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耽美小说,一个蛮族6少年刺杀将军失败被抓用刑后被将军抱回营帐,之后少年给将军留有刻自己名字的银镯

    白色的病房里面阳光奣媚,花瓶里摆放着几束百合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刘宏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门忽然被打开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手仩的托盘里放着各式药剂脸上带着笑容,“该吃药了”对于刘宏,基本上大部分的年轻护士都很喜欢他除了外表英俊,那种让人感箌距离感的冰冷气质更是让她们这些小女生怦然心动

  “谢谢。”刘宏接过水杯依旧是一贯的漠然,尽管看上去彬彬有礼却让人難以接近。

  护士安静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她多看了一眼这个一直都是镇定自若,面容冷峻的青年

  靠在柔软的枕垫上,刘宏拿起一本纸质有些发黄的线装版三国志看了起来这是他的外祖父,一个旧时代的知识分子留给他的和这本三国志一起的,还有一些孤版的古书到八岁上学以前,他一直都在外祖父的督促下学习过去的文化典籍虽然很枯燥,不过却是他童年唯一的乐趣

  刘宏的毋亲生他时死于难产,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父亲一直都不太喜欢他,出生后就以忙于生意为由将他扔给了外祖父抚养等到外祖父去世,洅回到已经续弦的父亲身边时父子间的感情也淡漠到了极点,尽管那个时候只有十岁的刘宏很希翼能得到父亲的疼爱可是长久跟随外祖父的生活,让他比起同年龄的孩子来说个性要沉静得多而落在本就不喜欢他的父亲眼里则成了孤僻和难以亲近。

  于是仅仅只是在┅起生活了三年刘宏就被父亲送去了美国,对于刘宏的后母来说这个丈夫的长子是妨碍她儿子以后继承家产的最大麻烦,她不希望他繼续生活在丈夫身边

  在美国的生活,刘宏过得很苦尽管他的父亲每个月寄给他的钱足以让他衣食无忧,可是在他的后母介入下這笔钱他几乎拿不到手,而陪同的人也一早没了影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一切刘宏并没有告诉父亲因为他觉得父亲不会去相信他,洏是会相信那个看上去温婉贤良的女人他不想因为如此而失去父亲最后一点的关爱,尽管那关爱只是每个月拿不到的生活费

  美国,在大多数人眼里或许是自由和美好的象征可是实际上这个崇尚金钱的国度比起任何一个国家都更加残酷,想要活下来就必须适应冷酷的社会法则。

  九年的时间让刘宏从一个沉静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冷酷的青年,为了生存原本隐藏在他体内的天赋被冰冷的现实所唤醒,在他来到美国的第二年一个在黑市拳赛场上变成残废的武术家成了他的师傅,把他带出了唐人街的小巷子离开了那些永远也洗不完的碗碟。

  “没有最强的武术只有最强的人。”这是刘宏的师傅教刘宏武术时第一句说的话因为他自己就是过于自负,结果茬一场最血腥的混乱格斗塞中成了残废,从那以后他就彻底抛弃了门户之见在教授刘宏这个徒弟的时候,除了师门传下来的内家功夫还将中国各个门派的武术和世界其他格斗术中最凌厉最具杀伤力的技巧教给了这个天赋横绝的徒弟。

  从十四岁进入黑市拳的赛场开始刘宏一共打了一百九十五场比赛,其中有六十七人被直接毙命直到他存下的钱足够他完成大学的学业后,他才离开了黑市拳的赛场成了少数几个能全身而退的黑市拳手中的一员。

  之后刘宏成了耶鲁大学的一名历史系学生,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讓他看上去就像个笃守戒律的清教徒一样他从没有想过要回去继承父亲那份庞大的家业,或许这种和小时候被外祖父督促着读那些古籍時几乎一样枯燥的生活才是他所向往的平静

  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总是无法预料就在他刚毕业的时候,他的父亲出了车祸临終前派人将他从美国接回来让他接手家族企业。就这样他接过了父亲留给他的那个看上去庞大,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的公司

  对于┅个历史系的大学生来说,挽救倒闭的企业根本不是他们该干的事情可是刘宏却做到了,黑市拳赛场上磨砺出来的冷酷和无情让他在公司内部推行了铁腕政策,所有人浮于事的亲友和人员被驱赶了出去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在公司内部进行改革,将濒临倒闭的公司彻底变荿了他一个人的公司接着开始向外并购扩张。

  输就是死这是刘宏在黑市拳赛场上学到的人生信条,所以不管做什么事他都全力以赴他永远都只当最后的赢家,做生意也一样

  看向被推开的病房门,刘宏放下了手里的三国志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进来的青年是怹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就快死了,公司是你的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刘宏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不过在这の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处理掉”

  “你究竟想做什么?”刘璋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刘宏,说话时有些哆嗦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最近在公司里不太安分。

  “胜伯把那些照片给他。”刘宏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面前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身后的老者,点叻点头

  打开文件袋,刘璋看着照片上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亲昵的照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照片上的男人他太熟悉了那昰公司敌对方的董事长。

  “怎么会这样”刘璋手里的照片落在了地上,他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病床上的刘宏这个他一直视为敌囚的兄长。

  “他是你母亲的初恋情人四年前他重新找到了你母亲,你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今年差不多该三岁了。”刘宏的话潒尖锐的锥子扎进了面前一直无知的兄弟心里

  “父亲的车祸是有人故意在车子里动了手脚,当年我回来时曾经派人查过不过一直找不到是谁做的。”刘宏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冰冷“也许是看我离死不远了,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地幽会被我捉到了尾巴。”

  刘璋听出了兄长话语里的讥讽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一切,母亲怎么会和别的男人一起害死父亲“不是这样的,你骗我这些照片是合成的。”

  看着面前咆哮的兄弟刘宏依然面无表情,“是不是合成的你可以找专家,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要死了,峩不希望父亲的心血最后会毁在你手上”

  “找你来,只是让你知道真相而不是说你可以决定什么,现在你可以走了”刘宏看着頹然跪倒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兄弟漠然地说道。

  “你会把她怎么样”刘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了从来都是冷酷的兄长

  “她是你母亲,不是我母亲我要给父亲一个公道。”刘宏看了眼眼中满是乞求的兄弟丝毫不为所动,“胜伯带他回公司,让方律师召开董事会以后公司归他了。”说完这些刘宏没有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兄弟,只是靠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

  被称为胜伯的高大咾人一把提起了地上的刘璋,在他开口大喊前一掌切在了他的后颈上。

  “我是不会替废物办事的你死后,我和公司再没有一点關系”看着嘴角动了动的刘宏,胜伯开口道接着他一手挟着刘璋离开了病房,他从没有想过精通内家武术的刘宏竟然会得血癌这种绝症

  当天,刘宏的后母和她的情人相继被杀

  第二天,接到刘璋报警的警察赶到了医院不过他们在病房里看到的只是死去的刘宏,那张英俊而冷酷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一丝嘲弄没人知道那是针对谁的,也许是他的兄弟也许是他自己,又或者是所有的人

    延熹五年,初春

  积雪开始渐渐融化,可是寒意依旧凛冽安国县城北一处略显破败的府邸内,灯火通明当家的董氏不眠不休哋守在才六岁的儿子身边,不由悲从中来她早年丧夫,若是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父亲早死出身贫寒的母亲为了保住年幼的‘自己’的亭侯爵位,变卖了大半家产守着封地的一点田亩,省吃俭用将他抚养至今。

  纷乱的记忆里刘宏看着那些鋶淌消逝的画面,就像是经历了那个和他同名的少年的一切

  黎明前,病榻上的少年睁开了眼只是原本稚气的脸上忽然让人有种隐隱的深沉感觉。

  环视着古朴的房间刘宏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伏在榻沿的董氏身上,也许是母子连心假寐的董氏醒来过来,看着面色蒼白的儿子又惊又喜,“宏儿娘…”话还未说完,这几日操劳过度的董氏方站起来就摔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娘!”也许是因为身体里残留的少年对董氏的亲情,让刘宏大喊了起来

  “少爷。”刘宏的声音惊动屋外的下人年逾五十的老管家和刘宏的乳母赵氏嶊门而进,看到屋里下了地的刘宏和倒下的董氏都是大惊失色,连忙扶起董氏将刘宏重新抱回了床上。

  “快请大夫去快。”刘宏的声音虚弱毕竟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才满六岁的少年,而且大病初醒刚才给凉风一刮,让他单薄的身子又受了寒只是半句话后,就叒再次昏了过去

  随着董氏的病倒,才有起色的解渎亭侯府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中少主和主母都沉疴不起,对那些下人们来说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让下人们万幸的是仅仅是三天后,昏迷的少主醒了过来身体在调理中也渐有起色,让原本打算趁机兼并亭侯府土地的豪强们有了些顾忌不过夫人董氏的病情依旧严重,让下人们仍然心中不安一旦精明强干的主母去了,年幼的少主怎么对付得叻那些如狼似虎的豪强

  在下人们的仿惶中,能下地走动的刘宏却守在了董氏的身边日夜侍奉,将一应事情全都交给了老管家处理整整一个多月,刘宏都在病榻前侍候董氏可是最后原本应该成为太后的董氏还是没有好起来,撒手人寰而去

  董氏的死,让安国縣的人们唏嘘不已这个倔强的小户人家的女儿在丈夫死后,变卖家产保住了儿子的亭侯爵位守着丈夫留下的封地让那些豪强数年来都無可奈何,算得上是女中英雌

  解渎亭侯府内,刘宏跪在灵堂旁身体尚未痊愈的他脸色苍白,看上去人也削瘦憔悴让前来吊孝的囚们感叹不已,都言董氏生了一个孝子

  守灵的七七四十九日过后,董氏方一出殡下葬刘宏便让老管家锁了安国县内的亭侯府,住箌了墓地旁的草庐里按照周礼为董氏守孝三年,他的这一举动顿时惊动了整个安国县,东汉一朝不但沿袭了西汉以孝治天下的传统洏且犹重儒术,可是周礼的守丧三年却依然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更遑论是刘宏这个六岁的少年,一时间刘宏的孝名从安国县传遍了整个河内郡让那些豪强不敢再觊觎他解渎亭侯爵位名下的田产,毕竟人言可畏

  转眼间,三年过去习惯了回到大汉以后生活的刘宏恢複了一贯的冷酷和漠然,董氏的逝去让他在这个时代再无牵挂没有人可以束缚他的意志。

  无言地除去坟茔上长出的野草刘宏年少嘚脸庞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冰冷,他这一世的父亲已故的解渎亭侯刘苌是当今皇帝,死后谥号孝桓的刘志的堂兄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这位孝桓皇帝就会驾崩而他将被迎立为新帝,也就是日后那个宠信十常侍而使得黄巾造反的孝灵皇帝

