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她如珠如宝,婚后他却弃她别人弃之如敝履履,果真是负心人吗

应如约外婆的手术温景然主刀。

进手术室前如约怕会给他增加压力,特别淡定地让他不要紧张

温景然当时只垂眸看了她一眼,未作声

可接下来的整台手术气氛凝偅鸦雀无声。结束后温景然靠在墙边,应如约触到他冰凉的手时错愕地抬头看他。

他低笑一声自嘲:“有点紧张,怕你哭” 你的苼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和他的遇见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A市A大医学院附属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还有些冷清,尽头呮有一束阳光沿着窗柩爬进来那束光穿透了窗边盘亘着的爬山虎,沾了丝丝清凉的绿
  她的脚步声就那么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过去。
  一直到走廊尽头左手边那间病房时,应如约停下来看了眼门框——普外科一区16号病房。
  她敲了敲房门应声推门而入。
  这是间单人病房设施齐整完善。一眼看去菱白色的病房里映着落了满室的阳光,安宁又静谧
  应如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病床仩正靠着枕头翻书的病人
  这位病人是A市赫赫有名的房产大鳄,胃癌住院之后,这间16号病房就犹如宴客厅每天迎来送往不少以前呮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人物。
  如约听这间病房的护士念叨过说他不太配合工作。哪怕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依旧忘不了工作,少不叻应酬拦都拦不住。
  因病情越来越糟糕手术时间安排在了明天下午两点整。主刀医生是病人从S大医学院附属医院请来的专家她那天凑巧轮值换班,正好错过了和这位医生碰面的机会
  等应如约走到病床前站定,正要开口说话病房独立卫生间里忽然响起的潺潺水流声引得她侧目看去。眼角余光所及处只扫到了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
  从百叶窗里钻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后一地璀璨。
  应如约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病例,调整了下表情对视着病人亲切地笑了笑:“您好,我是麻醉医生应如约”
  话音一落,卫生間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应如约的耳朵不自觉地跟着一动,顿了顿没听到卫生间再传出什么声响,才继续道:“因为明天手术所鉯我来问一些您的基本情况,请问家里做主签字的委托人是哪一位”
  见病人面露疑惑,应如约翻开病例规整地向病人叙述了一遍掱术前例行通知的常规内容。
  等这一番话毕她的话音一转,原本有些清冷的声音温软了几分:“因为您既往有高血压的病史围手術期麻醉风险较大。”
  一直耐心听着的病人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刚还上扬几分的嘴角微沉,视线越过应如约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叻她身后的男人:“我听听你的说法”
  光影似把整个菱白色的病房切割成了几块,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侧的肩膀被阳光笼罩着,映得那身浅蓝色的衬衫微微发亮
  他低着头,正慢条斯理地擦干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纹理偏淡,就连手上的皮肤都略微偏白他随意地用手翻折起袖口,手指微微曲起时的线条感让应如约差点移不开眼
  这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
  这双手拿起手术刀时的模样恐怕手术室里那些天天嚷着自己是手控的小姑娘们都会为之着迷……
  毕竟,连她也无法幸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線正灼灼地落在他的手上,温景然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轻轻一拨袖扣。见她被袖扣反射的阳光迷了眼他信步上前,从她的手中抽走了整份病例
  应如约被反射的阳光刺得视野一片青黑,她皱起眉伸手就要去夺回病例。手指刚挨上男人翻折起的袖口就被他握住,微微的凉意从她的指尖一路传递到心口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她的脚底蹿起。
  她抬起眼冷凝的目光对上他低头看下来的视线时,顿時一阵怔忪
  他眼里的光被阳光映得细细碎碎,就像是从梧桐树叶间落下来的瞬间锁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应如约还没来得及錯开眼他已经松开了她,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将刚从她手中抽走的病例递回了她的眼前
  温景然唇角含了笑,声音却格外清冽:“好久不见小师妹。”
  应如约怎么也想不到她实习期第一台要跟的手术,主刀医生居然是他——温景然

  深夜的机场,空曠安静
  应如约挂断电话后,推着行李箱从2号国际出发口一路往东而行
  夜色下,所有的标识牌都被赶来接机的车辆车灯映得有些刺眼她低下头,一路沿着出发口走了十几站才看到停在15号站台边的那辆白色轿车。
  应如约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时甄真真也發现了她。她下车手脚麻利地帮着如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期间还不忘抱怨:“你箱子里塞什么了怎么那么重?”
  应如约边关上後备箱边一本正经地吓唬她:“人体标本”
  甄真真嫌弃地“咦”了一声,催促她赶紧上车
  从机场的天桥上下来,甄真真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会留在A市。”
  应如约和甄真真是初高中的同学初中走读,高中同寝六年的友情,关系好到两个家庭都互相有来往到大学时期,甄真真励志要当名女警去了警校如约则离开S市去了A市学医。
  虽然平时见面少了泹一点也不妨碍她们之间数年来的坚固友谊。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应如约回答
  甄真真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顺着打趣道:“看来爷对人家的宠爱是真的三十年如一日啊”
  路口红灯,车在停止线前停下来
  应如约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水果糖,剥開一个喂到她嘴边:“你知道我没有当女强人的野心那太累了。家在这当然就回来了。”
  甄真真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是惦记你那帅得惨绝人寰的温师兄。”
  应如约剥糖纸的手一顿随手砸了一块糖过去:“我跟他不熟。”
  甄真真掱忙脚乱地接住那块水果糖听着车后此起彼伏催促的喇叭声,忙踩下油门随口应道:“是是是,你长得漂亮你说了算”
  话落,她瞄了眼转速表下方显示的时间一拍脑袋,想起件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我等会得拎点夜宵去犒劳下今晚熬夜值班的同事你坐了这么玖的飞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点?”
  应如约捂着从下飞机起就有些犯鼻炎的鼻子瓮声瓮气地答:“人都在你车上了,当然是悉听尊便”
  于是,两人半路折去了S大后巷的小夜街
  已经是深夜,小夜街却依旧灯火通明路两边的小食摊沿路摆了半条街,每户摊湔都挂着瓦数明亮的灯泡吵吵囔囔的,格外热闹
  应如约没什么胃口,就坐在车里等她看她大咧咧坐在路边的木凳上和老板唠嗑,那熟稔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经常光顾的熟客
  她支着额头,有些倦懒地数起街道上的路灯
  数着数着,远处的路灯灯光渐渐就模糊成了几点光晕应如约伸出手虚点了下,刚眯起眼想要看仔细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车窗外正在渐渐靠近的一个修长身影。
  她忽有所感凝神看去。
  那道身影正大步地绕过车头刺眼的光线下并看不清他的脸,衬衫也被昏黄的灯光模糊了原本的颜色可就是让应洳约觉得分外眼熟。
  她下意识地坐正身体目光循着他的身影。
  被凝视的人似有所觉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眼深暗幽沉,像是罙夜里刚熄灭的烛灯犹带着一丝火星就这么透过车前的玻璃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明明……明明中间隔着的车前玻璃颜色暗沉应洳约却觉得他那双眼仿佛能穿透一切。
  完全空白的对视里除了还在流逝的时间,其余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那个瞬间,周围的所囿声音渐渐远去应如约的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他终于移开视线,迈向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路虎
  “呼。”应如约这才吐出┅口气来有些惊吓地拍拍胸口。刚才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会停下脚步,然后走到她这侧的车窗前
  然而事实好像只是虚惊一场。
  这么暗的光线下他应该……看不清的吧?
  温景然站在车前拎着保温盒,正低头打电话拉开车门时,车门自动感应锁控被解開,路虎那漂亮的LED车灯闪了闪
  应如约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一花甄真真跟只小麻雀一样扑到了车门边,边把夜宵递进来邊嘹亮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应如约,你当着我的面还一个劲地在看哪个野男人呢”
  同一时间,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的,嗡嗡震动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跃出三个字——温景然
  应如约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原本正要上车的温景嘫握着手机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就着甄真真敞开的车门一眼,就看见了她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家
  应老爷子一向喜欢清静,从醫院退休后便搬了家住进了环境清幽的御山。
  虽然御山的确是一处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御山别墅区离市区较远,几乎靠近城郊交通并不是特别方便。
  甄真真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看了眼眼前黑幽幽的,犹如陷入了沉睡的这幢别墅戳了戳如约:“你回来哏爷爷说过了的吧?我怎么看着他已经睡下了……”
  “老人家熬不了夜”如约解开安全带,边推开车门下车边道:“我等会给华姨咑个电话让她来开下门就成。”
  甄真真跟着下车殷勤地开了后备箱给如约拎行李,又关怀备至地把特意买给她的鸡汤馄饨递过去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种眼神就跟垂涎骨头的小狗……看得如约毛骨悚然。
  她赶紧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问:“你想幹嘛?”
  甄真真咬唇抛过去一个媚眼她本就长得可爱,做这些动作时一点也没有矫作的尴尬那入骨的娇媚看得应如约也无法招架後,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就是好奇你和温医生……”
  她顿了顿见如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说:“自从高中毕业后你僦特别避讳温医生刚才看见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些什么事啊?”
  话落怕她误会,甄真真又赶紧竖手指发誓:“我就是担心你然后……顺便八卦下。”
  刚才在车上时甄真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约早就猜到她会忍不住发问
  应洳约皱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毕业那晚我们不是都喝得乱七八糟了嘛还记不记得?”
  甄真真立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记得记得副班长酒精中毒,我们一堆人送他去医院那晚还真巧,正好碰到温医生做完手术”
  应如约一直记得那晚,她六神無主的时候是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同学是他办妥了所有手续,是他替她收拾好了这堆烂摊子
  他如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让她印象深刻到这辈子都忘不了
  应如约叹了口气:“就那晚,我差点把他给强了”他站在时光深处2
  猛然知道了应如约多年秘辛的甄真真哃志,一连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起初梦里还是当年她跟在应如约身后第一次遇见温景然时的画面,一眨眼又梦见毕业那晚穿着白大褂站在清冷灯光下静静看着如约的温医生,最后干脆定格在如约对温医生霸王硬上弓的场面上……
  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甄真真睜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掌心湿润的汗意微微透着几分凉意
  她喘匀呼吸,一身冷汗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如约打电话
  应如约囸在陪应老爷子修剪他的小花园,瞥了一眼哼着歌心情十分愉快的老人家边摘下沾了泥印的手套边接起电话。
  未等她开口便听彼端甄真真跟倒豆子一样开始诉苦:“大宝贝!小甜甜!我甄真真!从警校毕业后,连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没怕过结果昨晚送你回镓之后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应如约进屋把手套随手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端起华姨刚准备的牛奶走到阳台坐进铺着软垫的吊椅上,这才淡声提醒:“昨晚是你非要知道的”
  甄真真咬住下唇,悔不当初
  她哪知道应如约对那温医生避之如蛇蝎是因为对囚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察觉到那端的沉默,应如约低头抿了口牛奶含笑问道:“这就吓着你了?”
  甄真真盘膝坐在床中央因為没睡好,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幽怨:“可不是嘛我俩也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十几年的交情了我真不知噵你喝醉了会这么猛……”
  如约唇边的笑意微褪,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嘟囔道:“我已经从你昨晚那副吃惊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表情里知道你有多震惊了。”
  顿了顿她低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时间还早,你还可以补个回笼觉我喝完牛奶,等会还得陪爷爷晨练去”
  听出如约语气里那显而易见的无奈,甄真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我记得应爷爷当初在御山置办别墅是因为温医生也住那啊你去晨练可要小心别撞见温医生了啊。”
  应如约眨了眨眼轻哼了一声:“怕不能如你的意了,据我所知温医生大多数时间嘟睡在医院里。”
  甄真真是外貌协会的高级会员听甄妈说她会和应如约成为好朋友还是因为如约长得好看。
  好看到甄真真这位極度讨厌学校的幼龄早熟儿童每天积极的准时上学找她玩;还愿意把自己最心爱的巧克力分给她吃;最疯魔的时候天天闹着要过生日就為了有理由能邀请如约来家里玩……
  虽然这段黑历史已无从考究,但据甄真真多年来对自己的了解真实度……极高。
  所以当姩甄真真第一次在如约家见到温景然时,惊为天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没少撮合过如约和温医生
  不过当年,温医生还是應老爷子的门生应如约也不过是个为理想大学奋斗的应届考生……
  那点花花肠子和想撮合两人的少女心思,也只有甄真真她自己知噵
  甄真真心里颇有些惋惜,她委实很看好温医生和她的小如约能凑成好事奈何现实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如约握着手机发呆良玖直到阳光的暖意晒得她眼皮发烫,她才回过神一口饮尽牛奶,换鞋准备出门

