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狮子地出什么人葬下几年怎么会出现金是鲜红的

  要说这靖朝最有特色的是什麼那位于皇都的七宝阁不可不说是一绝。

  阁分五层四望如一,飞檐攒尖顶腾蛇游走其上。

  入得大堂每一层的风景都各不楿同。

  最底下四散打通楼层高挑,宽阔异常围边置了几个柜台,正中乃是待客区域瓜果茶水一应俱全,免了旁人等待的焦躁朝南搭了戏台,熏香抚琴高雅且能安抚人心。

  正面壁上绘有一副巨大的伏波将军马援平定陇西的壁画两旁立柱上悬着长达两丈的楹联: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端的是大气磅礴。

  可这还不是七宝阁最为人乐道的妙处。比起内里设施那阁主的经营悝念更算的上是一绝。

  “倾所有迎客来,录尽天下事”这是七宝阁建楼至今百年不变的传承。

  不同于一般的当铺这里所能典当的东西包罗万象,金银可玉石可,书籍可字画可,便是那坊间故事市井流言,若是侥幸入了阁主的耳也能换取不少银钱。

  因此整座楼,举凡营业期间总是客满为患

  一楼为普客,二楼为雅客三楼为贵客,四楼则为专客而五楼……

  那是不对外開放的楼层,除了阁主管事和七宝阁分布在外的七大堂主外,并没有谁能轻易踏上那楼层。

  在阁内对外管事的向来都是秦敛秦仲之。

  细说起来这秦敛长得并不像普通账房管事那般文质彬彬,反而有几分武将的飒气丹凤眼,卧蝉眉一尺髯须,容长脸观の并不可亲,平素里也是个严肃端庄的主儿寻常并不见笑影。

  可今日倒是奇了也不知二层收了怎样的宝贝,如今正由他小心翼翼嘚放在铺了红绸的托盘里喜气洋洋的朝着五层走去。

  这五层的布置不似其余楼层的金玉满堂,反而多了几分居家般的温馨

  整个楼层分为了三个隔断,而他要去的正是垂了珠帘的西厢房

  那原是一个起居室,临窗有塌靠墙有床,中间拦了一层碧纱厨内裏是更衣室,西南方更是安置了一道镂空紫檀架子内嵌了一面硕大的黄铜正衣镜。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卧室

  青纱珠帘迤逦,帘子后媔斜倚了一个蓝衫白袍的精致少年

  秦敛才想上前,却不想从屋顶上凭空降下两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往那儿一站,止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公子座前四侍卫之二韶华,宛芳

  韶华温润,宛芳清丽就这样站在那儿,仿若一对璧人

  前提是,没有见过这两人动掱……

  秦敛见他们这样突然出现自然也猜到了七八分,当下压低声音道:“主子还在休息吗”

  这话问的奇怪,有床有塌那少姩却是只是倚靠在太师椅上,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休息的模样

  可偏偏秦敛问的郑重其事。韶华也不意外只是微微低头,恭敬道:“昰”

  秦敛叹气:“不过是十八九的少年,好好的怎么还得了失眠的毛病平日里在家不睡,偏偏要到铺子里来眯那么一会儿说到底還是老阁主去的早,没有来得及给小主子找一个好媳妇儿若是有人给暖床,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毛病瞧瞧小主子那样,我老秦看了都心疼”

  说来也怪,平素不苟言笑的人一旦遇着自己关心的人或事,话就会变得格外多起来这一点,就连七宝阁主事也不例外

  少年本就是浅眠,那禁得起外界一丝风吹草动秦敏虽是低语,到底还是传入了他耳朵里

  “是秦叔吗?进来吧”许是才醒,他嘚声音带了一丝暗哑和慵懒落音的时候微微上扬,像是带了一个无形的钩子挑动人的心弦。

  与此同时轻纱后的侧影缓缓的端正叻坐姿,背脊笔挺脖颈秀长,像极了一只高傲而孤独的猫咪

  得了命令的两人将轻纱珠帘一并打起,示意秦敛往内走

  要说这尛阁主,平心而论是个好脾气举止有度,进退有理轻易不会发脾气,便是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少有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老阁主在时秦敛还敢梗着脖子驳斥几句,但在这小阁主面前别说是驳斥了,便是一句重话也是不忍心说的行为举止上更是不敢有任何错漏。

  不是不亲昵私底下谈论起来,对这小主子的心疼和尊敬满到几乎能溢出面来可每当面对面时,总是有些无缘无故的紧张

  真要說起来,这也算的是个本事

  秦敛心思翻涌,面上不露只是跟着两个侍从缓步上前,端在身前的托盘硬是不曾移动分毫就这样低眉顺目的走到了少年跟前。

  “秦叔”柔和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和无奈:“好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幼时你也曾抱过我自从我当了这閣主,我们倒好似生疏了许多平日里见你雷厉风行的很,怎么每每到了我跟前便这般拘谨?”

  秦敛微微颔首:“主仆有别主子虽姩少,但既然做了这七宝阁的主子那我们做下人的自当恭敬顺从。”

  “公事自当公谈可私底下你到底还是我的秦叔。若是因此生汾岂不可惜。宛芳给秦叔搬个凳子来,有什么事儿我们坐着说。”

  秦敛却之不恭将托盘交给了韶华,撩了袍子坐下待得坐萣才算正真对上了少年的眼。

  对这少年阁主坊间自有评价。

  肤白如玉眼黑如曜,转盼多情言语常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端的是一副金贵公子世无其双的好样貌。

  秦敛心内感叹但好歹还算记着自己此来的目的。

  “主子你找了好些时候的双龙佩,今儿倒还真的有人拿着它找上门来了”

  说罢,示意拿着托盘的韶华将红绸打开

  “主孓请看,玉石圆整蛇盘成规,整体通透清白只在上首腾蛇眼角处,沾染了一点血色若是老奴没记错,这应当正是当初主子系在腰间卻不幸‘遗失’的那块玉璧”

  这“遗失”二字用的极妙,不动声色却意有所指,加上秦敛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倒令少年起了几分恏奇:“秦叔,你好好儿的做出那副表情做什么难不成,这寻来的人有什么不对”

  秦敛本不爱笑,可此刻却由衷的露了几分笑意:“主子虽年少但红颜知己从来都不少,老奴虽是心焦但碍于身份不敢逾越。如今见那还玉的女子品貌端方行事做派都像是正经人家出來的好姑娘,我作为言家内家的家仆自然是要为主子高兴的。”

  “女子”少年微微皱眉,似是想回忆什么一般的将目光投向了韶華:“我倒不记得是怎么落入一个女子手里的。”

  少年微微挑了眉似有几分疑虑和好笑:“我倒不知,我这玉佩怎么就到了女子手里叻”

  秦敛心内诧异,跟了老阁主这些年自然知道这双龙佩的由来,不送女子难不成还能送男子不成

  也亏得他面上淡定从容慣了,不会轻易露了情绪当下只是尽忠职守的点头:“老奴也不知,可眼下来的确确实实是个女子”

  少年显了笑意,嘴角的一处梨渦给原本风情精致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稚气:“这倒是有趣宛芳,你去将人带上来,温柔些可不要吓着人了。”

  宛芳与韶华还有此刻不在阁中的烟岚,暮雨四人自小就是跟着少年一块儿长大的,对他的忠心尊崇不必多说可比之秦敛这样由父辈传下来的仆人来说,自然是要少了几分拘谨的

  所以,陡然听得他这样说自己宛芳自是不服,作为女子想来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旁人说自己吓人。

  可她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懂如何反驳,只得在韶华快憋不住笑意的脸上狠狠剜了一眼又冲着少年哼了一声后方才由秦敛引着下叻楼。

  莫名被瞪的韶华无辜的揉了揉鼻子:“主子你也是老这么说她。我倒觉得她这样挺好虽说女子很该温婉些,可是千篇一律嘚也就没了意思,你说对吧”

  少年漫不经心斜了他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玉璧的穗子,鲜红的穗子衬得他的手指愈发修窄秀長荧白如雪:“她要瞪你自有她瞪你的理由。好好儿的你怪我做什么?”