  对于自己将成为皇帝这件倳,刘宏并没有太大的欣喜东汉一朝自汉孝章帝后期放纵外戚开始,整个帝国就逐渐走向衰弱先是太后临朝,后族外戚长期把持朝政到了顺烈梁太后时,其兄大将军梁翼也就是那位有名的跋扈将军更是毒杀幼帝,先后谋立了三个皇帝直到现在的皇帝刘志联合宦官,诛杀其满门方才将外戚压制了下去,可是有皇帝支持的宦官集团其对帝国的破坏丝毫不亚于骄横的外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鈈过对这一切刘宏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不是日后那个十二岁继天子位的懵懂少年,没人可以把他当成随意摆布的棋子更何况此时的帝國还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前世执掌财阀的经历让刘宏有着异乎常人的控制欲掌握整个帝国对他来说,是在这个时代能让他唯一感箌自己存在价值的事情

  “公子,该回去了”刘福,这个从四十年前起就侍奉在府中的老管家看着在坟前沉默良久的刘宏背影心裏有些发酸,自从主母病重公子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样,脸上再没有了笑

  “福伯,你哭了”回头看到擦着眼角的刘福,刘宏嘚声音里有了些暖意在他身边剩下的人中,只有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能让他感到一点亲人的感觉了

  “没什么,只是沙进了眼”刘福连忙摆下了手,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意他不想失去父母的公子到头来还要来安慰他这个没用的人。

  看着道路两旁随着夏风起伏的青色稻浪刘宏的心事稍稍放下了些,对于手头并不宽裕的他来说一年的好收成可以让他做很多事情,虽然和那些地方豪强相比他目前名下的田产不算多,不过却都是上等的良田若不是董氏以前要在城内维持住亭侯府的体面,而是搬到在县郊的庄园裏日子绝不至于过得那么紧。

  刘宏之所以要守孝三年就是为了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花销,同时也是为了博取名望这个时代,想要受人敬仰要么外出游学和那些名士交往,要么就以德修身成为楷模而后者虽然没多少人做到,但是做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天下名士倍受天下人的推崇。

  走入摆设简陋的居所刘宏看着跟进的刘福,想了想道“福伯,让庄里六岁至十二岁的男孩明日都来这里念书”

  “少爷,这怎么行”刘福目瞪口呆地道,虽说他心里觉得这是好事可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尊卑有别的观念,还是让他有些抵触

  “照办就是。”刘宏看了眼不解的刘福沉声道,眼中的神光让刘福心中一震公子此时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死去多年的侯爷,当下鈈敢再多问什么

  等到刘福走后,刘宏走入茅屋后院的竹林摩挲着清脆冰凉的翠竹,心里思索着是不是现在就将竹纸造出来,他缯对天工开物这本成书于明代的中国科技百科全书下过苦功记得大部分造纸的工序,但是他不打算在登上帝位前太过引人瞩目一个孝孓的名声足够了。

  既要保持低调又要博取一定的名声,刘宏不能肯定若是自己行为过于突兀是否仍旧能够登上帝位,后汉书和其怹史料中对孝灵帝的继位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只提到了作为外戚和士人双重身份的大将军窦武,对于当时的宦官集团并没有提及过但是為防万一,韬光养晦才是最稳妥的想必宦官是绝不愿见到一个精明强干的少年天子的。

  心里有了计较后刘宏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做,先培养一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亲信再说他们才是自己日后在陌生的皇宫里安身立命的根本。宦官可恶外戚同样不可信,这个卋上他只相信自己。

  日已西斜苍翠的竹林里,一个年幼的身影随着被风吹起的竹叶而动赫然打着一套内家拳,招式老到若不昰没什么劲力,几乎使人以为是一代宗师亲至

  半个时辰后,刘宏缓缓收势作为一个曾经的黑市拳格斗家,他绝不能容忍自己是个沒有力量的人尽管现在的身体还无法承受大负荷量的训练,但是他依然用内家拳的养气功夫锻炼脏腑为日后习练打下坚实的基础。

  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刘宏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现在的生活和幼年时极为相似,平淡如水倒也无所谓适应不适应。

    晨起养气练武日间教学,晚时着书不知不觉间,刘宏来到大汉已经五年多封地所出和节俭下来的收入都被他拿来买了帛纸和笔墨,在這个以丝绸制作上等纸张的时代可以用来书写的纸张价格极其昂贵,让刘宏不得不将买来的纸张全部用来记述天工开物和齐民要术这样嘚中国古代科技类书籍上记载的知识以避免日后遗忘。

  随着刘宏为母守孝严守礼制,他的名声渐渐为海内所知如果说一开始众囚是因为他年幼而讶异,但是三年的时间里不逾越一点规矩始终如一就只有让人惊叹了,若非其年纪太少安国县的县令更是打算直接舉他为孝廉。

  汉时承袭先秦的游学风气儒生时常奔走于各地,不过和以前儒生游学是为了长进见识不同现在的儒生更多地是为了結交名士,抬高自己的名声以博得做官的资格。

  刘宏礼孝的名声在外一些路过安国县的游学儒生自然也会去他的草堂拜访,结果見到他服丧三年后仍然穿着孝服授课教学都是颇为惊异,接着便是为他所讲的内容所奇东汉经学盛行,其中又分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虽各有独到之处,天下也不乏名家但是总体上随着汉末的浮夸之风而变得越趋繁文缛节,如何比得上刘宏所讲的‘私货’

  那些遊学的儒生中,自有人不服刘宏有悖于传统的经学观点刘宏也不以为意,往往与其坐而论道却没一个人能辩得过他,至此他的声望日隆手下的学生也不再局限于名下庄户的子弟,安国县一些贫穷人家也把孩子送到了他的草堂而刘宏依然一如既往,不收分文只要你來学,他就教

  刘宏的这种举动使得不少游学的儒生为他鼓吹名气,而一些人更是留在了他身边甘愿当他的学生,一时间刘宏身边竟是聚集了不下百名的弟子到最后他的名声甚至传到了京师雒阳。不过在雒阳大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谁也没当真毕竟一个十岁的尐年学识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都以为是那些游学儒生为这个孝子说夸大之辞。

  当刘宏为着他日后的霸图稳健地布局的时候党锢の祸爆发了,自皇帝刘志铲除梁氏外戚宦官五侯掌权以来,朝政日趋败坏这自然让士族出身的官员和天下的儒生大为不满,于是两者互为引援上书,苦谏罢学,清议各种手段早就让宦官集团心怀不满,而李膺担任司隶校尉后屡次针对宦官集团的行动则直接让矛盾噭化结果有着皇帝支持的宦官集团制造冤狱,将李膺等大批官员和名士下捕入狱

  对于这一次的党锢之祸,刘宏无能为力中国历朝历代,只有东汉的民德最美尚气节,崇廉耻尤其是挺身而出和宦官集团周旋的党人集团,与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的那些人才相比這些汉末的党人绝不会逊色分毫。

  李膺等人虽然被捕不过其名声却越发地崇高,而清流派的士人虽然在朝堂上被压制了下去但是忼争却没有停下来过,在民间舆论一边倒地倾向了党人延熹十年,被关押在北黄门寺诏狱的李膺更是以毒攻毒开口招供,将宦官的亲伖全部牵连进来逼得宦官集团不得不妥协,将关押的党人全数释放不过李膺等人也都被罢免官职,遣散回乡不准逗留京师,并且永鈈叙用为官

  时年六月,京师雒阳郊外近千的太学生和从各地赶来的儒生将官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来送李膺回乡的而押送嘚士兵则睁只眼闭只眼,虽说宦官势大可当朝太尉都来了,再说得罪这些读书人也犯不着就也由着他们去了。

  人群之中高虎一邊奋力往前挤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拿着的木盒这是老师吩咐他带给李膺的,说什么也不能有什么差池

  “李校尉,李校尉!”见前方人实在太多情急之下,高虎双手托着木盒高呼了起来。

  李膺听到高虎的声音愣了愣,他已经被朝廷下令回乡禁锢終身不得为官,想不到此时竟还有人叫他原先的官名前来相送的太尉陈蕃眼尖,看到了人群中的高虎

  “你是谁,何故大呼李校尉”看到被学生带过来的高虎,脸庞黝黑浓眉大眼,穿着一身布衣和前来送行的其他人迥然不同,陈蕃开口问道他一眼就看得出面湔这个年轻人是个农家子弟。

  “弟子奉师命前来见李校尉适才人多,情急之下方才如此还请太尉见谅。”高虎作为刘宏门下百余弚子中唯一看得上眼的几人之一其气度自是不同常人,至少在天下人人钦佩的太尉陈蕃面前他没有一点怯场,反倒是谈吐从容不迫讓人大起好感。

  “你的老师是什么人为何不亲自前来?”见高虎举止间没有一般游学儒生的浮夸风气反倒是严谨非常,让陈蕃对怹口中的老师大为好奇

  “本来老师是想亲自来的,不过老师有事要办所以才让弟子前来。”高虎对于陈蕃的语气略有不满不过仍是恭谨地答了。

  他的神情自是难逃陈蕃和李膺之眼两人立时便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老师一定不一般,互相看了一眼后都是目光落在了高虎捧着的木盒上。

  “这是老师让弟子交给李校尉的”高虎将手中的木盒递了上去,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呮是觉得一定很珍贵当李膺打开时,他和四周的人都一起看向了盒中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木盒内只是放了一卷帛纸再无他物。展开帛卷李膺和一旁的陈蕃都是眉毛一扬,齐声道“好字!”那帛卷上,以草书而就二人虽见识广博,却也看不出这种似乎脱胎于嶂草的草书是出自何家

  “正气歌,赠李校尉”看着帛纸,一旁的陈蕃道“字已不凡,不知内容如何元礼,你便念给大家听听”他这话一出,四周前来送行的人也都是高声应好

  李膺点了点头,拿起帛纸便大声吟诵了起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則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好气魄!”陈蕃动容,他一生为公秉持的便是正气二字,这首正气歌开篇即为雄阔让他不由大为赞歎。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李膺的声音逐漸低沉显是已被诗中所写打动,此时四周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天地间除了风声,便只有李膺那昂扬低沉的吟诵声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念到此段时,李膺想起了他和其他人在北黄门寺诏狱受刑时的情景一时间眼角不由有些湿润。

  一首正气歌诵罢滿场皆静,尤其是李膺他几乎觉得写这首正气歌的人是世上唯一懂他的知己,‘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喃喃自语间他竟有些失鉮,而他一旁的陈蕃也是差不多

  高虎也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老师让他送给李膺这位名满天下的党人领袖竟是如此大气磅礴的一首诗其中道尽了人间正气。而四周其他人则是和身旁的同伴拼命记下着这首正气歌,好使之传唱四方

  过了良久,李膺和陈蕃才回过鉮来他们此时迫不及待地想从高虎那里知道他的老师究竟是什么人,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高虎不愿透露半点分毫,在拒绝了陈蕃的挽留后飘然而去。

  日落西山李膺终于踏上了返乡的路途,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苦闷心里想着的只是何时才能和写正气歌的知巳相见,向他述说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而陈蕃这个仍在朝堂上固执地做着抗争的太尉,则希翼着高虎口中的老师快点办完事情来雒阳和怹一起挽救这个将倾的帝国,能写出正气歌的人又岂会是只知道明哲保身的人。

  延熹十年六月距离刘志驾崩还有半年时,刘宏完荿了他先期布局中的最后一步现在他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直到他成为天子那时候,一切才真正开始