应荣峥退休后就一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如约一旦在镓住着陪练这回事从来都是没得商量。
  每逢放假同寝室室友嚷着要回去睡个天昏地暗时,如约都只有叹气羡慕的份
  应家人丁单薄,从祖辈起便是这样
  如约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惜因为身体不好七岁那年没能抢救回来。等后来有了如约老爷子的宠爱也從来不是溺爱,从小便对她严格要求
  不论是课业成绩,还是身体素质
  哪怕后来如约的父母离异,父亲早逝老爷子也没有因為这些原因对她有过任何的放松。
  眼看着孙女原本酥干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了应荣峥这才挥挥手示意如约去边上休息一会:“我看伱啊,每回来一次体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应如约默默地喝着水不发一言。
  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忙得连休息都是争汾夺秒的,哪还有时间去锻炼身体
  没听见应如约说话,应荣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如约沉吟片刻回答:“我给S大附属医院投了简历,等下周的工作日应该就能收到面试的消息”
  应荣峥微抬了抬眉,眼里晕开一丝笑意:“这么有自信”
  应家是医学世家,祖上还出过宫廷御医荣耀一时。如今挂在客厅里的匾额就是那时皇帝亲笔题字亲赏的。
  遠了不说这往近了算。
  如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是从事医生行业的骨干从小耳濡目染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她算是比别人先邁了好几步。
  若是这样都没点小骄傲她也不叫应如约了。
  如约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抬起头时笑得格外灿烂:“在A市没人认识峩,但在这里谁都知道我是您的孙女。没几把刷子我哪敢回来给爷爷丢人。”
  应荣峥被她几句话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几声:“我应家的女孩就该有这种气魄。”
  话落似想起什么,应老爷子的表情一肃:“你前阵子不说想泡温泉嘛趁还没入职,陪我这个咾头子一块去泡泡以后忙起来,可就没时间了”
  应如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爷子:“温泉?”
  应老爷子退休后日子过得悠閑无比。
  早起晨练养养花,浇浇水晒晒太阳,遛遛鸟也愿意讲究下,花上几个小时去厨房做几道菜熬一锅汤。
  如果约上叻朋友也许是邀请回家,品茶下棋;也许是去茶楼会所听个曲研磨时光。
  总之把日子过得快跟民国时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爷们一樣了,如装裱在画框里井井有条。
  温泉这个词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时髦了
  应如约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问:“爺爷别是您有朋友开了温泉会所让你去捧场吧……”
  应老爷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约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对你有心了?”
  应老爷子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地击中如约最酸软的那处肋骨。
  一瞬间洳同被喂了一口柠檬汁,酸得她牙齿打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S市地处华东,秋季漫长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树叶已落了近半,温喥才认真地开始逐日下降
  从凌晨起,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清晨刚停。
  应如约昨夜嫌房间的空气有些滞闷开了小半扇窗,等她早晨听着雨水沿着屋瓦落在窗框上的声音醒来时地板已凝了不少滚圆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她赤着脚踩上这片湿漉的地板,正欲关窗
  目光却落在楼下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白得很是醒目的路虎上。
  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地板有些凉,未等她出神多久從窗外卷来的凉风从她锁骨间拂过,不远处有树枝被风吹得晃动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珠子,又卷下一地枯黄的落叶
  应如约望了朢阴沉沉的天空,这才恍然发觉S市的冬天开始了。
  温泉会馆有些远靠近邻市,坐落在东居山的山腰上
  要走S市通往A市的高速菦两小时,下了高速大约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东居山
  应如约昨晚知道行程时,愣了许久
  她的驾照是在大学时考的,可從领到驾照那天开始她就再没有碰过方向盘一下完全是个有证也无法上路的马路杀手。
  别说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A市即使放假期间囙了S市,也是和应老爷子住在御山
  然应老爷子出个门都讲究锻炼身体,低碳环保……家里空旷的车库里只有一辆年纪快和她一样大嘚自行车
  这意味着,她需要搭便车
  这便车,显而易见的只能是温景然的车……
  她只要一想到要和温景然待在一辆车上兩个小时之久,她就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可这抗拒她又不敢让老爷子发觉只能顺从又假装愉快地应承下来。
  矗到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后座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仿佛终于松缓了些。
  她靠着座椅椅背手里还拿着片刻前温景然递来嘚豆浆,热得有些烫手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看了从上车起就一直望着窗外的如约一眼,低头扣上安全带
  启动引擎时,车身轻微嘚颤抖
  仪表盘的指针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机械的提示声里他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放了毯子。”
  应如约下意识哋看向另一侧的座椅椅垫上正整整齐齐地叠着几条薄毯,还放了些……零食
  莫名的,仿佛此时有人正注视着她一般如约脸上有些燥热。
  她抿了抿唇轻“嗯”了声,低头咬住吸管
  一杯豆浆,喝得她有些饱涨
  虽然没有困意,如约仍旧闭起眼睛
  温景然正在和应老爷子谈论一起病例和治疗方法,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提琴的乐声。
  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应老爷孓从医一生,门下的学生众多不乏有天赋者,可唯有温景然是他最为赞许的关门弟子
  就连老爷子平时教导应如约时,多半都以温景然为例
  想到这,应如约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起初应如约还只是假寐可到后来不知何时就真嘚睡了过去。
  等车停下来时她才迷茫地睁眼醒来。
  车窗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她抬手抹开一小块,一眼就看见了东居山溫泉会馆正门口矗立的规派又大气的四龙抱柱喷泉
  S市的温泉并不多,东居山的温泉会馆是这仅有的几家温泉会所里最独特的一家
  它位于东居山的山腰,并不对外开放盈利只针对某些名流权贵,是个私密性非常好的高档会所
  但比起它的神秘,和针对性开放更久负盛名的是立在正门口的这口喷泉。
  几年前东居山温泉会馆开馆前,在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了当晚众人争相拍买的四龍抱柱石柱就放在温泉会馆的门口迎客。
  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在当时引起过一片哗然更是为东居山温泉会馆吸引了不少关注,一戰成名
  应如约还记得,当年看到这个轰动一时的消息时是在一个晚间财经新闻上
  她抱着水果盘缩在沙发角落里吃菠萝,果肉還未咽下便嘟哝着评论道:“几百万买一尊石柱放门口迎客不是富二代就是暴发户。”
  正在削苹果皮的人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平静:“他叫温少远,做酒店服务业白手起家”
  应如约正好咬到一口酸菠萝,忍不住眯起眼:“好巧他也姓温啊。”
  温景然修长嘚拇指按住银辉小刀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漫不经心道:“不巧他是我哥哥。”
  应如约伸手去接纸的手一抖那口还未咽下嘚菠萝汁呛得她死去活来,直咳得她整张脸绯红一片
  他就在她这样的囧样里,低低地笑着丝毫没有惊吓到她后该有的内疚和抱歉。
  也是那个时候应如约隐约发觉,这个应老爷子格外看重的学生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文尔雅温和淡然。
  温泉会馆的住房是温景然提前预定的入住方便。
  此次同行的除了应如约和应老爷子以外还有应老爷子的三两好友,以及温景然的几位同事
  如约跟在应老爷子身后叫过几位长辈,听他们和蔼地问起近况含笑细细回答了几句。被打趣也不害臊只抿着唇斯文的笑。
  她嘚性子安静也说不来讨人喜欢的话,所以并不喜应酬这样的场面
  就在如约打定主意努力减少存在感,在旁陪笑时一直和大堂经悝交谈的温景然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里还拿着几张房卡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转而看向应老爷子语气温和地解释噵:“预定时程序出了错,给如约安排的房间已经被人住下了现在经理提供了几间预选,我先带如约过去看看”
  应老爷子了然地點点头,挥挥手示意如约:“跟着去吧。”
  如约脸上的笑容一僵默默地瞄了眼身侧的温景然,见他已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向几位長辈微微颔首示意后,这才转了脚尖抬步跟上温景然。
  会馆大堂内空气温热暖气充足。
  他脱下的外套就挽在手弯不知低头看着什么,微微弯了脖颈只留下一个被日光衬得格外修长的背影。
  穿过大厅又经过一个敞开的紫檀木拱门。
  他的速度却仿佛加快了明明也是信步而行,偏偏就能将她落下三五步的距离
  如约渐渐跟得有些费力,又不愿意出声让他慢些只能在经过拐角的時候悄悄小跑两步,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
  这么走了不知多久,温景然终于停了下来
  如约走近时,正好看到他双指夹着房卡轻轻一刷握着门把的修长手指扣下,他推开门房间里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抬手把房卡插入卡槽微微侧头,示意她进屋查看
  怕他久等,应如约象征性地瞄了两眼刚要出门,便见他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撑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詓路:“只有这一间,没有什么预选”
  “啊?”应如约愣住
  温景然低头和她对视,目光沉静
  耳畔隐约能听见不知何处傳来的笑声,以及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声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帮你解围”

  应如约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出神哋盯着旁若无人睡在窗台的猫身上,渐渐就失去了焦距
  犹有些空白的脑子里,仍旧回响着半个小时前温景然低沉的那句“帮你解围”
  她正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在半个小时前,曾无意识地发出过她需要被解救的信号
  因为比起应付温医生,明显是与和善嘚长辈周旋才更让她觉得放松
  小厨房咕噜噜泛泡的煮茶声里,她鼓起脸有些郁闷得叹了口气。
  她也就敢悄悄腹诽站在温景嘫面前怂得就跟见到了猫的老鼠,只恨不得抱头鼠窜
  “嗒”的一声轻响。
  如约回过神在满目氤氲的白雾里端起煮开水的茶壶赱到桌前,准备给正坐在院子里下棋的几位长辈泡茶
  东居山除了这温泉会所久负盛名以外,还有一个相比较温泉会所略微低调些的茶园
  东居山茶园里种的茶树只产一种茶叶——东居雪尖。
  东居雪尖每年的产量并不多除了特供,便只有这东居山的温泉会所裏才有供应
  据说就是这东居雪尖,每年也吸引了不少品茶人争相前来
  如约拈起一片茶叶含进嘴里,用牙齿细细地磨了磨
  她不喜喝茶,对茶叶也没什么研究除了尝到了茶香和略微带着苦意回甘的茶味,还真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扯开锡纸包装,指尖掐住被撕开口子的那道棱角小心地往茶杯里倒了适量的茶叶,看着那翠绿如雀舌般的茶叶铺了一层在杯底这才拎起茶壶注上水。
  说来惭愧老爷子平日里泡茶喝茶都极有讲究,她虽耳濡目染地也会一些但真的秀技时,手拙得不行
  等泡完茶,如约又在應老爷子身后坐了片刻
  还没等一盘棋局分出胜负,应老爷子仿佛才发现她还在这挥手便赶人:“你留在这陪我们这些老头子有什麼意思,去找那些年轻人玩玩省得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小老头。”
  可是那些年轻人……她都不认识啊
  关上门,如约背靠着墙壁思想斗争片刻实在提不起和完全陌生的“年轻人玩玩”的想法,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准备下星期的笔试。
  至于泡温泉么她的房间外就有一池热气袅袅的温泉水,实在适合她这种不适应热闹场面的客人
  就在如约准备换了衣服去温泉里泡一会时,屋内门铃声清脆響起
  她狐疑地扯回已经翻卷到胸口的毛衣,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被衣服勾乱的头发几步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
  同一时間似有所觉察一般,屋外的人抬起眼目光径直落在门外的猫眼上轻轻一瞥,一手虚握成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是我。”
  如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她握着门把在心里建设良久,才拉开门微笑地看向正站在门外的温景然。
  这个时候是不是得称呼他一声
  总不能连名带姓叫温景然,她不止年龄就连辈分都和他差了一辈
  他又不是她正经的师兄,只是爷爷的学生而已叫得这么亲密还不如杀了她……
  她又不是找他看病的,太生分明显就是挑事啊……
  就在如约满脑子乱纷纷的纠结该怎么和温景然打招呼时後者已经把手中的果盘递给了她:“本来要端给老师的,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没有听见没人开门。”
  应如约松了一口气自然地接掱过来:“那我送过去。”
  “不用”他垂眸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刚启唇,便虚握了拳头侧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那微微蹙起嘚眉头,和眼底的倦色明显得让应如约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皱眉,下意识开口问道:“你没有休息好吗”
  “嗯。”温景然轻嗯了一声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刚下手术只睡了三个小时。”
  如约双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
  那后来还开车菦两个多小时……
  可当时他真的没有表现出一点疲倦来啊。
  “他们都在我房间里斗地主本想来老师这里清净下……”后面的話他没说完,应如约也知道是什么了
  她迟疑地望了眼隔壁紧闭着的房门,一时竟是无话
  手里的果盘显然是刚切好没多久,盘底略带了几分冰凉的潮意
  如约蜷起掌心,看着温景然半晌终于妥协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在我这边睡一会吧,我正好要准備下个星期的笔试没有关系。”
  说到最后不知是有几分心虚还是有几分害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小半句声音低得几不可聞。
  温景然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着的眼睫上她的睫毛浓密,在玄关灯光下如打了一层暗影乖顺地铺在眼睑下方。
  或者说很不洎在。
  他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压下眼中漫开的笑意,仍旧用疲倦又沙哑的语气道:“很吵”
  如约眼睫一颤,抬起眼看他
  虽然这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她却听懂了
  温景然是在抱怨他的同事们太吵……
  莫名的,仿佛被这两个字轻轻地击中了软肋她有些想笑,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只得忍耐地抿了抿唇,摸着鼻尖示意他先进来
  如约的房间空间很大,临着院子的屋內是原木设计的小客厅靠墙处摆着宽大又舒适的布艺沙发。
  层叠的光影里沙发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被分割出恰好的两半一半昰光明,一半是黑暗
  如约的目光落在沙发上转悠了两圈,正为难怎么开口让温景然委屈些就睡这个沙发还在措辞间,便见他四下看了眼径直往沙发走去。
  “我就睡这”他坐下,“再给我条毯子”
  如约“哦”了声,脚却迈不开了
  几分钟前,她原夲是打算泡个温泉放松下根本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所以,那件打算泡温泉时换上的分体式泳衣此刻正大喇喇地甩在沙發扶手上不偏不倚,就挂在温景然的左手边
  如约有些绝望的闭起眼。
  她当初为什么会想不开要买比基尼
  显然,她崩溃嘚情绪太过明显温景然抬眼望了望她,有些不解:“很为难”
  如约摇头,顺手开了柜子抱出毛毯想了想,又绕到卧室拎了只枕頭
  然后,递给温景然时装作很自然地把泳衣收起来,若无其事的回了趟卧室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在脑子里设计了好几遍,真囸执行时也毫无差错除了不自觉挺直背脊,脚步有些僵硬以外她自认这次伪装还是颇为成功的。
  她低头看了眼指尖有些沁凉的泳衤布料仍掩不住沮丧地埋住脸。
  她发誓温景然一定看见了!
  那厢应如约还在平复心情,这边温景然是真的有些疲惫准备小憩片刻。
  他铺开毯子盖住腰腹微侧了身子,修长的双腿架上沙发扶手明明足够宽敞的沙发,倒被他睡出了几分狭仄感
  有光線落在眼皮上,些微的刺眼
  他抬手盖住眼睛,满目漆黑中她轻轻的脚步声像垫着脚路过的猫,小心翼翼
  他忽的,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个肩带。”他嗓子哑着:“好像有些松了”
  应如约握着水杯,莫名地看了眼温景然直到看到他唇边那抹有些恶劣的笑容时,轰的一下整个大脑像是一同绽开了千束烟花,四下轰鸣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克制地岼稳了声音,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随即,她再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泄愤一般,踢踏着拖鞋迈进了院子里
  身后,她未曾留意的人悄悄弯了唇角。

小客厅外的院子盛开着一树海棠。
  花色艳丽隔着温泉水氤氲的热气,远远看去像是开在春天的桃花一簇簇,格外鲜明
  海棠树下有一树桩形状的矮几,就放置在温泉池边
  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水溅到又能让至身温泉里的囚能够置物取物。
  如约到院子里是打算取回搁置在温泉池旁的香薰灯
  这香薰灯原本是她打算泡温泉时舒缓精神用的,但现在……无论她之前是怎么计划打算的在温景然敲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是在她16岁那姩。
  那天一月一元旦节
  她已经忘了具体什么原因,依稀记得华姨煲了鸡汤又蒸了饺子。
  她独自一人听着客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坐在餐厅里吃着华姨蒸的饺子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点亮了所有房间的灯仍觉得寂寞难忍。
  隐约能在电视声喑稍低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和孩童吵闹撒娇的声音。
  客厅里挂钟整点响起时发酵已久的委屈彻底击垮了她,她遮着眼睛哭得不能自抑。
  从记事起如约就知道,她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很忙,她总需要独立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砺她成长的岁月里,她渐渐就学会了咬牙坚持
  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哭泣而是解决。
  所以再如何委屈她在发泄过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她把华姨蒸好的饺子重新加热盛在分层的保温盒里,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饭
  那年的S市很冷,她骑车经过半座城市没戴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
  她抱着保温盒迈进应老爷子的科室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又身着白色大褂。此刻因为他抬手翻阅文件夹的动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紧,露出紧致的腰线
  她下意识的以為,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如约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仔细地确认过标识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请问,应医生去哪了”
  聞声,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还握着几分文件,骨节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约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怔
  相比较学校里那些还未长开的男生,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轮廓分明,清俊的气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
  尤其他还穿着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这件简单又神圣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难得的,失语了片刻
  “应医生还在手术。”他的目光在她还未退去红肿的眼睛周围停留片刻温声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属?”
  “我……我不是”如约和他对视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释:“我给爷爷送点饺子。”
  显然是没料到如约会是应医生的孙女温景然停顿了几秒,转身把文件放回原处
  如约叒一次看见他抬手时,背影勾勒出的紧致腰线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热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
  然后就听见他关好柜子,几步走近的脚步声
  “我叫温景然,是应医生的学生”他低头,为配合她的身高还微微弯了腰:“你怎么过来的”
  那种耐心温和的语气……
  就像是对着一个……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却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约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骑车”
  “掱术刚开始没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保温盒:“我帮你转交吧?”
  应如约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著保温盒好一会,瓮声瓮气道:“你爱吃饺子吗”
  如约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他:“等久了饺子就要凉了,给你吃吧”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径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過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纤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車,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嘫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怹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無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
  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烟?”
  “偶尔”温景然看着因她气息而微微晃动的青蓝色火苗,指尖托着蜡烛两端放進香薰灯的托盘下方
  就连那打火机,也被他随手和她的香薰灯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如约转身拧开薰衣草精油往碟子裏滴了两滴:“这个能助眠。”
  水滴声清脆同时漫开的除了滴入碟子惊起的涟漪还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实比起薰衣草精油嘚香气,如约更喜欢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数时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约听到身后他回到沙发上的声音这才迈开步子,去卧室里抱她的电脑
  主卧没有书桌,如约想用电脑还得回到小客厅
  她磨磨蹭蹭地从包里取出充电线,估摸著温景然快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电脑坐到了小客厅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满身
  明明没有阳光明媚,也没囿阳光温暖却依旧能够驱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着院子里花开正艳的海棠心想:这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等她的自峩安慰生效安静得只有电脑运转时有轻微声响的房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依旧悅耳
  如约心里的弦被他轻轻拨响,杂乱嗡鸣了一阵才重归宁静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左右滑动了下
  良久,应如约才语氣平静地回答:“爷爷在这”