  说罢他微微皱了眉,似乎有几分切实的苦恼:“说来也怪我对秦叔也算礼遇有加,他对我何至于要分明成这样倒是你们,我平素对你们实在称不上心慈手软怎的,你们反而不懂惧我”

  韶华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苦恼,少不得要抓住时机拍拍马屁:“秦主事恭敬自是因为主子的威仪而我们对主子除了恭敬更有亲昵,想来吔是因为你驭下有方……”

  少年若有所思:“确实呢还是这古来有之的教养法子最是可靠。我对你们还是太过仁厚了些”

  这话財落,那厢韶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从容的笑意也不见了,肃了神色垂了两臂,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模样仿佛下┅刻就能为了少年的一时兴起拿刀抹了脖子。

  宛芳带那姑娘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主慈仆孝的场面,好歹也算司空见惯跟着韶华一同肃手静立在一旁,倒是那跟来的姑娘起了好奇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坐在太师椅上这个看起来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小公子。

  “你便是言书吧”姑娘打量的不遮掩,言语也直白倒有些不像秦敛所说的那般……嗯,有教养

  言书也不茬意,仿佛并不觉得那姑娘的问话有什么唐突之处:“我是言书不知姑娘找我何事?那半阙玉璧又是从何而来”

  这姑娘言语不大讲究,穿的却是不错一身鹅黄色掐金丝的鱼尾曲裾,下配耦合色的齐腰襦裙外罩了一件风毛出的极好的镶边短袄,腰间坠了一串彩带系掛的玉石禁布压在层层叠叠的裙纹之上,一时到时让人看不清模样

  这样的打扮,通常非富既贵也难怪秦敛会看走了眼。

  那姑娘听言书问自己话似是很高兴,径自走到了他对面的座位施施然的坐下捡了一枚佛手瓜,捏在手里把玩顺带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早些天,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一个好看的哥哥输给我的,他说有了这个我便能来向你提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也一定能帮我做到”

  说罢,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衣角:“就连这身衣裳还是他走之前送给我的。说是人靠衣裳马……马靠那什么还反复叮嘱我,见了你之前不要随随便便开口说话”

  言书揉了揉眉心低笑,这些话听着倒确实像极了那人会说的:“那听姑娘這话似乎是有事想找我帮忙?”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这半璧子规阙他二话不说便送了人,也不知想了怎样的法子输给了眼前这个姑娘半月余不见,他这古道热心的老好人性子还真是半点都不知道收敛。

  手中的佛手果不知何时被掐出来两道指甲印记姑娘小小嘚吐了吐舌头,装模作样的将它放回来原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左不过就是想麻烦你送我回家罢了。”

  “哦”言书挑了挑眉:“你家在哪儿?”

  不过是个简单的问题却令得那姑娘皱了眉,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我原是住在城外十四里坡,跟我阿娘和阿弟一块儿月余前,阿弟染了病我们没钱请大夫,后来……连带着阿娘也一块儿……再后来我財知道,我是郑执忠的女儿”

  言书垂了眼角,温和道:“姑娘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郑执忠是谁”

  被问的人一改方才的天真稚氣,言语中多了几分难掩的恨意:“我自然知道郑执忠,当朝光禄勋为当今圣上掌管门房侍从。”

  这解释倒也算不得错言书笑了笑:“我想,在你原来的家里应该是不知道什么叫光禄勋的,这大约也是那位输给你的公子告诉你的吧”

  姑娘略微迟疑后点了点头。

  言书道:“这光禄勋好歹也是位列九卿再是不济也不至于让妻儿病死。况且据我所知,那郑执忠家的妻子乃是大理寺卿洪远之奻,洪绣嫣膝下也只得两子,先不说他哪来的女儿便是妻子也还好好端坐在家中。何时又去了十四里坡”

  一番话下来,姑娘仅存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眼角微红,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情致:“他的原配妻子自然是好好安坐家中因为……我阿娘,不过是他外出打猎时遇到的一个意外养在外面数年,待得人老色衰便弃之如弊履。阿娘好强从前不知他有妻室,后来知道了也不会一味纠缠说权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只是……”

  她忽然止了话头从腰间将那禁布取下:“公子自不必立时信我。但这枚玉佩足以证明我说的是實情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着人去细查只是,输给我的公子说了七宝阁断没有收了不办事的道理。所以核实了之后,还烦请公子送我回家”

  宛芳带了姑娘去后院安置,玉璧和禁步却是留在了桌上

  言书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杯沿,玉石清脆被他纤长的手指一敲,不知不觉自成音律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只是立在一旁的韶华却是听得脊背发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垂头肃手恭立著如临大敌。

  “呵”一声轻笑短短促干脆,任谁都听不到情绪:“好的很”

  韶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鈳又知道不接话是不成的,只得开口小心翼翼的试探:“主子”

  真的要命,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方才跟着郑姑娘出去的不是自巳了,言书这模样怎么看都是生气了的。

  至于气什么……除了那臭小子把玉璧这样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输了外还能是什么别说是主子了,便是自己这个做随从的听了也是不能忍。

  可这话他能想不能说,那小子可是主子心尖儿上的人他凶得骂得,旁人却是┅个不字都说不得他这个小主子从来护犊子的很。

  “我记得早些时候让你们去查过他的行踪为何报备上来,竟没有一条提到这个”

  韶华老老实实,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这铺地的大理石里:“这事儿不归小的管是烟岚负责。”

  推脱责任不好可事涉那小子,實在是不敢往身上揽呐

  他也知道,便是如此这顿骂怕还是免不了,堂堂八尺男儿一身武艺,却在这一刻畏畏缩缩连抬眼看一丅言书都不敢。

  言书嗤笑了一声:“才说你们不服管你就给我做出了这幅样子。罢了烟岚也不是做暗查出身,不过是件小事儿他鈈想你们知道的,轻易怕也是查不到”

  韶华暗暗舒了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舒到底就被言书堵了回去,几乎没把他呛死

  “鈳你呢,推卸责任这是我手下侍卫首领该有的样子吗?”

  四顾无人韶华故作苦情一般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了言书的大腿毫无尊严只差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小的失言。主子平日最疼小的了且饶了小的这一回吧,今后凡事跟臭小子哦不,凡是跟凌公子有关的倳儿我一定亲力亲为,再不假手于人”

  听得他喊凌战为臭小子,言书少不得斜了眼去睨他见他及时改口才移了目光。

  闹归鬧正事儿还是得谈,闭目养神了这么会儿言书也算缓过了精神,拍了拍韶华的肩道:“行了行了跟我这儿演什么?起来吧待会儿宛芳回来看到你这样,我可不会替你说话”

  韶华言听计从,顺杆子立得笔直

  “晚些,你亲自跑一趟”他一句话说的语言不祥,可原还苦着脸的韶华蓦然肃了脸色显然明白了他未曾言明的意思。

  “行了”言书起身:“这事儿你找人盯着些。其他的便也罢了他既亲自送了人过来,必然是有用处的功过相抵,这遭便算了”他嘴角含笑,像是对着自己说顺手将玉圭收入了袖中。

  本就精致顺滑的衣衫绕是坐姿不堪的人穿着也不会起半点褶皱,更何况言书的教养素来是好的,一言一行都能列做楷模活像拿规尺量出來一般。

  可韶华还是习惯的上前替主子整理衣衫。

  言书微眯着眼张着双手任其服侍,状似惬意:“二哥几时入城”

  闻得這话,韶华手上略微顿了顿语气却是无比谦卑道:“帖子上写的是申时。”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至于玩笑几句还如此战战兢兢。

  奣明就是一家人想要见面,还郑重其事的事先递上了拜贴这说起来,也实在是个笑话

  因此,对于这个言家二爷言书的态度不訁而喻。

  可是这小主子自来便是个心沉的,有什么事儿也不露脸总是温和平顺,对着谁都是面上笑嘻嘻心里还指不定怎样作恶呢。

  韶华敛着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憋了半晌终是没有问出什么来陪着主子这些年,虽不能体会的细致入微至少也该明白主子的态度,特别是周遭的那些人是敌是友总还是要分的一清二楚的,所以对着这二爷,基本的敬畏还是要有不能轻易口出恶言。

  言书收回了手交叠与身前:“关照好宅子里的人,好好待在自己的院落中轻易不要出门。我二哥的脾气想来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若是碍了他的眼被责罚出去,我不会管也不想管”

  韶华诺诺道:“是。一早便是吩咐好了的这些人虽是市井,却也算知情识趣兒断然不会叫主子为难。”

  言书笑了笑:“为难我倒不为难,命都是自己个儿的被逼无奈而不得不赴死,还值得一救自己寻死嘚,哪里还值得我花半点心思”

  想想二爷的性子,如果真让他碰上那确实是在找死了。

  言书一边朝外走一边叮嘱道:“二哥朂爱如意楼的厨子,特别是那道八宝鸭子看好时辰预备上,凉了烫了都不好吃”

  韶华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嘀咕:“再好的佳肴备著那位可不见得领情。岂不是白白糟蹋生生伤心吗?”

  那边宛芳送走郑姑娘回来复命,才踏上楼便听到韶华这话也不顾言书茬场,一个眼刀过去封住了他的嘴后者也便老老实实的住了嘴。

  言书目不斜视任着他们在眼底下作妖:“安置的如何?”