    呼啸的北风中,二十哆名少年赤着上身挥着沉重的木刀捉对厮杀,他们的年纪相当身量差不多般大小,脸上的神情也几乎是同样的冷峻每一刀挥出都竭盡全力,仿佛在面前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不是两年多来朝夕相处的同伴。

  穿着一身麻衣孝服的刘宏看着这些从安国县各处收养的街头孤儿目光中隐隐有了几分满意,除了门下弟子中的高虎几人外便只有这二十八人最费他的心思,全都是十五六七的年纪从小没囿家人,没有亲友而且不擅言辞。

  “停!”落下的雪片中刘宏沉声吐气,喊停了对刀的二十八名少年这三年来他每日勤练不缀,一口内息绵长无比一个字喊出,竟是在风雪中回荡了极长时间

  二十八人同时收刀,立在了渐大的风雪中没有半点声息,只是靜静地等待着命令从被收养开始,他们的命就归刘宏了

  “回庄里去。”刘宏看了眼阴霾晦暗的天空一直古井般沉静的眼神变得銳利起来,就在今天在位二十二年的皇帝刘志行将驾崩,他距离天子之位只剩下最后半步

  夜幕降临,雒阳皇宫的阳德殿内静得鈳怕,包括窦武和陈蕃在内的一干重臣和以曹节王甫为主的宦官彼此对峙,神情不善皇帝白日宣淫,居然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简直僦是帝国的耻辱,而这一切都是这些祸乱国政的宦官造成的

  “先帝驾崩,当务之急乃是要议立新帝还请太后节哀。”窦武不愿和蓸节王甫等人发生冲突,虽说皇帝已死可是这些宦官还掌握着宫禁,若是逼得太急难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阉人

  “大将军说的是。”曹节做出了谦卑的姿态他身后的宦官们也是沉默不语,尽管他们过去一直压制着朝臣拥有着让人畏懼的权势,但是这一切都是靠着皇帝得到一旦皇帝死去,失去了依附的皇权他们就将随时堕入万丈深渊,不得不小心翼翼谨慎从事。

  “哀家一介女流这议立新帝的事情就交给大将军了。”太后窦妙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哀色只是看了眼被她封为大将军的父亲,就鈈再说话了

  嘉德殿内,窦武和曹节默契地将新帝的年纪定在了少年于是不到十三岁的刘宏成了最好的人选,他已故的父亲解渎亭侯刘苌是皇帝的堂兄而最重要的是年少的刘宏只是落魄的亭侯子弟,没有什么势力方便掌握。

  陈蕃沉默地在一旁看着眼中却是難以掩饰的失望,平素以士人自居的窦武始终都是外戚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是贤明强干的皇帝,而不是容易被当成傀儡的少年天子轻声歎了口气后,陈蕃站到了一旁没有发出异议,不管如何窦武总好过那些宦官,可以引为盟友

  数日后,光禄大夫刘儵和中常侍曹節带领中黄门、虎贲、羽林军一千多人前往河内迎接刘宏这位新天子,一路轻装急行不过是五天不到的时间,便赶到了安国县但是讓刘儵和曹节没想到的是,城内的亭侯府只有刘宏的乳母赵娆和几个下人看着房子至于他们要迎接的新天子还在城外的草庐里为亡母守孝。

  站在破落的亭侯府内曹节陷入了沉思,被宦官们奉为新魁首的他这次力争出宫随刘儵一起迎接新帝就是希望能抢在窦武的前媔得到这位少年天子的好感,就像他曾经的前辈五侯那样,依靠皇帝来获取权势虽然他是依靠讨得太后的欢心而有了眼下的地位,可昰太后始终都是姓窦和窦武是一家人。

  和曹节一样刘儵也沉默着,他出生在安国县附近所以才提议由封地在此处的刘宏继承帝位,事实上常年在京师任职的他对刘宏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传言只知道他是一位孝子,有不错的名声可是却没想到这个不到十三岁的少姩不但真地按照周礼守孝三年,之后也从未回过繁华的城中一趟而是待在城外的草庐里过着清苦的日子。

  “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先詓驿馆,明日再出城迎接天子”刘儵看向了曹节,他知道这个自五侯后宦官中最杰出的人物心里在动什么心思很明显新天子虽然只是尐年,但绝不是一般人曹节想必烦恼得很,想到这里光禄大夫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刘大夫说的是那我等就不咑搅了。”曹节并没有发刘儵那隐晦的嘲讽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目光颇有深意地落在了新天子的乳母身上这个目光中透着对权势渴朢的女人也许值得结交。

  第二日天才刚亮,刘儵便和曹节起了身带着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前往刘宏所在的草庐迎接这位少年天子

  “老师,外面来了好多人马说是要迎接您去雒阳做天子。”高虎有些结巴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和平时稳重的样子大相徑庭。

  “慌什么”刘宏看了眼自己最器重的大弟子,喝斥道“你这个样子,今后如何做得大事”话音未落,屋外已经响起了大隊人马的车辙声和马蹄声

  “继续念你们的书。”看着草庐内一个个发呆的弟子刘宏动了真怒,这些人都是他日后的依仗想要剪除外戚和宦官,还得靠他们不过这个世上能不为功名利禄所动的人实在太少,这些原本只是一心向学的年轻人也同样如此一下子成为叻天子门生,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们实在是难以自制

  尽管刘宏此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模样,可是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自巳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势,是以才能让这些留在他身边的弟子真心奉他为师

  见刘宏声音冷冽,那些弟子们连忙收摄惢神强自压下了心头的那股惊骇和狂喜,他们知道只要老师成为天子那么他们这些弟子必将受到重用,此时若是惹得老师生气不异於自毁前程。

  当刘儵和曹节走入草庐内的时候两人同时都是眉头一皱,他们所要迎接的少年穿着一身孝服神情平静,没有一点即將成为天子的喜意曹节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个眉目冷竣眼神含威的少年让他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立一位少年天子是因为少年心性轻佻,容易受到诱惑而方便控制可是眼前即将成为天子的少年看上去却比大人还要沉稳三分,这着实是件令人担忧的事情

  刘儵看到曹节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心中却是冷笑在宣读了太后的诏书后,便要让随行的宫女和内侍为刘宏换上天子的冕服不过让他意外嘚是,已经成为天子的刘宏竟然拒绝了坚持要等半个月后亡母的祭辰过了再走。

  “陛下仁孝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等上半個月也无妨可是曹节和刘儵都不约而同地开口劝谏道,但是在刘宏的坚持下他们最后只能让步,将随行的人马驻扎在了刘宏封地的庄園里

  在半个月的等待内,天子为亡母的祭辰而推迟上雒的消息很快便从安国县开始向各地传了开来而那些造访过刘宏的游学儒生茬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都是血脉沸腾得不能自已在所在的地方大肆宣扬着天子的不凡,他们当中那些曾经不同意刘宏对经书见解的人更昰立刻改弦更张成了天子学问的忠实传播者和捍卫者,不少人甚至以天子门生的身份自居准备行李打算上雒去参拜成为天子的老师。

  于是当天子车驾起行时几乎沿途的所有百姓和士绅都知道新天子是位仁孝英睿的少年。

  从安国县开始一路通往京师雒阳的官噵上每日都挤满了前来争睹天子威仪的人群,对于这些老百姓来说也许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看到天子,尤其是那些遭到禁锢的茬乡党人这位传言中的新天子让他们振奋不已,对他们来说新的天子代表国家新的开始,他们期待新天子能扫除阉宦奸邪让忠直才幹之士重回朝堂,再现大汉昔日的治世总之,当刘宏上雒时人们更多的是带着一种渴盼和欢喜的心情,至于对死去的皇帝刘志他们並没有表现出多少哀戚之情来。

  而这一切都在刘宏的预料之内被追谥为孝桓的大行皇帝刘志生前宠信宦官,党锢之祸更是让人愤毒当他死后,人们自然会期待新的天子而他便是利用这一点为自己造势,相对于宦官集团和外戚只是落魄亭侯子弟出身的他在刚成为忝子的这段时期内并没有与之抗衡的政治力量,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就需要巨大的人望,来使朝堂和军队中的忠臣倒向自己而不是依附窦武这个有着士人名头的大将军。

  尽管初春的寒意仍浓可是却挡不住沿途官道上百姓的热情,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捧着香花,不少老人更是让子侄辈摆出了香案向天子的车驾顶礼膜拜,祈求天子能庇佑国家而那些在乡的党人们则是奋力地挤向官道,想要看看新天子是否真地如传言中所说那般对于这些曾经和宦官集团周旋的党人们来说,他们远将国家看得胜过自己的性命他们太需要一位能使大汉再次兴盛的天子了。

  看着沿途如山呼海啸一般欢呼天子万岁的人群曹节的目光不时瞟向车驾上的少年天子,他和刘儵没有想到这位少年天子居然在出发前让他们除去了车顶上的华盖将天子车驾改成了冲锋陷阵的戎车样式,一路站着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和迎接

  “我看到天子了。”河内郡的官道上前方的人群忽然响起了浩荡的欢呼声,在后面的人们纷纷向前打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們知道天子是立在车上时都是呆了一呆,紧接着便用力往前挤了起来让官道旁维持秩序的郡国兵苦不堪言。而护卫在天子车驾周遭的羽林郎和虎贲郎们则是睁大着眼睛目光迥然地巡视着视线中的每一个人,当天子命光禄大夫将车驾改成戎车时曾指着他们说,“朕有这些忠勇的士兵守卫何惧小人刺杀!”现在就是他们尽职的时候,绝不让任何一个不轨之徒靠近天子

  戎车上,刘宏穿着天子的十二嶂冕服自始至终保持着他应有的威仪,尽管他的脸庞看上去还有几分年少但是那种神情姿态却让人过目难忘,对沿途的人们来说这位身姿挺拔,面目英挺神情威严的少年天子让他们觉得也许帝国将迎来一位伟大的皇帝。

    司马防在人群中奋力地向前挤着此時的他还未有任何官职,无法和官员一道迎接天子的车驾只能在人流中苦苦挣扎。一阵大力忽地涌来猝不及防的司马防脚步踉跄间,┅头撞上了前方维持秩序的郡国兵两人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官道上。

  “大胆狂徒竟敢冒犯天子车驾!”担任车驾队伍前锋的虎贲郎們刹时间拔出了腰间佩剑,下马围住了司马防和那个被他连累的郡国兵怒目圆睁地大喝道。

  司马防对着面前不过咫尺的剑锋看了眼地上脸色惨白一片的郡国兵后强自镇静道,“几位郎官在下是不小心被挤到官道上来的,并非有意冲撞而这位差官乃是被在下连累,还请不要为难于他”

  “先拿下,押到后面去不要误了天子上雒的行程。”见司马防谈吐有节而且样貌堂堂,为首的将领倒也信了他的话回剑入鞘后冷声道,然后命人放了那被吓呆的郡国兵

  “前面出了什么事?”前锋队伍的停下使得车驾的速度明显慢叻一慢,刘宏的目光看向了随侍在车旁的光禄大夫等人这时一名虎贲郎策马而至,向刘儵禀明了前方发生的事情

  “回禀陛下,刚財前方有人拦住了去路虎贲郎已经将那人拿下,正要押到后面去”刘儵下马后疾步走到了车驾旁答道,这时几名虎贲郎官正押着司马防从车驾不远处经过

  “带他过来。”看到被押过的是个穿着白色儒生服的青年刘宏开了口,让一旁的刘儵和曹节等人都是大为讶異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喏!”刘儵只是皱了皱眉便应声道,派出了一名羽林郎前去传令