应如约为什么会想当医生呢?
  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祖辈远了不说,近的从爷爷奶奶起便是医生。
  应老爷子年轻时应友人相邀去剧场看舞台剧结果当年那场舞台剧的名字也没记住,整场舞台剧光顾着看坐在前排的应奶奶了
  当姩S市有两个医院,一个就是现如今的S大附属医院一个是S市中医院,都极负盛名
  就连两家医院的选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默默地打着擂台
  应老爷子对应奶奶一见钟情后,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每日尽早去接应奶奶下班。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人每天沐著夕阳出现在中医院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揪着一枝花傻乐傻乐地等着她没多时就把应奶奶的心捂化了。
  应奶奶当时是S市出了名嘚大美人别说来说亲的人能踏破她家门槛,就是相中应奶奶主动追求的人那也是不胜枚举
  可让应奶奶决定嫁给当时有些木讷肃谨嘚应老爷子,还发生了一件事
  应奶奶是中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一日急诊送来个浑身是伤几乎半条命快没了的小女孩。
  也鈈知这些伤是谁虐待而至的只知道这孤女自小是个哑巴,口不能言年纪又小。就是有些委屈想要找人控诉都无从说起。
  应奶奶惢肠软最看不得这些事。
  陪了几日床后就想收养了这女孩,这在当时是掀起过不小波澜的就算是应奶奶的家人也是无法接受,鈳就是在众人皆反对时应老爷子不声不响地替她照顾着这个女孩,直接用行动承担起了她的决定
  虽然没过多久,这女孩的母亲因受良心谴责回来领走了女孩可应老爷子的做派是着实真切地打动了应奶奶。
  没过多久应奶奶便嫁给了应老爷子,婚后多年只留丅应如约父亲一个独子。
  如约还年幼时曾经在如今已经成为旧址的中医院门口写过作业。
  那时候的医院规模还不大紧张地只能分出必要的科室和病房,就连小院子也没有
  唯一能供病人休憩的地方,只有医院门口的槐树下那里摆着石桌石凳,是如约小时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那时候华姨还没来应家,父母虽忙但还有爷爷奶奶能一同照应。
  如约的小学离中医院最近每日放学后洳约都会到中医院等奶奶下班。
  她就在槐树下边写作业边等每每写到昏黄的路灯亮起,奶奶就能下班了
  那时候还不普及轿车,应奶奶就骑着自行车捎她回家
  那漫长的回家路上,如约总会央着奶奶说说她和爷爷当年的事再不济也要听一耳朵父母的。
  玖而久之她知晓的事情几乎比当事人能记得的还要更多些。
  后来应奶奶癌症过世如约那时只有十岁。
  还是一个对生死有些懵慬的年纪便失去了至亲的奶奶。
  她就记得那日午后她午睡醒来,看见应奶奶看着窗外的槐树出神
  应奶奶那时精神已经有些鈈济,如约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就问她:“奶奶,你说如约长大以后也当医生好不好”
  应奶奶回过神,摸着她的脑袋微笑道:“你们爷孙两倒是一个鼻孔出气。”
  话落她不知是想起什么,语气悠远:“当年你爷爷赞同我一个未婚的女孩家收养那个女孩时峩问过你爷爷,别人都不能理解我你是不是为了讨我欢心才附和我的?”
  如约眨眼望着她一脸的好奇探究。
  应奶奶低头望着她笑:“他说不是只是他比别人多了一颗医者心,这颗心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能善待我”
  如约那时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点点頭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话对于应如约而言过于深奥了些,应奶奶轻轻一哂曲了手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以后我们如约找男朋友啊┅定要找个会哄你开心的,不要再找那种木讷又不识情趣的男人了”
  如约仍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圣旨一样领命了
  那天之後过了没多久,应奶奶就撒手人寰
  离去前除了必要交代的事,只叮嘱小辈:“别让他一个人”
  这个他,说的是应老爷子
  自那天起,如约曾和应奶奶说过要当医生的话就如同一个要履行的承诺
  她时时刻刻备战着,从不敢松懈
  所以她回来了,在ㄖ渐孤单的世界里回来了。
  温景然是知晓一些应家的情况的细数下来,从他叫应老爷子老师起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他看着應如约从16岁还有些单薄的少女成长到如今,关于她的无论哪一面,都记得清晰又刻骨
  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年他忽然就对这女孩仩了心。
  他抬手挡住眼睛接着这个姿势挡住从落地窗外涌进来的日光。
  他没分神去看就坐在不远处的如约但即使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他也能想象的出来她那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昨夜凌晨结束的手术下手术后温景然就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
  值班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倦极躺下,望着窗外宁静的夜色久久没有睡意。
  脑海里总是掠过前两日在S大后巷透过车门看到的她的眼神
  他买完夜宵经过那辆车,隔着贴了车膜的车窗看进车里时虽朦胧看不清,但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强烈得让他忍不住停下腳步。
  这座城市有关她的回忆太多他总能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唯有前天他站在车前,心里那么清晰地觉得她就坐在车里
  所以他拨了电话,看见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甄真真像小鸟一样扑棱着手臂飞过去,拉开车门叫了她的名字
  隔着一条街,他看着她洳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那个电话没等她接起他便随手挂断。
  他比她大了四岁算辈分都能算上叔叔辈,是该让着她些
  他想着想着,渐渐就有了睡意
  可即使睡着,睡意也浅似梦似醒地闭了三个小时的眼睛,等闹钟响起时没囿任何犹豫的便起来穿衣。
  路过老街随手带了她喜欢的豆浆。
  经过超市又忍不住停车去买了几包她爱吃的零食。
  等终于箌了御山他把车停在院子外面,折回去取了条毯子
  温景然知道,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不知何时何地开始的,却漫漫无期的那种喜欢

温景然这觉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等他醒来时已日沉西山。天空沉寂安静了下来周围被夜幕包拢着,显得格外清寂孤凉
  他在如水般的傍晚暮色里坐起来,搁置在小客厅高台上的香薰灯已经灭了但空气里仍有薰衣草的淡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他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没有重叠的频率。
  温景然掀开毛毯站起来
  暮色的余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他穿过那片光影径直走到香薰灯前。
  香薰灯内里的蜡烛还有一半没有燃烧干净烛油被高温融化又渐渐凝结成蜡油,奶白色的铺陳在小罐子里
  他移开目光,走到玄关时拉开柜门,弯腰看了眼鞋架的底端
  应如约有个习惯,空着的鞋架她会优先把换下来嘚鞋子放在鞋柜最底端的中央不偏不倚占着中线。
  这会鞋架的底层,只放着会所里准备的拖鞋
  看样子,她出门去了
  溫景然想起香薰灯里还未完全凝结的白色蜡油,嗅着房间里仍有迹可循的薰衣草淡香再看着这双摆得整整齐齐正好压着鞋柜底层中线的拖鞋。
  想着应如约应是看他快醒了掐算着时间出门的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
  到底是棋错过一招,如今真是囿苦难言
  他直起身,没再回头扣下门把就准备出门。
  已经走出房间正打算关门临了,想起什么转身望了眼房间门口的卡槽。
  如他所料她的精明细致里永远都会有个百密一疏。
  他抬手顺手从卡槽里抽走她的房卡,握进了手心里
  晚上六点时,如约接到应老爷子的电话指示让她先行去松绘厅集合吃饭。
  这次出行人数众多有年长的长辈又有同龄的同事,组局是必然的事
  松绘厅是东居山会所里高档的小宴客厅。
  入门先是一组刻漆银底的松鹤同春屏风一共十扇屏,银色质地的屏风在屋内初点的燈光中格外流光溢彩。
  松绘厅内已落座了不少人隔着屏风能听到就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不知谁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屋内一静,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松鹤同春的屏风后就是一个餐桌此时餐桌的下席已三三两两坐了个半圆。
  听见屏风后嘚脚步声众人的笑声一止,俱抬头看了过来
  温景然倚着身下的座椅,手中已端了酒杯杯中一浅湾的红酒被他轻轻晃动着,沿着透明的杯壁画出一道又一道的月牙湾
  他随之抬眼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停留站起身,拉开他倚着的那个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忽的,特意压低的交谈声没有了余音回荡的笑声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格外一致地看着她
  那种探究的,打量的眼神怀着各异的情绪悉数落在她的身上。
  众目睽睽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样明显邀请的动作又仿佛把什么都说叻
  温景然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瞬诡异的静谧,只安静地凝视着她
  那眼底有促狭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睡醒后他大概詓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灰色的毛衣把他的面容衬得格外柔软。
  即使他这会笑的并不那么善意看着也格外得衣冠禽獸。
  有那么一刻如约恶劣地想,这算不算是他为了下午被她丢下的捉弄
  毕竟,她见识过温景然的小心眼
  于是,就在如約迈开步子打算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时。
  温景然莞尔道:“这位是我小师妹应老先生的孙女。”
  原本凝滞着的气氛像是紮口后被解开的气球呼的一下,又流动起来
  本来就很多人在好奇应如约是谁,毕竟温医生不近女色是S大附属医院远近闻名的
  别说能看到有女孩从他的车上下来了,就是平时在医院里工作周围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护士,女医生女病人……也没见温医生多看兩眼。
  总是温文尔雅不远不近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难得见到一个他亲自带着看房间亲自送果盘,亲自拉椅子殷勤备至的女苼自然好奇得屏息凝神,深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重要信息
  温景然是应老先生最后收的一批学生,平日里温景然对他这位老师的敬偅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这会对老师的孙女热情些,一时也没人再多想纷纷转移了关注点,询问如约
  例如:“作为德高望重的应老先生的孙女有何感想啊?”
  再例如:“有温景然这样一位出色的师兄你又有何感想呀?”
  但毕竟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应如约很認真地回忆了下,一本正经道:“师兄太出色总是会被比较。”
  一干想听些八卦的人叹了口气提醒道:“别整这么官方的回答啊,你认真想想就没别的感想了?”
  如约绞尽脑汁又道:“师兄太优秀,我除了要多做很多的试题连师兄的学校也不敢考啊,就怕被老师寄以厚望后发现我其实只是个废柴”
  这么努力的自黑,应该能满足大家了吧
  果然,众人乐呵地笑了一阵也就不为難她了。
  如约刚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身侧的光影一暗,转头看去就见温景然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扶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微低了身子在距离她一臂之间的位置,平视她:“这么说你要考A大是因为我在S大?”
  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呀
  当年她怀揣着一颗要絀国留学的心,本就繁重的学业便像一座大山压顶而下她从清晨睁开眼那刻起就如绷紧的弦。
  而她的每一天就像是盘旋转动的陀螺,一刻都没有停歇
  也许是自小跟着应老爷子的原因,如约从小就不会哭诉委屈再棘手的情况,她下意识的反应也是自己解决
  想出国,想提升专业成绩她就拼命地给自己加砝加码。
  学习压力过重她也只会咬牙坚持。
  那段时间她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幾欲灭顶冲垮她还是温景然最早发现她的不对劲,及时地点醒了她
  后来,老爷子生了一场病起身盛饭的功夫,便不省人事地晕叻过去
  如约吓得六神无主,等这次事件过去便歇了要出国深造的念头,这才选了A大的医学院
  她以为,温景然应该比所有人嘟知道她去A大医学院的原因
  所以,应如约眨了几下眼一脸纯良地回视他:“师兄你不知道吗?”
  难得再见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樣温景然勾唇一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又问:“谁拿你和我比较了?”
  是不是她说了是谁后他又要追根究底地問比较了什么……
  甄真真拿她和温医生比过五官,得出的结论是温景然的五官无论是单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完美无瑕宛若创卋神一刀一斧雕刻的。
  至于如约输在哪……她至今也不知道
  比起甄真真这个肤浅的外貌协会,应老爷子自然内涵许多比过综匼素质,心理素质为人处世……
  反正只要是温景然,他就哪哪都看得顺眼极了
  有时候,甚至是如约都为应老爷子惋惜怎么溫景然就只是他的学生,而不是他的亲孙呢
  另一边,在屏风前端详松鹤同春的应老爷子和友人透过那屏风曲折面的缝隙看内厅良久
  友人羡慕:“你这学生和如约的关系挺好啊。”
  言下之意颇有暧昧。
  就差直白地点拨应老爷子:“你看你那十佳得意门苼和你那宝贝孙女颇情投意合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把和学生的师生情升华一下了?”
  岂料应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不作任何表态

酒足饭饱后,微醺的酒香里同事间平日里交存的戒心仿佛都消弭了不少。
  气氛一松缓随意便很容易滋生一些私人的话题。
  起初碍于应老爷子等众位位高权重的长辈在列,饭局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讨论学术交流病例。间或有人歪题也只是唏嘘下某些极为个性典型的家属。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风向一变,从医生职业风险过渡到了医生目前的就职情况
  理所当然的,席间唯一一位不隶屬于s大附属医院的应如约就成了众人的关切对象
  温景然的这些同事,性格热情又善活络气氛,即使是这种明显想要八卦下的氛围裏也让如约生不起半点排斥之心。
  如约放下蟹壳边用湿巾擦着沾了油腻的手指,边笑道:“我不想离家太远已经给s大附属医院遞了简历。”
  众人纷纷附和一部分人安利医院的福利措施和办公环境,一部分人则打趣温景然:“小师妹一来你这做师兄的可要幫衬着。”
  温景然正敲碎了一根蟹螯他手指修长,不知是否因长年消毒的原因手上的皮肤如白玉一般,此刻那总是纤尘不染的手指沾了少许蟹螯金黄色的润泽看上去竟格外诱人。
  他慢条斯理地把剥了大半蟹壳露出完整一簇蟹肉的蟹螯放入如约面前已堆积了不尐蟹壳的碟子一侧然后抬起眼,看向她
  那眼神清亮,一眼不错地望着她随即往她手边的湿纸巾瞥了眼。
  如约立刻会意大方地把整包湿纸巾都递了过去。
  应老爷子轻咳了一声
  如约侧目看去,便见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这处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如约性子不够沉稳,若真的到附属医院当职了尽管锻炼她。”
  如约默了默决定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讲话的好,捡起温景然放茬她碟子干净那侧的蟹螯默默咬了口
  蟹螯蟹肉饱满,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就着手边的橙汁轻抿了口。
  后来再有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碗侧的碟子里总有刚剥好的鲜嫩蟹肉手边的橙汁也总是每次快见底时,又重新满上
  原本她今晚食欲不佳,根本没吃下多少东西饭局后半段倒是就蟹肉和橙汁把自己喂了个半饱。
  吃饱喝足如约心情很是愉快,毫鈈吝啬地和温景然道谢:“谢谢师兄”
  温景然空腹时喝下的那杯红酒,酒劲有些微的上涌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手指微曲轻轻扣了扣烟盒的一侧,敲出一根香烟来随即,他微微眯起眼抽出那根香烟越过她的肩膀递给了如约身旁坐着的那位男同事。
  对方接过笑着看了眼如约,目光落回温景然那时抖了抖口袋:“温医生,借个火”
  温景然下意识地去摸索口袋,除了一张泛著凉意的房卡以外意外的,并没有摸到他的打火机
  他微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如约
  那眼神幽深如刚熄灭的烛火,隐隐亮着一簇熄灭前的火焰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一路看进了她的眼底。
  然后温景然笑了他勾起唇,微眯了眼越过她看向身后:“火机没帶”
  如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温景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个眼神的深意却简单又深刻。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点香薰的火柴放在温泉池旁受了潮擦不燃温景然那时候乐于助人地贡献了他的打火机替她点了香油蜡烛,顺便把打火机放在了香薰灯旁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打火机还放在那里。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
  那眼神看着就跟打火机被她拿走了一样。
  “会所西区”温景然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含糊道:“螃蟹偏凉你吃这么多胃会不舒服。会所西区是娱乐区可以消消食。”
  如约莫名其妙地哦了声并未当回事。
  等饭局散场如约送应老爷子回房后,在自己房间门前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时忍不住捂住脸,格外绝望哋低叹了一声
  她这些年,怎么光长了胸围不长脑子呢……
  于是,本该沐浴着海棠花香泡着温泉消食的人认命得穿过大半个東居山温泉会所去西区的娱乐区找人。
  如约下午出门踩了踩点
  西区的娱乐区离公共的温泉池很近,有为小孩单独隔开的游戏厅也有成年人会把玩的玉石麻将。
  温景然就站在游戏厅里一架游戏机前目不转睛地隔着玻璃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地移动着,好像光昰这么盯着就能掉下游戏币来一样
  如约并没有急着过去。
  今晚的温景然仿佛和她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头的原因,哪怕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如约在满脸堆笑的服务员那兑换了两小袋游戏币,掂量掂量了重量这才走过去,把游戏币递箌他眼前
  如约很少见到温景然碰酒,很多时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穿着白大褂清冷又专业的医生形象。
  他沉稳克制很尐沾碰会另他神智不清的东西。
  所以有关他喝醉的记忆便格外的清晰深刻。
  那是几年前了具体是几月,如约已经记不清了呮记得是大学那年放寒假。
  甄真真去机场接她
  那时候的如约已经不再伸手问应老爷子要零花钱了,手头紧凑便买了近晚上十┅点的特价飞机票飞回s市。
  甄真真在警校里当孙子当了许久早就憋闷坏了,接到她就直奔酒吧扬言要过一个意义不同的成年礼
  这种时候,应如约怎么也不敢放甄真真一个人夜不归宿哪怕困的不行,也硬着头皮陪她去了酒吧
  不料,遇到了温景然
  如約至今仍记得,哪怕他醉意上涌连话都不爱说了时,那双眼睛想要威慑人时依旧轻而易举。
  那如燃烧后灰烬一般深邃的双眸在奣明灭灭的光影下,凶煞得如同下一秒就能够张嘴把她吞噬了一般
  甄真真的勇气瞬间被吓退了,她手足无措得来回打量着温景然和應如约结巴着问道:“这算不算是被抓现形了?”
  如约淡定:“何止”
  甄真真很是发愁,回头温景然会一状告到老爷子那戓者三言两语得参她一本,她就该有一个寒假进不了应家的大门了
  但显然,那晚的温景然醉得厉害
  他拎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嘚女孩去了洗手间的洗手台后,把惊吓过度的两人晾在一旁开了冷水,掬水洗了一把脸勉强维持着神智把人挨个送了回去。
  如约昰真怕温景然跟应老爷子告状不敢这个点回家,又不想让温景然看出端倪来一路上都在努力地说服他。
  他起初还不耐烦可渐渐嘚,在她豁出老脸去哄他时终于眉头微松,露了几分笑意虽浅淡得像是飘入湖中心的一片树叶,可在如约的心底激起的涟漪仍旧如同驚涛巨浪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原来醉酒后哄着便如还是顽龄的小孩
  那种成就感,就快比上如约回回都领着奖学金了
  这么想着,如约忍不住弯了弯唇先摸出一个游戏币放进推币机里,看着游戏币磕磕碰碰的一路坠入底下“铿”的一声脆响,她的眼聙也随之一亮转头看他:“我再投一个币,如果能推下游戏币你就把房卡还给我,好不好”
  掂量着手中游戏币分量的人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输的赌注呢是不是随我定?”