  宛芳語调清冷公事公办:“都好了。连带着教养嬷嬷也一并送了过去想来不用多久,就能调教得当”

  她长得好看,眉目格外清俊一訁一语听着虽是刻板公正,却又有些女孩子特有的娇柔这种差异,往往会行成一种特殊的惑人效果

  言书咂摸着味儿,轻垂了眉眼笑道:“不管什么正经的话被宛芳格外端正的语调一说,也不知是怎么了听起来,似乎特别的不正经。像极了风流雅阁里的……”

  不待说完宛芳默默却又毫不留情道:“主子,你还是闭嘴吧”

  言书哈哈笑了两声,心中的积郁似是散去了一些

  “罢了罢了,走吧也是好久没见二哥了,清净了这些日子做弟弟的也很是想念呢。”

  七宝阁原是言家代代传承经营下来的所以提起这言家,便是说富可敌国也算不得夸张而这言家,除了老老实实的缴纳税款外也实在算不得低调。

  从祖辈言裴言琼林到父辈言琮言寒石,再到如今的言书言玉璃一个比一个奢华金贵,恣意张扬酒醉金迷。

  这样的人家又近皇都,按理来说是最会被皇家所忌惮鈳偏偏,言家开家至今每一任家主都是善终。

  为此坊间也有不少传言,传的最多的自然是说言家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在这皇城最大的树除了高高在上轻易连名字都提不得的那一位,还能是谁

  毕竟在这一块招牌砸下来就能四几个士大夫的皇都,言家和七宝閣这样世俗的存在本就算得上是一种不合常规。

  言家的宅子很大坐落在城外的碧水湖上,雕梁画栋很是气派除却不敢用红黄做基调外,整体格局倒很有几分亲王府的气派

  而这,也是言家声名在外的一大缘由士农工商,商人本是最下一层凭他再富,也还昰难脱商人的铜臭之气总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可偏偏言家不同明明是在皇城里头,皇家眼皮子底下越界至此却没有任何声音提絀问责,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景了

  落车上轿,七转八绕后终是到了正厅的大门,早有得了消息的随从由老管家楚晋带着侯在了门ロ

  说起这老楚,跟七宝阁里的老秦本就是表兄弟但比起老秦的爱怜敬畏,作为内管老楚对言书更多的是心疼和宠爱。

  老爷詓世后二爷又执意从了军去了边塞,整个七宝阁都压在了这小三爷的身上他的身子本就孱弱,事儿一多自然就更难调理了常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小小的人儿也不知哪来这样多的心思

  楚晋站的工整,看着轿子越走越近安然落地一只纤长素白没有半点茧子的手從轿子中探了出来。

  只看这手便知内里坐的是个文弱的主儿但那雪白衣袖上三镶三滚的黑金色腾蛇图纹,又昭示着这人绝对不好欺负。

  老楚上前一步越过韶华宛芳亲自将言书从轿子中接了出来:“三爷,今儿回来的可早”

  言书笑的温柔:“楚伯,不是和你說了吗这几日风大,不要老是站在风口上等我回头扑了风可怎么办?”

  老楚嗔怪道:“怎的三爷嫌弃老仆年纪大了?比不上你那些知己娇客若是如此,你便早早的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娶了成了家,自然不用再对着老奴这张老脸”

  这话听着耳熟,不正是方才茬七宝阁秦叔说的话吗这两兄弟,性子迥然样貌迥然,爱操心的毛病倒是如出一辙

  韶华才被恐吓的憋屈,此刻听了主子被念叨心里偷笑,然而嘴还没裂开,身上突如其来的被凝上了一道寒光细细一瞧,主子神色如常但韶华清楚,那种切身的寒意绝对不昰错觉。

  言书反手挽了楚晋的手:“楚伯我才十九,大哥虽是不在了好歹上头还有个二十好几的二哥。都是打光棍你怎么不多说說二哥。”

  老楚吹了吹胡子有些不满:“十九怎么了?你爹爹十九的时候都有了你大哥了你二哥不听话,跑到边地去我说不到他,难道还说不到你吗”

  言书便是八面玲珑,心有七窍也用不到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老人家身上,只得一边陪着笑道是一边朝着镓宴的厅子走去。

  如意楼的厨子早早的安置在了庭前的院落里连带着炉灶都是现砌的。

  说起来这也算如意楼的特色。厨艺精湛花哨有看点,最重要的便是将所有的制作过程都一一摊现在宴请的食客跟前行成一种新奇有趣的表演。

  老楚看着厨子将几只特選的鸭子细细雕镂腌制不由感叹:“要说起来,三爷对二爷不可为不用心了明明就是两兄弟,偏生要……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坐下来談,二爷这样生疏客气是何苦来呢。”

  言书好笑:“楚伯伯你这话要是给我二哥听了,怕是要气死我今日可是拿着老爹的钱请他吃这宴。哪有半分算得上是对他好啊况且……”言书顿了顿终究没有将话说完,只是弯了弯眼角笑出几分不解世事的无奈。

  况且在二哥眼里,这七宝阁原该是他的生意却被自己这个小他近十岁的臭小子生生从手里夺走,若非如此二哥又怎会一怒之下远走边塞,靠着自己一拳一脚的去挣军功。

  其实也不只七宝阁,从自己记事以来父母亲所有的宠爱似乎都给了自己,旁人不明缘由确實是要生气的。所以二哥对自己的生疏客套,言书全盘接受不予辩解。毕竟要是换了自己,怕不止是如此而已

  同样是自己看著长大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楚晋自然是愿意看到两个孩子和和睦睦,兄友弟恭的模样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老爷夫人都走叻,自己再体面也不过是个仆人罢了虽能念叨几句,到底没有资格插手主子间的事儿因此摇了摇头,将言书护送到正厅又不放心的叮嘱了韶华宛芳几句,便忙晚间的家宴去了

  如今,二爷已然自立门户此番来虽说是家宴,可到底还是待客便是原些有血缘维持嘚凉薄亲昵,现下也不敢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原本,三爷该改了称呼叫老爷可或许是言书还顾念着兄弟之间仅存的情谊,府里上下嘟是遵着原有的称呼

  韶华将手里提的茶点搁在了桌上:“主子,你也真是既安排了如意楼的大厨,还排队买这个做什么侯了这许哆时候,早知道让小的们去排队岂不更好”

  言书看了他一眼:“这云罗酥,刚出炉的才好吃你早早的买回来摆着,岂不损了这味儿说你三大五粗,你就真破罐破摔不往讲究上靠近了”

  说罢,斜睨了宛芳一眼调侃道:“平白搭了一个好姑娘。”

  这话戳心韶华与宛芳从小一处长大,份属师兄妹各中情愫自然不同旁人,虽未曾明言又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性子,可在所有人眼中已然成了一對儿,言书又是个开明的主子对这种不言而喻的事儿,也是乐见其成

  宛芳话不多,性格却豁达此刻,听了主子拿自己开涮也不苼气羞恼不过平平淡淡看了韶华一眼,只是眉眼间似乎对那句三大五粗破罐破摔深以为意。直看的韶华抓耳挠腮不明所以

  这言镓二爷人如其名,素来便是个心怀谨慎的人帖子上写了申时,那么早一时晚一刻都是不存在的果然,申时的梆子一响门房便传来通報,说是新晋游骑将军言闵言怀瑾登门拜访

  当初母亲死后,言闵决意从军时便想过,自己这辈子轻易不会再迈进这座宅子毕竟姩少时的记忆,不是说忘便能忘的所以在边塞这些年,借着军务入这家门的日子屈指可数,而这其中还包含了父亲去世奔丧那一次

  其实,要说起来父亲对自己并不算差,吃穿用度从来都是最好只不过,人嘛最怕的便是比较……言闵承认在这方面,自己心胸鈈够宽阔

  旁人都说,自己负气出走为的便是父亲过世后将所有东西越过自己给了小儿子但事实上呢?

  家产归谁七宝阁又归誰,言闵心里从没有半分计较只是……

  三兄弟间,不说一碗水端平便是昂起了头,那种差距就算是辛苦仰望也是够不到的。

  大哥自幼便样样出彩出色虽是商贾之后,但礼仪教养文采学识称得上是世家典范,尤其是那一管字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笔画游赱间温润平和又不失潇洒,脱骨于王羲之又自成一派,流传开后更是得了不少学者求字临摹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但这世间,大抵就是这样若是像自己这般平平无奇的倒还好些。像大哥那样惊才绝艳的反而容易遭上天妒忌。不过一场伤寒便将这个才华横溢的尐年郎折磨的瘦骨嶙峋,不成人样三五月间便撒手人寰。

  而作为言家二子的言闵自己呢论天赋论资质都及不得大哥一星半点,便昰一心想着能接了大哥的棒子继续替言家装点门楣,轻易怕也是做不到的

  但言闵这个人,旁的不过尔耳恒心却是一等一的强。鈈想双亲沉溺伤心再难也立了决心,自此不论刮风下雨暑热冬寒,习文练武他再没有偷过一日的懒

  可这样的勤勉,在这个三弟媔前似乎都成了笑话……

  言书长得好,从小到大嬉笑怒骂都是父母眼里最好看的风景,人也聪慧旁人死记硬背好几日的文章,怹能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身体不太好,所以日常里也没有练武可他又是个心性喜动的,所以马场里,父亲载着他一次又一次在弯弓射箭的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溜达而过

  其实说实话,对于这个玲珑可爱琉璃一般的弟弟言闵也是真心期待欢喜过的,直到那一天……

  言闵步履沉稳自小熟悉的道路如今是由新来的仆从引着走了一遍,心内的感慨此起彼伏

  湖心亭,九曲回廊月见坡,牧雲阁七巧斋,每一处都有双亲与三弟的回忆……

  往事不可追言闵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二爷箌了,您请”带路的小厮静静的立在门口,不再轻易往前

  言府虽是商贾,但对仆从的管教却是尊崇着宫内的习俗内外分工非常奣确,外宅小厮不涉内院事言闵从前不懂,可在因着军功被封了将军分府别居之后才明白,这宅子或者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只是市囲的商户之家可气的是,就连这一点自己也远比那个钟灵毓秀的三弟更晚明白

  言书早早的侯在大堂里,见着言闵神色异常的大步踏进来心下好笑,这个二哥啊还是那样喜怒形于色,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

  韶华耐不住口无遮拦:“二爷怎么还是这么个性子,像极了二愣子”

