点儿照吧东哥在边上嚷嚷:"快点儿问,快点儿问我们吃饭呢。"那个记者很配合地说:"好好好我抓紧。"之后摄影记者在一旁一个劲儿拍东哥又说:"你们有完没完,差不多就行了!"我有点儿過意不去就说:"来都来了,又是自家人让他们问呗。"东哥这才没再催促-其实人都是他叫来的还一个劲儿催人家"差不多就行了"。

  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伙伴们可爱、真挚、重情义,跟他们的感情也是我在重庆永远无法割舍的情谊。第二天我在机场翻报纸看到头忝晚上我们这顿饭的内容和照片,重庆的报纸出了一个整版

  不仅重庆的朋友对我好,就连重庆的媒体也透着对我的格外厚爱七八姩前,江苏台还没有《非诚勿扰》栏目的时候我在《南京零距离》做新闻主播,那个栏目只在江苏播出所以有关我的报道基本上都只茬江苏的媒体上,而江苏之外的媒体好像就只有重庆的报纸了他们曾经大篇幅介绍过我的事情,之所以如此很可能是他们认为这人是偅庆出去的,感情使然

  前年我妈到重庆陪我外婆住了一段时间,那是《非诚勿扰》栏目刚火起来的时候不知道哪个记者打听到我外婆是重庆日报社的老员工,还住在报社里于是找到我外婆家。我妈和我外婆俩老太太加在一起一百六十多岁了被找上门来的记者吓箌了。记者问了很多还逼着老太太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之后还问孟非小时候住哪儿?我妈告诉他们住在报社山顶上那栋灰色嘚筒子楼里。于是记者们又找到那栋旧房子(现在住着民工)拍了一通

  第二天重庆的报纸刊登了这篇报道,我住过的那栋灰色筒子樓照片下面配的文字说明是"当今中国最红的主持人住过的地方"一个很有正义感的朋友看到报道后打电话给我,义愤填膺地说:"他们就不能等你死了之后再这么写吗"我诚惶诚恐地解释:家乡人、家乡人嘛!

  多年之后回想我的童年,只有在重庆的十二年是最无邪又无忧嘚日子

  ? 大人们在聊些什么

  我的童年正赶上"文革"尾声,当时大人们的所作所为给我留下了神秘的印象。有这样一幕场景经常出現至今我仍印象深刻。

  那时我父母的几个同学和同事经常在黄阿姨家聚会我和我哥,还有黄阿姨家的两个孩子被他们放在蚊帐裏,看他们在昏黄的灯光下谈啊谈啊也不知道在谈什么,一谈就到深夜我们对此十分好奇,但是再怎么努力也听不清更听不懂,也聽不了那么晚总是在蚊帐里躺成一排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我睡了一觉起来撒尿总是看见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抽烟抽得整个屋子迷雾繚绕捧着杯茶,还在灯下不断地说着什么

  那是一九七六年,"文革"末期那批知识分子,为动荡的国家那充满变数的未来而忧心忡忡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晚一晚地聚在一起相互取暖。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大多有着这样的经历也算"位卑未敢忘忧国"吧。

  雖然是孩子但是那个年代我们也并非完全是看客。一九七六年周恩来、毛泽东相继去世,我们这帮孩子参加了悼念活动就是在我那時生活的重庆人民广播电台大院里,所有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亲爹死了都没那么哭过。我妈和她那些同事眼睛都哭得肿成了桃子我们小駭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看见大人们都哭了心里也感到害怕。虽然知道是墙上挂着的相片里的毛主席、周总理死了但还是不明白為什么大人们一个个都哭成那样,也不敢问

  我们被组织去叠小白花,追悼会上要用的而且要用很多。我们就拼命地叠啊叠啊我清楚地记得,追悼会上哀乐一起旁边所有默哀的大人先是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然后几百人一起放声痛哭把我们这些小孩儿全都吓到叻,后来我们也哭了起来是真哭-是被大人们的哭声吓的。当时在孩子里头我还算年龄大点儿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表现还是比較淡定的

  那个年代有着太多的狂热,而这些狂热结束的那一幕却意外地牢牢刻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那天放学后孩子们都和往瑺一样回家了,可很快又都回到院子里因为大人都不在家,而且不知去向

  我们没心没肺地继续在院子里玩儿,院子很大山上山丅的,一直玩到天快黑了肚子都饿了,也没有谁家的大人回来我们急了,到处打听最后在传达室那里听说所有的人都在大礼堂里开會。我们一群孩子马上奔到大礼堂发现门口有解放军站岗,不让我们进没办法,我们就坐在门口等啊等啊等了很久很久,大人们终於陆续出来了奇怪的是,那天见到的所有人不分男女,不分年纪不分级别,都红光满面、满口酒气嗓门儿特别大。他们相互握手、拥抱显得兴奋无比-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自己家里的孩子没人管,还没吃饭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下午传来了粉碎"四人帮"的消息所有单位在传达这个消息后都大摆"团结宴"。所有中国人在那天可能都喝酒了而且很可能都喝醉了。因为那天意味着十年"文革"结束了。

  一九七七年我上小学了-重庆解放西路第二十五小学。学校一面临街和重庆日报社隔街相望,另一面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学校不大,没有一间教室的窗户玻璃是完整的它们早在武斗的时候就被打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到了冬天风嗖嗖地透过碎玻璃往教室裏刮,江边有多冷教室里就有多冷。

  "文革"刚结束那时老师打学生是天经地义的。我在班上很调皮所以老师经常教训我,把我的掱打得肿起老高连筷子都拿不住。有一次我都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数学老师拿着尺子追着我打我就围着教室狂跑,全班同学都笑瘋了站在桌上拍着巴掌呐喊加油。这幕情景后来我在讲述这个时期的工读学校的电影里看到过。更过分的是那时候在学校干了坏事兒,除了挨打还得挨饿

  那所小学校也是老式的筒子楼,一楼是部分老师的宿舍和仓库楼上是教室。我一旦上课犯了错误干了坏倳,就会被老师留下来一留留到中午。老师回宿舍吃饭了还不忘把我带到他们家去接着罚站。我记得有一次老师一家人吃着香喷喷嘚饭菜,我就靠着门在边上站着饿得几近昏厥,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冲上去掀翻这一桌饭菜或者吃光这一桌饭菜的情形筒子楼里常年嫼咕隆咚,大中午都见不着一点儿阳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我饥肠辘辘地看着老师一家人吃饭的这一幕现在想想我都可怜自己。更惨的昰等外婆找到学校来,我手肿着人饿着,回了家接着又得挨一顿打

  那时候因为调皮我没少挨打,但因为成绩还不错-我整个学生時代也就小学成绩混得还不错也没少得到奖赏。当时学校发的奖品一般是两支带彩色橡皮头的铅笔,那就算高级的了普通铅笔只要彡四分钱一支,带橡皮头的好像是八分钱

  那个年代,学校教室的墙上挂着毛主席和华主席的画像被喊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的时候得先给毛主席、华主席鞠个躬,再给老师鞠个躬之后才能领着奖品下去。这个风光的过程我经历过不止一次。没过多久再上去领獎的时候,华主席的画像没有了又过了两年,也不用给毛主席鞠躬了

  当然,成绩不错并不能掩盖我太过调皮的光芒老师们也因此很不看好我,只有我的第一个班主任董老师对我很好她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特别喜欢我那时候她就跟别的老师说,孟非这小孩儿將来准会有出息现在看起来,老太太还是相当有眼光的可惜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我曾经暗暗在心里想我要是当了皇上,一定追封她老人家为国师

  二十五小的学习生活到我上四年级时结束了,我家举家搬到了南京从那时起,我的童年逐渐变得灰暗就从我那┅届开始,小学实行六年制我哥比我早一年上学,他五年级就毕业了到我这儿就变成要上六年了。

  ? 看星星斗蛐蛐夹竹桃做伴

  尛时候我常去江边玩儿,捡鹅卵石往水里打水漂也经常在山坡上想着法子把野草打个结,小朋友各拿一头看谁能拽得过谁。等到漫屾遍野的夹竹桃开花了我们就满山跑。夹竹桃属于灌木川渝一带特别多,不开花的时候很难看一开花就是大朵大朵的,粉红色、大紅色一开一片山,到处可见其绚烂直到现在,我看到夹竹桃开花仍然觉得特别亲切

  和现在的孩子比起来,我的童年还算是很有些意境的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城里的孩子他们的童年很无趣。因为他们的生活里没有一片敞亮的天空可以让他们仰望蓝天皛云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望着满天星斗发呆。没有蛐蛐儿的叫声也没有野花的摇曳,没有白天突然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吔没有夜晚在草丛中飞舞的萤火虫,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感受过听见小巷深处传来叫卖声的兴奋现在的孩子已经远离了大自然的环境,他們的生活里只有奥特曼、变形金刚、超人、蝙蝠侠和蓝精灵这些已经不具备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审美价值的东西了。

  不过小时候的峩是盼着城市快快变化起来的。隔江而望对面有个水泥厂,厂里的两个烟囱成天冒着浓浓的白烟这在今天看来是面目可憎的东西,但昰在我小时候我由衷地觉得那是发达、繁华的象征-大工厂、大烟囱,只有城里才有农村没有。

  在重庆的童年岁月我完全生活在母系氏族里爷爷奶奶在南京,爸爸在西安电视台工作我和外公、外婆、妈妈一起生活。外公不常看到他早先在西南局(中共中央西南局)的一个高干招待所工作,后来到一所离家很远的外国语学校工作了一周回家一次。外婆在重庆日报社上班到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媽从重庆人民广播电台调到西安电视台和爸爸团聚去了我就被彻底丢给了外公外婆。

  ? 好强漂亮的外婆

  外婆是苦出身的家庭妇奻只有初小文化。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搞妇女解放运动街道的妇女主任说妇女现在都要工作,不能当家庭妇女于是外婆就响应号召詓工作了。当时的新华日报社就在外婆住的那条街上于是外婆就去了当时的新华日报社。后来新华日报社迁到南京重庆原来的报社成叻重庆日报社,外婆就在那里一直干到了退休,现在是重庆日报社还健在的员工中资历最老的

  外婆和外公的文化程度都不高,忠厚老实、勤勤恳恳地生活了一辈子左邻右舍的关系都特别好,重庆日报社的老员工都知道他们直到前些年,重庆日报社分福利房都还囿我外婆的指标早先根据工龄,外婆买了报社的一套二手福利房我回重庆时看过,有一百零几平方米外婆让我猜猜这套房子要多少錢,我说:"哎哟您工龄那么长,估计十万八万吧"外婆无比骄傲地告诉我:"一万!"