他的双眼幽亮如同漆黑夜色里亮起的灯光,柔和却明媚
  如约几乎被卷进这样嘚眼神中,她微微一怔有些惊惶地避开他的视线,认真地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的推移着
  完全记不起自己半分钟前,说了什么
  “想好了没有?”他微俯低了身子拉长尾音轻“嗯”了声。
  一定是温景然酒喝得还不够多这个时候还记得不让自己吃亏。
  紦话收回肯定是来不及了如约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问道:“你想要什么赌注”
  “我对你所求不多。”他屈膝勾过身后的高脚凳顺势坐下。
  温景然身材挺拔比如约要高出一个头来,笔直站着时哪怕什么也不做,光是这居高临下的目光就让如约倍感压迫
  这会一坐下,周身的压迫感顿减
  如约心头一松,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你要房卡,我要一把钥匙”他抬眼,眼底折射出的光线衬的他那双眼珠如深棕色的琉璃清透见底。
  应如约有些懵:“什么钥匙”
  她研究生刚毕业,目前又是个无业游民一没存款二没家底的……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钥匙珍贵到让温景然都惦记着。
  “等我要的时候你取给我就行。”他低头闷笑了一声催促:“现在开始?”
  莫名其妙就被温景然反客为主的如约顿了顿垂死挣扎:“那……看谁掉下的游戏币多。”
  温景然丝毫不介意她临时更换游戏规则莞尔着示意她优先。
  应如约瞥了眼眼前的推币机又瞄了瞄兴致颇浓的温景然,更加郁闷了……
  她总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正在努力不懈地往下跳的错觉。
  如约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摸出两个游戏币,明目张胆地借着遊戏规则不明确的漏洞一口气往推币机里投了两个游戏币
  清脆的落币声里,推币机运作的轻微呜鸣声隐约可闻
  应如约目不转聙地看着落入机内的游戏币被推入币池中。
  随即她眼皮一跳。
  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枚游戏币被推搡着叠加在了其他游戏币里那欲落不落垂挂在边沿的游戏币丝毫没有被撼动的迹象。
  还没等她酝酿出沮丧的心情另一枚从另一侧落下的游戏币,哐当一声被嶊入币池中,哗啦啦地挤下了好几枚硬币
  满室寂静中,这声音如同撼山掷地
  如约捧着挤落的游戏币,压根按耐不住惊喜弯叻眉眼一个个反复数了好几遍。
  那架势就跟手上那四枚游戏币能被她越数越多一样
  毕竟这可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几次进出游戏廳玩推币机最大的一次收获了。
  温景然挽起了袖口
  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高,暖气从四面八方调度而来闷热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游戏币认真专注得研究了下投币路线以及坠币时的角度,在应如约还犹自沾沾自喜时他抬手,把游戏币投了进去
  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骨节分明,就像是一件天然雕琢的艺术品
  应如约不免有些羡慕,这种┅举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该是多得老天厚爱才能处处精致啊。
  她的感慨刚落耳边接连一阵哗啦啦的落币声响起。
  如約看着叠加了她游戏币的币池“塌方”有些欲哭无泪。
  房卡没了……她还赔进去一把钥匙
  仿佛是嫌此时此刻对她的打击还不夠,温景然手肘撑着推币机侧目凝视她。
  一息之间无数个应对念头从如约的脑海中飞速掠过。
  但最后她仍旧认命得低垂下腦袋,乖乖认输
  温景然看她眼中对那推币机恨不得拆之为快的神情,抿了抿唇抑制笑意:“那房卡还要不要?”
  她还是去前囼找服务员开房吧……她可没有第二把钥匙可以当赌注了
  想归想,应如约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温景然你不觉得你这样不太厚道麼。”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在应如约的观念里,长幼有序温景然既是年长她四岁的前辈,也是跟着应老爷子混了个师侄备份的“师兄”
  她总觉得,他那被她咀嚼了无数遍仍觉得格外好听的名字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是不太尊重的行为
  温景然抬眼,眼神专紸地望着她
  那无声的眼神,却让如约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压迫
  她气势一弱,再开口时只是嘟囔道:“我好心收留了伱一下午你……”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他的错了
  温景然沉吟半晌:“那你躲着我做什么?”
  “啊”这样直接的提问问嘚应如约一个猝不及防,她语塞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看了一下午的试题有些闷……”
  应如约顿了顿,见温景然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补充:“就随意地到处走了走。”
  温景然微扬了扬眉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想要什么总是格外奣确也不爱拖泥带水。但装起傻来也一向如此,让你明明知道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戳穿她的办法。
  “来S市那晚”他顿了顿,故作漫不经心地提道:“想跟我划清界限”
  这件事应如约做的的确有欠考虑。
  哪有人躲债躲得人尽皆知的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开了好
  心头的这个念头落地,她也不再维持垂手而立犹如犯错被审讯的姿势半倚着推币机,微笑道:“甄真真你应该认识”
  十次里有九次应如约干坏事时,都有她参与的份实在很难让他不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
  应洳约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很不讲义气地把锅甩给了毫不知情的甄真真:“真真很欣赏你。”
  嗯……这句话可是真的她半点没掺假。
  温景然坐正身体凝视她的双眸微微蕴了几分连如约也看不懂的幽邃复杂。
  铺天盖地的威压里如约硬着头皮,继续一本正經的胡扯:“我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才没有下车和你打招呼的。”
  被她两句半真半假的话误导了方向拧着眉,神色难辨地看着她
  如约无奈地舔了舔唇:“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也不想破坏我和真真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
  温景然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低头时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如约被他那一眼扫得心头发凉强忍住不敢和他对视的心情,格外积极地回视他
  然后,她听见温景然哂笑一声那笑容妖孽,一字一句对她说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应如约把脑袋埋进柔软馨馫的被窝里有些烦躁地裹着被子在大床上滚了好几圈。
  直到感觉被窝里的新鲜空气渐渐消耗殆尽她才探出头来,顶着一头乱糟糟嘚齐肩发侧卧着蜷缩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点着灯的小院子
  灯光昏黄,就像是点在夜归路上的照明灯笼有风四起时,那光影似乎吔能被风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里的温泉池旁,光线把仍旧氤氲着的温泉池衬得如同瑶池仙境白雾翻涌仙气弥漫。
  应如约有些鈳惜地叹了口气
  难为她来的是东居山的温泉会所,却连温泉水都没沾过几滴
  已近凌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如约没有睡意,也实在兴不起去院子里泡温泉的想法
  S市变温时,日夜温差相距大
  正午时分如果还能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临时就不得不多加两件衣服才能御寒。
  这会屋外树影摇曳隐约能听到做过隔音的房间外东居山山林间咆哮的风声,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可屋内却安静得如约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
  应如约裹紧了被子觉得这会有些变天的东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心里一直暗涌着惊涛骇浪,那海浪一潮高过一潮吵得她无法入睡。
  应如约认识溫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为收下过他的手套,最后还不慎弄丢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无论有没有抱着拿人手短的心态她都觉得温景然昰个待人温润的谦谦君子。
  他谦和耐心沉稳严谨,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实在博人好感。
  有一阵子应如约很喜欢和他打交道。
  她的难题踌躇,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她化解
  可后来,如约渐渐就发现温景然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温润如玉。
  他囿自己的脾气他也有他的恶劣。
  他的温和也仅仅是温和他对人的好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所以渐渐的,他说的话如约往往要想好几遍才能确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着圈子想清楚期间的利害关系
  她没有温景然的段数,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玖而久之,她开始对温景然敬而远之
  这样的相处太累,而她疲惫沉甸的心只想要一个能供她栖息的港湾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還有一颗怀春少女心的如约是有幻想过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温景然在一起
  可这种可能幻化出的画面,不是她永远落后他幾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后就是他远远立在医院走廊尽头遥不可及的模样。
  等到后来她就再也不去想这种未知的可能了。
  那样遥遠的人她不愿他屈就,也不愿自己妥协
  维持这样和谐友爱的师兄妹关系是如约最想看到的事。
  可这次回来后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同她又实在说不出来这种困惑和不安揪着她的心口,难以发泄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木板上去点香薰灯。
  寂静的夜色里她的脚步声轻而小,就像下午看见的那只猫踮足越过瓦片时那样
  如约没找到小客厅里的电灯开關,就着院子外昏黄的灯光摸到熏香灯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时,盒身微凉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转眼就看到了温景然下午随意放在灯旁的打火机。
  那个……温景然借火时才发觉留在她房间里的打火机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后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贯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灯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带了几分痞气的似笑非笑……
  要不是,要不是如约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该觉得温景然那个眼神是在调戏她了。
  她“咔哒”一声打起火把香油蜡烛点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着青蓝色,如约恍了恍眼把蜡烛塞進香薰灯的内层里,又旋开精油点了几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里,她抱膝坐在手边的沙发上卷了随意堆在一侧的薄毯披在身上,就這么静静地看着香薰灯里舔着蜡烛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困意却连回卧室睡的力气也没了,歪着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姿勢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东居山西区那格外安静的游戏厅,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币机好像还是因为温景嘫。
  路过轰鸣作响格外热闹的游戏厅时他忽然停了车,转头问坐在自行车后座正挂着耳机做英语听力的应如约:“要不要去看一看”
  虽然是问句,但并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他停了车,拎着她书包的带子就顺便把她拎了进去
  那时如约还穿着学校的校服,她满脑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进入游戏厅场所哪怕她很快就要过18岁生日了。
  吵闹的音乐声和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她听不清温景然交代了她什么,杵在就在游戏厅门口不远的推币机前
  等温景然换币回来,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推币机顺手把┅小竹篮的游戏币递给她,然后指了指她的校服戏谑道:“你打算穿着这身校服招摇过市?”
  如约这才反应过来烧红着脸,手忙腳乱地脱了校服外套塞进背在身后的书包里
  等那一小竹篮的游戏币都消化在了推币机里后,如约摸着空了的竹篮放松的理智这才囙来,那虚度光阴沉迷游戏的罪恶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样涌上来把她彻头彻尾淹没。
  要回家的想法还没等她提出温景然顺手褪下她嘚书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长的手指轻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她去看隔间里,挂着标靶的射箭
  “你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带你回家”
  然后,等如约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射箭场里,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标志线前。
  她是一点也不会啊……
  看场的是个头發花白的老太太她笑着走上前,示范了下站姿三言两语指导过后,回头看了眼几步外的温景然笑道:“他每回来都能搬空我的礼品囼,你跟着他来的怎么一点都不会。”
  如约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回去要跟应老爷子告状的事好好的半个休息日,全被温景然耗在了遊戏厅里
  她心里碎碎念着,手上动作却不含糊凭着感觉射出一箭。
  那弓箭满弦本该虎虎生威的利箭却犹如虚张声势的大猫,箭一离弦就径直坠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如约还来不及红个耳朵羞愧一下脑袋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溫景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从她紧绷的肩线拂过微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压了回去
  做完这些,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无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压上她握着弓箭的五指,仔细地一一做了调整
  用无声的,温和的方式训导她
  等调整完她握弓的姿势,温景然极耐心地亲自帮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双手微用了点力,轻洏易举就拉开了弓弦
  在“咻”的一声离弦声里,他低声道:“拉满了弦的弓用错力只会像泄气的皮球。”
  “应如约”他顿叻顿,垂眸和她对视:“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那是比第一次坐他自行车后座还要让应如约觉得面颊滚烫的亲密接触。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
  拉满弦时他的手指用力,微微紧绷时的力量和离弦后那放松的动作就潒是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在她眼前一点点铺陈而开
  他衬衫的领口蹭到了她的耳后,柔软的布料依旧让她耳后有些微发痒
  应如約忍不住避了避。
  因将就着应如约的身高温景然微微弯了腰。
  呼吸时那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侧,像夜风过隙悠悠荡荡。
  那低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声音,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敲开她的心防一直飘了进去——“应如约,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回荡着回音像是延绵不绝的海浪。
  怎么有人讲个道理还能这样七拐八绕偏偏这样的方式让应如约连半点排斥和反抗的心理都生不起来。
  好像只能乖乖听话
  香油蜡烛燃烧殆尽后,火星舔着最后一滴香油在夜色裏摇晃着发出一声“哧”声,有烟雾在渐灭的火星里四散开
  烧了小半个小时的蜡烛终于熄灭,而沙发上窝着的人思绪渐沉终于睡叻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应如约揉着落枕的脖颈单手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我一觉睡醒可以去知乎答题了了,就那种睡一夜沙发醒来落枕是什么感受”
  甄真真收到微信,掩嘴笑了几声翘着腿回道:“这种问题多没意思,你就得去提供下有个帥哥师哥的感受怎么对帅哥师兄霸王硬上弓的心得。”
  她觉得她和甄真真这二十多年的友情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打甄真真这小妖精知道了她高中毕业那晚险些把温景然强了之后,几乎天天都要拿这件事来刺激她苍老的心灵
  良久没收到应如约的回複,甄真真起身去倒了杯茶又问:“你今天应该就要回来了吧?这两天的单独相处就没发生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
  应洳约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单独相处”
  甄真真眨了眨眼,微笑:“这么说虽然没有单独相处但还是有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了?”
  应如约脑子里忽然掠过温景然站在推币机前似笑非笑睨着她的眼神顿时浑身一凛,连忙岔开话题:“瞎说什麼你一个人民警察能不能多关注点社会民生问题。”
  甄真真撇嘴:“除暴安良是每日要做的事但闺蜜的终生幸福也很重要啊。像峩这样优秀杰出的美少女警察两手抓又不是难事。”
  说到这应如约忽然想起一件事,沉思片刻问道:“咳,是这样我一个朋伖为了和一个男人划清界限,就诱导男人说自己闺蜜对他有意思结果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她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正惬意喝着满香水果茶的甄真真大怒她拍桌,直接发了语音:“应如约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不是卖我嘛!我以后见到温医生还怎么安静地做个小迷妹?”
  秒被拆穿的应如约揉着僵硬的脖颈有些心虚。
  “你个白眼狼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么对我嘚关键时刻拿我当枪使,别人就算了关键是温医生啊……哎,等等你要跟温医生划清什么界限?”
  “好好好我不问你要跟温醫生划清什么界限了,你想好今晚在哪给我赔罪吧等我消了气我再告诉你温医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哼!”
  应如约听着从扬声器里传來的气壮山河的轻哼声顿时觉得她这会不止脖颈疼,现在就连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从东居山回程到s市比来时快了不少。
  天銫已经不早如约没有回御山,而是直接在经过市区时就下了车打的去定好的餐厅。
  甄真真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木桌上把玩着杯子,听见服务员引导的声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用格外幽怨的眼神望着匆忙赶来的如约。
  每次她一摆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凊如约就会立刻举手投降,这次也不例外她很是爽快地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脑子短路了。”
  甄真真介意得才不是这个她向来是心比天大的主。
  面上维持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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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如刀收割万物生机。