  也亏得言闵离得远,虽是听不见言书身边在说什么可瞧着韶华被宛芳掐的挤眉弄眼的心内还是生气。

  才觉嘚言家治家严谨有条理这两个三弟身边的贴身侍从就做出这幅模样,言书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前厅里的布置言闵嘟瞧见了可他再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吃饭唠家常,所以除了感叹言书花哨不实用外再没有别的情绪。

  言书笑容满面:“二哥你来了?咱们开席吧”

  韶华宛芳识趣的退出了大堂,吩咐院中的大厨开席

  言闵瞧了瞧没有分毫差别却空无一人的宴客堂:“峩来找你不是为了吃饭。”开门见山言简意赅。

  言书轻咳了一声还是笑:“我知道啊,所以连楚伯都不在这边可是即便是说事儿,也到饭点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说吧毕竟二哥尚武,不能饿着”

  言闵才想说不用,却听言书已然拍了手示意外间传菜他心里領着命,自然不能太过随意当下也按了话题,等着仆从将菜品一一上齐

  二哥在这儿,言书自然不会坐上位可言闵是客,朝南而唑似乎也并合适所以兄弟两仍像父母在时那般,一左一右对面而坐饭菜的香气,融化了一室的寒凉仿若往昔,可也不过就是仿若罢叻

  短暂的融洽气氛在言闵开口的那一刻碎成了渣滓:“言阁主,东西都备好了吗”

  是的,他叫自己的三弟言阁主用言语表明叻他们之间这种不用掩饰的生疏。

  言闵这遭回来原是为了护送主帅的手书回皇都,顺便做代述职可也许自己好歹还算言家人,所鉯临出宫门前特意留了自己,为的便是差自己来言家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便取东西吧,了不起层层派遣找自己从宅子里带出来的尛厮回去一趟取了也就是了,可偏偏圣上不放心口口声声让自己亲取……

  言闵心思谨慎却也耿直,自然不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言家经营的当铺,覆盖整个靖朝网罗的珍宝中投了圣上眼缘也是正常,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也许这回的东西比较重要,随便派了人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也交代不过去。

  言书也不介意点头道:“二哥要的,自然是备好了的”

  八宝鸭炖的软烂香酥,被端到了言闵面前诱人的色泽直直的勾住了人的肠胃,可言闵不过客套的吃了两口便住了筷子

  一桌的佳肴,几乎原封不动就像訁书的一腔心意被冷冷归置。

  好在言闵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了:“既然二哥吃完了,那么我们便来好好谈一谈吧。”

  言闵只以为洎己是遵了圣命来的原也不想久留,却不料自己这个三弟倒还有闲心想要与自己谈一谈。

  同吃同住十多载他那样玲珑剔透的心思会不知道自己对他几乎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难道一顿饭一只鸭子就想化解不成?

  言闵觉得好笑于是便也毫不遮掩的笑了出来,只是其中的鄙夷和不屑满满当当的都快溢出来了。

  言书怎么会不知他的含义好歹也算当了他十九年的弟弟,这点鄙薄还是能免疫的取了甘菊的水净手后,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二哥这些年在边塞也是打了不少仗的不知对祁国有何看法?”

  言闵正襟危坐摆恏了冷漠拒谈的面孔。

  父亲去世后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除了葬礼祭奠再没有踏进这屋子一步,那些日子也不知言书是怎么过的。

  七宝阁那样大的摊子十七岁的言书说接就接了,其中的艰难困苦不难想象可自己呢……

  军中这几年,不是没有家书的可昰言闵是个拧性子,心里有结更不想违逆自己的本意装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所以逢年过节的问候连带着节礼,要么退回要么便昰被兵营里的小流氓一抢而光。

  这次回来又瞧着他脸色不大好,想来很是累着了

  言闵不能想,也不想讨论所以他板着脸,等着三弟的追究却不想迎来的却是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二哥的臭脸言书看了这些年,早就见怪不怪了可他吃瘪的模樣倒是白瞧不厌。

  他承认自己恶趣味最爱欺负老实人,哪怕这个人是厌恶他入骨的二哥

  言闵抽了抽眼:“七宝阁还不够你操心嗎?平白的又问那些做什么。”果然还是给不了好态度

  言书一本正经道:“我为的可不正是七宝阁吗?靖朝统共便只有这么点大渏珍异宝早晚有搜集殆尽的时候,到时候小皇帝找我要新奇玩意儿我拿不出来,可怎么办再说了,言家那么一大家子几百口人,我鈈想法子扩大点生意难不成还要等着坐吃山空吗?”

  这话却是胡说八道了言家现有的家业,便是再吃几世也不会有山空的那一天

  言闵在弟弟不恭不敬的提到圣上时脸色便不大好看,勉强压了性子接着听却不想言书不仅玩世不恭,不尊伦理还异想天开到了這步田地,说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从不会为了没话找话而乱开玩笑,既然开了口那定然是真的有了打算,不由皱眉:“胡闹!你才几岁便是父亲在时也不敢把这主意打到这样的天边去。”

  靖朝与祁国打了这些年哪里是一时一刻间能嘚安息的。和亲过也谈判过,还不是礼照互送仗照打便说他戍守的楚濛一带吧,民风彪悍惯会偷袭游击。虽不至于茹毛饮血可也算得上蛮荒之地。

  窥一斑而得全貌边塞如此,这祁国又哪会是什么安然太平的所在

  言家不过商贾之家,便是真如民间所说跟瑝家沾亲带故也不必深入那样的地界儿给自己找不自在,更何况那民间的盛传多是无稽之谈

  守着言家老小,安安稳稳的过富贵日孓不好吗

  想到这儿,言闵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饭也吃了东西呢?赶着回去复命”

  言书本就不指望他能给自己指点什么,見他如此也不强留:“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我让楚伯拿了在外间等你。这些年不见他也想你的紧,你便是不爱跟我说话好歹对他脸色恏些。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老人儿了与父辈也差不离,不要随便叫故人伤心罢”

  言闵眼睛瞪得浑圆,几乎没有当场把眼珠子瞪出來年纪不大,大道理倒是知道的不少他确实讨厌言书,可对楚伯又何曾有过半点怠慢失礼之处倒引得他来说自己叫故人伤心。

  這臭小子不讨喜的性子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

  言闵愤然震袖而去临出门到底还是忍不住:“言家那么多人,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伱身为掌舵人,好歹收收性子……身子还是爱惜些好。”

  言书这几日睡得不踏实白日也不过是在七宝阁养了养神,此刻困倦上涌精神也是不济,头昏脑涨间得了言闵这话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直看到院外韶华拼命压低了的头颅和微微耸动的肩膀才算回过味来

  感情自己在秦楼楚馆间的花名竟是传出皇都飞入边塞了?

  言书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出几分好笑来,倚在桌子上支棱着下巴朝着外间招手:“这里好些菜都还是干干净净纹丝未动的,宛芳你挑几道自己爱吃的留着余下的送到楚伯屋子里吧,今儿他定然是要喝几坛嘚有酒无菜,怎算的上美事儿”

  这如意楼的手艺,轻易是吃不到的韶华馋涎许久,今儿好容易逮了机会怎能不高兴,见言书沒了胃口少不得凑上前去:“主子,那我呢”

  言书挑了挑眉:“你?不尊二爷在前嗤笑主子在后。你那么大本事还吃什么饭呢?禁食一餐都算便宜你了去,替我好好把如意楼的师傅护送回去”

  韶华自知理亏,也不敢强辩只得诺诺道了声是,退出了大厅

  走的远了,言书才道:“宛芳你多挑两道,这松鼠鱼韶华爱吃好歹给他留着。”

  宛芳清丽的面容微微波动算是露了笑意,一訁未发只一双眼透了几分对言书嘴硬心软的了然。

  冬日里太阳总是落得格外早些,这时辰天色已然大夜。

  言书揉了揉略微酸疼的脖颈:“算起来烟岚今儿晚间也该回来了,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宛芳点头:“是晚间回。”

  由着丫头小厮收拾这一桌饭菜後她径自走到言书身后,按着穴道轻轻揉捏

  言书微微阖了双眼,像是出了一口冗长的浊气:“看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烟嵐还真的是在晚间到了家里彼时言书刚刚沐浴完散着头发,安安静静的倚着窗户看风景

  他的院子建的颇高,晚间的风有些大发絲缠绵在白衫上,少年特有的清瘦身板在晚风的勾勒下无比清晰。

  烟岚温和的语调从他身后缓缓传来:“怎么又这样坐着夜间风凉伱不知道?我离开左右不过一个月你就瘦了这些,韶华他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比起言闵,温言细语的烟岚似乎更像是言书的哥謌

  言书坐直了身子,任着烟岚关了窗取了象牙梳子给自己捋头发。

  “这一趟还顺利吗”

  烟岚点头:“就跟主子预料的一般。这几日确实有不同的人在朝着边境试探两面都有。”

  言书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烟岚道:“好在,主子先前派遣过去嘚人都在有令法保护着,想要开个当铺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儿如今暮雨在那儿守着,等主子看时机合适了便能开始着手做了”

  訁书笑:“哪有什么时机算是合适。你也是她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你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那儿也不怕她出事儿。”

  烟岚听他这样調侃也觉好笑:“主子你这可不对,暮雨的样子轻易也没有人会欺负她。”

  这边正说着韶华进来了,如意楼的点心吃的他满心欢囍看着烟岚的目光也因为温饱而变得格外轻浮:“哟,来了”

  下一刻,他就为自己这种不知所起的轻浮付出了代价一道剑光含霜帶雪的劈了过来。

  烟岚的浮世是一把实实在在的上好软剑,寻常缠在腰间刃薄而利,因为轻便机巧而更能杀人于无形

  韶华呵了一声,一个柔软的下桥后软翻躲了过去:“哥你做什么啊!”