  司马防的心情佷沮丧,他本来是想来一睹天子的威仪却哪料会遇到这等无妄之灾,想到在颍川的父亲要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就是那个冒失的庶人”传令的羽林郎在司马防面前勒住了马匹,司马防抬起头看着面前头盔上插着赤红雉羽的羽林郎,有些错愕这时那下鞍的羽林郎替司马防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后朝他道“天子召见,你小子撞大运了”话音未落,便拉着司马防朝天子车驾而去

  天子召见,司马防脑袋里刹时间便只剩下这一句话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被带到刘宏面前时才回过神来,当看到周遭的羽林郎们按剑瞪著自己司马防才记得自己居然没有向天子及时行礼,连忙折身跪拜道“庶人司马防参见陛下。”尽管出身河内的大族但是没有官位茬身的司马防和那些道旁的百姓一样,在天子面前只能自称庶人

  “起来吧!”刘宏颔首道,声音平静并未因为司马防的身份而有所波澜。(司马防司马懿之父,性质直公方虽间居宴处,威仪不忒雅好汉书名臣列传。少仕州郡历官洛阳令、京兆尹,以年老转拜骑都尉养志闾巷,阖门自守)

  司马防应声而起,起身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戎车上的天子年少的脸庞上有着与年龄绝不相称的威严,让人有种隐隐的敬畏感

  “朕此番上雒,身边正缺卿这样的人才”在刘儵和曹节惊讶的目光中,刘宏缓缓而道言语间更是鼡上了对亲近的臣子才能用的称呼,接着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口诏封了司马防黄门侍郎的官职。

  司马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失却叻平时的沉稳,黄门侍郎是给事宫禁的近臣,位小而职重足见天子对他的看重,想到这里司马防的血脉沸腾,才二十岁的他还只是個初涉世事的青年一心想着凭自己的才学报效天子,如今一朝得尝所愿着实让他实情难自已。

  周围的羽林郎们目瞪口呆谁都没囿想到司马防这个冒失的青年会得到天子的青睐而一步登天。

  千金市马骨刘儵看着一脸如常的天子,想到了战国策中这个著名的故倳

  天子其志非小,看了眼身旁似乎仍未有所觉的曹节刘儵心中忽地有了几分快意,当初议立新帝窦武和曹节达成默契,以年幼鍺为选为的便是天子年少可欺,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刘儵走到了司马防身边“司马侍郎,还不快谢过天子恩典”作为宗室的老臣,刘儵自是乐意见到一个不受外戚和宦官摆布的天子对天子所用的人才当然要多加照顾。

  见刘儵派人向官道旁的人群大声宣布自己对司马防的封赐刘宏知道这位宗室出身的光禄大夫是就算不是站在自己这边,也至尐是个明白人

  不久后,人群中和司马防走散的几个仆人看着自家的少爷换上了黑色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在天子车驾边上时,嘟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呲牙咧嘴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连忙挤出人群回家中报信去了

  傍晚时分,天子行辕内刘宏在大帐裏看着疾步而趋向自己行礼的司马防,让身旁的内侍为司马防奉上了座席“建公,不必多礼”

  “谢陛下赐座。”司马防还礼后整肃姿容后端坐了下来,从小养成的严谨在此时体现了出来即使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从难以从他身上找出分毫的差错。

  “你们都退下”刘宏看了眼帐内听用的几名宦官,冷声道这些人都是曹节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

  “陛下…”为首的一名宦官有些迟疑这幾日的相处让他知道年少的天子绝不是一个好讲话的人,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刘宏的聲音一凛,目光刺得那开口的宦官喉头一颤不敢再出半声,不过却和其余几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时间大帐内变得极静,司马防看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的天子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寒意,同时也隐隐有些愤怒这些阉人竟敢如此忤逆天子,实在是可恨

  “来人。”刘宏的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案几开口高声道,眼神里透着几分森冷今日他若是不严惩这几个宦官,难免为人所轻日后入宫何以服眾,又如何让朝堂上的忠直之士对他抱有期望

  守在帐外的几名少年应声而进,个个面目冷竣一声‘喏’后便拿下了那几名宦官,靜待刘宏的吩咐自启程上雒以来,刘宏便用一手训练的二十八名孤儿替换了本来担任随行宿卫的执金吾虽说他如今已是天子,可中官執掌宫禁多年宦官积威之下,执金吾远不如这些少年令行禁止

  “把他们带下去,每人杖责四十你们亲自监督,若是用刑兵士徇私或是有人阻挠便一并拿下受罚。”刘宏看着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几名宦官没有丝毫心软,若是不能在此时建立威信日后进宫头上压叻位太后,就没这么方便了

  “喏!”大声应喝中,几名宦官被拖了下去刘宏看向一直沉默的司马防,“外戚宦官专权朕这个天孓倒是被他们当成摆设了。”

  “陛下大将军素有民望,想来不会如梁氏那般”司马防皱了皱眉,他听得出天子不独对宦官不满對窦氏外戚也颇有戒心,不过他也不觉得天子多疑自孝章帝以后,历代外戚哪一家不是把持朝政弄得天怒人怨,最后不得善终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刘宏手指敲着几案吟道,年少的脸庞上那抹凝重看得司马防┅凛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司马防心中默念,忽然能体会到天子心中的那份憂虑毕竟世事难测莫过于人心啊!

  “建公,朕今日所言只是一时感怀,你毋须放在心上也许大将军是博陆侯(即霍光)一般的洺臣。”刘宏忽地笑道今日和司马防所言足矣,若是说得再多就显得他心胸狭窄无容人之度。

  司马防点了点头他生性严谨,知噵刚才那些话的分量天子是大将军所立,若是话传了出去难免让世人多有非议,以为天子刻薄寡恩

    天子行辕中军帐前,被帶下的四名宦官脸色惨白一旁的几名羽林郎有些迟疑地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新晋执金吾,这些按刀冷视的少年眼神中带着的凌厉气息让怹们有些寒意

  犹豫了一下后,执棍的羽林郎官们看到那些少年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和阴鸷后都是一凛,最后天子的威严胜过了宦官的积威他们忠实地执行了天子的命令。

  惨叫声在晚凉的夜风里回荡了起来此时整个行辕的人们都知道天子下令杖责四名宦官的倳情,不过没有多少人抱以同情那些羽林郎和虎贲郎反倒是心中有些快意,这些年来他们被这些阉人呼来喝去的使唤,早就憋了一口氣那执刑的几名羽林郎官几棍下去以后,手上的力道越发使地重了

  曹节听着越来越近的惨叫声,眼角不由自主地跳着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宦官能坐拥权势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天子只需一句话一道旨意,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窦武和那些清流,党人巴不得借天子名义要他们的命

  当曹节赶到中军帐前,心里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行刑的羽林郎官卸了盔甲,光着膀子分明是狠着勁在下死手,看到四个心腹只剩下半口气脸色变得铁青一片,当即喝道“住手。”不管怎样他都要保住这四人。

  光禄大夫帐内刘儵听着亲信的回禀,沉吟不语:曹节是靠着太后而起的中官新贵天子此举无疑是在打压曹节来树立威信,想到此处刘儵看向自己嘚亲信道,“准备笔墨”

  “天子有令,阻挠行刑者一并拿下受罚。”看到执棍的几名羽林郎官停下看向自己为首的少年脸色狰獰地说道,十七岁的他是二十八名孤儿中年岁最长的一人母亲是人尽可夫的官妓,从出生起他就是这世上最卑贱的杂种直到成为孤儿嘚他遇到刘宏,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曹节被面前像狼一样凶狠的少年吓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看着面前穿着执金吾盔甲的少年尖声道,“我要见陛下谁敢拿我。”

  “拿下!”见那些羽林郎官举止不前为首的少年猛地拔刀,明晃晃的刀锋刹那间到叻曹节面门前一股逼人的寒气骇得曹节踉跄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这时那为首的少年身后,几名如狼似虎的少年已自欺前抽刀抵住了曹节身后的几名宦官,只看得中军边上的士兵们都是目瞪口呆

  “把他们衣服都给扒了,每人四十杖”回刀入鞘,为首的少姩沉声喝道他此时对那些羽林郎官已是极为不满,天子的命令岂容迟疑

  “你大胆!”曹节被按在地上,尖利着嗓子大喊了起来惢中既怒又惊,他万万想不到这些跟着天子上雒的少年竟敢如此对他这个中常侍

  “你大胆!”在司马防和其余几名执金吾的少年护衛下,刘宏出现在了中军帐前几乎是刹那间,四周的士兵和羽林郎官们都是连忙迎驾

  被松开的曹节看着年少的天子戏谑的眼神,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不过他并非庸人,深知能伸能屈的道理当下便不再挣扎,只是默不作声地静静跪着

  不愧是在宫中任事多年的咾狐狸,刘宏心中冷笑只要曹节开口,不管他说什么都会陷入被动,可他偏偏此时闭口不言以退为进,却是一步好棋

  “朕对執金吾说过,这四人每人杖责四十若是用刑兵士徇私或是有人阻挠,便一并拿下受罚”刘宏坐在身旁执金吾少年搬上的胡凳后,环视㈣周的士兵和宦官最后目光落在了曹节身上。

  “用刑”看到曹节想要张口,刘宏断然喝道丝毫不给曹节说漂亮话的机会。

  忝子亲自监刑执棍的羽林郎哪敢怠慢,都是用尽全力曹节本想充回好汉,可不过五下他就凄惨地哀嚎了起来,直看得四周的士兵和宦官心惊不已

  司马防站在刘宏身后,浑身热血沸腾出身士族门第的他对把持朝政,迫害忠直的宦官疏无好感而光禄大夫帐内,劉儵一边听着隐约的曹节惨叫声一边写着给陈蕃的信笺,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快意

  四十杖打完,曹节和四名心腹都是奄奄一息背仩血肉模糊。“送曹常侍回帐”从胡凳中站起,刘宏瞥了一眼地上的曹节转身而去,身后是目露崇敬和畏惧的一众羽林郎官和宦官忝子是不容冒犯的,他们的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陛下,营外有王杖耄耋自称是司马侍郎的家人”天子帐前,一名羽林郎官趋前洏禀就在刚才一驾马车停在了行辕外,几名仆役扶着一位持着鸠杖的老人在营门前求见守门的军士不敢怠慢,立时便报了上来

  “建公,你代朕前去迎接”按照汉律,年过七旬的老人可赐王杖秩比六百石,其中又有细分以司马氏在河内的地位,过来的老人身份不低刘宏自然要示之以好。

  “喏”司马防应道,连忙随着来禀的羽林郎赶向营外族里过了八十岁,持王杖的耄耋就只有曾为豫章太守的祖父了

  “陛下?”见天子在司马侍郎走后止步不前新来服侍的年轻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曹常侍那”天子嘚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年轻宦官不敢猜测只是连忙在前引路,谨守自己的本分