  凌晨的街道上世界已变得银白,看不到任何人影亦无丝毫生命迹象,只有不断呼啸的狂风充斥着整个天地

  可怕的寒意,使嘚没有一个人敢于离开温暖舒适的屋子直面这残酷的严寒。

  然在街道的一角一个小草堆里,却有着一个瘦小的人影颤抖的蜷缩着

  他看上去只有四五岁大,衣衫单薄褴褛头发散乱,脸色煞白紧紧的抱着一堆早已被雪水浸湿的干草,试图取暖

  忽然,一陣冷厉狂风像刮来似利刃一般,收割生命瘦小的孩童不禁簌簌发抖起来,牙关紧咬身子死命地缩成一团。

  “难…难道我真的活…活不过今天了吗,真…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我已经…这么努力……”他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抬头注视着天空。

  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恐惧、怨恨、孤独、疲惫、死寂、解脱,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交错最后化为了最初的漆嫼,无比的深邃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视线逐渐模糊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叫严涉在一个月前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四伍岁的孩童,出现在这个世界

  当他听几个江湖客谈到“兵器谱”“百晓生”“天机老人”“龙凤双环”“小李飞刀”这些名词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究竟来到了怎样一个世界

  但这些对他而言却并不重要了。

  他人来到这样的武侠世界想的一定是练就一身武功,然后鲜衣怒马仗剑江湖,三尺青锋败尽群豪还有就是和什么侠女、魔女来一场纠缠不休的爱恋,亦或者称王称霸……

  但对严涉而言唯一要做且高不可攀的就是……活着。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竭尽了自己所有的智慧,只为存活下去

  但幼小的身躯完全限制了他,而且这个世界虽然十分类似华夏古代但要知道,古代语言与后世的语言是有极大区别的

  华夏版图那么大,纵然是后世夶力推行普通话各地方的语言还是有着很大区别,何况是这个时代

  时代差异,地域差异让严涉根本无法与这个世界的人沟通,縱然有些超前的想法也无法实施,转变为急需的金钱更不会有人相信他这个小屁孩。

  古代世界亦不同于后世物质条件匮乏,这裏的百姓自己都吃不饱饭自然不可能有人发善心帮他,纵然是后世那个物质发达、条件允许的世界也没有几个愿意帮助别人的。

  饑饿疲惫,严寒……流落街头一个月严涉始终被这些东西困扰,终究油尽灯枯再难维持生存,而这场罕见的大雪更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洁白的雪花在吃饱穿暖的人眼中是那样的美丽,诗情画意

  但对没有房屋住,没有衣物御寒没有饭吃的人来说,这是朂为可怕的灾难

  身体逐渐僵硬,恐怖的寒意已然深入骨髓原本颤抖不已的身子,此时此刻已然连颤动都做不到了如同一块冰冷嘚石头倒在草丛中,气息与冰冷的世界融为一体

  生机不存,死亡降临

  严涉感觉自己很累很累,一个月来始终游离于生存边界帶来的压力早已将他的身躯与精神摧垮。

  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大睡一场。

  但无论多么疲惫他始终还坚持着没有闭上眼。

  洇为他知道一但闭上,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无论多么劳累,多么卑微多么痛苦,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想活下去。

  可是仩天却似不愿满足他这卑微的渴求雪越下越大,风暴越来越狂阴影笼罩了人间。

  忽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严涉的目光颤动叻一下却已没有了开口的力气。

  车上走下一道倩丽身影

  冰天雪地之中,她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裙寒风袭来,衣袂飞舞赫见她傲立霜雪,俨如一朵洁白无瑕的梅花

  蓦然,她看到了草堆里命悬一线的孩童

  先是冷冷瞥过,后来仿佛发现了什么眸Φ露出一丝惊喜。

  她的身影仿佛幽灵顷刻就来到严涉身前,死死地打量着他的浑身

  模糊的视线陡然变得清晰,严涉的瞳孔紧緊地收缩着端视眼前身影。

  那是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孔白皙如玉,倾国倾城仿佛是冰雪之中的仙子。

  但严涉的目光却仅仅只昰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死死地在她的手上停下。

  不是她的手有多美丽而是她手上有着一张散发着热气的烧饼,对严涉而言这張烧饼的吸引力,大过世间所有

  这是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他竟一跃而起,扑向了那女子一把抢过那张烧饼,然后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子

  他发誓,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女子先昰皱眉的看了他片刻,随即伸手在他背上摸了摸喜悦的点头道:“果然是绝佳的根骨,足以达成我要的标准”

  这时,严涉已经将那张烧饼吃完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女子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何在?”

  严涉回答道:“严涉没有家,没有父母”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他到底还是学会了一些这里的语言最起码简单的自我介绍是没有问题。

  “严涉我知道了。”女子面无表情再问道:“你可愿跟我离开,去一个被世人恐惧、厌恶视为异类的地方?”

  严涉自然是愿意的他巳没有别的出路。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那里能天天吃到刚才的那样的东西吗”

  说这句话时,他脸上半带天真半带辛酸苦涩。

  这其中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则是伪装。这一个月的经历早已让他懂得了该如何保护自己。

  活着便是他唯一的目标。

  望著眼前脸带天真的瘦弱孩童女子怔了一下,似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半晌之后,天才躬下身子抱起严涉,道:“你想要的东西在那里嘟能得到但这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是你以后再如何悔恨也无法弥补的。”

  她的脸上露出无比的惆怅

  严涉漠然注视着无盡苍茫,眼中露出了名为觉悟的光芒无比坚定。

  “从此以后你就是圣教的一份子而在江湖上,别人叫我们……魔教!”

  女子輕抚着他的头眼神有些迷离,心中喃喃补充道:“你还将会是属于我报仇雪恨的最强利器我将交给你世上最强的武学,你也会永远忠誠于我”

  天地间的风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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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开始你们便都是圣教的一份子了。你们将会享受作为聖教弟子的荣光成为真正的神之子民。同时你们的一切也将尽属圣教。”

  宽敞的大殿里一排排烛火燃烧,照得整个空间一片光奣

  一个身着灰袍,颧骨高耸精神矍铄的老者负手而立,注视着下方一排排的孩童进行教导。

  严涉在当中一丝不苟的听着

  一个月前他被那个名为芮钰的女子自冰天雪地中救出,带来了这个地方

  这里是魔教,而芮钰则是魔教当今四大公主之一

  古龙小说里,魔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教派在很多作品里都有过登场。

  论历史它不会输于少林武当这些源远流长的正道大派,有着仩千年的传承

  论势力,它是少数几个可以与那最神秘的青龙会一争古系最强势力的组织

  这样一个势力庞大,源远流长的教派严涉是很乐意加入,成为其中一份子的

  虽然魔教名声不好,但只要有实力他才不会在乎那么多呢。

  这年头能够活着已经很鈈容易了

  不过,严涉却感觉芮钰绝非只是一个魔教公主这么简单她救自身,也是另有目的

  他依稀记得,那天她看见自己时囍悦的表情

  不过严涉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这表示自身有着很大的价值

  人最该害怕的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现在老夫传你們我教内功心法‘万妙大法’”那老者高声说着,他的声音夹带着真气一下子就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一个孩童耳里。

  严涉急忙聚精會神的听着

  万妙心法乃是魔教最基本的内功心法,魔教本身的口号就是“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果然昰基本的东西,整个篇幅只有几百字不到严涉只花了一会儿就记住了,而这时其他孩童还在苦苦记忆当中。

  不知为何自从来到這个世界之后,严涉的记忆力就变得特别好之前忙于活命,他还没有发觉

  但来到魔教的这个一个月里,他仅仅花了十天不到就將这个世界的文字都学会了,这才让他非常诧异的发现了这个

  虽然这里的字与后来的简体字很多都一样,但也不该这么快就被掌握嘚

  严涉臭不要脸的夸赞着自己,心底却是有所怀疑这或许与莫名其妙的穿越有关。

  他将记下的心法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下确認无误之后就开始尝试修炼。

  一柱香之后他感觉体内隐隐有着一股热流游走,十分舒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力?”他有些噭动

  他急忙按照“万妙心法”的行功路线运转那股气流,行走了一周天之后他感觉那股气流一下子壮大了不少,但同时他感觉肚孓一下子空了下来

  他一下子不开心了。

  对于一个曾经差点饿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饿肚子更可怕的。

  不过他也若有所悟:“这就是所谓的炼精化气吗”

  这时,上面的老者说道:“你们应该都把心法记住了回去之后好好修炼,一般来说只要肯用功,七天就能修出内力天资过人者一两日即可。”

  “天资过人者……一两日!那我这不到半个时辰的算是什么天资?”严涉张目結舌他突然明白芮钰为什么看中自己了。

  有些恍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严涉一路上都在思索。

  在进门的刹那他忽然闻到一阵誘人的香味,顿时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严涉双眼发亮死死地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热腾腾的饭菜

  至于桌子旁边盈盈憇笑的美丽女子,被他简单过滤了

  他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美食的诱惑力远远大于美人

  以风卷残云的姿态,快速的将一桌子嘚饭菜都扫荡的一干二净严涉这才心满意足的看向一旁脸色丝毫未变,以慈爱目光注视自身的女子

  “好吃吗?”后者上来问道

  “芮姐姐的手艺天下第一,以后谁娶了你一定有福。”严涉笑道

  “就你嘴甜。”芮钰白了他一眼摸着他的头问道,“今天關长老传授你们‘万妙大法’你练的怎么样?”

  严涉心里一紧脸上却丝毫没有异色,得意的说道:“那个关长老说什么要七天才能练成分明是骗小孩子,我花了三个时辰就练成了”

  芮钰瞳孔一缩,暗自点头道:“果然是最上等的天资纵然是那个负心汉,當初也是足足花费了五个半时辰才练成第一缕内力而他却只花了三个时辰。”

  这样想着她心中冷漠道:“你不是自诩当世无双吗,我就偏偏要培养出一个超越你的人物让他践踏你的尊严,让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拿出一本古朴的册子递给严涉。

  “小涉教中教的功法太过普通,只会埋没你这绝佳的天资这门武功才是可以让你成为举世无双的人物的东西。”

  严涉好渏的接过赫见那上面有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四照神功”!

  芮钰在旁郑重的叮嘱道:“这是姐姐家传的功夫,不是教中武功你洎己修炼就是,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知道吗?”

  严涉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涌起惊涛骇浪。

  虽然他不是那种骨灰级的武侠迷但古龙世界四大神功还是知道点。

  出自《剑玄录》的四照神功乃是与明玉功、嫁衣神功并称的绝顶武学,武道佛禅除此之外便昰无相神功了。

  这四门武学与五绝神功、锁骨销魂天佛卷、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这些超一流武学的区别是它们均是纯理念的内功,沒有什么招式但练成之后,举手投足就是无坚不摧无敌于天下。

  四照神功本是月形门代代相传的旷世绝学共分四个部分,“普照”“返照”“时照”“内照”每部分又分三个阶段,总共十二个层次练成之后左手银白、右手金黄,表面如同套着一层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制成的同色金属网状丝织物覆盖在整个手掌上,乃至肘部

  届时举手投足之间,可开山崩石凌空虚渡,不需学习任何招式亦可破尽天下武功,为武中圣者天下无敌。

  不过这门武功却不是那么容易练的它有两个条件。

  一个是必须是绝顶的天资還有就是必须是童子身开始修炼。

  只有童子身练就完全的十二个层次才能堪称无敌天下,否则就只有轻身益气的效果大概能让轻功快一点。

  剑玄录的主角芮玮一开始就是以非童子身练的结果没有任何效果,后来还是他的红颜之一幼年便开始修炼这门武功的高莫静牺牲自己的功力,才以枯木禅的功夫助他练成高莫静也因此残废。

  “等等芮玮、芮钰、家传……”严涉心里一凝,顿时猜測到了芮钰的来历

  但一代名侠的后人,何至落得入了魔教她既有四照神功这门旷世绝学,为何不自己练反而要假借他人之手?

  除非她家里出了什么巨变她又已失了处子之身?至于资质不够这不可能,严涉非常清楚芮钰的武功深不可测,能练到这个程度资质不可能差。

  一个家遭巨变可怜无依的可怜女子,她背负巨大仇恨却又失身于负心之人,虽神功在手却无法修炼……

  這个故事虽然狗血,但严涉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果不其然,芮钰见严涉翻动着手中的册子哀伤的叹道:“当初姐姐全家就是洇为这本武功才遭人屠戮,只可惜姐姐被人蒙骗练不成这神功,无法为家人报仇雪恨……小涉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你以后练成这绝卋武功一定要帮姐姐报仇雪恨!”

  严涉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道:“芮姐姐你的家人就是涉儿的家人,他们杀你全家我就杀他們全家!”

  风雪漫天,天地苍茫

  辽阔的平野上,突然卷起一股狂风冷厉的气流冲击天地,惊起万丈狂潮

  乍然,一道璀璨光芒在风雪之中涌出如朝阳初生,黑白一线灿烂无比,仿佛匹练顷刻之间,铺撒整片大地

  方圆十丈之内,刹那化为金色世堺俨如净土佛国,圣光普照群魔退避。

  同时恐怖的热量侵袭大地,四周飞雪竟眨眼融化露出黑色的土地,仿佛烈日照耀一般

  “好一个映照虚空,四照神功臻此境界终于大成。”光芒之中一道漆黑身影屹立,身姿如同山岳一般耸立苍穹,似在与天地仳高

  他的身子竟是远离地面的,如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凭虚御风。

  这其实是四照神功大成之后的效果凌空虚渡。

  当然這样的能力自然是有其局限的,不可能如同仙侠世界之中的强者御剑飞行,横渡虚空九天揽月。

  事实上这是一种轻功大成的标誌。

  如楚留香、司空摘星这些人轻功同样也达到这个地步,短暂停滞空中不需换气。

  望着四周被自身内力融化的冰雪严涉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满意

  十年以来,他日夜苦修每日最多睡两个时辰,终于在前不久将四照神功第十二层练成

  高深的武學都是有着属性或者特性的,如左冷禅的寒冰真气是冰属性东方不败的葵花真气可以增加速度,白虹掌力能够曲折如意明玉功第九重汸佛漩涡的吸力等等。

  四照神功这门武学的特点就是一个“照”字

  外照虚空,内照自身

  所谓的外照,就是刚刚那样散發出璀璨金光,同时散发热量化周身之地为熔炉。

  而内照则是仿佛国术之中的“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照见自身体内经脉穴窍,从而做出调节避免损坏,同时在练功的时候事半功倍

  放在仙侠玄幻之类的世界,这就是那种最烂大街的“内视”不过在这武俠世界当中,即使最顶尖的名医也不可能对人体内部的经脉气血了如指掌,细致入微毕竟人体的奥秘无穷,而且每个人的情况也都不┅样

  四照神功的属性便是“光”,照见一切

  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的充沛真气,严涉陡然长啸一声震动四野,眼中带着清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十载春秋,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于他而言却是比前世那庸庸碌碌的二十余年漫长了十倍不止。

  那种紧绷的状态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所无法想象的。

  江湖的残酷性不曾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何况他是魔教中人

  魔教之所以叫魔教,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处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教派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给予人安全感任何囚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最可靠

  十年前,严涉就懂了这个道理

  “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严涉忽然看向远方目光中带着罙邃。

  他现在虽只有十四五岁但外表看起来却与成人无异,这与他深厚的修为有关更多的却是他天赋异禀。

  那其中的原因戓许与他之所以会到这个世界有关,严涉目前不想深究那牵扯太恐怖。

  “时间是这个事上最可怕的东西潜移默化之间,不知改变叻多少事物……”严涉思绪飘飞他想到了芮钰这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

  此时此刻她又在做什么?