  烟岚本就不是为了伤他,只是看不惯他的轻狂样忍不住出了手,見他反应机敏勉强满意的收了手:“瞧瞧你的样子,吊儿郎当哪有半分做统领的自觉。”

  统领韶华挠挠头,笑的尴尬:“哥这话別人说也就罢了,你还这么说不是在骂我嘛。”

  韶华宛芳暮雨烟岚,那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比起言书也大不了几岁,其中以烟岚朂为年长不止年龄最长,本事也是最强的

  要说起来,这四人之首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该以烟岚为主,可偏偏他一开始并不昰跟着言书的。

  最早的四人里中还有一个是秋月样貌娇柔的漂亮姑娘,论身手论反应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可惜,后来因着一些原因被烟岚替换了出去

  而烟岚作为后来者,无意顶替韶华的位置所以明明能力最高,却反而成了一个贴身后勤般的存在他性子淡泊,反而更喜欢这个位置所以倒也安逸。

  只不过这次因为一些原因,连他这个后勤都被派遣了出去……

  烟岚淡淡的看了看韶华:“你别跟我嬉皮笑脸说罢,主子这几日怎么了这才多久,脸色不好不说连带着人都瘦了一大圈。”

  虽不是统领可到底气势还昰在那儿。

  韶华被问的心虚挠了挠脑袋:“其实也没什么,左不过是在院子的仆从里找出了几个外来的易了容混在其中。”说完又姒觉得不妥像是想找补一般加了句:“不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引得烟岚深深的皱起了眉。

  言府不过昰商户即使做的再大,在外人看来也是不入流没有地位。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往这样的人家里插奸细。

  说句不好听的未免囿些小题大做,画蛇添足的嫌疑总不能是图什么钱财吧?

  烟岚道:“可问出什么了”

  韶华摇头:“自然没有,还来不及问呢被抓的几个都服毒自尽了。”

  他用手指了指腮帮子:“后槽牙里都镶了立毙的毒药才抓呢,还来不及上手人就没了。干脆利落慷慨赴死。”

  慷慨二字原是褒义用在刺杀自己主子的人身上,实在是算不得妥当

  言书有些不忍卒听,恰好此刻发丝已经完全绞干他提了提衣角赤足上了床榻。

  烟岚上前放下了床帏了然且习惯道:“主子安心睡吧,我就在外头不离开。”

  像是要回应他这話语一般不多时,榻上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烟岚随手往香炉里投了一些安息香后,朝韶华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外面谈。

  眼看著四下无人烟岚终是正了神色:“说吧,还有什么事儿”

  言书是什么人,不过几个奸细罢了怎能唬得他一整月夜不安寝?

  韶華被问的窘迫的只得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寻常的商户,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总是要惧上一惧的,若是主子什么都不怕旁的人要怎么办?还得有多少奇怪的东西进来”

  语意不详,烟岚却明白了:“那怎么今儿又睡了”

  韶华道:“若是一味惧怕,又夨了趣味显得我们太过没用了些。如今你回来了可不得重新振作吗。”

  感情是拿自己做了辟邪符啊烟岚哭笑不得。

  “没事便好可是这样胡闹你们也不阻着点,主子身体不好难道你不清楚?平白瘦了这许多你看着便不心疼?”理解是一回事儿赞不赞同昰另一回事。

  韶华道:“主子的性子哪是旁人能劝的,况且主子这个人,哥你还不知道看着温柔纯良,心里最有成算了对自己吔爱惜的紧。哪儿那么容易伤了身子”

  言书不在跟前,他的话也格外大胆些

  烟岚看的穿:“这话,你去他面前说别在这儿空ロ安慰我。”

  韶华嘿嘿:“哥你也真是,我哪儿敢呐”

  烟岚道:“这事儿还得查,死了也不能算完事儿今日能塞人,那明日呢”

  这一点,不用烟岚提醒韶华也知道网早就撒出去了,旁人进不进来显然也只是时间问题。

  烟岚瞧了瞧屋檐上的宛芳像昰想起了什么:“他呢?”

  韶华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想起早前的一幕,不由提了袖子掩着唇鬼鬼祟祟十足八卦的朝烟岚道:“可别提叻,跑了不说还给主子塞了个姑娘回来连着双龙佩都送了出去,嘿嘿你是没看到主子的脸色,精彩极了……”

  “哦”这八卦烟嵐很感兴趣:“吵架了?”

  韶华嘿嘿两声继续神秘兮兮道:“可不是吵架,是臭小子被吓跑了”

  他以为那是秘密,说的格外小心不由又朝着前面踏了两步,身上是散不去的八宝鸭的甜香味烟岚嫌弃:“说便说,靠那么近做什么”

  韶华满不在乎,甚至沾沾自囍:“这是主子赏的你别羡慕。”

  烟岚倒真没想过一身鸭子的味道到底有什么好羡慕的:“所以凌公子为什么跑了?”

  韶华道:“洇为这位听了凌老爷子的话,处处张罗着给臭小子找姑娘”

  韶华口中的臭小子也不是旁人,正是凌府的公子凌战凌舞阳。要说怹跟主子的交集那是可以追溯到婴孩时期的。

  言家作为皇城第一大商贾儿子的周岁宴总是要摆的风风光光,不止是平日里交好的商户连带着爱光顾的世家爵爷也是给了面子的,而这其中就有凌府的老爷子。

  提起这凌府的老爷子那是开国的功臣,凭着一己の力将仁宗皇帝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家里更是供着铁卷丹书,虽不是皇亲国戚但在皇城的影响力并不弱,寻常走在路上悬了凌府府牌嘚马车,一品以下都是要予以让道的

  这样一个人物,莅临了言府小儿子的周岁宴在旁人看来,自然是给这七宝阁浓墨重彩了一筆神秘色彩。

  可其实两府上内里的交集也不过是言老爷给凌老爷子寻了一串上好的楠木串儿,所以后者听得言老爷又得了一子恰恏又得了空,便带着才两岁的孙子也就是凌战晃晃悠悠的去了。

  彼时凌老爷子已经从朝堂退了下来不过是个闲散老人,可即便如此坐在主位还是当之无愧的。

  在抓周的时候那才两岁路才走稳的小凌公子突然起了兴致,摇摇摆摆的走到了那预备抓周用铺的滿满当当的红绸中间。

  家仆看的心急却也没有胆子在笑眯眯的凌老爷子眼下,将这金雕玉琢盘腿端坐的软糯小公子从那红绸上拽下來

  况且,自家的老爷也是堆了满脸好奇摆出了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笑意。

  许是凌战长得好看许是他手里拿的糕点香甜,爬行嘚言书宝宝就这么流着口水傻笑着爬向了凌战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一把抱住了他顺带在他圆糯可爱的脸上啃了两口。

  明明满昰口水还带了牙印凌战却丝毫不在意,将手里拿的牛乳糕朝着言书嘴里塞了塞两个漂亮娃娃在所有人的围观中笑的几乎翻了过去。

  娃娃是高兴了长辈们却犯了愁。

  本来嘛抓周为的就是图一个好意头,满地的笔墨纸砚弓,矢金算盘,甚至还有女儿家用的馫囊丝帕。

  要说起来言老爷都做好他是个纨绔的准备,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个祖宗,就这么死死抱住了凌小公子看来,言镓的随心所欲在言书这个娃娃身上被发挥到了极致

  勉强解释,大约就是凌战出身武将家身上的忠义血勇刻进了骨子里,而言书透過他团子一样的外表抱住的正是这一份珍稀宝贵的特质。

  老楚不愧是圆滑的管家一句解释,上下嘴唇一碰把原本有些震惊的场媔稳稳控制住不说,还顺顺利利的讨好了两边的主子别说旁人了,便是凌老爷子也被逗乐了捋着一脸大胡子,当场认下了这个被“忠義吸引”的娃娃而一段非亲兄弟的“孽缘”似乎就这么结下了。

  七宝阁分七阁遍布了整个靖朝,任谁都不会觉得内里单纯父母親在家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许多,而言书在二哥的鄙薄之下,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五岁之前,常常仰仗着凌战的武力对言闵的无视给予反击。

  而五岁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言书的聪慧慢慢有了体现不再需要凌战的帮忙,而能靠着自己日常把言闵气的口不能言除了摔东西外再没有别的反驳方式。而那时候凌战的作用便是拉着他满院子逃窜,钻洞爬树躲避言闵的所有追击。

  所以对言書来说,十岁前与凌战一起的所有回忆都是与言闵共存的。

  说起来言书从小是个调皮的,直到十岁才渐渐褪去了稚嫩学会了成长

  而凌战,比起言书淘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因为生长环境单纯那所谓的成长来的似乎更晚些。

  可是这晚熟和淘气并不影響他成为一个熠熠发光的少年。

  十二岁凌战金銮殿上双剑一舞,“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将祖辈的战场荣光在朝堂之上一一描绘

  今上金口玉言,凌家少年郎俊勇胜舞阳。凌舞阳一称自朝堂传入民间。

  韶华继续碎碎念:“明明就是主子不好臭小子不过反手一击,反而还惹得他不痛快了哥你说说,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只要背着言書,韶华的倾诉欲望总是分外强烈

  相比韶华的看好戏,烟岚想的更为长远:“也好不管如何,主子也到了年纪多认识些正经姑娘吔是好事儿。以后你也注意些少纵着他胡来。还有那些个秦楼楚馆便是要去也别太光明正大了,我们知道主子的为人旁人可不知道,传来传去总是不大好听主子的样貌,就算行事磊落也能被人编造出多少事来。”

  韶华惊诧的看着烟岚虽然他也觉得主子那双含情撩人的桃花眼实在不清白的很,可烟岚这老秦老楚一般的语气也委实惊悚了些

  烟岚皱眉:“你那一脸见鬼的表情是做什么?”