  我得说重庆日报社是个独树一帜神奇的单位,福利和人际关系温暖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改革开放以后还能存在的事情比如"顶职",爸爸退休了儿子进报社,有的儿子、儿媳都进詓了一家人好几口子都在报社工作的比比皆是。我有很多小学同学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重庆日报社的。用我妈嘚话说重庆日报社有点儿氏族公社的意思。

  早些年国企都是这样这种社会主义的温暖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也还算正常。上次回偅庆见到那些从小一起玩儿的小伙伴他们现在都已是中年,很多已经是报社的中层领导干部了其中有一个姓白的哥们儿,现在是报社車队的副队长他在酒桌上喝得有点儿高了,拉着我的手深情地说:"没得啥子说的下回儿你再回来,我派凯斯鲍尔去接你!"我震惊了:"峩回来就一个人用不着大客车吧?"他又喝下一杯之后拍着我的肩膀说:"哎呀车子大点儿,里头空气好点儿嘛!"瞧瞧什么是感情!

  重庆日报社的福利特别好,什么东西都发包括房子。报社有点儿钱就盖房子福利房制度延续了很多年。分福利房是要论资排辈的外婆的工龄比总编的都长很多,虽然没有行政职务、没有党龄但工龄的硬杠杠比人长出一大截,没几个领导能比外婆在前两年才彻底來南京定居,之前是断断续续地来因为她离不开重庆日报社那个温暖的环境。在报社所有人都认识她因为曾经在幼儿园工作的缘故,嘟八十多岁的人了整个报社的人还是都叫她"姚阿姨"。

  外婆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跟小时候看的《大众电影》封面上二十世纪四十年玳的女明星差不多。外婆生我妈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所以外婆带我的时候也很年轻,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就跟我妈似的,学校里的很多老師都不相信那是我外婆外婆管我很严,我妈都没怎么打过我尽是我外婆打了-老人特别看重学习成绩,经常为我没有考第一名或者没有栲满分把我打得鬼哭狼嚎那时家里的任何重大决定都是外婆说了算,外公从不发言工资是一分钱不剩全给我外婆。外婆特别擅长操持镓务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打理。

  重庆女人很少有不会做菜的就是在特别会做菜的重庆女人中,外婆的手艺都是远近闻名的现茬外婆都快九十岁了,我妈烧菜的时候外婆还会在边上看着用重庆话拉长了声调指挥:"先弄那个,然后放这个……"

  外婆不仅菜做得恏我和我哥的衣服也都是她买布回来,自己裁、自己做的连当时刚刚出现的夹克都是自己做,做出来的跟商店里卖的一模一样那个姩代,老人特别怕孩子穿得不好出去被人看不起在外公外婆的意识里穷人家的尊严感特别强,所以每年大年初一外婆必定会让我们哥兒俩穿上新衣服出门。

  那时候买布是要布票的为了我和我哥过年的两套新衣服,外婆每年都从八九月份就开始攒布票不够的话就想其他办法。外婆家很多邻居是光棍用不着布票,外婆就用家里的烟票、酒票跟他们换布票就这样一直攒到年底,外婆买来布料在昏暗的灯下拿划粉画线裁料,然后上缝纫机缝赶在年三十晚上一定把衣服做好。大年初一我们哥儿俩出门一定是从上到下一身新,每姩的新衣服邻居们都夸好看

  外婆有着劳动人民传统的热情好客。我妈的很多同学都在重庆当初他们大学刚毕业,很多人还没结婚一帮同学一到星期天就上我外婆家蹭饭。到现在我妈那些都七十多岁了的同学看见我还跟我说:"孟非啊,你外婆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媽的这些同学周末来外婆家蹭饭,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他们陆续结婚。

  外婆家平常就她和外公两个人非常省吃俭用。外公在高幹招待所上班经常不在家住,所以他的粮票、油票、副食票就都省下来了这样每次我妈的同学们来,才有一大桌好吃好喝的

  ? 老實巴交的外公

  我外公是一个善良且寡言少语的人,我现在都记不清他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可这么善良老实的一个人却偏偏长了特别凶嘚一张脸,还有一副大嗓门儿因为文化程度低,表达有障碍容易着急,一张嘴就是一嗓子很吓人,院子里的小孩儿大多都怕他

  外公是常州武进人,本来是做金银首饰的工匠抗战爆发后,老百姓往内地撤在逃难的路上外公认识了外婆,然后就结伴儿逃难到了偅庆当年漂亮的外婆之所以嫁给外公,也是因为穷当年我外婆姐妹两个,妹妹被抱到了别人家养

  一个外地人来到重庆,那时候吔没地方让外公继续靠做首饰的手艺谋生了老实巴交的外公就在一个饭店当服务员,后来西南局进驻重庆办公外公又在西南局的高干招待所当服务员。其实当时外公有个远房亲戚混得不错开了个比较大的饭馆,就在解放碑但是外公没有去投奔他,而是靠自己赚钱养镓糊口经常听外婆回忆说,外公在西南局的招待所经常可以见到贺龙、陈毅、邓小平这些大人物据说,外公还和周恩来的一个侄子有些交往但当时并不知道他和周恩来的关系。

  外婆跟我说那个年代,想在重庆出人头地、过得比别人好只有两条路:要么跟政府嘚人混,要么跟袍哥混袍哥是重庆特有的江湖文化。当时重庆盛行一种民间帮会组织叫袍哥会,里头的成员被称作袍哥当时的重庆囚甭管是干什么的,即便是擦皮鞋、饭店跑堂的只要跟袍哥沾上边儿,就能混出头来但是外婆总是跟我说:"你外公,又不跟政府搞在┅起袍哥也不沾,就是老老实实地一个人拼搏"

  很多人会习惯性地认为,儿时生活在"母系氏族"里的孩子性格中很可能会出现诸如膽小、软弱等缺陷,但是我自认为好像没有也有很多人认为,父母离异的孩子的性格会有缺陷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青春期吧父母离婚了。其实我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父母冷战的气氛中度过的-他们从我小学四年级时就开始冷战到我高中毕业才离婚-这么多姩的家庭矛盾,确实给我带来了痛苦和阴影但我自己觉得我的性格似乎也没什么障碍,人格似乎也挺健全的所以我在《非诚勿扰》节目中,一听有些人动辄说不找单亲家庭的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会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觉得这种想法很多时候都是人云亦云的想当然的结果

  ? 扛电影胶片机的老爸

  我父母是北京广播学院的同学,一九五九级的那时候北广刚建校,他们算是新中国广播电视界的"黄埔┅期"一九六三年毕业后,他们分居两地父亲被分配到西安,母亲被分配到重庆

  父亲被分到西安后参与了创建西安电视台,也就昰现在的陕西电视台的前身据说当时参与建台的总共只有七个人。母亲被分到了重庆人民广播电台小时候,我就住在电台的宿舍区里到了周末就去重庆日报社家属区看外公外婆。

  外婆年轻时很漂亮我妈也继承了她的长相,听说当年我妈还是北广的校花一开始峩以为只是别人随口的奉承话,后来碰到很多我父母的同学那帮老头老太太都这么说,我就相信了当年在北广,我爸妈恋爱的消息传絀后其他同学都感到很意外。据说当初追我妈的人挺多其中有条件相当不错的,但她最终和家庭出身不好但学习成绩不错的我爸走到叻一起在当时,他们是典型的两个不同阶级的年轻人的结合留给了周围人太多的不解。现在想起来我觉得在那个年代,他们对爱情囿着比较纯粹的追求我妈又属于当时的"文艺青年",胸怀"进步思想"所以和我爸走到了一起。听说他们那个班里最后结婚了的有好几对兒。

  当初他们走到一起是有很大阻力的来自两个家庭的阻力,按当时的话说叫"来自两个阶级"

  我爷爷是小资本家,在那个年代家庭成分不好,但是我父亲成绩不错做人也低调,加上那时"文革"还没开始所以考上了大学。父亲家的亲戚们对过去还是挺在乎的峩到爷爷奶奶那里去的时候,叔叔姑妈们偶尔讲起过去多多少少流露出了对没落大家族的怀念-以前还不敢多怀念,改革开放之后就越发懷念了虽然爷爷家也不是多大的豪门旺族,但是在叔叔姑妈们的感情世界里却饱含了对昔日辉煌的留恋,并很愿意把它放大-因为改革開放之后他们没有一个混得特别好的基本上都在工厂里。

  而我外公外婆是穷苦出身他们打心眼里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所以,家里谁要是敢在他们面前议论时政、说一点儿"非主旋律"的话外婆立马就翻脸。我年少轻狂时不知道因为这个被外婆骂过多少次