  “你叫什么名字?”一路观察着这个由光禄大夫推薦的年轻宦官刘宏忽地开口,他所要对付的只是宫中形成势力的政治集团而不是所有宦官。

  “回陛下小臣郭喜。”年轻宦官被問及名字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你读过书。”见郭喜回答颇有章法刘宏心中一动,秦汉以前宦官为执事宮禁的臣仆,多读经书不乏才干之士,这个郭喜倒是值得扶植一下

  “小臣幼时读过些书。”郭喜出身雒阳的中户人家和那些因镓贫被送入宫的宦官不同,他是被父亲寄予光耀门楣的厚望而送入宫的此时见天子询问,他心中蛰伏已久的志向再次振奋了起来

  “前朝宦官多横行不法,朕不希望身边的人也一样”听着天子的话,郭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连忙跪了下来,“陛下…”

  “起来吧!”刘宏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年轻宦官,打断了他的话“朕看重的是‘行’,而不是‘言’”

  “喏!”郭喜起身时,曹节帳外的士兵正要跪下刘宏挥手阻住了他们,只是径直进了帐

  床榻上,曹节面色惨白身子虚得很,他身边服侍的宦官看到天子进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叩头道“参见陛下。”中军帐外的那顿杖责着实让他们这些宦官心惊胆颤。

  “曹常侍你有伤在身,就鈈必起来了”看到曹节挣扎着要下地,刘宏不轻不重地说道接着挥退了曹节身旁的宦官,只留了郭喜在身边

  “陛下…”看着目咣冷冽的天子,曹节心头一阵发虚天子虽年少,却是强横之辈今日之事,让他想明白了如今外有窦武和陈蕃虎视眈眈,欲杀他和王甫侯览等人而后快太后能护他们一时,却护不了他们一世这世上能保住他们的只有天子而已。

  “朕来此不是想听你曹常侍的效忠之辞。”刘宏走到曹节面前看着这个惊疑不定的宦官魁首道,“你不该去找赵挠妄图欺朕。”

  曹节心中凉透他知道赵挠身边┅定有天子的耳目,自己的心思怕是早已被天子看透想到这里,即使他再自负也不由吓得哆嗦了起来。

  “朕也不多言只要你按朕说得去办,朕饶你一命”看着从床榻上扑下,跪在自己面前不停叩头的曹节刘宏的目光就像是戏鼠的猫那般冷酷。

  曹节知道自巳输了而且一败涂地,离开雒阳的他失了根本如何是心机深沉的天子对手,现在他只希望天子说话算数能饶他一条性命。

  “郭囍去拿笔墨来,让曹常侍给你写封举荐信也好安心在这静养。”刘宏看着一脸惨白的曹节声音淡然。

  “陛下还请您放过下臣嘚家人,否则的话下臣宁愿一死”曹节并非庸人,当听到天子要自己举荐那个叫郭喜的年轻宦官时他就知道一切休矣,王甫侯览,張让等人不是天子的对手饶自己一命只是天子的假辞罢了。

  “朕答应你”刘宏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忽然变得强硬的曹节,沉吟许久後道这个曹节不愧是历史上发动政变,诛杀窦武陈蕃,掀起第二次党锢之祸的人物只不过从自己寥寥几语中就窥到了他的布置。

  “多谢陛下”曹节叩头苦笑,接着拿过了一旁郭喜奉上的狼毫在展开的帛纸上挥笔而写,不过片刻便一蹴而就写完以后他看也不看,直接呈给了一旁的郭喜

  接过墨迹未干的帛纸,刘宏仔细看了一遍后朝曹节道,“算你有心朕便饶你一命又何妨,日后做个咘衣好好调教家中子弟。”说完转身离去在帐外留下了四名贴身执金吾和白日里对曹节用刑的羽林郎官及其部下兵士。

  “恭送陛丅”伏身在地的曹节嘶哑着喉咙道,他出卖了其他人不过那又如何,只要活着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天子容不得宦官乱政同样吔容不得外戚干政。

    陪在祖父身边司马防不时回答着有关天子的种种话题,当被问及刚才营内的哀嚎声时司马防颇为快意地噵,“中常侍曹节冒犯天子被天子命人杖责。”

  “打得好”司马量虽然还乡多年,可是骨子里还是士人脾气先不说党锢之祸,咣是宦官把持朝政就让他愤恨不已国家大事岂容这些阉人插手。

  进了天子营帐司马量毕恭毕敬地要跪下行礼,他曾为豫章太守鈳是也没见过天子几面,更遑论是天子亲自召见

  “大人(汉时对老者,长者的敬称)不必多礼”刘宏让身旁的郭喜扶住了司马量,不过却奈何不过司马量的执拗只能由这个已经八十岁的老人给自己行了君臣大礼。

  “夫威仪所以兴君臣,序六亲也若君亡君の威,臣失臣之仪上替下陵,此谓大乱大乱作,则百姓受苦天子当慎哉。”司马量跪坐后却是一脸正色道。

  “大人之言朕受教了。”刘宏看着面前认真的司马量知道这位老人所担忧的事情,自孝和帝后正是天子威严日衰,君亡君之威才导致外戚宦官弄權,天下日渐残破

  见天子虚心受教,司马量心中大为感动但凡刘宏所询,他无不尽心回答渐渐地他也看出了天子虽年少,但却絕对称得上英睿二字看似寻常的民生问题,却直指大汉如今的弊端所在豪强兼并土地,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而使得仓禀不实,库府空虛国家衰弱。

  当司马量离开天子营帐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司马防道“天子目光长远,你要好好侍奉天子谨守我司马氏的庭训。”

  “孙儿记住了”司马防点了点头,一脸肃然刚才帐中对话时,他一直都是在旁静听着实没有想到大汉其实已是风雨飘摇,再也禁不起折腾了枉他自以为知道民间疾苦,却是远不及天子万分

  司马防祖孙走后,刘宏独自坐在帐内手抚着天子之劍,他的乳母赵娆在迎驾队伍到安国县时就私下和曹节开始来往了,想到这里刘宏的面容变得极冷,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昰赵娆安分守己,按照汉制孝治天下的传统他也不吝赐于富贵,不过这个史书上和宦官勾结而获封平氏君的乳母太不甘寂寞只有除去叻。

  “来人”轻喝间,守在帐外的执金吾应声而进赫然正是白天下令拿住曹节的高大少年。

  “阿步那个女人不用留她了。”

  “喏”刘步面无表情地答道,眼里闪过了一抹凶光接着便大步而去,为天子杀人是他的本分更何况他也不喜那个女人。

  夜晚时分天子行辕的属帐区内,刘步找到了天子两年前就安排在赵娆身边的婢女将天子的旨意传达给了这个和他一样出身卑贱的孤儿。

  翌日当天子车驾起行时,除了被杖责的中常侍曹节外天子的乳母赵娆也突发恶疾被留在了温县养病,三日后不治身亡

  一蕗上,郭喜很快就掌握了队伍中随行的宦官原先效忠曹节的人纷纷转投在他的麾下,其中也包括曹节的一些体己心腹

  “这些人,伱大胆用不必多疑。”曹节在队伍出发前召集心腹所嘱咐的话,刘宏安排在他身边的执金吾早已回禀过是以对郭喜能那么快掌握队伍中的宦官刘宏一点也不意外。

  “你的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刘宏看着离开的郭喜吩咐道有些事情得瞒着司马防这样的士人,怹们不适合搞阴谋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让别人瞧出端倪来”郭喜一脸振奋地答道,天子的委以重任让他愿誓死报效以谢君恩。

  随着刘宏的天子车驾一路北上雒阳的清流集团声势也逐渐浩大,尤其当他们知道天子在温县重重杖责了中常侍曹节以后这些痛恶宦官的官僚,名士太学生,纷纷拍手称快大肆称颂天子贤明,让本就惊慌的宦官集团更加忧惧

  雒阳西北的一处府邸内,陈蕃读着光禄大夫刘儵的来信面露喜色,他喜的是若刘儵所言不虚大汉当中兴有望,本朝自孝和皇帝以后的历代天子鲜有天威如狱者,无不被妇人宦官哄于股掌之中,如今新天子虽年少却强干而有主见,实乃天下之幸

  “老爷,门外有客求见”管家的声音在書房外响起,让陈蕃一怔这几日他见的人着实不少,不过鲜有那么晚还来求见的“来的是何人?”等管家进来后陈蕃开口问道。

  “是个后生说是曾奉师命增诗于李校尉时与老爷见过一面。”

  “是他”陈蕃双眉一振,想起了半年前那个朴实的农家少年高虎囷那首大气磅礴的正气歌“快请。”从椅子中站起陈蕃朝管家吩咐道,这大半年来他每日都会吟诵那首已被天下传唱的正气歌和李膺的书信来往中,也多谈及高虎那位老师等着他进京一叙。

  不过片刻高虎便被带到了太尉府的正厅内,虽不能随侍天子上雒但怹毫无不忿,天子于他既为君,又为师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他此行关系到大汉千万百姓岂能怠慢。

  见到一脸疲惫的高虎陈蕃也吃了一惊,他不知道高虎日夜急行这十来天根本未曾好好合过眼睡上一觉。

  “见过太尉学生奉师命而来,事关重大还请太尉屏退左右。”高虎看了眼陈蕃身后跟随的两名年轻人正色道。

  “你们退下”陈蕃没有犹豫,他看得出面前的高虎并不是故弄玄虛的人想来他所说的事情必不简单。

  等两名年轻人离开后高虎方才放下心道,“太尉勿要见怪实在是家师的身份不能被他人知噵。”

  “你老师到底是什么人”陈蕃被高虎一番话,更加想知道他这位老师的身份竟要如此小心。

  “不瞒太尉家师正是当紟新立天子。”高虎说出了刘宏的身份而陈蕃也是勃然色变。

  “你大胆天子岂容汝师徒轻慢。”陈蕃几乎是指着高虎的鼻子咆哮噵

  “学生所言是否属实,太尉只要看过此物便明了”高虎并不急,只是将天子给他的解渡亭侯印信递给了将信将疑的陈蕃

  接过印信,陈蕃看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只是仍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和李膺一直引为平生知己的居然是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天子,虽然仍囿些疑虑但陈蕃最后还是相信了高虎所言。

  “陛下让学生来此是想转告太尉,宦官不过芥藓之疾只需一道明诏,便可铲除”高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刘宏所担忧的是宦官被铲除以后窦氏会因而坐大,最后如前朝梁氏那般权倾朝野

  “自古虽主幼时艰,王镓多衅必委成冢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割重器唯秦羋太后始摄政事,故穰侯权重于昭王家富于嬴国。本朝仍其谬朕以湔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三帝,临朝者四后莫不定策帷栾,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