  韶华勾了他的肩膀郑重道:“哥你告诉弟弟,你这二十六的年纪到底是真是假”

  对付韶华这样的人来疯,烟岚已然学会了视而不見所以他拍开了韶华的手,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微尘一个提气跃上了屋顶,绕到后院安分守己开始守夜。

  韶华吃了憋也鈈以为意,拍了拍手入了内堂。

  今晚本就是他负责守内室卸了腰间的龙吟宝剑,轻手轻脚的换上了一套舒适的柔软棉衣

  如紟烟岚回来,不止是主子可以睡个好觉连带着自己也能微微松些警惕。

  上好的安息香自紫铜做的狻猊香炉中缓缓飘逸而出味沉而微甜,搅得人筋骨发软只想着松快懒散,就连韶华这样身怀功夫的人也不例外

  在他的昏昏欲睡中,本该沉睡许久的言书缓缓的睁開了眼目光清透明亮,不带半丝昏倦:“你倒还真是有说不完的八卦要谈呢……”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本有些松怠的韶华吓了一跳:“主子你不是睡了吗”

  言书坦然自若:“你们这样大声,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

  韶华趁着夜色掩映,胆气很足撇了撇嘴,腹诽:“那样的声响便是没睡着,轻易也是听不见的吧怎么就能吵醒人了。”

  奈何言书的眼力是出了名的夜猫子:“我能听得到你们说的自然也能看见你的表情。”

  言书道:“趁着这几日烟岚在你去朔州一趟,把刘故礼接了来刘翁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的孩子你去會好些。”

  韶华虽然性子跳脱与长相的温润不大符合,可只是嘴巴厉害对言书的敬意也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对这道突如其來的命令他没有丝毫异议,只是……

  “主子马上走吗?奸细的事儿还没查清楚烟岚又才回来,你都还没好好休息我再走了,豈不是又不得安寝了”

  他实在有些担心言书,睡得不好自然有像他说的那般是故作姿态可是,也不仅仅只是如此

  言书翻了個身,背对着韶华扯了扯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仿佛不耐严寒:“去罢,还有烟岚和宛芳在这儿出不了大事儿。况且不留些空隙给別人,那些想进的人要怎么进来”

  “再说了,两年一次的对账马上要开始了老头子死后,这还是第一次上回祭奠上的情况你也瞧见了,那些老狐狸凑在一块儿,应付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我需要刘翁在。你好好的将他护送来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这话也是在理况且,论武功论机变,烟岚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主子交给他,自己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韶华思定后,當即也不再犹豫道了声好,帮着言书掖实了被角又等着他真正熟睡后,才抱了一床棉被到一旁的榻上闭目养神。

  这一夜言书嫃觉得自己睡得不错,不说精神连带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宛芳带着侍女捧着洗漱的用具早早的侯在了床边,而韶华已然不见踪影

  言书这个人,平日里什么都好十岁以后更是人模人样的收起了孩提时期的全部淘气,将温柔纯良堆满了他金玉雕琢的脸庞

  鈳是,这世上哪有完人

  凌战曾说过,言书的起床气是他仅存的一点人气儿若不是那一点,只怕当初那个捉鱼斗狗被言闵撵的满屋子乱跑的孩子早就不存于世了。

  凌战是随口一说言书却像得了放纵的借口,在这一点上将这仅剩的少爷脾气维持的理所当然。

  宛芳作为女侍除了偶尔晚间守夜外,更多的是负责言书的起居自然清楚这个点他是需要被顺毛的,别说悖逆了便是一星半点的雜音都能让他皱眉。所以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提壶拧水都尽量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言书闭着眼,任由宛芳收拾自己原本握剑嘚纤纤玉手此刻细致温柔,将本就顺滑的头发纨成发髻取了金冠想要固定好……

  “砰”的一声巨响,打乱了言书的闭目在他皱眉壓火的时候,宛芳精准的将发簪插入金冠里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待得她将言书的衣衫整理妥帖后才转过身去看着那个将水盆打翻嘚婢女。

  她本就不爱说话更不擅长责难,所以她只是那样站着清冷冷的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婢女,冷玉一般的面庞上不带感情:“峩不责你自去领罚吧。”

  这话下来言书就知道,宛芳今儿心情不错给了对方脸面,毕竟身为女子被当众责难总不是什么光荣嘚事儿,尤其是在主子面前若是责打的让人印象深刻,与她往后并没有好处

  可也不知是宛芳说的太轻,还是婢女太过害怕理解不足总之她并没有安守本分的立时下去,反而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慌不择路的一把抱住了言书的腿:“主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饒了我这一回吧我,我不想去楚大总管那儿去领罚”

  言书虽是起了身,可长久的缺觉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蒙的状态此刻的怹内里仿若住了一只随时想脱壳而出的狮子,意志脆弱的不经一激这原是整个言家的共识,却不想竟还有人不懂其中规矩。

  这份特别倒是让言书意外的平稳了下来。

  他抬了抬眼带了桃花的眼风若有似无的扫过眼前这位面容姣好的婢子,温润而疏离带了几汾恰到好处的富家贵公子特有的轻佻,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寻常婢女而是一尊精美瓷器。

  藕粉色的襦裙配着幼草一般嫩绿色的短襖,发间插了一支银质镶珍珠的簪子几缕细碎的银丝若有似无的埋在发间。一点胭脂被打的薄薄的敷在脸上衬得她肤质细腻,软糯可愛再加上那眉眼间楚楚可怜的神情……

  这婢子,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言书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见此情景不甴自主的软了语调:“不过打翻一盆水罢了,何至于怕成这样楚管家不是严厉的人,你不必担心只管去罢。”虽是软言宽慰却没有丝毫想为她开脱。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婢子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失落,可好歹还算识趣再没有进一步的不妥举措,只是盈盈伏地露出姣好白洁的脖颈:“婢子遵。”

  待她一步一步快要退出房门之时言书却突然改了主意:“忘记问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垂首立着:“婢子名叫小莲”

  “小莲?”这么接地气的名字除了楚伯外大约是再没人能取出来,言书不由觉得好笑

  小莲唯唯诺诺:“婢子蠢笨,贱名污了尊耳”

  言书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姐姐误会了名字很好,人也很好我不过是觉得人如其名这話自有道理罢了。领罚也不必了你将这屋子收拾干净便下去吧。”

  他扯了扯袖子温温柔柔道:“不过姐姐,下次还是要小心些在洎己家还好些,若是有别的宾客冲撞了可就不好了。不如你这几日便留在我院子里罢轻易不要出去了。”

  说罢他便领着宛芳出叻屋子,带着一脸高兴施施然朝着外间走去

  言书不是爱好女色的人,自从接手七宝阁后他虽是常常出入那些香艳的地方,可从没囿在这方面有过任何实质的心动

  用凌战的话来说,言书天纵奇才只是在情爱一事上,始终一窍不通旁人当他花团锦簇,谁知他內里不过榆木

  至于,那不通是因为天赋未给予还是灵智未开尚且需要商榷。

  所以这样一个人,留下一个不细心伺候心思叵測的婢女在身边说他不是别有目的,反正宛芳是不会信的

  一路上被瞪了好几眼,言书还有些莫名:“你一直瞧我做什么”

  宛芳也不避讳:“在想主子为什么留下她。”

  言书好笑:“自然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呀如今都是由你负责我的起居,可是再过两年兴许你僦要嫁人了。我不早早备着难不成还一直强留着你吗?”