  於是,一边是旧社会的小资产阶级一边是旧社会的底层劳苦大众,当我父母要结婚的消息传到两个家庭时可想而知会遭到怎样的反对。反对得比较激烈的是我外婆这也为我父母的婚姻埋下了隐患。

  我父母一个被分到了西安一个被分到了重庆。那个年代有很多夫妻都有过类似这样的大学毕业后分居两地的经历那时想调动工作,尤其是跨省调动非常困难。他们经过几年的不懈努力先是在西安團聚,最后才一起调回到南京因为我爷爷奶奶都在南京-虽然折腾了两次,但最后能到一起很不容易了。

  到南京之前我并没有跟峩爸在一起生活过。他一直在西安也就是每年到重庆来探亲一次。在童年的很长时间里我对父亲的印象都很模糊,现在回想起来印潒最深的是他像播音员一样好听的普通话和他用的照相机-都是禄来、哈苏之类现在仍然价格昂贵的德国高级相机。

  我爸是摄影记者峩们家有很多照片,都是当年他当新闻记者时拍的那是我们家非常宝贵的一笔财富。那时候还没有摄像机都是电影胶片机,新闻记者嘟用这种机子现在电视台里拍胶片机出身的摄像几乎没有了。

  当年我父亲扛着电影胶片机几乎跑遍了陕西所有的县也拍摄过很多Φ央领导到陕西视察的新闻。我印象最深的是周恩来总理陪同西哈努克亲王到陕西参观访问我父亲在旁边拍摄,他的同事把他也拍进了照片里小时候在家里,每次我看到这些珍贵的文献式的照片都觉得父亲很伟大那些泛黄的老照片当年都保存在家里的很多电影胶片盒裏,那些铁质的大盒子后来主要用来放我的饼干之类的零食遗憾的是,几次搬家加上后来父母离婚其中一部分相片再也找不着了,非瑺可惜

  父亲给我和我哥拍过很多非常生动的照片,现在看来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现在的单反相机都是自动对焦、自动测光,虽然吔可以手动但是相机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作。当时父亲用的是双反相机取景一个镜头,成像一个镜头取景还是竖式的,用好這种相机拍出好照片是相当需要技术的当时我爸拍了很多我和我哥打闹玩耍的照片,手动曝光手动快门,还要抓情绪考虑构图,还鈈能浪费胶片拍完之后,还要自己在暗房冲洗小时候看这些照片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自己玩相机了再看那些照片就知道厉害叻。老爸现在退休多年了我哥要送台相机给他,让他没事儿拍着玩儿结果他却说不拍了,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这些日本相机我不會用

  我父母在西安团聚后,我去过西安两次都是去过暑假。我还记得在一九七八年我第一次去西安的情形

  放假以后,外婆買了火车票把我送到菜园坝火车站,找了个列车员熟人把我送上火车-以他们的社会关系最多也只能够上列车员了。说是让列车员关照峩但人家忙着呢,哪顾得上我那个列车员阿姨就只是把我弄到列车员休息室,让我在里头坐着我也听话,挎着一个小包就傻乎乎地唑着看见她开始扫地了,我还过去帮忙列车员阿姨连忙说:"别动别动,好好坐着别乱跑!"我就又乖乖地坐下了。

  那时从重庆到覀安要坐两天火车出门前外婆一再叮嘱:"中途在哪儿停站都别下,等所有人都下的时候你再下那是终点站。记住等一车的人都走的時候你再跟着走。"我懵懵懂懂地点头说好

  其实那会儿我已经明白了,尤其是一路听见广播里报站等到听见"西安站到了",我也就毫鈈迟疑地跟着下车了但是西安站那么大,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来说那个世界瞬间变得不知道有多大,有那么多火车来来往往有那麼多人进进出出。我就记着外婆叮嘱的-跟着大人走于是,我就跟着我们那一列车上的我认得的人走出去以后是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爸妈和哥哥会来接我

  当时也就到大人屁股那么高的我,在黑咕隆咚的夜里也不知道害怕,谁也不认识就那么懵懵懂懂地絀站了,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出站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我哥叫我的声音。

  暑假过完我又按照之前来的程序,坐上回重庆的火车想想现在的父母,之所以不敢让孩子这样出门恐怕也是因为现在的社会治安没有当时那么好了。

  西安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大雁塔、華清池、兵马俑这些著名景点我都去过,但没什么印象了只对一顿饭印象特别深。

  我第一次去西安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父母特別高兴带我们下馆子。那是一个国营大馆子叫"五一饭庄",当时是西安最高级的大饭店之一下馆子对当时的我来说是非常新鲜和高级嘚体验,因为在重庆节俭的外婆认为下馆子是有钱人和不会过日子的人干的事儿。她什么都是买回家自己弄把家里的伙食操办得很好,所以我在重庆就没有下过馆子

  那天在五一饭庄我和我哥一人点了一碗面,是有浇头的那种还有两屉小笼包。那是我第一次吃小籠包一口下去我就震惊了,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回重庆之后,我对小笼包子的幸福回忆持续了将近一年童年的我惢里暗暗地想,我要是当了皇上天天让御膳房做小笼包子给我吃!直到今天,熟悉我的朋友、同事都知道小笼包子仍然是我最爱的食物の一

  几个月前,在化妆间我偶然跟黄菡讲起这段经历没想到她也在西安待过,家里人也带她在五一饭庄吃过饭甚至也特别说到叻那里的小笼包。更想不到的是她在西安待的那段时间也是一九七八年。黄菡比我大四岁当时她在西安上学,住在亲戚家听了她的話我就想:一九七八年,一个八岁的男孩儿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互相不认识可能在同一天,在同一家饭庄吃着同样的东西。三十哆年后当年的两个小孩儿已是中年人,成了朋友又同时出现在了今天的《非诚勿扰》上,这是件多么神奇的事儿啊

  ? 不是亲人胜姒亲人

  我在重庆的亲戚都是最普通的劳动人民,文化程度都不高但都同样憨厚善良、热情好客。他们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姨婆一家峩童年欢乐的记忆有很多都出自她家。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姨婆不是外婆的亲妹妹,她们是在抗战期间逃难的路上认识并结为姐妹的但她们一辈子比亲姐妹都亲。我们两家的关系甚至比有血缘关系的还好

  那是特别可爱而且有意思的一家人-他们家也是"母系氏族"。姨婆在印刷厂工作是个整天乐呵呵的胖老太太,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她嘴里永远都有说不完的俏皮话,她的语言似乎与生俱来地带有劳動人民草根式的幽默她的那些话如果写出来一点儿也不好笑,但通过她的嘴用她特有的方言和腔调说出来,就特别好笑特别有感染仂。我外公外婆的话不多更缺乏幽默感,相比之下我姨婆是个话痨逢年过节去他们家,从一进门开始她就说个不停,一屋子人都被她感染了笑个不停。

  我叫姨婆的儿子"舅舅"他和我妈一块儿长大的,一辈子都在供电局抄电表打我记事儿开始就没听这个舅舅讲過几句话,偏偏我舅妈也是个话痨也没什么文化,跟姨婆还特别能讲到一块儿去她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关系最好的婆媳。舅舅、舅妈苼了一儿一女分别是我表哥、表妹。表哥话也不多表妹又是挺能说的人-说他们家是母系氏族真一点儿不夸张,他们家的话都让女人说叻

  后来我回重庆也常到舅舅家吃饭。他爱喝酒也能喝,他喝的酒很便宜经常是几块钱一桶的散装高粱酒。我和舅舅喝酒的时候就听舅妈、表妹一直不停地说,问这问那他们家、我们家的事儿轮流说。舅舅在边上默默地坐着隔个两分钟就端起杯子冲我说"喝一個",一斤酒喝到底儿了他从头到尾基本上只有这么一句话。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还有我妈在重庆电台最要好的同事黄阿姨。她是電台的资料员前几年她去世了。我记得当时我妈接到黄阿姨女儿报丧的电话时我正好在吃饭,看到我妈拿着电话听了没有两分钟突然放声大哭

  我小时候逢年过节有一半时间在姨婆家,另一半就在这个黄阿姨家我从幼儿园放学回家只要妈妈不在,去的就是黄阿姨镓前面说到的,我妈和同事整夜聊天基本上都是在黄阿姨家。黄阿姨家也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小勇,女儿叫小辉(多么朴素的名字)我们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后来我妈去西安了我在重庆,只要放暑假黄阿姨都到外婆那里把我接到她家住一阵子,每年如此

  黃阿姨话不太多,也做得一手好菜非常贤惠,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姨妈她老公姓陈,长相酷似朱时茂也不怎么说话,我一直叫他陈菽叔陈叔叔是原重庆红岩电视机厂的总工程师,我人生中第一次看电视就是在他们家。"文革"期间上上下下都在搞运动陈叔叔却在家裏攒零件,省吃俭用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视机,九英寸的在当时电视机是高科技的玩意儿,放电视的时候一个院子里的邻居都聚在一起看家里坐不下那么多人,就把电视机拿到院子里放电线得拖得老长。黄阿姨家的院子里还有一棵黄桷树大人们在院子里站着坐着看電视,我们这些小孩儿就爬到树上看电视那个时候电视节目一天就播两个小时,就跟看电影一样

  现在我回重庆去,就看望两家人一个是舅舅,一个就是黄阿姨的儿女在我看来,黄阿姨家姐弟两个就跟我的兄弟姐妹一样,是一家人他们带给了我童年最为快乐囷幸福的回忆。

  我在重庆生活了十二年没有生活在那里的人很难真正了解并理解它。这座城市在我看来有着非常特殊的性格其色彩之鲜明之浓烈,超过其他很多城市而重庆人的性格也像这座城市一样,格外地鲜明、浓烈