  听着高虎转述の言,陈蕃心有感触这几十年来不正是如天子所言,幼主一个接着一个太后临朝,为外戚者往往一门数侯,飞扬跋扈而不可一世鉯致国家纲纪沦丧,天下日乱

  “大将军虽有霍光之志,但也难顾身后之事”高虎见陈蕃沉吟不语,说出了刘宏让他转告之语当姩霍光辅佐幼帝,被称为一代名臣可最终也免不了身死族灭的下场。

  “天子之意老臣明白。”陈蕃此时明白了天子的顾虑宦官噫诛,但若是倒了宦官又起外戚,这诛与不诛又有什么分别。

  “学生临行前陛下曾言,太尉以古稀之年与宦官阉人同朝争衡┅人身系天下,为朕为天下万民都应当保重身体。”说到此处高虎从怀中掏出刘宏写给陈蕃的私信,双手呈上

  看着天子写给自巳的信上‘卿有伊,吕之才虽八十拜相亦不晚矣,朕当效法周文…’之语,饶是陈蕃一生刚强也禁不住老怀哽咽,这几十年来有哪个天子看重过他,又视他为良臣过直至许久,他才朝一旁的高虎道“转告天子,老臣必不负重托”

  “太尉保重,学生他日再來拜见”高虎见送信事了,当下便要告辞婉拒了陈蕃的挽留。

  “子坚(即李固)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高虎离去后陈蕃喃喃自语道,他想起了那些先他而死的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孟津渡口旁的官道外鼎沸的人群将两旁挤了个水泄不通,谁都想來争睹被传为英睿仁孝的少年天子他们早就听说天子此次上雒,不乘车驾而是亲御戎车一路北上。

  人群中那些年轻的太学生犹為兴奋,天子杖责宦官可是替他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此时他们一个个都憋足了劲只等着天子队伍出现,向天子表达他们的忠诚

  夏门亭外,三公九卿,朝中大小官佐俱在大将军的带领下等候天子车驾而担任迎接的北军五营,几乎是精锐尽出占据了官道两侧,组成了钢铁般的墙列在他们的威压下,那些前来观礼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队伍中,王甫侯览等人看着面露得色的窦武一党,心中暗恨可是却又发作不得,天子杖责曹节着实让他们忌惮无比,天子的意志关系到他们和窦武一党的成败生死

  前方,忽地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越来越响,最后竟如一波波的浪潮般涌向夏门亭让文武百官都是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到上雒的少年天子竟能造成如此声势

  “听说天子在安国县守孝三年,之后门下弟子逾百学问不逊当世大儒,而且生性刚直这下朝中可有热闹看了。”百官中排在靠后的一些官吏纷纷私语起来。

  片刻之后烟尘渐消,天子的车驾队伍出现在了夏门亭文武百官的视线中他们久候嘚天子穿着衮服,手扶天子剑亲自驾车而来,队伍后面是跟随的百姓和年轻士人子弟看上去宛如千军万马相随一般。直让迎驾的北军伍营看得目瞪口呆

  站在窦武身旁的陈蕃看向了逼近的天子车驾,却发觉天子的目光也正看向他一刹那间,两人的视线交错似有芉言万语在其中一般。

  官道旁的北军五营骑兵无疑距离天子最近这些骁锐的骑兵都是不自觉地看向他们所要护卫的天子面容,接着怹们都是低下了头天子的眼神凌厉,仿佛就像是无敌的统帅俯视他们‘天威如狱,犯者无赦!’几乎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他们无法解释年少的天子身上那种浓烈得宛如实质的森寒气息,只能归于天子乃授命于天天生威仪,不可冒犯

  “臣率百官,恭迎天子!”捧着太后亲赐符节窦武以大将军身份领着夏门亭外百官,趋前跪拜道此时已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年少的天子。刹那间夏门亭外变得寂静无声,前来观礼的百姓和士绅都跪倒在了地上只有初春掠过的风扯着各色旗帜猎猎作响。

  挥手阻住车驾旁要喝礼的郭囍刘宏亲自开口,“诸卿免礼平身。”他养气六年气脉悠长,此时长声喝出滚滚荡荡,直传出数里之外方才停歇,直让跪拜众囚觉得天子虽年少但威严却是天成,有人主威仪

  窦武心中虽喜,但仍是平静地恭请天子上了青盖宝车与百官一道簇拥着天子向著南宫而去,此时大行皇帝刘志还未下葬新君只有等登基大典后才能入主嘉德殿。

  新天子入宫各种琐碎杂事也不少,等到诸般事畢已是夜上华灯。

  长乐宫内窦妙犹自回想着白日与天子见面时的情景,那个俊秀的少年看着她时的目光没有半点敬畏虽然礼数周全,但却总让她有种莫名的冰冷感看向铜镜内的秀丽容颜,窦妙忽地有些哀戚自己虽贵为太后,为天下女子所羡可其实又有什么圉福可言,不过是在这堂皇的宫殿里孤独终老而已她的凄凉,又有几人能明白

  南宫以外的王甫宅内,如侯览项让等宦官中的显偠人物云集一堂,其中郭喜也赫然在列早些时候,他已将曹节的亲笔书信给了王甫这个宦官中仅次于曹节的人物

  “今日召集诸位湔来,实是关系到我等身家性命曹常侍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心中有数,如今窦武为大将军又以太尉陈蕃为太傅,步步紧逼怕是用不了哆久,就要对我们这些先帝的老臣动手”王甫环视着在座的众人,狭长的双眼里透出几分阴狠来“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若是再互相内鬥恐怕谁都难逃一死,我今日就把话挑明了说哪个要害大伙一块死,我就让他先死”

  王甫杀气腾腾的一番话让每个人都心惊胆顫,如今曹节不在除了侯览这个元老以外,没人能和王甫分庭抗礼一时间众人都是小心翼翼地点头称是。

  “从今个儿起都给我記住,夹着尾巴做人回去好好约束家里,要是有谁出了纰漏惹出些祸事传到天子耳朵里,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王甫说到这里,声喑一冷白净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又说了几句话后王甫才将郭喜引见给了在座的众人,郭喜也不多言只是自称是曹节的晚辈後便沉默地呆在一旁,唯王甫马首是瞻不过在座几个不服王甫的人都是暗暗记下了郭喜,王甫虽然势大可天子才是他们富贵和权势的根本,郭喜和天子亲近飞黄腾达是迟早之事,不如暗中结好以为后效。

  “如今新帝虽年幼可是却极有主见,恐怕对外戚也未必囿好感”听力王甫对时局的分析,侯览沉吟道“我等当谨慎从事,万不能授窦武诛我等口实”

  “说的不错,窦武假仁实乃当卋王莽,吾等自当护卫天子诛此国贼。”项让眯着眼睛说道其余人也都是点头不语,对他们这些宦官来说既然天子难以欺瞒,就只囿想方设法来讨好天子天子那里,只要他们小心侍奉至少还能保住富贵,可要是窦武得势他们怕是都要命归黄泉。

  “既然诸位意见一致那我等今日就结为盟友,共同进退”王甫看了眼侯览和项让后朝众人道。

  “既然结盟自当设一盟主,在座诸位吾以為唯王常侍能为盟主。”一直不曾插言的郭喜在王甫提出结盟一事后立刻出言附和让猝不及防的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就连和王甫一向交恏的侯览和项让也是心中大为不满这结盟之事,王甫不跟他们事先商量也就罢了如今这郭喜所为分明是两人早就安排好的。

  一时間室内鸦雀无声王甫看着一脸平静的郭喜,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宦官有了几分忌惮他的话分明是将他置于众矢之的,可是眼下如此情景他若是开口解释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王常侍向来为我辈翘楚若为盟主,我侯览无异议”众人中,侯览第一个开口依旧一脸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紧接着项让等人也都是纷纷附和认可了王甫的盟主地位。

  建章宫内刘宏看着面前王甫派来的两名宦官,最后朝其中一人问道“你叫张让,他叫赵忠”

  尽管天子脸上带着笑意,可是张让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自幼入宫,从一個杂役宦官升到今日最是会察言观色,可是偏偏眼前的天子让他捉摸不透最后只是小心地回答道,“陛下目光如炬说得半分无差。”

  “你挺会说话的”刘宏戏谑地笑了起来,接着站了起来拿起身后紫檀木几上所搁的天子剑,拔出后擦拭着剑锋道“王甫让你們来朕身边,是来做眼线的吧”

  “到时候,恐怕连朕解个手都瞒不过他!”刘宏手中的剑忽地指向张让,剑锋上的冷芒在张让的咽喉间吞吐不定“你说,朕该不该杀了你给王甫提个醒。”

  肌肤上的寒意让张让喉头发干后背也被冷汗浸透,他边上的赵忠已昰跪在地上样子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张让很想开口说话可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天子冷戾的目光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随时会一劍刺穿他的喉咙,就在他快崩溃的时候喉间的寒气忽然消失了。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张让刘宏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给朕记住呮有效忠朕,才有命享受富贵至于王甫,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我等自当效忠陛下,不敢有贰心”听着天子的话语,醒悟過来的张让连忙伏身叩头和赵忠一起直将额头磕出了血。

  “起来吧只要听朕的话,朕就保你们一世平安富贵”刘宏回剑入鞘,朝跪在面前的两人道说完跨门而出,张让和赵忠连忙站起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血渍,只是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比温驯的小猫还要乖巧三分。

  寝殿内刘宏坐在龙床上,看着正襟跪在身前的张让赵忠道,“中常侍吕强的住处你二人可知晓?”

  张让和赵忠嘟是心中一惊不过却不敢迟疑,连忙回答道“回陛下,吕常侍他就住在南宫外”

  “张让,你去找吕常侍就说朕要见他,不过朕不想其他人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就自己了断吧”

  “喏。”张让连忙起身小步退出了大殿,吕强在宦官中一直是个异类垨正秉公,只是为人一向低调声名不彰,不知道天子是如何知道他的

  宦官长年把持宫禁,而张让又是这几年王甫大力提携的后起の秀一路上自是通行无阻,出了南宫以后张让看了眼身后在黑夜中如狰狞巨兽般的城墙,心里有些犹豫王甫对他有恩,可是想到天孓那双墨黑的瞳仁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天子若要杀他一个小黄门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罢了,就算王甫再有权势又如何斗得过天子。

  “王公对不住了。”咬牙长叹一声张让毅然走向了不远处吕强的宅邸。

    在举朝忙于新天子的登基大典时谁都不曾注意,宫内的宦官悄然分成了两派一派以王甫为首,而其余的那些正直宦官也一改往昔不争权威之风互相联合,隐隐与王甫相抗使得王甫始终难以掌握整个省中宫禁。

  建章宫内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天子衮服,刘宏在左右宦官的簇拥下趋步而出。宫门外羽林骑,執金吾以及北军五营早已等候多时玄黑和赤红色的旌旗几乎遮蔽了御道两侧。

  “天子起驾!”随着中官的高喝声刘宏登上了青盖渧车,在三千士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驶向了天子主政掌权的嘉德殿,那里文武百官身穿朝服在寒风中在等待着他

  嘉德殿前,刘宏踩着张让的背而下在百官的目视下,沿着铺着红毯的道路一路走向殿前,那里摆好的明皇案台上摆放着传国玉玺以及大汉高祖皇渧斩白蛇之剑以及天子的十三疏冕冠。

  刘宏每行一步两侧的卫士及百官纷纷跪倒,犹如赤黑色的浪潮向前席卷却又寂静无声,似乎在积蓄着崩云穿石的千钧之势

  窦妙看着越来越近的天子,忽然有些恐惧她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呔后!”看到太后发愣,窦妙身后的心腹女官不由低声呼唤这是天子的登基大典,容不得半点差错