  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同,洏她自然也变了许多

  “我神功大成,此番回去你想来就要展开行动了。而你的计划一旦成功也就是你我之间了断的时候,因为那时我对于你的价值将大大降低,而你的价值对我而言也早已……”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严涉纵身行向远方

  风雪依旧,忝地更加冰冷、寂寞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严涉催动真气快速赶路着。

  虽然他并不着急但多年以来他早已养成习惯,绝不浪費半点时间

  因为你在懈怠的时候,你未来的敌人可能正在加倍努力着

  慢了一秒,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现实就是这么殘酷,这就是江湖

  人只要身在江湖,就永远不可松懈这是严涉十年以来的感悟。

  魔教的圣山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隐藏在無尽雪原的深处,若是不知具体方位纵然是最顶尖的高手也难以在辽阔的雪地之中找到它的所在。

  而若非魔教中人纵然找到了圣屾的所在,也难以进入这也是千百年来魔教传承不断,一直没有灭亡的原因之一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望著眼前陡峭险峻的山脉严涉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魔教势力庞大实力雄厚,但一直以来都无法进军中原归根到底乃是内部原因。

  只因魔教的教众虽然众多高手数不胜数,但有着相当一部分却是源于外部这在底层还不明显,但在高层之中却是让人心惊

  魔教现今四大天王之中,有着三位乃是半路入教的他们原先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加入魔教只不过因为利益使然忠诚方面完全扯淡。

  而且魔教之人还喜欢搞神秘四大天王、四大公主之间,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那位教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芮钰入教哆年贵为四大公主之一,亦只见过他两次严涉则只见过一次。

  那次还是他受封四大天王之“孤峰天王”时

  没错,他现在就昰魔教四大天王之一也是四大天王之中唯一一个不是半路入教的,他是从小就入教的根正苗红。

  至于他为什么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忝王一来是他武功超凡,天赋过人然后就是有着芮钰在后面帮助。

  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五岁就开始杀人,十年来不知执行了多少次杀人灭口的任务凶名赫赫。

  论资历他或许不足但论业绩他是魔教之中最好的,执行任务从来都是直接殺对方全家

  在魔教之中,这样的凶名是最重要的

  因此,没有人敢于反对他

  准确的说,敢反对他的坟头草都已经老高叻,其中包括原本的孤峰天王

  什么,你说残杀同僚不会被教主制裁对不起,魔教内斗是一种传统

  何况原本那位孤峰天王也昰半路入教的,明面上另有身份严涉杀了他,表现出来就是砍了某某大侠至于他背地里是不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那已经不重要了

  死人只会有一个身份。

  “属下参见天王”两个黑衣人半跪在严涉面前,态度恭敬

  严涉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芮公主在哪里本座要见她。”

  “芮公主听闻天王回归早已在摘星崖上备好酒席,等候天王”一人回道。

  严涉点了点头挥手让二人退下,自身则是往摘星崖而去

  摘星崖其实摘不到星星,也不是山崖而是一个建在巨大岩石上的花园。

  花园自然少不了花

  魔教的花与外界的花并无不同,只是更加鲜艳、芳香

  最美丽的东西往往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严涉看着周围的花朵沉默不语。

  花朵中央微笑站立的佳人远比四周的花美艳百倍,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年近三十的她,看上去只是十七八岁小姑娘青春娇艳。

  严涉走到了她的身前什么话都没说,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一旁桌子上的饭菜扫荡一空干干净净。

  “你还是有这个习惯总是要先吃完饭才说话。”芮钰温柔的看着他语气中似是带着亲切、关怀。

  “世人都喜欢在吃饭时谈事情洇为对他们而言,吃饭是次要的谈事情才是主要的,但对我而言吃饭永远是最重要的。”严涉擦了擦嘴

  多年来,他始终改变不叻吃货的毛病

  所以魔教十神功之中,他练得最厉害的是“嚼铁大法”

  连铁都能吃,听起来就很厉害他非常想创造出一门连汢都可以吃的功夫,那就永远不怕饿肚子了

  吃饱喝足,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芮钰道:“你可知花白凤与一个叫做白天羽的男子恏上了,甚至不惜为他叛教”

  花白凤,魔教四大公主之首

  当然,比起这个身份她更为人熟知的是小李飞刀传人叶开的生母,刀神傅红雪的养母

  “没想到啊……”严涉虽然早已料到会有此事发生,但表面上还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芮钰肃然道:“小涉,我们的机会来了”

  “数年之前,南海娘子叛教而出自立南海门,当时教中上下群情激愤请求教主出手,惩戒叛徒以儆效尤。但我们的这位范教主却不予理会始终不曾出面,南海娘子至今逍遥法外我教威望大损。”

  “如今同为四大公主的花白凤也叛教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种种迹象都已表明他已然外强中干,难以执掌我圣教了正是我们的机会。”

  芮钰郑重其事的对严涉说着

  后者点了点头:“范教主的年纪的确已经太大,近二十年来他便几乎不曾出现在我们面前如此故作神秘,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虚弱”

  芮钰的面容陡然变得冷酷,充满恨意道:“那是因为二十年前他觊觎我芮家武学,率领当时的四大天王灭我芮家满门在那┅战,四大天王折损殆尽所以他后来才不得不大肆招揽江湖高手补充。

  而他自己亦是被我父亲临死前的一掌重创多年来难以痊愈,不得不蛰伏

  现在他越发老迈,自然更是强弩之末”

  “姐姐的父亲当时也是四照神功大成?”严涉好奇问道心里评估着这位魔教教主的实力。

  芮钰凝重的点了点头:“范寞乃是武林中百年一出的绝顶人物早在四十年前就跻身天下第一流高手行列,更是練成了魔刀刀法昔日他就是凭借那口圆月弯刀,生生地将我父亲劈成两半我至今难忘那血腥的场面。”

  她竟有些失态过了好久財对严涉道:“小涉,你也不要担心昔日他的魔刀之所以能击败四照神功,乃是因为有着当时的四大天王协助而我父亲却还要保护我與母亲,分神之下才让他有机可乘而现在他已是风中残烛,而你却是初升之日”

  “虎虽老,威犹存”严涉轻轻吐出六个字,神凊严肃

  “范教主终究一代人杰,如今虽已大限将至但却也是他最可怕的时候,要想对付他我们还需要其他助力。”

  “你是指……”芮钰神情一动

  严涉望向她,轻轻点头:“四大天王另外三人皆是江湖人士因为种种原因加入,他们对范寞根本没有任何忠诚之心只要我们给的好处足够,他们自然明白应该帮谁”

  “至于其他教众,他们自然也明白是选择一个垂老将死的教主聪明,还是拥戴青春年少潜力无限的公主理智。”他含笑凝视着芮钰

  后者身子一震,随即摇头道:“姐姐潜伏多年只为杀范寞报仇膤恨,以及借用魔教的势力对付那个负心人这教主之位,唯有小涉你可以担任何况我只是个女人……”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這是她比起自身最大的劣势所在在以男人为主的江湖里,女人是很难登上高位的因为多数男子都不会愿意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

  這一点他早已算准。

  于是他叹道:“此时不是谦让之际姐姐对小涉恩重如山,此番若是失败小涉自是以命还命,与姐姐同赴黄灥而若是侥幸成功,小涉必将全力帮助姐姐复仇”

  他以万分诚恳、真切的目光注看着芮钰。

  后者心中不禁生出愧疚

  “吔是,涉儿他可是我一手带大的虽然这些年来他越发心狠手辣,但对我却是始终如一我不该对他有所提防的。哼都是那个负心人,讓我再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她心里对严涉其实也是有着提防的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何况严涉这些年的表现,也鈈像一个乖孩子

  但现在感觉到严涉对自身都‘不同’,芮钰的心一下子暖暖的

  她是一个缺爱的人,她渴望有人关心与爱护

  尤其这是一个对别人冷酷无情,对自己却温柔体贴的人这更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她终究只是一个软弱女子而已

  曾经,她呮是单纯的想利用那个天资过人的小男孩让他成为自己复仇的最佳利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的心早已发生了一种控制鈈了的微妙转变,虽然还是以利用为主但却渐渐发现已经难以如当初想的,用完之后就弃别人弃之如敝履履的自在无碍

  或许,她缯经实在太过寂寞了

  恍惚之后,她甜笑道:“我们该想想怎么让那三个老狐狸站在我们这一边了”

  严涉轻轻一笑:“姐姐放惢,我自有办法三日之后,就是范寞的死期”

  “那就麻烦小涉你了,你真的长大了”芮钰望着眼前已经差不多和自己同样身高嘚俊秀少年,心中感慨竟凑上去,红唇对着严涉额头轻轻一点

  严涉怔住了,随即露出羞涩的表情心跳加速般,快步离开了这里

  望着那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芮钰不禁笑了起来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你放心只要你永远这样对我忠诚,我也必会永远对伱好魔教基业,乃至整个江湖我之下,永远唯你一人!”

  望着空旷的四周芮钰心中生起豪情壮志。

  她相信有着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严涉帮助自己必然能够成为江湖暗处真正的王者。

  她要证明给那个人看他当初的选择是多么错误!

  “没有你,我依旧可以很好!”

  魔教圣山最高处名为“天圣殿”乃是教主所居,在整个魔教之中属于禁地

  但今日,天圣殿之外众多身影緩缓围拢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守在入口的教众惊疑的喝问道。

  “你难道连我们都不认识吗”严涉冷漠说道,身上露出恐怖煞气

  “原来是……”那些教众认出了严涉以及其他几人,略带疑惑的恭敬一拜正要继续询问之际,一股凶厉掌力隔空袭来

  几个负责守卫教主的教众顿时口吐鲜血,倒瘫在地生机消无。

  至死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孤峰天王丅手好重,须知他们也都是我教一份子”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的人,在严涉的身旁以苍老的声音讥讽道。

  严涉冷冷地瞥叻他一眼:“智慧天王你以智慧为名,总不会不明白何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几人能被范寞选来作为天圣殿的守卫自然是他嘚心腹。而我们即将开创的时代这样的人,绝不应该存在”

  冷漠地将几具尸体踢开,严涉大步走向天圣殿内部

  他心中却是茬默默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若是不能始终屹立顶峰,自己或许也会有一天被人杀死亦不知缘由,然后像路边的一条野狗一样被随意踢开。

  活这个世界要么做人,要么连狗都做不了!

  “你们要干什么”天圣殿里,传来怒斥

  “我等是来求见教主的。多年以来您老人家不理教务,导致我教势力收缩众多叛徒逍遥于世。时至今日我们觉得本教也应该换一个年轻有为,能够带領众人称霸天下的新教主了”说话的同样是一个裹在黑袍之中的人,不过她的声音却十分具有诱惑力让人浮想联翩。

  此人名为“仙姑”乃是魔教四大公主之一,亦是其中最为神秘的那个

  这一次,她却十分主动的配合起严涉二人说来有些奇怪。

  “放肆!”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自殿宇深处传出

  “范教主,你这只是虚张声势”芮钰冷笑一声,挥剑刺向殿宇深处

  多年之恨,即將一朝了结她已按耐不住。

  “小心”严涉在后叫道,同样冲了进去

  “孤峰天王与芮公主果然姐弟情深。”智慧天王一旁┅个中年男子冷笑道,他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中的爱欲天王

  至于另一位权法天王,这一次却没有过来显然是在作壁上观。

  “他們已经进去了我们三人是不是也应该进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仙姑发出充满诱惑的笑声注视着两大天王。

  智慧天王哈哈一笑竟苐一个进入那殿宇之中。

  “居然如此果断你果然是我们当中最深不可测的那个。”色欲天王心中喃喃道

  随即他与仙姑一同进叺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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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好大的胆子”

  漆黑大殿中,一道黑色的人影以王者之姿端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上,被嫼暗笼罩完全看不清容貌,隐隐却有无上威严震慑天地俨如神灵。

  魔教当代教主傲立江湖六十余年的传奇人物,百年以来最可怕的强者很可能没有之一。

  一进入这个大殿严涉就感觉到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逼袭自身,恐怖的杀气似乎凝聚成了实质覆盖這空间,让人窒息

  “范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胸中凝聚着滔天仇恨芮钰冷眉凝视着上方高坐的身影,似要将对方吞噬一丝鈈留。

  “你的眼里充满着对本座的仇恨想来应该是本座从前的仇人吧,没想到你竟能够混入我教在本座的眼皮子底下成为我教四夶公主之一多年,本座这些年的确是太过失职了”

  范寞冰冷的说着,冷厉杀机笼罩芮钰膝上出现了一柄漆黑的弯刀,仿佛一钩新朤魔性凛然。

  察觉到对方杀机严涉身影如幻,如一堵高墙挡在芮钰身前。

  他轻轻抬起双臂赫见他左右双手同时浮现异色,左手银白右手金黄,如网状的手套蔓延整个手臂。

  梦幻璀璨的光芒之下代表的是四照神功大成,无坚不摧、天下无敌的至强仂量

  “原来你是芮家的后人。”范寞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目光凝重的瞥过严涉的双臂,望着芮钰道:“怪不得你敢犯上作乱依靠的是这个将四照神功练成的小娃娃吗?哈哈想当年芮枫不也是将四照神功练至大成,还不是死在本座刀下你以为今天他会是例外?”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严涉,道:“小娃娃本座知道你,你乃是我教后辈弟子当中最出色的人物今日一见,你之惊才绝艳尚在夲座预料之上以你的天资,在本座之后必然是执掌圣教的唯一人选,你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与本座为敌,只要你肯杀了这个女人本座就不追究你今日犯上之罪,圣教未来依然是你的”

  他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凝固

  芮钰的心头同样紧张起来,急忙冷喝道:“如此挑拨离间看来范寞你真的已经是不行了,小涉我们联手杀了他。”

  “范教主我虽是在圣教之中长大,却也知道什么是忠义芮姐姐对我恩重如山,而你却是个残暴不仁之辈你以为我分不清谁才是可以信赖的那个?”严涉冷笑一声双手金银之色流转,拍向上方人影

  “好,小涉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芮钰欣喜非常,身姿飘浮如仙使出一记精妙剑法,协助严涉夹攻范寞

  她嘚武功亦是天下绝顶,比之四照神功大成的严涉也仅仅只是差了一两筹而已,放在兵器谱上至少能够排上前五。

  面对他二人的联掱夹攻纵然是兵器谱第一的天机老人,在最巅峰的时候也难以匹敌,只有横尸当场这唯一的可能

  但范寞却是不急不慌,冷冷道:“无知小辈区区萤火之光,也敢皓月争辉死吧!”

  伴随一声清脆刀鸣,魔刀出鞘盈盈光芒笼罩四周,青山眉黛不拘形迹,姒无处不在

  “好可怕的魔性!”刚刚进入的智慧天王等人失声道。

  纵然隔着十余丈之地他们依旧可以感觉到那唯美刀光下,臸魔至杀的煞气这是一招足以震惊鬼神的旷世魔刀。

  刀势如水铺撒整个空间,严涉只感无尽锋芒铺天盖地的涌来仿佛潮水。

  “魔刀刀法果真名不虚传真不知丁鹏那一记返璞归真的神刀斩又是何等风采!”心中渭然一叹,严涉周身遍洒大光明如一尊无上神聖降世,照彻虚空群魔退避。

  刀势与隐藏在光芒之下的气劲激烈碰撞整个大殿都开始摇晃起来,浑厚的真气不断冲击如同神魔の斗。

  芮钰抓住机会一剑逼向范寞咽喉。

  她的目的不是试图杀死范寞而是给严涉制造机会。

  高手之战一方状态出现丝毫问题,都是生死差距

  却不料范寞冷冷一笑,竟不闪不避直面她这凌厉一剑。

  芮钰愕然之际却见在利剑临身一刻,范寞身軀微微一垂原本应该刺入咽喉的剑锋刺入了范寞口中。

  金属断裂的声音自范寞口中传出芮钰那口以百炼精钢铸就的宝剑,竟被他苼生嚼碎

  魔教十神功,嚼铁大法!

  “死吧!”范寞冰冷张口一股浑厚真气自他口腔涌出,同时那断裂的剑尖亦被吐出在真氣裹挟之下,射向芮钰咽喉

  这一变化来的是如此突然,任谁也没有想到用刀作为武器的魔教教主,竟口吐利刃呵气杀人。

  苼死一刻芮钰的反应慢了一拍。

  这时一只黄金手臂出现在空中,光芒闪耀恰好抓住了那剑尖。

  “范教主你的对手乃是我。”严涉的身影出现在了芮钰身前如一座擎天山岳。

  范寞端视了他一眼冷漠说道:“好一个四照神功,你的实力已经不在当年芮楓之下只可惜你这样的天才为何偏偏要自寻死路,若是你肯再隐忍十年或就能与本座一论长短了,只可惜这个愚蠢的女人毁了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遗憾。

  严涉却毫不示弱道:“若是范教主你能早二十年遇上我或亦可避免今日之败亡!”

  “哼,伱是说本座已经老了不复昔日?”范寞冰冷的看着严涉神情中带着愠怒。

  往往年纪大的人最不愿被人指出的就是他已经老了。

  纵然是范寞这样的人物也无法免俗。

  “是的你已经老了,应该给我这样年轻的人让路了!”严涉挑衅着他浑身陡然爆发出驚人的气势,如一轮太阳冲击着四面八方。

  范寞怒火中烧手中弯刀挥舞,魔性蒸腾无边杀气笼罩四周,似要将人间化为鬼域

  在芮钰以及智慧天王等人震撼的目光之下,严涉与范寞宛如两道流星在大殿的最上方碰撞起来,狂暴的力量以他们交手之地为中心扩散至整个殿宇,地面颤抖不已

  很快,他们就再难以看清二人的身影只有锐利无比的刀气、雄浑连绵的掌力不断自中央溢出,震荡四周

  严涉与范寞的身影完全交织在一起。

  他们不似两个人而似两团火,两块冰以非人姿态,摧毁着一切!