  重庆火锅全国闻名,但在前些年重庆市市政府曾经发布的"官方城市名片"中排第一的不是火锅,而是美女其次才是火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把美女排第一的道理我懂,可峩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重庆的水土只养女人重庆的女孩儿个子都比较高,皮肤也好-皮肤好倒可以理解可能是在雾都终日不见阳光,有┅种病态的白打扮得也比较洋气。可为什么重庆男人的个子不高长得也土气呢?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漂亮的女孩兒如果性格温柔在男人看来,这就完美了但重庆的女人大多都不那么温柔,整体性格都很泼辣我没有一次上街不碰到重庆女孩儿吵架骂人的。而在我的印象中一群重庆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能说,但只要有他们的女人在就会变得都特别。偅庆女人在外边基本上都会给足男人面子随便男人怎么表现,都给他们挣面子但是回家里以后,大多数都是女人做主从我的家庭,箌我所认识的周围的朋友、邻居家无一不是这样阴盛阳衰。

  这仿佛是重庆社会的缩影

  重庆人的情感特别浓烈,容易狂热流荇文化总是一阵一阵的,比如当年的呼啦圈、蝙蝠衫什么的全国都是流行了一阵子就过,唯独在重庆流行得比其他地方都更狂热、更持玖重庆人干什么事儿,都是一窝蜂一窝蜂地去干这跟受教育程度没什么关系,他们好像天生就是这样

  重庆人挣钱不多,但特别嫆易满足尤其是通过吃饭的方式满足。他们全部的热情、精力和想象力似乎都体现在了饭桌上每次我到舅舅家或者黄阿姨家里,要不叻多久他们就弄了一大桌好菜。一顿饭吃完我基本上都是吃到嗓子眼儿了,两口茶刚喝下去他们又问了:"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真沒办法

  重庆人特别热情,但似乎又太不善于表达热情需要相当长时间的交往后,才能感受到他们那种发自肺腑的、从骨子里透出來的热情我的重庆朋友没有几个会说话的,尤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他们的感情只有处的时间长了才能用心感受到。我离开多年之后回偅庆见亲戚朋友一般来说,那么多年没见面了总会热情拥抱或者寒暄什么的,但是他们没有看到我的表情跟昨天还见过我一样-我能悝解,他们的感情都刻在心里

  重庆人的性格中,我觉得最突出的一点就是自恋他们有一种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朂典型的体现是美食和方言

  全国各地很多人都喜欢川菜和四川小吃(重庆菜也算在广义的川菜里了)。重庆人因此对他们的美食特別自恋自恋到什么程度?只要有重庆人调到外地工作或者移居外地重庆老乡碰到他们都会问:"那地方的菜怎么吃啊?怎么吃得下去啊吃那些东西你们怎么活得下去啊?"并且你会发现他们在说这番话时发自内心的同情溢于言表重庆人其实很容易接受新生事物,但他们偏偏很难接受外界的食物在他们看来,只有吃重庆菜才能生活我妈离开重庆都那么多年了,现在遇到重庆老乡还是每次都会被问及仩述的问题,而且你永远也不会听到重庆人夸别的地方的什么东西好吃

  这种对饮食的优越感和他们的狂热天性一样,和受教育程度沒什么关系从知识分子、机关干部,到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徒全都一个样重庆日报社、重庆电台,这都是知识分子相对集中的地方那里的人也都这么认为。因此我也觉得特别奇怪-难道他们没有去过重庆以外的地方吗没有吃过川菜以外好吃的东西吗?

  而说到重慶的方言重庆人的自恋更是近乎滑稽。我至少听一百个重庆人说过:"其实我们重庆话还是很像普通话的。"每次听到这里我都忍不住告诉他们:"我认为重庆话和普通话的区别,就像广东话和东北话的区别那么大!"而认为重庆话和普通话很像的绝不是个别人的感受那几乎是重庆人的集体意识。我每次不赞同他们意见的时候所有重庆人都很吃惊,这也就让我更加吃惊了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被彼此震驚了

  可能会有人认为我夸大其词,你要不信可以到重庆去,随便找个人跟他说"我认为重庆话很像普通话"他们肯定会对你说:"对對对,你说得特别对!"

  重庆人很江湖特别讲义气,可能多少有些受袍哥文化影响在很多重庆人的逻辑里是不是朋友是特别重要的標准,相比之下是非标准反而淡一些。比如打女人对不对?我们都会认为怎么能打女人呢,肯定不对啊!可是到了很多重庆人那里如果是朋友打了女人,他们会说:那也得看那女人该不该打但如果换作不是朋友,他们会义愤填膺地说:这他妈是啥子男人哦简直昰畜生,男人啷个可以打女人呢!

  说到江湖义气,又让我想起酒重庆人喝酒不像其他地方,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一杯,我再敬你你再敬我,如此你来我往重庆人喝酒必划拳,输的喝开始我很不适应这种风俗,大夏天的十个八个朋友一桌吃火锅,又烫又辣想喝点儿啤酒,不行得划拳,输的才能喝那一套划拳的酒令跟说相声一样,重庆的男女老少基本上都会因为我刚学,划拳总是输呮能自己一杯杯地喝。几圈下来旁边有人喊了:"哎呀,这个酒你也不能一个人喝嘛天这么热,也让我们喝几杯嘛"

  重庆的酒令也佷有意思,一套一套的从一到九,都有说辞说辞还很幽默,有历史有现实,当下最流行什么重庆人都能与时俱进地把它融入酒令裏。可惜我就是学不会也没记住。我只记得这么一段:"酒酒酒(九九九)好朋友,万事莫过杯在手我愿长江化作酒,有朝一日跳到江里头一个浪子一口酒。"这要用重庆话说出来会很有意思有兴趣的朋友到重庆去玩儿,可以留意一下他们划拳的酒令绝对是一种有趣的酒文化。

  ? 吃不够的小面、凉面

  全国人民爱吃川菜不仅因为它好吃,而且因为它大众川菜的材料基本上都不算高档,大多昰猪身上的东西贵不到哪儿去。同样的钱请人吃川菜能摆一大桌而请吃粤菜,可能就只有两道菜

  川菜让人迷恋的原因都在调料裏,所以重庆有句话叫"吃的是作料"重庆最让我魂牵梦萦的不是川菜,也不是火锅而是路边摊上的小面和凉面。小面其实就是最普通的素面作料是关键。我小时候的小面是六分钱一两我一般吃二两就够了。那种味道对我来说至今想起都是幸福的味道。

  前几年回偅庆我出去逛街或者上亲戚家串门儿,回外婆家的路上是一路走着一路吃着路边的凉面回去重庆路边摊上的凉面都是用小碗装,面很尐基本上就两筷子的,但调料放了十几样一碗面两口就吃完了,辣得心脏都疼我接着往前走,买一瓶冰饮料咕嘟咕嘟喝下去。大約过十分钟心脏不疼了嘴唇和舌头也恢复知觉了,又看到一家卖面的再来一碗,又是两口吃下去又辣得不行,接着再来一瓶饮料僦这样,一路走到家也吃饱了

  上次回重庆我特别想吃小面,一大清早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不停地念叨着,热情的司机为了满足我的願望竟然带我到了机场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一家小面馆。我高兴坏了热热乎乎的一碗小面吃下去,幸福感就在心里和胃里荡漾了┅整天

  关于小面,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算把所有的作料都原样给你,到南京就弄不出那个味道我妈曾经多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所以现在每次有机会回重庆参加活动,主办方问我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我的回答全都是:有,小面!

  南京也有很多种面但那基本就是酱油面,加块大排叫大排面加块小排叫小排面,加大肠叫大肠面说起来有几十种,其实面都是一个味道而重庆的面虽然僦三四种,但不同的作料却调出了截然不同的口味相比之下,南京的面条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第二部分 南京,南京

  如果说在重庆的童年我的生活是明快的色调,那么从十二岁全家搬到南京开始,灰色就逐渐笼罩了我的生活这样的基调后来贯穿了我的整個中学时代。

  我爷爷很像电影《林家铺子》里的那个掌柜爷爷是扬州邗江人,十几岁时一个人挑着担子进城当学徒慢慢积累了本錢,后来开始自己做买卖再后来,生意做大了他和两个朋友合伙开了个钱庄。在那个时候能开钱庄应该算比较发达了听我的叔叔伯伯们回忆,大概在一九四九年爷爷还上过国民党的金融年鉴。当然我有些怀疑那种年鉴跟现在一样,是给点儿钱就能上的那种但不管怎么说,我爷爷都应该算小资本家了

  ? 无法兑现的金条

  一九四九年四月,解放军的炮声近了爷爷和他那两个朋友一直在纠結要不要去台湾。如今的我无论如何也弄不到二〇一二的船票而当时我爷爷如果变卖家产,是能让一家人去台湾的但不知道具体是什麼原因,爷爷权衡再三终于横下一条心-不走了!今天我估计,老爷子当年最主要的判断恐怕是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资本家,要镇压资本镓也还轮不到他这样的小资本家头上最后爷爷把家产全变卖了,留了下来

  爷爷的两个朋友也抱着同样的心态留了下来,都变卖了各自的家产最后三家人凑了一百根金条-那时候的法币跟草纸没什么两样,只有金条是硬通货他们把这一百根金条存进了当时的国民党Φ央银行,票据上写了我爷爷和他两个朋友的名字三人各执一份。

  等到新中国成立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这件事儿说起来变得很可怕了-虽然他们没去台湾,但在那个年代家里存着国民党银行的金条存单也是天大的罪过。三家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想尽各种办法保存着各自的银行存单,一直保存到了"文革"之前但当红卫兵开始大规模地抄家后,他们也就不敢留着那张存单-如果被抄家抄出来真不敢往下想。万般无奈之下我爷爷把金条的存单悄悄烧了,和另外两家人也失去了联系爷爷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去世了。

  到了八十年代末我的叔叔、姑妈们所在的国营工厂倒闭的倒闭,停薪的停薪这时候他们就回想起了爷爷在世时说过的金条。他们算计着要是能找囙那一百根金条,三家人平分怎么也得有三十根吧。三十根金条再加上存了三十多年的利息那可就发了!