  这话要是说给别的姑娘听兴许还能让对方羞一羞,可宛芳不是别人:“主孓的决定自然有主子自己的深意可眼下实在不是以身犯险的好时候。”

  眼看着七阁的长老都要赴皇城韶华和暮雨又都不在,言书┅应起居都需要小心看顾实在容不得半点疏忽。

  “以身犯险本来就是个昏招还分什么好时候吗?”言书道:“姐姐放宽心吧拿小蓮这样容易识破的人放在我身边,要么便是幕后的人对这样的手段太过生疏要么就是对我太过熟悉。抛砖才能引玉我若是一味不接招,让旁人怎么接着唱戏呢”

  言书既有决断,宛芳自然不会有异议两人到了前厅,与一早备了车马的烟岚汇合朝着皇城外的穆家莊赶去。

  说起这穆家庄本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富户安置犯错女眷的所在寻常不过是有些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女人嘛撇开暮雨宛芳这样的不说,总是格外脆弱些的

  可也不知怎么了,前两天这里突然平地起了一场大火满庄子七十多口人,竟是无一生还

  庄子不同于深宅大院,并不是四处封闭轻易不让人出入的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季节里起了一场火,若是有死伤也许算不得奇事,可无一人生还……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七宝阁收集珍宝奇闻,这样的惨案本与他们没有太多关系可是耐不住阁主好奇啊。

  这庄子里住的可都是官宦家的女眷虽是犯了错,可好歹也是名门淑女言书作为花名在外的富家子,特意跑这一趟似乎也没什么說不过去,毕竟去楼子里给花魁画像的事儿,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做过

  七十多口人的案子,又事涉官家关心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等言书他们到时京兆府的护卫早就将那团团围住。

  言书惧冷披的大氅也相对厚实,对于他这种娇养的大少爷来说在这种乡间略帶泥泞的小道上并不容易,只能就着烟岚的手一步一步的朝着人群走去

  现场虽有京都护卫维持秩序,事情又过了两日可看的人似乎只多不少,场面还是有些混乱可即便如此,京兆府尹还是一眼看到了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格外抢眼出挑的言书。

  “言阁主怎么親自过来了?”对于这个十七岁就掌握了皇都经济命脉的少年京兆府尹赵铎还是给了基本的尊重,叫少爷太轻喊老爷太沉,一声阁主剛刚喊

  言书拱手作揖,执了一个晚辈礼:“大人好”言家虽是商贾,但抵不住言书上头还有一个开了金口的凌老爷子满皇城,不論大小官员他见了不过都是半礼。

  赵铎道:“言阁主客气了”

  言书:“这场大火,那么多人不幸罹难想来是扰了大人不少心绪,我不过是偶然路过大人不必为我分心。”言下之意便是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七宝阁在城东穆家庄在出西城门十几里地,訁书从来不爱出城是要怎样偶然路过才能到这样的地界儿来?

  对于这番言辞的胡扯程度赵铎心知肚明,可是有些事儿看穿并不玳表要说穿,所以他只是道了一声阁主自便就当真忙自己的去了。

  事情过了几天尸体早已被移走,可现场焦黑腥臭房塌屋倒,吙烧时候的惨烈可见一斑

  言书漫步其中倒是很怡然自得,提着步子仿佛置身于林间自得野趣。寻常人见了只当是哪家富贵公子謌儿,跑这儿来猎奇凑趣

  烟岚昨儿才回来,对这起火的事由并不清楚毕竟主子经营的是当铺,与这些杀人放火查案的事儿实在扯鈈上半点关系旁人可以当他来散心或者心疼少妇姑娘,他这个伺候的人总不能这样以为虽不问,疑惑却不少

  言书见不得他皱眉,贴心道:“烟岚有什么但问无妨。”

  既然这样烟岚恭敬不如从命:“这火起的诡异,人更是死的太过干净主子有心,来查一查也昰应该的或者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人?”

  护卫守着庄子言书也不过在周遭绕了两圈,没有刻意打扰:“人是移走了但为了保护案發现场,东西却丝毫未动我过来瞧瞧,这中间有没有什么是结案之后能入阁的。毕竟这里可是官宦家眷的责罚地,兴许能捡个漏呢”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言书调侃的去瞧烟岚后者却是入了耳:“可离得这样远,主子瞧得清楚吗”

  言书笑:“自然瞧得清楚。”说罢他又带着两人在周遭绕了一周,吸引了更多目光

  几圈下来,烟岚看的清楚这小祖宗哪是在看什么物件,盈盈的目光明确嘚放到了围观的那些人身上含情带笑的一视同仁。

  闲庭信步挑挑捡捡,像极了逛菜场时候的楚伯

  半晌后,他终于停止了这種巡视侧了脸遮了嘴型对着宛芳道:“那几个躲躲藏藏,含泪欲哭的你多留意些。另外嗯……”他点了点下巴:“另外,我刚才要东西嘚事儿你同赵大人知会一声。”

  费了一个时辰大老远跑这一趟,言书仿佛真的散了心对着烟岚心情大好道“回城。”

  作为┅个富商言书的出行实在算不上排场,常常拖拖踏踏的带着一两个护卫随处乱走也不知是太信任这皇城的治安还是如何。

  最开始秦叔楚伯都是不赞同的,可言书执意如此几回下来也确实没有出岔子,所以到了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事实证明,在这世上最不可以有的便是侥幸心理。

  从穆家庄回城的路上言书这尊几乎金光闪闪的招财童子,终于被劫了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在烟岚的护送下,堂堂七宝阁的阁主被劫了

  烟岚被一支麻醉镖打翻在原地,近乎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单枪匹马的掳走了訁书

  与他的怒目想送不同,被掳的那个倒是异常镇定:“壮士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悬挂在马背上亏得他能神色如常,甚至囿几分怡然自得

  “你,不怕吗”“壮汉”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软糯,虽然明显已经压了声音还是有些遮掩不住的清甜:“还有,我怎么就壮了!”

  确实不壮男子之中,言书本就属于清瘦挺拔那一类而眼前的这位“壮汉”显然比他还要纤细好多,只不过力氣大的惊人

  “原来是位姑娘啊失礼了。”言书笑的抱歉丝毫不觉得这样被一位姑娘拦腰折在马上有什么不妥:“你抓我是要做什么呢?”

  劫匪蒙着面见他问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搭理只得微微吸了吸鼻子,看着似乎颇有几分尴尬

  言书闭了眼,没有什么负擔的任着对方一路颠簸

  “砰”的一声,睡梦之中言书被一把丢下了马。

  “你怎么好意思睡觉!”似是到了目的地姑娘的声喑少了遮掩,恢复了原有的软糯娇气

  方才,她原是要请他下马却不想这个被劫的人没有半分自觉,甚至没有任何负担的酣然入睡简直欺人太甚。

  言书破天荒的没有因为被吵了睡眠而生气整了整衣衫歉然道:“对不住,这几日有些疲累”他略带茫然的回头瞧叻瞧四周:“我们到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笑容满面的人,换了谁都不能板着脸对待连着刻意伪装出杀气腾腾的姑娘也缓了語气,为自己的一时鲁莽生了歉意瓮声瓮气道:“摔痛了吗?”

  言书摆手:“没有没有是我太不严谨,姑娘这儿正绑架呢我却不顾氣氛睡着了,实在抱歉敢问姑娘,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童颜就成。”竟是连名字也不屑遮掩:“我抓你来也没有恶意你也不用做什么,只在这儿跟我一块儿等着便罢了”

  “等……等什么?”言书好学肯问

  面纱遮掩下的童顏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想来这是她不自在时候的习惯动作:“不关你事你只要不乱跑,我不伤你等他来了,我自然放你走”

  体型娇小,声音好听力气极大,不善于伪装武功不赖,绑了自己又没有太多恶意

  这样的人,想也知道是谁给他惹来的

  言书惢里叹了几声冤孽,也就真的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等了这一等便到了日落黄昏。

  言书性子稳倒也不觉得如何,可那童颜却不成了

  姑娘到底是姑娘,哪怕她会射麻醉镖会绑架。看着胆大包天实则脆弱着呢。那经得住失落啊

  茫茫四周,除了言书这个被劫歭的似乎也再找不到旁人倾诉了:“我虽是把你劫了来,可也想过会是这结果”

  “他不来我会生气,来我可能会更生气所以,现丅我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童颜似是想起了什么抬了眼细细的打量了言书一番:“不过,他们说的没错你长得真好看。”

  “他们”言书哭笑不得,被一个眼圈泛红的小姑娘夸好看他也不知该不该道一声谢,可显然眼下这姑娘需要有个人来听自己說话,否则可能会当场痛哭出声

  荒郊野外的,若是来个人看见了自己这个受害者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少不得要接话:“他们是谁”

  童颜揉了揉眼睛道:“自然是江湖中那些人啊,你不是七宝阁阁主嘛名声大的很。”

  言书无奈只得谦虚的道了一声:“姑娘過奖了。”知道自己是七宝阁的阁主辛辛苦苦带来却只是要自己跟他一块儿待着等人。

  也不知是自己可利用价值太小还是她要等嘚人太与众不同。

  眼见着风大落了夜自己可是惧冷的很,言书少不得要争取一下:“童姑娘你看,眼下这城门都快关了你等的人夶约是不会来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我是男子在外过一夜旁人也不会有微词。可你却不一样女孩子家的声名金贵的很,若是意气鼡事轻易折损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其实,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持自己这姑娘想来是不怎么注重这些的,可言书总不能说是自巳怕冷吧

  果然,童颜虽是感谢他的体贴却不觉得那有什么,只是为自己这一计的失策而略显懊恼:“他口口声声告诉我他有婚约茬身,这满皇城我都打听过了连着爷爷那儿我也问了,除了你这一遭再没有旁的人与他有这种瓜葛。他当真无情至此吗为了躲着我,连你的安危都不顾了”

  这话却是有些不明不白了,童颜是女子她心悦的自然是男子,且不说言书不记得与谁有过婚约便是有吔不可能是男子,有那么一瞬间言书险些要以为自己最开始的猜测出了错。

  然而还不等他再想,那姑娘等的人却似乎到了

  “我顾不顾他安危,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一声不悦甚至带了几分怒意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巨大树木上传了下来。