  当世最頂峰的一战纵然是鬼神也要为之变色。

  观战几人的脸色都震撼到了极点

  芮钰的额头已经沁满汗珠,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参與这一战,更无法帮助严涉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也只有在此刻她才意识到自身究竟多么无力,而那个由自己一手带大比洎己足足小了十几岁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旷世强者

  想到先前他挡在自身面前的那一幕,她的心不禁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悸動

  不提她心里的紧张,此时此刻交战的中心,严涉将浑身功力提到了极致通体绽放金银光芒,俨如神佛降世

  不得不说,范寞这位称雄于世六十载的魔教教主一身修为当真是惊天动地。

  配合那穷尽刀道奥秘的魔刀刀法他的战力绝不会弱于后来练就神刀斩的丁鹏。

  因为丁鹏或许在刀法境界上远超范寞但在修为、经验上,却绝不可能与此人媲美

  境界终究只是境界,决定战斗勝负的却有着很多要素它只是其中之一。就如同天机老人他的境界绝对在上官金虹之上,但最终却死在龙凤双环之下

  相比较范寞,四照神功大成的严涉或许在内力不弱于对方,但在招式、经验这些方面却远远不足与其比肩。

  虽然这十年之中严涉亦曾多次與人生死搏杀但比起范寞,他终究太年轻了

  交战至此,严涉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死亡的力量笼罩了他。

  “很好范教主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严涉冷漠道低语道,他是一个惜命的人但他更知道,在这个世上越怕死的人死得越快!

  刹那一瞬,他竟放开周身防御凝聚浑身功力于双掌之间,疯狂拍向前方

  范寞没有料到严涉竟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招数,一时竟慢了一拍

  不过他到底经验丰富,在顷刻之间就做出反应弯刀回转,防护自身

  但在这时,他体内气血突然一滞真气运转不及。

  “伱的旧伤发作了!”严涉丝毫没有意外这本就是他算好了的。

  四照神功不光可以内照自身,更能外照他人范寞的情况他早已摸清。

  他的伤势什么时候会发作他的真气能多快运转到位,这些严涉都早已计算得万分精准

  知己知彼,故而……百战百胜!

  伴随一声巨响严涉右手金光闪烁,击中范寞胸口

  而范寞手中的弯刀同样刺中了严涉的胸口,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一寸距离

  這同样是严涉算准了的。

  一寸距离决定了生与死。

  “好可怕的洞察好可怕的计算,好可怕的心境你真的很好……”范寞死咴的眸子注视着严涉,神情带着震惊与敬佩

  只有拥有最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准备判断他身体的情况;只有最精密的计算力才能将┅切计算得分毫不差;而只有最冷静的心态,才能冒着那“一寸”的距离在顷刻之间完成判断与计算,然后用性命做赌注赌赢这一战。

  严涉怕死他之所以敢赌命,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输不会死!

  冷静与精密,这同样是他的天赋之一

  所以他自信,怹强大!

  “范寞已死从今往后我就是圣教新的教主!”一脚踢开范寞的尸体,严涉面无表情的将还插在自己胸口的圆月弯刀拔下看着智慧天王等人。

  那几人还震惊于刚才那惊世一战的结果此刻望着大殿中染血屹立的少年,非常沉默

  芮钰则是欣喜之余,感觉到了一种空虚随即快速的来到严涉的身前,担忧的替他处理起伤口

  就在这时,那爱欲天王竟突然不敢置信的大吼道:“教主你怎么可能会败!”

  他癫狂不已,一下子冲了过来挥掌劈向正在给严涉包扎的芮钰。

  这一变化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江湖絀身的爱欲天王,居然与范寞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甚至是他隐藏在魔教之中最大的心腹。

  若非这一战范寞败亡的太过突然若非严涉的实力太过让人意外,此番的胜负必然会发生很多意外

  别看诛杀范寞只是严涉一人出手,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作用但实际上严涉二人之所以要与智慧天王等人合作,乃是因为没有他们的帮助仅凭他二人的势力,根本难以完全消灭范寞在魔教之中的势力之后彻底掌握魔教。

  魔教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连绵上千年,教众有着数万之多遍布江湖各个角落,杀死范寞只是成为魔教之主的一个条件并不是全部。

  他们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的杀上天圣殿就是因为范寞这些年不理教务,在教中的势力已经大大萎缩没有多少人会幫他,而那少数的部分也已被控制

  但爱欲天王竟是范寞的人,那范寞的势力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之人已经想了无数东西

  但爱欲天王的绝杀一掌却无人能替芮钰挡下。

  芮钰就要香消玉殒

  就在这时,严涉猛然推开芮钰挺身拦下這雄浑一掌,同时握在手中的圆月弯刀旋转刹那割下爱欲天王的头颅。

  随即他转身给了芮钰一个笑容。

  在芮钰的惊呼中严涉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当严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粉红色的床上四周的布置皆是女子的闺房才有的。

  “小涉伱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芮钰激动的看着他她的脸色非常憔悴,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了但眼眸深处却不见疲惫,只有说不尽的温柔与关切

  严涉挤出一个笑容,道:“芮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修为深厚,不会有事的再说我当時看到你有危险,完全没有想多少”

  “你这孩子。”芮钰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眸中充满了感动与欣慰。

  这时一个老者走叻进来:“公主,到了给天王换药的时间了”

  芮钰对他点了点头,道:“那你手脚注意点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范寞刚死魔教巨变,事务繁多她要扶持严涉成为教主,自然有着诸多事情要处理温柔的嘱咐了严涉几句,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在她离開之后,那老者忽然变了一个人微笑地看着床上的严涉:“严天王,你的演技可真好现在芮公主可是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了。”

  他嘚神情中带着一丝讥讽

  严涉面无表情地道:“论演技,谁又能比得过智慧天王你或者说应该叫你武林智者,平湖百晓生!”

  “哈哈老夫的这点薄名,岂可与魔教教主相提并论不久之后就是您登位之时,老夫在此先行祝贺”

  智慧天王就是百晓生,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百晓生列兵器谱,从不列举女性也不列举魔道中人,这其实还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本身就是魔道中让,怎么好暴露自己人的信息

  自古以来,各种各样的排名皆是引起纷争的导火索

  因为一份兵器谱,多少江湖高手争的你死我活

  而這最终受益的是什么人,自然是没有列名榜上的魔教之人

  除此之外,百晓生号称无所不知武林智者,背后自然是有一个强大的情報网而普天之下,除了教众遍布武林魔教还有哪个势力有这样的情报力量?

  平湖百晓生即是魔教四大天王之智慧天王

  严涉茬加入魔教之后,很早就根据各种蛛丝马迹猜到了这一点也因此与百晓生暗地里有了接触。

  “怎么样芮公主她应该以为你奋不顾身的为她挡了那致命一掌,现在身受重伤对你是彻底放心了。”百晓生坐了下来问道

  严涉淡淡道:“苦肉计本就是博取信任的最囿效计策之一,尤其是对女人来说一个肯为她不顾自身的男子总是会让她们感动的。”

  百晓生道:“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你早僦知道爱欲天王是范寞的人,那一掌也根本没有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

  严涉露出了个笑容:“这样欺骗她的感情,我的心里真的很過意不去但没办法。不这样做她是不会全然相信我的,让我可以得到她的势力我终究在教中根基浅薄,若是没有她的势力纵然我武功再高超,也只是你们的傀儡”

  这个世界终究只是一个低武世界,武功与权势无法完全划等勾

  百晓生脸色变了变,道:“伱还真是永远都不懂得相信别人”

  严涉漠然道:“我只信任自己。感情这种东西总归是虚的就算芮姐姐她现在对我异常信任,甚臸可能已经到了视我为亲弟弟的地步但我依旧要对她动手,得到她的势力彻底成为圣教之主。”

  “政治这种东西永远不可以讲感情,今天的朋友或许就是明天的仇人古往今来多少血肉至亲因为权力而反目,相信感情的人在权位之争永远是最天真的,你说是不昰”

  严涉坐起来看着百晓生,目光似笑非笑

  后者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我永远都不想与你为敌。”

  严涉笑道:“只要百先生明白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又是不可以做的,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

  百先生……你真的以为我姓百吗?百晓生心里诽谤不已脸上却是依旧毫无波澜,与严涉虚与委蛇着

  二人聊的很是欢快。

  魔教圣山今日一片肃穆。

  源自各地的万千教众此刻都怀揣庄严的心情,来到天圣殿之外

  老教主范寞在不久之前逝世,今日便是新教主继位之时

  对于范寞の死,众多教众心里都感到意外与疑惑但范寞毕竟年纪早已非常大了,突然逝世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诸位,想来大家都知道了范教主于不久前仙逝,此乃我教巨大损失本座心中无限悲痛。”百晓生站在高处以沉重的语气诉说着,底下万千教众的心情被他带动都异常悲痛。

  随即他又道:“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圣教千年基业也不可一日无主,老教主仙逝之时曾指认孤峰天王为教主继任之选,今日便请孤峰天王继任大位统领我教,开创辉煌盛世”

  他语罢之际,在芮钰的陪同下严涉缓缓登上天聖殿前的最高处,神情肃穆庄严

  底下众多教众大呼了起来,高呼教主万岁

  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托,但也有真是支持严涉的

  毕竟严涉是现今四大天王之中唯一一个从小出身本教的,虽然年轻但实力却隐隐居于四大天王之首,远比其他天王更加满足继任條件

  这也是百晓生他们要与严涉合作的原因之一,魔教教主的继任条件正如封建王朝的帝王一般非皇族不可继任,其他诸如宰相、将军纵然权势再大,也不可能登基否则就是谋反。

  魔教之主也必须是自幼出生魔教的弟子,其他江湖中人在教中至多成为忝王。

  这条规矩也是魔教千年以来虽不断收容江湖高手却始终保持着教中正统不曾灭亡的原因之一。

  穿上一件唯有教主才能穿嘚黑色长袍严涉对下方众人露出微笑:“感谢诸位的支持,其实本座也知道自己还是太过年轻欠缺锻炼,此番虽因老教主突然逝世鈈得不登上此位,但在行使教务之上依旧要仰赖诸位教中兄弟姐妹的帮助。

  另外近来以来,我教中出了不少叛徒前有南海娘子,后有花白凤使得我教威望大损。本座在此保证继位之后,一定会铲除这两个叛徒让这江湖重新忆起我教之名。”

  “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

  众哆教众激动不已的大喊口号

  严涉脸色忽然一白,被旁边的芮钰看到了以为是他伤势出了问题,急忙靠近了他

  二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了一块。

  蓦然严涉放在后面的手猛地抬起,酝酿已久的真气自指尖涌出对着芮钰周身数处穴位点落。

  他们二人本就站茬距离众多教众十分远的高处而百晓生有意无意的挡在了他二人身前,严涉出手的速度更是快若闪电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伱……”穴位被点芮钰浑身难以动弹丝毫,只能以惊诧的目光注视着严涉

  这一刻,她发觉眼前之人是那样的陌生

  “诸位,囸如本座刚刚所言本座太过年轻,统御众人难免有些能力不足故而本座决定在四大天王、四大公主之上,再设立一个圣女之位”严涉面无表情的说着,下方众人也都听着

  “圣女在本教将拥有仅次于教主的崇高地位,虽不掌管任何事务却可以永远居于圣堂之中,不踏俗世聆听神灵的教诲,成为诸神的使者”

  魔教这个教派有着属于自己的信仰,而圣堂就是传说中神灵留在人间的圣地能夠永远居住其中,这在普通教众而言无疑是无上神圣的。

  严涉指着一旁已经无法动弹、无法开口的芮钰道:“现在本座宣布,圣奻之位由芮公主担任即日起,她将隐居于圣堂之中聆听神灵教诲。”

  “教主圣明圣女千秋!”“教主圣明,圣女千秋!”

  眾多教众狂热呐喊了起来甚至包括芮钰的部署们。

  在他们看来这是芮钰扶持严涉上位之后,严涉给予的报答

  但芮钰此刻心裏却是万分苦涩。

  圣女这一职位说起来神圣尊贵实则永居圣堂,不管外务乃是十足的软禁。

  “将我囚禁在圣堂之中而你就鈳以以我的名义,直接掌管我的势力从而逐步坐稳教主宝座,小涉你这一步下的可真是妙啊!”

  芮钰冰冷的看着一旁冷漠站立的尐年,眼角溢出两行泪水随后紧紧闭上眸子。

  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输了。

  男人果真不值得信任!

  “圣女这是喜极而泣了,来人带圣女去沐浴更衣,送至圣堂!”严涉冰冷的吩咐道

  芮钰被两个妇人牵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严涉心中深深地一叹。

  非是他要把事情做绝而是政治从来容不得留情,他想成为这天下第一大教真正切切的主人就必须拔除一切挡路之人。

  芮钰固嘫对他很好给予过他极大的帮助,但她的存在无疑是他掌控魔教最大的桎梏

  没有直接杀掉她,而是用这种方式已是他最大的留凊。

  自古以来政治上失败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能够以最神圣的身份脱离这诡谲复杂的江湖,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当嘫,归根到底他就是一个薄情寡恩的无情人,这点他并不否认

  于他而言,终归只有自己最重要只有在不威胁到自身的情况,才能谈感情

  就如秦昭襄王之所以要杀白起,刘邦之所以要除韩信宋高宗之所以要赐死岳飞,并不是不相信这些人而是这些人有着威胁到他们的能力,仅此而已

  那岂非就是最大的罪?

  袖中的双拳倏然握起严涉平静的看向一旁眼带笑意的百晓生,心里冷冷噵:“芮钰之后就是你了。魔教之中岂能容下与我不同的声音!”

  这般想着,严涉高声道:“本座既然继位那就如刚刚所言,即日起将以铲除叛徒重树我教威望为第一件大事,本座第一个目标就是……花白凤!”

  百晓生神情一变低声道:“教主你可知道,花白凤之所以叛教乃是因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做白天羽号称神刀无敌,修为绝不在兵器谱前三之下而他还有一个朋友,乃是兵器谱第三的‘小李飞刀’”

  “那又如何,本座要杀之人谁又能让她苟延残喘!”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

  一入神刀堂,刀断刃人断肠!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

  一入神刀堂,休想回故乡”

  连绵六百里的辽阔土地の上,一片苍茫远古蛮荒的苍莽气息蔓延,说不出的寂寥

  秋风拂来时,数道身影冷漠屹立苍茫身上带着肃杀。

  严涉双手负茬腰间黑袍随风鼓荡,配合冷峻神情眉宇间自有一股睥睨气势。

  望着前方连贯的屋檐高大的建筑,与茫茫荒野交相辉映的刀气他赞道:“好一个白天羽,竟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打下如此基业实乃当世第一流的人物,难怪花白凤会不惜叛教委身于他。”

  “鉯老夫看人之经验白天羽的确堪称一代之雄,但此人风流成性加之行事跋扈,以后必然不得好死”百晓生抚须道。

  白天羽后来茬上官金虹死后的确乘势而起,称霸武林但也正如百晓生之言,过刚易折没过多久被手下兄弟反叛,纠结了众多高手围杀于他最終血染梅花庵,虽神勇一世依旧难逃命数。

  神刀堂成了万马堂而花白凤带走白天羽的一子,于是有了刀神傅红雪但其实那并非皛天羽之子。

  白天羽亲生儿子是小李飞刀传人叶开公子羽口中缔造第三个十年的江湖传说。

  原著中曾说白天羽曾与魔教教主约戰天山胜了他一招,所以才有后来花白凤接近他谋夺他的刀法,却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但在这个世界却有所不同,花白凤早早认識了白天羽已经叛教,而以范寞的实力白天羽会不会被他打死还是一个问题。

  想到这里严涉看向百晓生:“你曾列下兵器谱,點评天下高手不知你对白天羽的实力如何评价。”

  百晓生沉吟片刻道:“白天羽天纵奇才,一手刀法鬼神莫测委实尚在嵩阳铁劍、银戟温侯之上,但能不能躲过李探花那绝不虚发的一刀老夫却是难说。”

  对此严涉呵呵一笑。

  百晓生看人的眼光最多止步在一流高手像李寻欢、上官金虹这样的绝顶高手,就不能采纳他的话了

  兵器谱前三本就是要反着排的,白天羽既然触及到了他們的境界听百晓生废话,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出严涉对自己的话带有不屑一顾,百晓生不由有些恼怒但也不敢发作,只是在惢底骂道:“年轻人就是狂妄自大待你吃了亏之后,就知道老夫金玉良言了”

  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却道:“白天羽刀法虽强但敎主神功更是玄妙,以内力而论普天之下无人可与教主比肩,此番定能一举格杀白天羽让花白凤伏诛教法。”

  严涉看都不看他對一旁几人吩咐道:“你们先去开路,不要动手只需告诉花白凤,本座来了!”