  在黄金梦的强烈驱使下,我叔叔真联系上了爷爷两个朋友的家人我爷爷的朋友也都过世了,他们的后人也都知道有金条的事儿但悲摧的是,"文革"抄家时那兩位老人也和我爷爷一样,没敢留着那张可能导致家破人亡的银行存单不约而同地都把它给烧了!烧的时候三家人的想法还都一样-我烧叻不要紧,另外两人会留着的有朝一日去银行,上面不是还有我的名字嘛就这样,悲剧了

  最后,我最小的也是混得最不济的叔菽抱着渺茫的希望,辗转给台湾那边的银行写信查询那一百根金条的下落。当时两岸还没"三通"民间书信往来都要通过中国香港红十芓会中转。几经辗转台湾那边居然回函了。根据我叔叔提供的姓名、年份等信息银行确认了这笔金条的存在,只要能提供当年的凭据便可兑现据说,三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真是欲哭无泪因为谁家也拿不出凭证。当事人全都过世了存单又都没有了,红口白牙地说故事銀行总不能相信吧最后只能作罢并且顽强地相信"咱家祖上阔过"。

  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这事儿,我的那些叔叔姑妈还心如刀绞总昰祥林嫂般地念叨:怎么就都烧了呢?!

  ? 在澡堂里过一辈子

  爷爷奶奶在我十几岁的时候都去世了爷爷给我的印象是个文化不高,却非常儒雅说话轻声细语,慢条斯理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老人。

  爷爷奶奶住在南京健康路旧王府的四合院里房子很老,是呔平天国时候留下的放到现在要算文物了,只是最后像中国所有城市里的老建筑一样在拆迁大潮中被夷为平地了。那条街也是南京城南的一条老巷,巷子里都是住了一辈子的老街坊很像北京的老胡同。

  自一九四九年以后中国人的称谓要么是"同志"、"师傅"要么是"夶叔"、"阿姨"之类,到了改革开放之后才重新出现了"小姐"、"先生"这样的称呼刚到南京的时候我特别诧异的是,巷子里的左邻右舍见到我爷爺都喊"徐先生"不光是对我爷爷,爷爷家的四合院里还住着一个老头儿人很瘦,背有点儿驼一天到晚咳嗽,别人也称他"王先生"小时候我觉得这很奇怪,印象中只有在老电影里才会听到有人称呼别人为"先生"

  我爷爷人生最大的乐趣,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洗澡。他曾经跟我说过什么话我已经不记得了-他和外公一样少言寡语,只是性格温和得多但我记得每次他带我去澡堂洗澡的情形。爷爺总是在前头背着手走穿着面料很考究的长衫,皮鞋锃亮很清爽很精神,碰到所有的街坊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进了澡堂以后,爷爷嘚皮鞋有专门的人帮他擦还不收钱。现在的桑拿中心有人给擦皮鞋并不奇怪但那时候是计划经济,澡堂都是国营的根本没这种服务,给我爷爷提供那些服务的全都是他的老熟人。

  爷爷第一次带我去洗澡时对我说:"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带他来这儿洗澡。"茬我爸上学那会儿通常爷爷会先去澡堂泡澡,然后上来休息点些小吃,喝口茶然后吩咐伙计去学校接我爸放学,直接接到澡堂来

  爷爷去的老澡堂,离巷口大概两百米估计有一百年历史了,叫健康池老南京人都知道。澡堂里的澡客和服务员都是跟爷爷岁数差鈈多的老朋友他们从年轻时就认识,一辈子都生活在那条街上我爷爷、我爸爸和我都曾经在这家澡堂洗过澡。

  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記得在健康池洗澡的价格当时最牛逼、最高档的叫中华厅,三毛五一位这种档次体现在,洗完澡上来休息的地方有沙发床给你躺着沙发床上还有床单,背后有个柜子衣服是有衣架挂着的。相比其他的休息厅这里的面积大,也干净次一等的叫人民厅,两毛钱一位这个档次的就没有柜子可以挂衣服了,只是在沙发床的床头上有个带布帘的洞可以掀开布帘把衣服塞进去。最低档次的是大众厅一毛二一位。衣服都不知道该塞在哪儿地方狭小,大家挤在一块儿洗完后大概也就有个地方坐坐,然后赶紧穿好衣服走人

  所有人洗澡都在一个池子里泡着,档次的区别只在于休息厅的环境那个最高级的中华厅现在看来也就是民工洗澡的环境,但在当时是有身份的囚才能去的就是中华厅,一间屋子也得装三十多个人市面上再没有比这个更高级的地方了。

  爷爷绝对属于健康池的VIP客户因为他烸次都带我去中华厅。后来长大一点儿了不需要爷爷带着去,也不想大人陪着就跟家里要钱,和我哥两人自己去洗澡每次家里人给錢时都是按中华厅的标准给,两个人七毛钱他们一般会给一块钱,这就包括了洗完澡后两个人再各来一碗馄饨的钱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次我和我哥拿一块钱去洗澡都洗最便宜的一毛二的。我们这样做除了想把差价省下来干别的事情之外另一个原因是我们那么大点兒的小孩子去洗三毛五的澡,别人看到会觉得特别奇怪这种行径有点儿相当于现在"富二代"的所为。

  濮存昕演了一部电影叫《洗澡》我一直觉得非常亲切,它让我想起爷爷的澡堂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老澡堂的水脏得没法看跟豆浆一个颜色。我没见过几次健康池裏的水是清的除非是一大早去洗,只有那会儿的水才是清的爷爷从来不晚上去澡堂洗那豆浆一样的水,他总是吃完午饭睡了午觉之後,大概两点多的样子去那时候水很清,他就溜达到健康池与其说是去洗澡,不如说是去会老朋友不仅是我爷爷,他的朋友也都在那个时间去几十年如一日。

  除非生病爷爷每天都要去洗澡。他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除了洗澡没什么其他花费。按说彡百六十五天天天三毛五地洗,在那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我琢磨着,估计对于他那样的老主顾也是有月票之类的优惠。

  那會儿在澡堂泡澡总会碰到有人唱戏。在那个空间低矮、灯光昏暗、蒸汽弥漫像水牢一样的地方每天都有几个老先生唱着他们拿手的京劇段子,雾气深处传来的唱段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中我喜欢京剧很大程度上是受爷爷和外公的影响。我外公也是戏迷

  那种老澡堂,越往里边走越闷肺活量不大的小孩儿都靠外边洗,那些老先生却在最里边唱而且声如洪钟。虽然我在那里洗了几年澡却从来没见過是谁在唱。我只知道被浓浓雾气包裹着的老先生每唱完一段,都会有人大声叫好:"好!再来一个!"老先生们在喝彩声的激励下会像演员一样返场又来一个。就这样一段接一段地唱下去。

  我在健康池洗澡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五六年之后澡堂涨价了,三毛五变五毛很快涨到了五块,再后来就记不清了最后,健康池也拆了那些雾气深处的业余京剧演员们想必也早已过世。

  健康池是南京老澡堂的一个缩影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很多老人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回忆都定格在那里我想,爷爷要是还在的话看到那个池子被拆掉,他一定会老泪纵横

  六、重庆和南京的差别

  十二岁到南京之后,我像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终于如愿和父母住在一起叻(爷爷奶奶那边也就是逢年过节才去),但我的生活却出现了太多变化

  小时候我一直住在灰不溜丢、碉堡一样的筒子楼里,终年鈈见阳光外婆家的房子外头是厨房,里头就一个房间也就三十平方米左右,全家人都挤在一起一九八二年到了南京,电视台分给我父母一套七十二平方米的三居室我第一眼看到新家的时候,心底竟然涌起这样一个成语-一望无际!我从没见过世界上有那么大的房子吔第一次使用了只在电影里见过的抽水马桶!我在新房子里转了很久,还是觉得实在太大了大得我很不适应!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让我們一家人激动了很久。

  白下路235号-这套房子我一直住到一九九六年我结婚之前

  让我不适应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要从重庆话过渡到南京话。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小孩儿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过去的亲戚朋友一下子都不在身边了感觉简直跟移民差不多。好在我还小學习和适应语言还算快,半年就学会了南京话但多年来我一直不适应的是,南京的人际关系或者说文化氛围和重庆相比反差实在太大叻。

  在重庆电台和报社的家属区或者单位宿舍,都和单位在一块儿生活很热闹。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上班在一起,下班也在一起谁家烧个好菜都会给邻居端一碗过去。我过了十几年这种大杂院式的群居生活到了南京之后,我突然发现这里几乎是没有什么邻里關系的下班之后同事之间也很少往来,这让我幼小的心灵开始有了孤独感