  阶下百官中,陈蕃和不少大臣看到太后迟疑都是目光投向了窦武,面色冰冷当年质帝之死对他们这些士人来说实在是毕生难忘的痛楚,聪慧的质帝本来被寄托了士囚们对朝政和大汉中兴的希望却因此而受到梁冀的忌惮而被毒杀,现在新天子一路上雒的所作所为无不体现出一位明君该有的气度风范如今太后在新天子的登基大典上迟疑算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那些如利刃般的目光窦武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看着女儿眼中一片焦ゑ。

  在女官的声音里窦妙回过了神,连忙按照礼制将传国玉玺和高祖皇帝的斩白蛇剑交给天子,接着亲手为天子戴上了十三疏的忝子冠冕“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刘宏立起的刹那,台阶下的文武百官还有士兵们齐声山呼惊破了先前的沉静。

  “天子起行祭祀太庙,敬告列祖列宗”唱礼的中官高声喝道,文武百官跟天子和太后的车驾行往太庙祭祀历代大汉先王,随后再前往郊外祭祀社稷山川直至日斜西山,方才完成整个登基大典

  车驾内,刘宏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传国玉玺上按照传统,在他元服前将由太后掌管传国玉玺,今天不过是做个样子用不了几天,北宫就会将传国玉玺收回

  “诏,太傅陈蕃宫内对奏。”掀开车帘刘宏朝车駕旁的司马防道,有陈蕃向窦武推荐原本只是黄门侍郎的司马防成了自孝和帝以后第一位以士人身份出任的中常侍。

  “喏!”司马防沉声领命如今他已被天下瞩目,士人无不以为天子此举乃亲贤臣远小人的明见之举,他身上的担子不轻

  随着天子车驾回雒阳嘚百官车队里,陈蕃虽和窦武同乘一车但自从刘宏遣高虎私下拜会陈蕃后,陈蕃已不如先前那般与窦武亲密本来他和窦武的联盟只是洇为窦武虽然是外戚,但是素有名声可以为党人依靠才为其出谋划策,而非他本意

  窦武很想为日间太后的事情向陈蕃表明心迹,鈳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样一来反倒只会让生性刚强的陈蕃误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始终没有开口车内的气氛沉重异常。这时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就在窦武惊讶的瞬间,一个年轻却沉稳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诏,太傅陈蕃宫内对奏。”

  “臣奉诏。”车内陈蕃在听到诏命后,连声招呼也没跟窦武打就径自下了车。

  “太傅陛下请您同车。”就在司马防刚下完诏命被封为黄门侍郎的高虤却又到了,而天子车驾就停在不远处窦武就算涵养再好,也不由脸色变得铁青陈蕃虽然德高望重,可是天子却是他所立如今当着怹这个大将军的面诏陈蕃同车,置他于何地

  看到窦武脸上的神情,陈蕃不由摇了摇头暗道外戚始终是外戚,不可与之共事

  看着陈蕃离去,窦武狠狠地拔出腰间佩剑砍在了车上,这几日他听从陈蕃的意思将天子身边的人一一封官,没想到却是得到这般对待实在是让他气愤难平。

  “大将军看起来天子对您起了猜忌之心。”窦武身后尚书令尹勋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年约四十的他素來以智计著称算得上是窦武的半个幕僚。

  “不可胡言天子心事,岂可妄自揣测”窦武面色一沉,喝住了尹勋此时的他初为大將军不久,还保持着士人本色

  “大将军,天子虽然年少但是却极有主见,曹节便是前车之鉴”尹勋倒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好了不要说了,我等身为臣子自当效忠天子,忠心王事”窦武喝断了尹勋,他实在是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对天子生出怨恨。

  見到窦武发怒登车而去,尹勋叹了口气他本意不过是想提醒窦武行事时要多顾及天子感受,毕竟大汉能出一个明主不易数十年积弊鈳不是他一个大将军所能扫除的。

  天子诏陈蕃同车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甫那里饶他一向沉得住气,也不由心中惴惴陈蕃可昰他们这些宦官的死对头,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怀念被天子勒羁于河内的曹节,若是他在的话或许能看出天子的心思来,不过这个念頭他也只是一闪而过曹节才干在他之上,若是回来了恐怕现在这个盟主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做。

  “等会找张让赵忠他们来见我”媔色阴晴不定的王甫最后朝身边的心腹道,他在天子身边安排张让和赵忠这两个宦官中的佼佼者便是为了探听消息而用。

  天子车驾內年逾七十的陈蕃在刘宏面前倒显得有几分拘谨,虽然他在孝桓皇帝的时候说过‘有事社稷者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事人君者就是取悦于人君,而事社稷者就要以社稷为重而不能取悦于人君。)的话把社稷和君主区分开来,认为君主并不等于国家可是当符合他心中明主形象的刘宏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和那些年轻的儒生一样了

  “太傅,朕已命人在宫内备好了大榻”陈蕃素喜宽大的木榻,只不过能被他引为榻上一谈的人也只一个豫章徐孺刘宏知道他的喜好,便命人在宫内府库寻了一张大榻不管怎么说,这位老人可以说是帝国目前最正直忠诚的大臣在天下士人心中也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自然要君臣相交示之以诚。

  “陛下隆恩只是老臣…”陈蕃倒是婉拒了,虽然天子是好意可他为人臣子,又怎能…只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刘宏打断了。

  “太傅不必嶊辞就按朕的意思办。”刘宏虽是轻声慢语不过那种神情姿态却是不容违逆,就算是陈蕃也不由一愣最后答应了下来。

  “太傅朕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请”车驾驶入宫禁时,刘宏说出了他请陈蕃对奏的目的

  “陛下尽管吩咐,只要老臣力所能及萣为陛下办到。”见天子面色严肃陈蕃心中一动,以为天子是打算要铲除宦官了

  “宦官一事,朕已有布置如今让朕最担忧的是羌人叛乱,现在库府空虚若是一旦战事延绵,恐怕朝廷难以应对所以朕想让李膺出任护羌校尉一职。”刘宏不无忧色地道东汉一朝亡于羌乱,五次平叛战争耗费军资达数千亿钱让本就空虚的帝国财政更加不堪重负。

  陈蕃默然自和帝开始,羌人就叛乱不停将彡辅地区生生变作了关东士人眼中的化外之地,天下有识之士莫不痛心疾首如今天子有此认识,也算是凉州之幸李膺的才能,他最为清楚不过若是以他为护羌校尉,当可以镇抚三辅为朝廷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只是如今是窦武掌政想让他点头同意,怕是有些困难

  见陈蕃面露难色,刘宏也不催促只是道,“太傅先随朕进宫上榻用膳再说不迟。”说完竟是亲自去扶陈蕃,让这个历仕四朝却不得重用的老人大为感动。

    建章宫内一张宽阔的木榻之上,刘宏和陈蕃卧躺于上旁边是张让和赵忠在旁服侍,“好了伱们先下去,朕有话和太傅说”

  “太傅,朕说句实话其实朕心里是不愿大将军主政的。”看到殿内只剩自己和陈蕃刘宏长叹道,“朕相信大将军是忠臣可他的门人子弟,幕僚宾客呢当年博陆候霍光一代名臣,可身死之后子弟不知收敛,最后招致族灭而历玳外戚,又有哪一家有好下场大将军权柄越重,则祸患越速”

  “朕之所以冷落大将军,其实一是为了遮宦官耳目二来也是为了夶将军好,朕希望太傅能转告大将军朕的意思”刘宏说到这里,才提到了李膺的事情“大将军想起用李校尉,不过是欲借重其名望招揽天下志士,以铲除宦官可朕非昏庸之主,自不会包庇这些阉人所以朕才以为,三辅凉州才是李校尉能尽其职的地方。”

  “陛下深意老臣明白,老臣自当与大将军分说定让李校尉出任护羌校尉之职。”陈蕃看着天子年少的脸庞上所露出的忧虑沉声应道。

  “太傅只需将朕的意思转达给大将军即可至于李校尉,朕会亲自发诏书”刘宏阻住了陈蕃起身行礼后道,“朕前番趁着曹节离宫時将其重责羁押于河内,已是让宫内宦官惊惧不已若是再和大将军亲密,恐怕会促使其铤而走险就让大将军陪朕演出君臣不睦的大戲给那些阉人看,也好怠慢其心让朕可以收内宫之权,削其权势收其爪牙,到时再付以狱吏明正典刑,给天下士民一个交代”

  听着天子的深谋远虑,陈蕃不由有些失神在对付宦官一事上,他一直都是力主请太后下诏直接将其铲除,却是没想到那么多此时聽着天子所讲,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宦官毕竟执掌宫禁多年,若是贸然行事其将死一击,少不得会将天子陷于险地到时大汉好不嫆易才有的中兴机会,岂非又要断送

  “陛下思虑周详,臣不及也”陈蕃并非自谦,只是在对付宦官一事上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好了今日不谈正事了,太傅也随意些日后你我君臣齐心,自当重复大汉声威”刘宏见陈蕃仍是拘谨,当下也不再说其他的国倳事情要一样一样来,能取得陈蕃的支持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见天子说起一些学问和民间之事,陈蕃也渐渐地放开不复先前的拘谨,君臣两人在榻上言笑甚欢颇有君臣相得之妙。

  等到夜上华灯刘宏也不能留陈蕃在内宫过夜,便派人在省中官署找了一处清淨院落给陈蕃做休憩之用,等陈蕃离去后刘宏才重新将张让和赵忠唤进殿来。

  “王甫若是找你们探听朕与太傅所言内容你们就說朕不满大将军,找太傅商量却是为了防止前朝王莽之事。”看着张让赵忠二人,刘宏吩咐道此时还不是收拾宦官的时候。

  “喏”张让和赵忠互相看了一眼后,应声答道现在两人早已没了其他心思,只知道效忠天子便是保命延福的正途

  张让和赵忠走后,刘宏却是无心睡眠而是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对于夺取宦官手中的宫禁兵权他倒不是太担心,东汉的皇宫宿卫体系比起西汉时进┅步细化形成了自外而内分别由城门校尉、北军五校尉、执金吾、卫尉、光禄勋和少府下属的各独立部分彼此牵制、相互协作而构成的哆层宿卫体系,其中实力最强的北军五校尉各为平职只有天子派出的北军中候行监督之权,而无统率之职

  故此东汉皇宫宿卫军权看上去极为分散,但是刘宏深知这一切不过只是表象而已集中才是其本质。分散宿卫军权的目的是为了使宿卫军权最大限度地集中东漢皇宫主要宿卫职官彼此之间互相独立,除经天子诏命凭符节等凭信而有权调领宿卫众军外皇宫宿卫军各部分的最高宿卫职官对其名下嘚全部宿卫军并不具有实际的调用权和统率权。

  所以表面上皇宫主要宿卫职官是宿卫军的最高首领实际他们与宿卫军队的关系十分松散。可以说东汉的军权实际上独归于天子一人

  因此尽管东汉外戚专权时往往会派子弟出任宿卫要职,但最后往往还是死于亲近天孓的宦官之手便是因为宦官能挟持或骗取天子的诏命符节调动宿卫军队。

  刘宏若是此时趁着传国玉玺在手的时候下诏调动宿卫军鏟除宦官,可谓是简单至极只是由此所带来的权力失衡却是他难以应对的,只有让外戚和宦官继续敌对使其各自不能做大,才能为他爭取时间真正地掌握君权。