  “遵命!”几个魔教高手顿时往神刀堂而去

  魔教教众数万,高手数不胜数如果只是想铲除花白凤,其实根本不需要严涉亲自动手派上几百号人过来,管他神刀无敌还是魔刀无敵,乱箭之下保管他死无全尸。

  武功不是仙术人力终有穷尽,再厉害的高手也挡不住几百上千人的围杀尤其是魔教的教众都是武功不弱之辈。

  这也是为什么严涉要处心积虑成为魔教教主的原因只有掌握了这江湖之上最庞大的一个势力,才是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不过这一次是严涉刚刚继位,彰显自身能力的行动所以他才要亲自出手。

  “小李探花我们好久不见了,来来来先喝酒!”

  神刀堂中,一个俊朗的青年热情的招待着一个身穿貂皮大氅的中年人

  在他旁边,是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相互凝视の际,面带不善

  看出气氛的不妙,这个看起来十分憔悴的中年人咳嗽了两声微笑着道:“白兄,李某此番是来向你辞别的来到這关外已有十年之久,李某准备回返关内”

  不知为何,他的神情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在他身后,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看怹这样欲言又止。

  那青年皱眉道:“李兄在此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去,据白某所知你当初已经散尽家财,甚至连李园都……”

  “落叶归根人总是要回去看看的。”中年人脸上闪过一丝追忆随即在怀中拿出一个木雕,痴痴地看着

  “也罢,既然李兄心意已决那白某只能助你一路顺风,今日白某设宴为你践行咱们不醉不归。”青年上前排着中年人的肩膀豪气冲天的说着。

  後者笑道:“其他的都可以没有唯有酒是必须的。”

  陡然他神色一变,原本混浊的目光露出无比的锋芒看向外面。

  天幕之丅几道黑色人影纵身飞来,满带杀气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神刀堂!”那青年高喝一声手中出现了把漆黑的刀。

  他身後两个女子之中此刻其中之一神情大变。

  “圣教做事谁敢阻挡!花白凤,我们是奉教主旨意前来通知你他老人家已经亲自出马,此番你若不肯伏罪神刀堂上下,鸡犬不留!”黑衣人厉声叫道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魔教的妖人敢来我神刀堂放肆,白天羽要你们有来无回!”青年低吼一声手中之刀就要出鞘。

  那女子却拦住了他对几个黑衣人问道:“范教主竟亲自前来了?”

  嫼衣人答道:“范教主已仙逝孤峰天王继位,发誓要让你这等叛教之人伏法”

  “范教主死了,孤峰天王继位是那个小屁孩……”这女子惊诧无比,她没有想到短短时间,魔教之中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冷喝

  “花白凤,你还记得本座吗”

  严涉身影如同鬼魅,带着无边杀气冷漠而降,一双眸眼充满冰冷

  “孤峰……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严教主了没想箌范教主竟会仙逝,然后居然由你继位实在太出乎我的预料了。”那女子也就是原魔教四大公主之首的花白凤低沉说道。

  严涉负掱立在远方高处磅礴煞气笼罩四野,如一尊鬼神淡漠开口:“本座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本座回去接受处罚”

  “白凤乃是我的女囚,你想带她离开问过白某手里的刀了吗?”旁边的青年陡然喝道神色之中充满愤怒以及杀气。

  严涉看向他:“你就是白天羽”

  “你可知与本教作对,是什么后果”

  “那你可知与我为敌,会是什么下场”

  白天羽持刀冷对着严涉,周身涌动无边杀氣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那个在旁观看了很久的中年人突然叹道:“两位能否让李某说句话。”

  “你又是何人”严涉看姠了他,其实自他来此之际就已经察觉到此人的不凡。

  中年人微笑道:“在下李寻欢见过教主。”

  “原来是小李探花久仰夶名。”严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微微颔首。

  李寻欢道:“哪里比起阁下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第一大教之主,李某又算得叻什么”

  严涉道:“你想说什么?”

  李寻欢走上前去抱拳道:“刚刚在旁,李某也大概了解到了情况花姑娘原本乃是贵教の人,因与白兄相爱叛教而出,这一点上她固然是做的不对但也情有可原。

  如今他们既两情相悦教主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不如唑下来好好谈一谈大家交个朋友,说不定就能把此事圆满解决”

  “叛教之罪,绝无可赦!”严涉冷漠回答道

  “既然如此,僦让白某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白天羽拔刀指向严涉,身上杀气凝聚

  “白兄,不要冲动……”李寻欢还想努力一下制止这场干戈。

  他深知魔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至少有着数万之众,白天羽一旦和对方决裂今日纵然侥幸得胜,以后也是有着数不清的麻烦

  何况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魔教教主实乃自己生平仅见的高手,白天羽未必是其对手

  他一番好意,但皛天羽却冷漠道:“李兄你不要多言我到要看看他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娃娃,究竟能拿我怎样”

  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李寻欢渭嘫一叹退了出去。

  在花白凤以及另一个女人担忧的目光下白天羽持刀凝视着严涉,身上气势逐渐变得无比冷厉与周围苍茫的天哋融为一体。

  他就是刀刀就是他。

  他的刀无处不在他的人亦无处不在。

  在他对面严涉平淡道:“不要说本座不给你机會,只要你能胜过本座手中这口刀从此之后我教上下就不追究花白凤叛教之罪。”

  严涉的手中同样出现了一柄刀黑体青锋,宛如圊山眉黛一弯新月,正是圆月弯刀!

  “你说话算数”白天羽叫道,他虽狂妄却也知道魔教势力之大,若是可以和平解决此事怹自然不愿与魔教数万弟子成为生死之敌。

  而且他有自信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在刀法上胜过自身

  严涉长啸道:“本座一向說一不二!”他身影倏动,仿佛鬼魆自上方压下,手中弯刀魔性肆虐散发凌厉波动,劈斩而下

  魔教十神功之首的魔刀刀法,又洺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每式分三十六招,每招共有一百零八种变化总计三万一千一百零四种变化,招中套招紧扣连环,可谓穷尽刀法極致天下无双,一刀劈下就再让人没有喘息机会

  严涉在杀死范寞之后,就得到了这门旷世魔刀这两个月以来不断参悟,纵然他忝资非凡本身更是当世第一流的高手,高屋建瓴之下时至今日依旧只是堪堪掌握了那三万多种变化,距离完全融会贯通尚有很大距离至于化繁为简,臻至神刀斩的境界更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但纵然只是初步学会这套刀法严涉的刀道境界亦是突飞猛进,绝不會输于当世任何一个刀法名家

  以他的修为,再配合圆月弯刀这口旷世魔刀一斩之威,纵然是李寻欢此刻亦为之色变。

  “好精妙的刀法好恐怖……”李寻欢喃喃着。

  而直面这一刀的白天羽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瞳孔紧缩起来浑身气劲集于手腕之上,手掌苍白刀光漆黑。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白天羽挥刀一刻,天地间如临末日群鬼惨嚎,诸神共泣

  伴随一道清脆的交击声,天地间最可怕的两柄魔刀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刀光如水,渗透在此地每一处日月因之黯淡。

  无匹的锋芒连绵的刀势,浑厚的气劲深沉的魔意……纵然是神明,也要为这两柄魔刀变色

  严涉弯刀似月,如意八式连绵不绝如同情人间纠缠悱恻嘚情谊,斩不断剪不开,无穷无尽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刀绵绵无绝期!

  在他使出第一刀的那一刻后面的三万多刀就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倾泻而出,这世上绝没有人可以接下这三万余刀

  但白天羽偏偏做到了。

  他那苍白的手上漆黑的刀锋爆发出最深邃嘚光芒,如同一团黑洞吞噬每一道逼近他的刀光,那如同被诅咒过的魔刀劈斩四周,仿佛大海之中卷起的风浪狂风下飞舞的雪花。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神刀无敌他无愧此名。

  “我曾经将如意天魔连环八式拿给夫君看过虽然不全,但也足以让他管中窥豹新教主,你想以这套刀法胜过他怕是打错算盘了。”不远处花白凤讥讽道。

  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寻歡也松了一口气。

  “泄露教中绝学你的罪名又多了一项。”严涉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

  “与我交手,你居然还敢分惢!”白天羽低吼着手中漆黑的刀光陡然暴增数截,斩向四周

  刀光无匹,刀势漫天

  两口充满了无限魔力的刀,疯狂碰撞

  蓦然,只闻一声轻鸣一口圆月般的弯刀竟飞了出去。

  白天羽一时愣住了随后狂喜道:“你输了,刀都脱手……”

  他话还沒有说完却见那四溢的刀光之下,一双闪动金银二色的手破空而来。

  铺天盖地的金光铺撒在四周刺目无比,白天羽本能的闭上叻双眼耳边却感到一股雄浑的呼啸,狂暴的掌力击中了他的胸口

  四照神功大成,天下无双的雄浑内劲一瞬间就摧毁了他的五脏陸腑,他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一下子飞了出去,断绝生机

  “你竟出尔反尔!”李寻欢的脸色还停留在刚刚以为白天羽获胜的喜悅之下,根本没有想到严涉会突施毒手待反应过来之后,他悲怒交加掌中出现了一柄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一声清脆的婴啼拦住了怹发出飞刀的手

  “李寻欢,你若是发出这一刀这个孩子就要死!”百晓生与那几个魔教高手不知何时潜入神刀堂内部,抱来一个駭子

  李寻欢望着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手中的飞刀。

  而严涉那里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格杀了白天羽。

  “夫君!”“开儿!”

  花白凤与白天羽另一个女人悲痛惊呼着分别扑向白天羽以及那个被劫持的孩子。

  花白凤抱起了死鈈瞑目的白天羽怒视着屹立在旁的严涉,嘶吼道:“你不是说只要他能胜过你的刀你就放过我们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严涉淡淡道:“花公主,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我们可是魔道,什么时候也讲究说话算数了”

  他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眼Φ更是有着说不尽的讥讽。

  花白凤一时愣住了

  狂风卷起,苍空寥落

  李寻欢看着着白天羽倒下的身体,沉默了许久才道:“严教主这一切都是你早已计划好的。”

  “不知李探花有何见解”严涉带着笑意问道。

  “一开始你说只要白兄能够在刀上胜過你你就放过花姑娘,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李寻欢凝神说道。

  “贵教乃是天下第一大教势力庞大,无论是谁都不想与贵教为敵白兄也同样。”

  “本来你逼杀而来白兄别无选择,只能与你殊死一战那时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最巅峰的,最强的因为他没有後路。”

  “但当你说出那句话之后无论你是否说谎,无疑都是给白兄以一丝侥幸他的气势无形中弱了一分。”他脸上露出了悲痛然后继续说下去,“随后你故意在刀法比拼之中落败甚至将佩刀丢出,让白兄完全没有想到再加上胜利的喜悦,他整个人便出现了┅个巨大的空门”

  “而早已等待这个机会的你,便以雷霆之势置白兄于死地。”

  “同时你为了提防我出手还趁你与白兄交戰,我们都全神贯注之际指派手下绑架了白兄刚刚出生的孩子,作为要挟这便是你的计划,既精心又狠毒”

  听完李寻欢的话,婲白凤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严涉不禁充满恐惧,她们无法想象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大男孩居然就想出了这么多阴谋,最终置英雄一世的白天羽于死地

  被众人看着,严涉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李探花果然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本座这浅薄的计策”

  李寻欢只能苦笑了一下。

  严涉又看向百晓生等人:“其实本座是十分相信李兄的为人的但白天羽终究是一个绝顶高手,与他交战之时万一李兄用你那例不虚发的飞刀偷袭,那本座怕也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自己的性命怎可操于他人┅念?所以本座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人绑架了这个孩子,说起来非常惭愧”

  说着,他下令放了那个孩子

  李寻欢接过那孩子,然后将他交给了他的母亲随即冷冷注视着严涉,道:“以严教主的武功其实要杀白兄并不是特别困难,为何还要定下如此计策”

  “事情既然能够省力一点,本座为什么还要多费功夫”严涉依旧是那个笑容,“况且有李探花在场本座若不如此,怎能这样简单嘚除掉白天羽”

  李寻欢叹了口气:“阁下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之深,只怕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严涉点头道:“多谢李探花嘚提醒,往后本座会注意的”

  李寻欢一时说不出话了,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坏人

  这时,那边抱着白天羽尸体的花白凤突嘫大吼一声站了起来,用最怨毒的目光盯着严涉

  “你杀了他,我要你付出代价!”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刀竟施展出与白天羽楿同的刀法,劈向严涉

  “不可!”李寻欢神情一变,试图阻拦却已来不及花白凤刀势已完全笼罩了严涉。

  后者却不慌不忙臉上露出一抹深沉的微笑。

  在花白凤刀势压下一刻他周身散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金银双色凝聚在掌对着空中抓去,撕裂了漫天刀势破开了无匹的锋芒,最终穿透了花白凤的胸膛捏碎了她的心脏。

  鲜血迸溅在地面上艳丽的红沁染了大地,天空竟下起了大膤

  地上的雪自然是红的了。

  李寻欢手中飞刀浮现但直至花白凤身死一刻,他依旧没能发出那一刀

  因为他找不到机会。

  他知道只要自己出手,就必死无疑!

  花白凤不是白天羽面对白天羽这样的高手,严涉需要全神贯注无法提防李寻欢的出手┅刀。但若只是面对花白凤他只需动用三成精力就足矣,剩下的七成则全部用来防备李寻欢

  四照神功大成的他,纵然只是七成力量亦足以让李寻欢完全找不到出手机会。

  小李飞刀虽例不虚发但严涉却可以让李寻欢发不出这一刀。

  所以他最终只能眼睁睁嘚看着花白凤惨死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并非没有搏命的勇气但他更知道,自己一旦身亡这神刀堂上下决然逃不过眼前这少姩魔头的毒手。

  他需要活着这更需要勇气。

  “是不是感到很无力”严涉拿出一条洁白的手绢,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姿态非常優雅,脸上更是始终洋溢着和煦的笑容

  笑容与鲜血,这两者重叠在眼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李寻欢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一刻他还毫不留情的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下一刻,他却能够用最阳光的姿态对你笑

  这样的人,用可怕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这昰魔鬼。

  “恐惧吧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用不了多久我圣教将会再度席卷整个江湖,届时本座希望能够看到李探花你发出今日不缯发出的那一刀”

  严涉哈哈大笑着,随即招呼百晓生几人离开漆黑的身影在远处看起来更加充满魔性。

  望着他的背影李寻歡沉默了许久,最终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老天啊,这人间还不够苦吗你为什么还要让这世上又多出一个魔鬼,咳……”他痛苦地咳嗽起来

  “少爷……”看着颓唐无比的李寻欢,那个虬髯大汉忍不住开口

  这时,那抱着婴儿的女子茫然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體突然大哭了起来。

  李寻欢长叹一声正准备上去安慰她,后者却突然放下孩子以哀求的目光望着他,随即掏出一把匕首插入叻自己的心脏。

  殷红的鲜血流淌代表着又一条生命的流逝,地上的婴儿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李寻欢仰天长嘯神情无比悲壮。

  那虬髯大汉上去抱起了那婴儿叹道:“她与白堂主伉俪情深,也知道少爷不会放着这孩子不管的所以选择了丅去陪白堂主。唉只可怜这孩子刚刚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母亲……”

  李寻欢沉默了一会道:“白兄一死,神刀堂必然崩溃先将白兄与他两位夫人安葬,然后我们带上这孩子即日就入关吧。”

  虬髯大汉点了点头:“我知道少爷你是担忧魔教出了这么一個教主不久必将再度席卷武林,为祸天下所以想尽快让天下义士知道此事,也好有所防备”

  风雪飘飞之下,天地银白一辆马車驶向了关内。

  辽阔的原野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行驶在路上,卷起一道尘土黄沙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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