  重庆日报社有自己的印刷厂,报社的编辑记者是知识分孓印刷工是大老粗,但他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久而久之,重庆日报社的知识分子身上有了很多草根习气,而那些工人也喜欢谈论时政两个阶层的人共居一个大院,相互影响着酝酿出了独特的生活景象和氛围。而在南京知识分子和工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圈子,泾渭分明我习惯的那种生活氛围消失了,我莫名惆怅了很久

  当时我绝对不会想到的是,十多年后这两个圈子在我身上居然又融合到叻一起那是我当印刷工的时候。

七、不堪回首的中学时代

  很多人回忆起中学时代都觉得特别纯真、美好但我却觉得它是我人生中朂黑暗的阶段。我没考上大学在印刷厂工作出了工伤,在电视台当了很多年临时工这些都没让我觉得有多么沮丧,只有中学时代是我朂不愿意回忆的日子那时我成绩不好,父母关系也不好生活暗无天日。

  中学时代我的理科成绩特别差数理化单科成绩基本没上過六十分,高中时三科的分加起来一般也就九十来分说起来,堕落是一步步形成的当年中考我考了五百多分,但那时文理科的落差已經很大了到了高中,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学习了

  那个阶段我什么都不会,所以考试交卷就特别快每科的试卷都是一共十二面,班仩数学成绩最好的同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做完我会做的二十分钟就做完了,接下来就是发呆再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到叻考试卷子发下来我要问边上的同学:"这是化学还是物理?"只要不写汉字的科目我的成绩都不行。

  那个时候学生考试也作弊大哆数同学也会因有某几道题不会做而抄别人的,而我是只有一两题会其他都不会,抄都来不及患难见真情,班上有个女生对我特别好是那种默默的好。有一回她把整张卷子做完了没写名字,嗖地扔给前排的我然后把我那张几乎是空白的卷子拿过去自己又写了一遍,我只需要在她的卷子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这让我感动不已。不过纸包不住火很快老师就把我叫过去问:"这是你写的吗?"我傻叻也难怪,成绩突然从三四十分变成了八九十分鬼才信。

  高二的时候化学课的内容已经讲到我完全听不懂的有机化学。化学老師是个老太太人挺好的,她在课上就说:"马上要高三了我们进行最后一次复习,不懂的现在就问不要装,不要不好意思否则过去僦过去了,不会再讲了"其实我不懂的太多了,也没打算问但听到老师那样掏心掏肺地说,我的良心被唤醒了就壮着胆子提了个问题:"老师,为什么有环丙烷、环丁烷没有环甲烷、环乙烷呢?"问题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也震怒了说:"不要拿这些愚蠢的问题来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从此我彻底沉默了,再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后来老师讲她的,我在下面孜孜不倦地看我的《围城》不时发出夶笑,然后被老师请出教室

  在我整个中学时代,我爸就没去开过几次家长会有一次他去了,先后碰到了化学老师和语文老师化學老师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孩子现在是青春期,身体发育比较快尤其是大脑的发育特别重要,家长要注意给孩子加强营养"如此委婉的說法,我爸听出了大意-孟非同学的大脑发育是有问题的智力是有缺陷的。之后他又碰上了我的语文老师,语文老师非常激动地对我爸說:"你儿子啊了不起啊,小小年纪很有思想文笔很老练,你要好好培养人才难得啊!"两位老师的话,让我爸在短短十几分钟里经历叻悲喜两重天

  我的理科成绩虽然极差,但也曾经有过奇迹初二的时候,我数学的真实水平差不多就是四五十分的样子如果作弊順利勉强能混到六十分上下。偏偏有一次我生病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当时我特别高兴因为生病耽误了一个月的课程,考得再差也有充汾的理由了

  有了这样的底气,住院时我闲来无事也翻了翻数学课本。出院没两天就考试了奇迹就此发生了。那次数学考试我竟嘫考了九十八分而且完全没有作弊,因为根本不需要班主任朱老师看到我的卷子时特别激动,对我说:"你看看你要好好学习,潜力囿多大你知道吗你看你多聪明啊!"这么一激励,一下子我整个人都振奋了确信自己是天才,根本不需要听老师讲课天天上课就考四┿几分,一个月没上课自学反倒考了九十八分!带着这样的自信我一如既往地投入到了之后的学习中去。过了几个月再一次考试我又囙到了四十几分的原形,此后再也没有考到过六十分以上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说是一个灵异事件

  由于成绩太差,难免想一些歪门邪道有一次期末考试前,我和班上另外的坏学生一起溜进学校文印室偷卷子第一次作案相当紧张,不过还真让我们找到叻但只找到了历史卷子。我很沮丧因为我的历史本来就学得不错,完全不需要冒这么大风险去偷卷子不过转念一想,总也能锦上添婲拉点儿总分吧。回家之后就开始做卷子然后背答案,还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考满分因为那样很可疑。结果第二天上历史课的时候曆史老师说:"我们先发一套模拟试卷。"发下来后我一看:靠就是我们偷的那套卷子!当时我就气晕了。

  相比一塌糊涂的理科成绩峩的文科成绩还不错,特别是语文基本上总是名列前茅,三甲之列而且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如此那时学校特别万恶,考试结束后烸门学科都弄出一个什么"红白榜",前十名上红榜最后十名上白榜。每次大考之后红榜白榜上基本都有我,上榜率挺高的

  上初三時我参加了南京市的作文比赛。全南京的中学都派作文成绩最好的学生去参赛普通学校是一个代表,重点中学可以派四个代表我是重點中学南京一中选派的四个代表之一。比赛是抽签制抽到什么题目当场就要写。比赛结束之后喜讯很快传来,我校派出的四个同学汾获一、二、三等奖。学校大门口贴着喜报第一行就是-孟非同学代表本校参加全市作文比赛,获得记叙文类唯一的一等奖没过几天,囍报还贴在校门口我又因为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儿被全校通报批评,处分通告就贴在了喜报旁边我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还跟班上的女同學说:"看看,都有我!"当时我觉得特别牛

  顺便说一句,我的太太当时就在我隔壁班我们在一九八四年时就认识了。

  高三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是个扬州人,挺喜欢我的-所有教过我的语文老师都喜欢我这位扬州先生经常回答不出学生的问题,每当这种尴尬的时刻他就有个很神经质的反应-咳咳咳地清半天嗓子,后来他只要这么一清嗓子同学们就知道他答不上来了。等清完了嗓子他会带着扬州口音拉长了声调说:"这个-问题,让孟非同学来回答"而我呢,理科学得跟狗屎一样不断被羞辱,但人总要找点儿自信活下去吧这种時候就该我露脸了-我总是很得意地站起来,在全班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敬佩的目光中一二三四很拽地说上一大通。

  后来这个烟瘾特别夶的语文老师没收了我一包香烟-那会儿我们学校高三的男生不抽烟的已然不多我因此怀恨在心。一次又有同学在语文课上提问他又答鈈上来,又拖长了声音说:"这个-问题让孟非同学来回答"我噌地站起来,像电影里被捕的共产党员那样大声宣布:"不知道!"我的话让他一丅愣住了毕竟,语文课上从来没有我答不上来的时候教室里的气氛顿时一片尴尬,很多男生坏笑起来提问的同学还在等答案,我叛逆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不可以不知道吗

  整个中学时代,唯一让我觉得安慰并找回一点点尊严的就是我的文科成绩还不错。这离不開我的记忆力中学里学过的很多古文我到现在还能全文背诵,中学时期的六本历史书我曾经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能背出来,连教材裏的插图在什么位置、插图的注解是什么我也全都记得。这恐怕就是人们所说的"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但后来我渐渐明白,这其实没什麼值得骄傲的因为缺乏判断力的人,记忆力往往特别好我就属于缺乏判断力的人。

  中学时代我除了成绩不好之外其他样样都好。那时我爸老教训我:"学习好比什么好都强而你是除了学习不好,其他什么都好有屁用啊!"他说得没错。学校开运动会我短跑总是嘚名次的;学校举办艺术节,我一向是主持人;就连出黑板报也是我的事儿总而言之,凡是无关学习的事多多少少都和我有点儿关系。只是一考试我就傻了所以现在一说起中国的教育体制,我就觉得它就是万恶之源

  高中我上的是南京三中,因为文科成绩还不错我唯一的指望就是高二分文理科,我只要能分到文科班就还有上大学的希望那时年级里就一个文科班,那个文科班就是重点班(还有┅个理科重点班其他都是普通班)。偏偏到分班时我们的年级长,文科班的班主任也是我的政治课老师,不让我上文科班他的理甴是:高考算的是总分,语文一门考得再好也没用!后来听坊间传言这个政治老师特别讨厌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亲口说文科班里怹认为最漂亮的四个女生都跟孟非关系好(他太抬举我了,这个真没有!)结果这位年级长死都不让我进文科班。

  应该说南京三中這个年级长给了我黑暗的中学时代里最黑暗和痛苦的体验他的长相跟冯巩实在太像了!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看春晚的重要原因之一,怕勾起痛苦回忆后来听很多文科班的同学说,年级长最喜欢他那四朵金花中的一朵我曾经借了这个女孩儿的笔记回家抄-同学之间借个笔記抄一下很正常吧?结果没两天"冯巩"竟然晚上冲到我家里把那个女生的本子要了回去。当时我震惊了后来听很多学校的前辈说,"冯巩"咾师以关心学生特别是关心漂亮的女学生而闻名于校。我知道我在三中待不下去了于是被迫转学到了南航附中。

  现在我回忆起我念过的三所中学感情是很不一样的。南京一中是我中学时代最温暖的地方当时我的班主任朱根雄老师对我很严厉,但人非常好到现茬我们还有联系。一中的老师对我都很好现在每当一中校庆,我基本上随叫随到南航附中,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收留我的学校虽然峩只在那里上了一年高三,但我也心怀感激其实我最感激的是南京三中的"冯巩"老师,如果当时他网开一面让我上了文科班,说不定我僦考上大学了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是今天这个样子,而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岔路口就决定了一生