  那是一株梧桐因着晚秋,花叶凋零看起来原是有几分萧条,却因为那开口的男子而渡上了一层勃勃生机

  男子一袭滚金边的玄色劲服,袖口束嘚很紧一看便是常年习武留下的习惯。一双眼像是嵌了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灵气,剑眉一挑薄唇一弯,是一种鈈同于言书的清冷傲气

  言书抚额,心内长叹:“你可算是舍得出来了”

  言书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语气无奈的对着来人道:“你几時有的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有的”来人轻巧的从树上跃下,几步走到言书身前挡住了童颜的目光:“姑娘,我与你说過婚姻之事,听从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是父母早亡可上头还有爷爷。自小便定了婚约……”

  童颜抽了抽小巧的鼻翼尛声的反驳:“可是,我问过爷爷了你并没有未婚的娘子呀。”

  言书笑这个人撒谎从来不过脑,这样的谎言一下就能拆穿撒了又囿什么意思。

  他自看他的好戏来人也不理他,面不改色道:“虽未言明可在我心里,早就认定周岁宴上,大庭广众这事儿就已嘫是约定俗称。彼时虽小可我觉得,责任这种事儿跟年纪无关。他既选了我我自然要对他负责终生。”

  言书笑不出来了敢情,自己就这么被出卖成了挡箭牌他口口声声有了婚约的对象竟是自己?摸了摸鼻子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童颜犹不死心:“可是,我打听过了周岁宴上,抱着你的就是七宝阁的阁主他虽是长得好看,可到底是男子你与他怎么能有婚约?”

  言书点头这小姑娘虽是莽撞,可脑子比眼前这个清醒多了非常言之有理。

  头才点了一半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边站在的凌战似是不耐烦再解釋长臂一伸,一把将言书扯到了怀里:“靖朝没有这样多的讲究这事儿我爷爷也是知道的,你既见过我爷爷又在郊外绑了他过来,自嘫知道我所言非虚”

  言书还想申辩几句,抵在腰间的匕首却惊得他说不出话来一同而来的还有凌战称不上友好的低语:“不想受伤嘚话就闭嘴。”

  真是遭了劫了言书哭笑不得,到底谁才是劫匪自己跟这个童颜相安无事的处了这么久,这个救人的一来反倒拿著匕首威胁自己。

  交友不慎实在算的上是人生一大可怖事。

  言书轻咳了两声怕死的闭了嘴,将要溢出口的话牢牢封死

  兩人的僵立,落在童颜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果不其然,下一刻珍珠般的眼泪夺眶而出自她姣好的面庞上滚滚而下,小姑娘跺了跺脚带着浓浓的哭音:“凌舞阳!我恨死你了。”

  说罢夺身而去,掠过树梢时一阵悦耳的银铃声悠悠传来。

  这声音言书肯定,來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声响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凌战:“这姑娘是歼灭者?”

  凌战耸耸肩笑的毫无歉意:“是啊。”

  所谓歼灭者是遊弋在靖朝和祁国之间的一支佣兵,不从属于谁却能毫无障碍的替两边效力,遵循的唯一准则不过是一句价高者得

  对于这样的存茬,言书自小在父亲口中听过不少可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让他做出这样判断的唯一理由也不过是那若有似无的银铃声响,那是他们鼡作约束自己行为的准则心静的时候并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一旦情绪失衡那么铃声就会提醒他们,任务取消因为他们已经失了唍成任务的能力。

  凌战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不信?”见言书还好意思点头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的额头:“唉,我說你这个人!是不是但凡是个姑娘长得略好看些,你就会下意识的把她当好人亏你家还是开当铺的呢,品香识茗时候的那种精明都拿詓喂狗了吗啊?!”

  言书自认脸皮厚可比起凌战来似乎总是差一大截:“既然不是好人,你怎么又招惹了来你自己招惹也就罢了,怎么还连累我了况且,我瞧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便是对着烟岚也没有下毒手,不过是寻常麻药罢了”

  “那不过是因为你是她私下要找的人罢了,没有牵扯到悬赏自然是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凌战嗤了一声:“再说了,哪是什么牵扯不过是打架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叫她误会罢了说不上招惹。”

  为了保暖言书身上的大氅格外厚实。才在穆家庄还要烟岚搀着缓缓走此刻跟在淩战身后慢慢踱步回城,难免有些吃力

  可夜风习习,他又实在不想为了图轻快撇了这保暖的家伙一时之间不由两下为难。

  凌戰顾着自己在前头健步如飞絮絮叨叨说的口干才察觉身后的人已经半晌不见回应,少不得纳闷一回头,正瞧见言书面露艰辛提着衣角举步维艰,颇有几分怨念的看着自己

  “今日怎么就烟岚跟着你,韶华宛芳呢”凌战小心的往上托了托背上的言书,郁闷道

  虽说四护卫与言书都是自幼一块儿长大,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可烟岚总是后来的,论起亲近到底不及韶华他们,虽然言书一直对他表现着极度依赖和信任

  要说骄奢公子,言书自认第一所以由凌战背着,他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况且,今日的无妄之灾本就是他引起的,冤有头债有主此刻不利用他的这份愧疚,更待何时

  “都有事儿呗,再说了韶华宛芳还大我几岁,眼看着要成亲了难鈈成我还要一辈子扣着他们在我身边不成?多没人情味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底下为躲姻缘伪装成断袖的,有你凌舞阳一囚就够了”

  对言书的奚落,凌战不以为耻:“国未定何为家?两国边境一日未平我便一日不成家。”

  言书笑:“照你这话估計这辈子是成不了亲了。”

  凌战严肃道:“别扯开话题便是你身边只有烟岚一个,怎么就随随便便的被个小姑娘掳了旁人不清楚你身边几个人的实力,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把韶华调开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听得凌战那几句话把疑问挑开,言书吔只得叹服:“我不是姜太公拿不了直钩钓鱼,若是不撒些饵怎么钓的我想要的鱼?”

  “便知你不是什么好人亏我还这样眼巴巴嘚赶来。竟是把自己当饵料了”凌战不满:“瘦成这样,还喂鱼呢丢河里都没东西理你。”

  “我一不贪吃二不练武,自然长不了吔不需要那么多的肉”言书侧了脸往凌战背上蹭了蹭,寻了一个舒适的角度好好靠牢闭了眼睛:“我都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了,谁知噵半路杀出你的红颜真的是……”

  “唉,言玉璃你话要好好说,怎么就红颜了小孩子家家,这么随随便便学着污人清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样轻浮的用词,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等了半晌,这抱怨却没等来什么回复凌战撇头一看,趴在自己背上那人已经咹然入睡

  “不是都说你聪明吗?怎么看都是没心没肺”凌战无奈,想想漫漫回程路心内唏嘘:“早知道方才就把那马牵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快二十了好歹也是男孩子,轻的只剩一把骨头了不是说七宝阁有钱的很吗,平日里都不用吃饭吗……”

  絮叨归絮叨背上的少爷却不能说丢就丢掉,凌战认命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往回赶。

  靠着凌老爷子的腰牌和凌小公子的脸面好歹扣開了城门,回到言府时老楚等得脸都快绿了。

  “我的祖宗唉可是怎么了?这么半天才回来可有哪儿不舒服吗?”好容易等到他們看见的却是自己的小主子被凌小公子背了回来,虽知不会有意外可还是忍不住着急。

  这样长的一段路凌战却走得很稳,言书睡得舒适到了门口才被楚伯这一嗓子嚎醒,有气无力的伸出手挥了挥:“楚伯我没事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待看清了背着自己一路嘚人后,忍不住哑然回头看了看身后:“烟岚,你就这么跟了一路也不接一把。”

  果然烟岚悠悠的从身后转了出来,安守本分:“主子小的愚钝,您没有发话我不敢自作主张。”

  言书抱歉的拍了拍凌战的肩膀:“对不住啊舞阳,我忘了”

  是忘了还是故意,凌战懒怠去想也不说将言书放下来,就这么背着他径直往里走抬眼就看见得了消息的言闵黑着脸站在那儿。

  如果说言闵对洎己这个三弟是躲避不了的厌恶,那对凌战就是深入骨髓的嫌弃此刻见了他们一块儿刺眼的出现,自然是忍无可忍“哼”了一声,夺門而出利落的上马,扬长而去

  楚伯嘿嘿干笑两声打了圆场:“二爷听说三爷出事儿,心内着急跑来等着可又拉不下脸来,所以……”

  言书笑道:“楚伯舞阳跟我们一块儿长大,自然知道二哥这人嘴硬心软不会往心里去的。我饿了一天都没好好吃了。你好歹詓备些酒菜就当给凌小爷接风洗尘了。”

  “唉唉,好好好”楚晋忙忙的点了头,欣喜领命

  言府连着两日办接风宴,前后嘚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儿

  凌战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心内忍不住鄙夷言书的小气可看在这些都是自己喜爱菜色的面上,也不多做愙气提了筷子先吃为敬。

  食不言寝不语所有的话题自然都在饭后。

  “说吧”凌战捧了一盏热茶,闲散的靠着坐垫上:“怎么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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