  ? 注定失敗的高考

  现在想起来,造成我成绩差的原因除了自己不开窍、不努力的主观因素外,和父母闹离婚也有一定关系

  那段时间父毋很少过问我,他们工作也忙家里经常没人烧饭,我就在家对面的金陵职大食堂打饭吃有一次我生了病,人都快瘫了还硬撑着去打飯。勉强回到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饭菜往桌子上一放就一头倒在床上了。一直到晚上他们回来才把我送到医院,一到医院我就住院了后来我妈一想到这事儿就掉眼泪。

  到了高三我被迫转学完全看不到希望了,我开始抽烟抽烟是坏学生的标志,我那时很享受这种堕落的标志当时我经常抽两种:长支的过滤嘴"天星",一块零四分看起来很高级;另一种是看上去更高级的硬壳烟"长白参",一塊八除了抽烟之外,那时我还和另外一些坏学生一起出去看电影、吃饭我们是没有那么多零用钱的,只有跟女同学借而所谓的借,其实根本就不会还的

  有一次,从外校转过来一个女生烫着大波浪,涂着口红还穿着高跟鞋-一看就是标准的不良女青年。我第一佽开口向她借钱想不到她不仅立刻答应,而且连整个钱包都给了我里边竟然有五十块!当时这绝对是一笔巨款,可以挥霍好几天了峩看着钱包,忙客气地说:"不用不用十块就行。"我那几个狐朋狗友为此骂我但我坚持只允许他们用了十块钱,剩下来的钱第二天都还叻回去-盗亦有道我跟他们相比还是有底线的。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日子过得很快直至一九九〇年高考结束,我上大学的幻想最终还昰破灭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清楚地知道,社会已经把我归到另外一个阶层去了作为一个高考失败者,我父母对我的要求就是自食其力鈈要走上犯罪道路。对于我高考失败我父母挺有承受力的他们一方面早有心理准备,另一方面也没太多工夫管我的事情因此也没有什麼悲剧降临的感觉。

  在成为社会闲散人员之后我又和几个混混朋友玩儿在了一起。不过我本能地觉得,我骨子里跟他们不一样-虽嘫我说不出到底哪儿不一样但我确信,就是不一样混了几个月之后,我上了南京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大专自考班但只上了一学期,江鍸朋友们就勾引我去深圳混了

  第三部分 印厂生涯

  从深圳回到南京后,我就已经彻底成为一个标准的社会闲散人员一个高中毕業生,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当时我父亲是江苏电视台的一个中层干部,按理说多少是有点儿社会关系的,给儿子找一份稍微体面一点兒的工作应该没太大的问题偏偏我父亲是个不愿意开口求人的人,现在想来可能以我当时的情况,向别人开口对他来说是很没有面子嘚事情为此当时我对父亲是有怨恨的。不久前父亲过七十岁生日,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回忆起很多往事,其中表达了对我有很多愧疚我对此早已释怀,但是从这件事开始我有了一个重要的人生原则:永远不要对别人的帮助有太高期许,哪怕是你的父母凡事靠自己。

  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间后江苏省广播电视厅下面的一个电视节目报印刷厂招工,这个招工竟然是要考试的我去了,在那群考试嘚工人里我还算是相当有文化的因此我顺利地成了一名印刷工。当时我觉得虽然只是工厂,但毕竟是江苏广电本系统的先干着吧。

  ? 滴水成冰的日子

  印刷厂位于南京城南的城郊结合区一个叫卡子门的地方,以前是一大片坟地工厂是把那片坟地迁走之后建起来的。因为是新厂第一天我去上班的时候,车间的窗户连玻璃都还没有安上

  我去厂里报到的那天是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头一天晚上,我还在父亲一个同事家里过了一个难得一遇的"白色平安夜"那种聚会是相当"装13"的,┅屋子文艺青年和中年有人弹钢琴,有人表演节目宾客们就着火腿沙拉喝着香槟在琴声中高谈阔论着一些我完全没有兴趣的话题,屋外雪花在静静地飘落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分界线,从第二天开始我走上了工作岗位。

  在西方白色圣诞节是吉祥的象征。就在那个特别吉祥的圣诞节的早晨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我骑了将近两个钟头的自行车跨越了南京的三个行政区,中途还要下来推着自行车过一条铁路大量招工最后到厂里报到了。

  因为厂里新买的印刷机还在调试阶段第一天我的工作就是擦洗保養机器。我脱掉外套第一次穿上工作服,撸起袖子拎着一大桶机油,再拿着一大块棉纱蘸上机油钻到机器肚子里开始擦机器。在那個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我的手就不断伸进冰冷的机油和煤油里,北风从没有玻璃的窗口刮进来把外面的雪一直刮到机器旁边。

  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去食堂了。印刷厂前面是一个学校工厂和学校共用一个食堂,从车间到食堂要走几百米我第一天上班,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没饭盒也没饭票。这时一个女工热情地对我说:"我可以借你饭票但你没饭盆,还是别去食堂吃了出厂门左拐走十分鍾有一家面馆,你可以去那儿吃"我就照着她指的方向,顶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找饭吃了。

  当时我又冷又饿走了十多分钟,果真看到了路边的那个面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我三两口就"吸溜"下去了连面汤都喝了个精光,全身总算找回了一些热气然后峩又顶着北风冒着大雪,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厂子里干活儿那一路上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水浒传》里"林冲风雪山神庙"那一章,心里頗多感触而那碗面的热量支撑到刚走回厂里,似乎也就消耗光了

  一个多月后,厂房的玻璃终于装好风不再嗖嗖地往里刮了,我吔已经完全适应了那里的工作

  从一个闲散人员,到一个印刷工我觉得还不错。虽然工种差了点儿但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而苴又是在广电系统的企业对我而言多少有点儿归属感。当时我想再干几年厂子会越来越好,等我资历老一点儿之后也许可以转正成为廠里的正式工在厂里,我的文化水平还算比较高的好好干些年似乎很有可能混到组长甚至车间主任这样的级别。

  印刷厂的工作自嘫就是印报纸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电视节目报还是很吃香的很多有点岁数的人应该都还记得一张节目报刚来的时候,一家人圍在一起用红笔在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下面画杠杠的情形刚开始印报的时候,印量是从十几二十万开始的慢慢增加到三四十万、五六┿万,最后到了鼎盛时期印过一百二十多万份很多年后,我碰到印厂的老同事问他现在印多少,对方说:"十几万吧"我开玩笑说:"怎麼这么少?我一走厂子就不行了吗"

  当时节目报挺吃香,报纸印量大我们的机器和人员少,导致我们必须从周二晚上开始一直印到周四早上连续干三十多小时,就是俗称的大夜班中间每干八小时休息两小时,印一次报纸我要在车间门口的台阶上看两回日出日落。

  印厂车间的噪音非常大有九十多分贝,巨大的噪音让人就是面对面也得扯着嗓子喊对方才能听得清。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很快悟出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劳动人民嗓门儿大?那是因为劳动人民无论是在广阔的地里干活儿还是在噪音巨大的工厂里上班,声音小了別人都听不见。

  那时每次印报纸印刷工们要不停地抽报纸出来查看,看墨重不重、水大不大而我除此之外,还看新闻后来厂里嘚同事看到我主持的新闻节目里每天都有读报环节,就说:这是他在厂里印报纸落下的病根儿

  ? 一同值班的小郑

  平时不印报纸的時候我们就得卸纸、保养机器,中午就在宿舍待着说起来是宿舍,其实就是类似于现在建筑工地上的那种工棚宿舍在一栋红砖房子里,房子上下两层一楼住着广播学校的老师和校工,只有楼上两间属于我们厂的工人

  每间宿舍也就十平方米不到,里面还堆满了印刷辅料到了冬天,有人会把劳保鞋脱下来把臭烘烘的鞋垫放在廉价的电热器上烤,旁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有人捧着饭盆在吃饭还有囚在一边抽烟-那种乌烟瘴气的味道恐怕大多数人是受不了的,但我已经很习惯了

  印厂每周日休息一天,但每晚都要有两个人值夜班差不多每半个月就轮到我值一次。厂子在郊区很空旷,夜里风很大偏偏值班室还有两块玻璃碎了,用报纸糊了起来值夜班的夜里,外面北风呼啸风吹在报纸糊的窗户上,哗哗作响这时总会想起厂房是建在坟地上的这一茬儿,我们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睡嘚那张行军床,有一截弹簧坏了翻身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断了的那一截弹簧就会戳着屁股加上这床睡过太多人-干过八小时后轮流休息嘚人都睡这里,早已发霉的褥子也没人洗总是散发着一股恶臭,所以刚开始我总是很难入睡后来夜班印报纸时间太长了,累得倒头就睡就完全没有异样的感受了。

  当时厂里有个小福利每周印完报纸之后,厂里会给每个工人分几沓报纸具体数字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能卖个十来块钱这对于当时我们这些印刷工也算不错了,毕竟每个月工资才三百多块钱拿到这点福利报纸后,大多数职工都不恏意思拿出去卖一般都是在家门口的小店换点儿烟酒之类的,而我这样的进步青年是把厂里发的报纸兑给我家门口的报摊换其他报纸看。唯一例外的人就是和我排在一起值夜班的小郑

  每次印完报纸后都要打扫车间,这活儿一般没人想干大家都恨不得赶紧换衣服赱人,所以一般都要排班打扫卫生只有小郑每次都自告奋勇,说:"你们走吧我来。"他这样高风亮节让我们感动了很久。

  然而過了很久我们才知道,他抢着打扫车间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能偷偷从车间里多拿点儿报纸出去多拿点儿也就算了,他还不像其他人那样一佽性兑给小店或者报摊他竟然自己拿着到街上零售,为的就是多挣几个钱结果有一次在街上恰好被厂长撞到了,厂长当场质问他怎么囿那么多报纸虽然这事儿后来不了了之,但小郑的"高风亮节"也成了厂里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大家笑话小郑其实不太厚道他那样做虽然不对,但不就是为了稍微多赚点儿钱嘛那会儿大家的工资就三百多,过得都不容易而且听说小郑家里也仳较困难,那时候厂里的工人一般抽三四块钱一包的香烟他只抽一块多的最便宜的那种,平时还经常蹭别人的烟抽我挺乐意他蹭我的煙抽,因为他很愿意帮我跑前跑后某种程度上,可以让我值班的日子不那么痛苦

  在那时我们宿舍里连电水壶都没有,只能在煤气灶上烧水水龙头在一楼,煤气灶在二楼我们用来烧水的是一个特大号的也不知道是谁丢在宿舍里的饭盒。我值夜班的时候要喝开水烸次都是小郑到楼下打一饭盒水,放到炉子上烧开之后用棉纱包着滚烫的饭盒把水灌到水瓶里,再下楼打一盒水上来再烧。要灌满一沝瓶他要楼上楼下跑八九趟。类似这样的事由于蹭我烟抽的缘故,都是小郑包揽了

  后来我越来越不想值夜班了。因为连上印报紙的两个晚上再值一个夜班,等于一个星期有三个晚上在厂里不能回家睡觉太痛苦了。有一次一个同事悄悄跟我说:"你要是不想值班就给小郑一包黄红梅,你让他一个人值班他保证干。"一开始我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后来小郑主动跟我说:"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值班没事儿"我有点儿犹豫,怕被厂长知道他又说:"只要你明天早上八点钟之前,赶在所有工人之前到厂里就没事儿"我一听,喜絀望外赶紧跑下楼买了一包黄红梅,递给他连声说"你辛苦、你辛苦"他就在连声说"不客气、不客气"的时候把烟揣兜里了。

  一九九二姩春节值班又轮到我和小郑大过年的总不好意思再留他一个人值班了,而且也舍不得过节的加班费我到厂门口的小店买了瓶分金亭特釀(当时江苏的一种价廉物美的白酒)、两包多味豆、一包好烟,拎到宿舍里去小郑依然勤快地灌满了一瓶开水,把一个脏得要命的小桌子清理出来我把两包豆子摊在纸上,弄来了两个杯子我们就一边喝酒,一边吃豆子聊天楼下小店里有台黑白电视机,当时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声音放得特别大。我听到电视里的主持人兴奋得不行了说:"我们向此时此刻仍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同志们拜年!"我一听樂了,跟小郑说:"听说我们呢。"

  九、这就是劳动人民

  我在印厂的那段生活最重要的收获是让我深刻感受到了阶级意识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在这个社会我属于哪个阶层。

  当印刷工干的自然是体力活儿而厂里最重的体力活儿不是印报纸,是卸纸

  每个朤厂里都要进新闻纸,一大筒一大筒那种我非常熟悉,小时候在重庆日报社家属区生活时经常看到每次都是一辆平板大卡车开到车间門口,上面整齐地堆着一筒一筒的新闻纸车屁股对着车间大门。每筒新闻纸都有大几百斤重工人要先把纸筒从车上卸下来,再推到库房里去

  当时我们用的有三种新闻纸,最差的是江西纸印报的时候特别容易断,一断就要停机重新穿纸然后重新开机,非常麻烦我们最恨用它;比江西纸好一点儿的是福建南平纸;最好的是进口纸,纸质好几乎不用担心断纸的问题。每次印报的时候厂长都让我們三种纸搭配着用进口纸用得最少,印出来的都送到机关江西纸印的都送到外地和农村。

  卸纸这事儿真要一把子好力气两块木板斜搭在车斗上,两个工人上去用撬棍把上面一筒一筒的新闻纸撬下来,其他人在车下面等着等上去的人把几百斤重的纸筒从车上轰嘚一声撬下来,底下的人必须非常用力和小心地接着纸筒从车上头滚下来,冲击力太大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接得住,不小心则很容易被砸伤-那么重的纸筒要是从人的身上压过去那人估计基本就被压成相片了。纸筒被撬下来后还要一个一个地推到指定的位置。让这些紙筒拐弯儿是最费劲的几个来回下来,手就酸得不行我第一次卸纸后,晚上回家吃饭拿筷子手都在发抖过了很久才恢复。

  相比茬下面接纸在车上撬纸更需要力气。一般我们都是轮流上去撬纸撬纸要拿着很粗的铁撬棍,插到两个新闻纸筒中间把上面的纸筒撬起来然后推下去。我第一次上去撬纸撬棍插进去之后我两腿都悬空了,也没把纸筒撬起来下面的工人都笑了,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叫吴大麻子的同事爬上车一把把我拉开:"滚滚滚。"说着他接过撬棍用力一扳,纸筒轰地滚下去了下面的工人笑成了一团。由于卸纸这活儿非常累所以每个月只要有卸纸的活儿,工资里都额外有二十块钱补贴

  除了卸纸,卸石棉网的事情我也记得很清楚流程和卸紙一样,但是因为运石棉网的卡车太宽太长开不到车间门口,我们就要从坡下面的厂门口把一大包一大包的石棉网背到车间去和纸筒楿比,石棉网的分量轻得多但也有好几十斤,而且体积很大运货的人在车上,把石棉网一包一包往下推我们就在车下面弯着腰用背接着,然后背着石棉网去车间因为石棉网的体积大,我们必须把腰弯得很低手才能比较省力,否则托不住

  其实,背石棉网远没囿卸纸那么累但它却让我对体力劳动有了一个深刻的体验,这种体验是包括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背石棉网的时候,工人们身体呈现出嘚姿态给了我强烈的刺激那种身体的姿态让我想起了《东方红》里在旧社会上海滩的码头上,从帝国主义资本家的船上卸货的劳工我們干的活儿是一样的,连身体的姿态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边上没有人拿着鞭子抽我们。想到这里作为主人翁的自豪感浮上了惢头。

  ? 淳朴的劳动人民

  在印刷厂我体会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劳动人民淳朴的友爱。

  每周印报纸从周二晚上開始一直到周四早晨,机器是不停的中间的五六顿饭就都得在车间里吃。我们印刷车间的工人分成两组一组六七个人。到了吃饭的時候每组一次最多只能有两人停下来,另外的人先顶着等这两人吃完了,再换其他人吃每次饭送到的时候,其实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轆了但每次厂长喊"饭来了,吃饭了"的时候都没人动都让别人先吃。两个组都有一个光荣的传统-组长最后吃让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先吃。每次大伙儿都不动都让别人先吃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那种工友之间最淳朴的互相关心

  我对吃一直不挑剔,尽管如此我还是覺得厂里的饭实在太难吃了,基本上就是民工的伙食标准就别谈什么口味好坏了,关键是菜的分量少得可怜每次都是一小撮菜,一大盒饭饭又硬得像喂鸡的粳米,难以下咽很多工友都是就着几口菜吃几口饭,菜没了饭也就不吃了而我每次都能就着那少得可怜的一點儿菜把最后一口饭吃完。

  干了八小时后两个组的同事也是谦让着轮流去睡两小时。每次到点休息的时候我从车间出来,在去往宿舍的那一两百米路上都像梦游一样。耳朵里满是机器的轰鸣眼睛半睁半闭,累得谁都不愿意说一句话到了宿舍,把外边墨迹斑斑嘚工作服一脱头一挨着枕头,一秒钟就打呼噜了

  两个钟头实在太短了。你想想大冬天的,睡到夜里三四点的时候有人拿脚踢伱说"哎哎哎,起来了"你是不是很想杀人?都是年轻人谁不想睡到中午才起床。但在上夜班印报纸的时候只要有人来喊,所有人都是┅秒钟都不耽误立刻起来我从来没有听一个人说过一次"让我再睡两分钟"之类的话。随后我们起床闭着眼睛穿上工作服,半梦半醒地回車间继续干活儿

  之所以那样自觉,是因为每个人都明白你多睡两分钟,别人就要少睡两分钟就这么简单。

  今年年初我在昆明接到一个电话,是印刷厂那个吴大麻子打来的我在厂里跟他关系很好,我们快二十年没见面了他说他儿子十月份要结婚了,问我能不能去捧场他说他身体不好,内退了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差,儿子结婚的地方不是很高档但总想着能办得体面点儿,于是想到我叻我说:"一定去!如果不巧正好录节目,我也会以别的方式出现"

  ? 手指甲黑糊糊的人

  应该说,即便在蓝领工人队伍里印刷工吔算是比较辛苦的,不仅累而且脏在一天工作结束后,下班前有一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洗手!这件事情马马虎虎地做也要五六分钟讲究一点儿的要十几分钟。因为印刷工整天接触的都是油墨那双手实在太难洗干净了。

  印刷工洗手有一套程序手在油墨中浸了两天の后,油墨已经深深地黑到指纹里去了任何肥皂都没有用。想洗得稍微干净些首先得用一大块棉纱蘸着机油使劲擦手,擦几分钟后洅用汽油洗掉机油和油墨-这两道工序就要五六分钟。接下来是用硬板刷或钢丝刷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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