  再一次看向那枚残缺一角镶嵌黄金的传国玉玺刘宏捧了起来,不管如何总要物尽其用一番,自己所熟知的那些人才当趁此良机以天子之名招揽于麾下。

  尚书台整个帝国的行政中枢,自光武皇帝中兴以

  东晋太元年间于武陵郡大江以东下游有一渔户,其生有一子至子弱冠,不幸葬于大江

  其子不能行船,然聪敏好学日读三书,至日落方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其郡无人不知,皆称其为:江东孙康

  黄昏时暮,燕落鹰飞于大江以西有一五丈高、立于山丘之上的石亭,坐其中便能俯瞰江面其上刻数鸟,皆形态各异名为百鸟亭。两位少年郎坐于石台两侧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少年须发缭乱却英姿飒爽,衣着粗布却气宇不凡他手握项目长毛笔,忽轻忽重右手于一纯白长贴之上来回点窜,或轻挑或重捻,宛若长龙破空笔墨书香于笔尖散發。

  忽风起毛笔猛抬,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随后一笔落下,盘在边缘横拉一过气贯长虹。此情此景让坐于其对面的少年膛目結舌,说不出一句话

  待风止却,那手握香木毛笔的少年已是大汗淋漓他文雅地朝着对面的少年点了下头。“王羲之先生的书帖鄙人已经临摹完毕,还请赵公子察看”微风轻吹他单薄的衣衫,撩动他毫无修整、杂乱的如同野草一般的长发

  而他摊开的那张字帖,其上诸字皆为风袭过岸,此之豪迈当属万马奔腾,一泻千里

  此之上书曰:此粗平安,修载来十余日诸人近集,存想明日當复悉来无由同,增慨

  他对面的另一位少年郎衣着华丽,锦衣玉牌衣冠整齐,面相清秀看到摊开的这行草书,俯首细看又低头沉吟,似乎拿捏不定

  “赵公子,怎么了不好么?”

  “很好很好啊。”赵公子突然抬起头来两眼放着光。“这幅平安帖甚好,有刺史大人当年风范!汝今日为吾做此书当属大赏!”说完,赵公子便站起身来向亭子外守着的两个佣人喊道。“取白银來赐予江东孙康!”

  “谢过赵公子,那鄙人告退了。”

  “好呀孙康兄,改日再会!”

  寒暄之后孙康便带着赵公子赏賜的一两白银,下了百鸟亭走至江面,左右顾盼见一小船停于芦苇丛中。

  “敢问大伯去往东面的青石岗么?”

  听到孙康的話那小船上一个瘦削的身影便摇晃着下了船,走到孙康脸前擦擦干涩的眼皮,砸了咂舌说:“怎么又是你小子你这个月来百鸟亭的ㄖ子,老朽估计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孙康面朝来者,双手作揖谦卑地说:“大伯,过奖了”

  那船夫一脸埋冤的指着孙康,好气又无奈地说:“老朽是夸你么你个穷鬼,每次都是老朽清晨拉着你从江东跑到江西日暮时分又从江西拉回江东。你还穷的要死每次都拖欠船费。唉这老腰可受不住了。”说完他便扶着腰,做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大伯,这次可不会了鄙人这次便偠归还拖欠大伯的所有钱,以感谢大伯载行之恩”

  “你拿了多少?”船夫不屑地回问

  “哈?一两”船夫没好气地说道。“伱拖欠老朽的可不止这个数”

  像是被吓到了,孙康楞了一下随后声音变得有些发怯。“那大伯今天是不载鄙人了吗”

  “载伱?”船夫挽过白发须鬓饱受沧桑的枯黄面孔朝向那千丈宽阔的大江,叹了口气“唉,你小子也是命苦的人空有一腹才华却屈才于此,只得为大公贵族临摹抄写为生也是辛苦。算了吧今日老朽就再载你一程。”

  孙康立刻弯下腰向大伯行礼“谢过大伯。”

  “不过以后可不会再载你了”

  “这次就够了,鄙人已经赚到了能够为白灵姑娘买药的钱已经足够了,以后不会再麻烦大伯了”

  “但愿如此啊,小子”

  坐上东行的小船,孙康却无法平静激动的内心如荡漾的江面一样,向往着东方向往着自己的家,還有家里的那个她

  “江东孙康大名,以后老朽还能听到么”

  “白灵的病好了后,鄙人便再不会来百鸟亭以后每日行于田间,粗布淡饭即可”

  “不想有所作为?”

  “鄙人生于贫寒如今九品中正为官,鄙人无依无靠何能为官?”

  “啊哈哈说嘚好啊,不愧是书生说话文绉绉的,老朽甚是喜欢”

  “大伯又过奖了。”

  “老朽可不是夸你对了,那名为白灵的女子现茬如何。”

  本来还笑着的孙康表情忽然消失呆呆地望向江面,许久才吐出了字:“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巫医大人说已經时日不多了。”

  “是吗抱歉,是不是不该提起此事”

  “不,大伯”孙康回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巫医大人说,只偠有那极其珍贵的龙涎香就能够救下白灵。”

  “龙涎香你还信这个?传说龙涎香可是神龙的唾液啊吾等只是凡人,怎样才能得嘚到”

  “巫医大人说,只要心诚自会有所渠道。”

  “那巫婆问你要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加上今天的这个鄙人刚恏凑齐了。”

  “你......”船夫看着孙康欲言又止。“她只问你要了三两银子”

  “嗯,巫医大人说三两即可。”

  “呵”船夫捋捋白花花的胡子,颇有感悟地望了望昏黄的天空“那巫婆子也会有善心么?”

  孙康听闻疑惑地问船夫:“大伯何出此言?”

  “没没什么,小子”船夫尴尬地笑笑,拍拍孙康的背指了指岸边。“你的家青石岗,到了”

  “谢过大伯,那么鄙人所欠的钱......”说着孙康便要从衣袋里掏出钱来。

  “别小子。”船夫却一口回拒“不必了。”

  孙康却急了掏出一袋钱币,其内囿两个直径一寸四分重16铢的大钱比轮,并大喊道:“这怎么行鄙人受了大伯这些日子的恩惠,知恩图报乃是孔圣人所训鄙人所欠的錢,这次就应当全部归还”

  “不,老朽说了不就是不。”船夫却坚定地拒绝推开了孙康的钱。

  “小子你的钱可不多,老朽是知道的治病要紧,赶快去吧那女子白灵也是上辈子修得了福气,能遇到你”船夫说完,便撵孙康下了船并且嘱咐道。“回去別忘了感谢那巫婆子这龙涎香在江北那可是能卖到千匹良帛的。”

  听到这孙康一愣。

  “大伯龙涎香竟如此昂贵?”

  可沒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小船的踪迹就早已不见。

  月色渐深大江东岸的某处芦苇丛中,船夫躺在船中仰面朝天“这百里闻名的财迷莁婆子,居然也会有不贪钱的时候还自己倒贴钱。呵江东孙康,你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居然都能让那巫婆子心软。”

  夜幕完全降臨江东的水面已经没有了船只。从河港离开的孙康沿着碎石小路匆忙的往家里赶。

  青石岗是大江东面下游的一个小村庄其南靠┅座青石嶙峋的小山丘,故名青石岗其中人家百户皆为捕鱼而生,唯孙康不同其自幼不能遇水,故只能凭借聪慧为大户人家抄写经书、诗卷为生江西百鸟亭为东晋重臣家族贵公子、赵公子所建,其常约孙康共餐、一同研习古书孙康亦得以维生。

  孙康每日从百鸟亭归来除了赏金外,总会带着一些赵公子所赐的美食今日也不例外。

  他腰间系着一个小袋子其内装着一块肥牛肉和一只猪蹄子,这是因为赵公子得知孙康指腹为婚的对象白灵姑娘生了重病,所以特意命令手下为其取得

  此次离开百鸟亭,孙康并未说明他以後再不回去

  走到青石岗外的小路,看到了青石岗最东面的土地庙和寥寥炊烟孙康站在一块岩石之上向西方眺望。“对不起赵公孓,鄙人不能再陪你了”说完,他便满怀愧意地低下头行走

  待到村庄外,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白灵,我回来了”

  可他却突然发觉,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什么人”他慌张地大喊,但是四周除了一片乱石之外再无其他。

  他急忙左顾右盼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嗷呜~突然一声狼嚎从土地庙的方向传来。

  “狼”孙康警觉起来,抱住腰间的袋子退到了一处巨石后。

  “不不要吃我。”他在巨石后缩成一团抬起左手挡在头前。

  孙康自幼胆子就小没有家人关照的他虽嘫自立成才,但是却缺乏勇气

  “嗷呜?”那狼踩着柔软的步伐迈步到了孙康面前声音却并不凶残,而是有些像顽皮的孩童玩耍似嘚乱叫

  孙康稍稍松下了手臂,透过缝隙看到了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幼狼,个头很小竖着一双尖耳朵,小巧而又可愛就连嘴中的牙齿看起来都还是乳牙。

  “嗯你是迷路的么?”孙康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嗷嗷~嗷~”那小狼竖起尾巴兴奋哋绕着孙康转圈圈。

  “啊怎么跟着我啊?我又没有......”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腰间系着的袋子

  “你是想要吃肉么?”他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的袋子,从中掏出了一小块牛肉“给了你之后,不许再跟过来”

  “嗷嗷~”像是回应般的,小狼点了点头乖巧地蹲坐茬了孙康面前。

  “好乖如果能养就好了,不过......”想着他叹了口气,然后便将那肉扔到了地上

  “嗷~嗷呜~”小狼一下子扑了上詓,张开嘴撕咬起了那一小块只有巴掌大的肉

  “再见。”说完孙康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呼——呼——”他靠在一棵大树仩喘着粗气。

  抬头仰望夜空群星挂在天边,月牙儿也已经跑到了正中央孙康明白他得赶快回到家里去了,再不赶快的话白灵僦要饿肚子了。

  想到这他握紧了拳头,提起双腿再次跑了起来。

  “白灵白灵~”他停在了一处低矮的茅草屋外,一边喘气一邊焦急地大喊“我回来了。”

  喊着他便来到了屋前,拉开垂下的草门走了进去。

  “白灵”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回來了哦。”

  在他眼前的床上躺着一副宛若白骨的女子,瘦的不成样子皮肤已经完全贴在了骨头上,肚皮干瘪的凹陷下去面色惨皛,杂乱的长发铺在脸上

  “嗯。”即使已经看不出人样她居然也用可以听得到的微弱声音回应了他。

  “对不起白灵。”他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一下子趴在了她的身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而白灵,则只是伸出孱弱的右手搭在孙康的脸上轻轻地劃了划。

  “对了”孙康想起了自己袋子里装的东西,急忙站起身来把袋子放到了床旁的桌子上。

  “今天赵公子赏给了我好哆好东西呢,有你爱吃的牛肉还有......”

  “不,不必了”白灵拉住孙康的衣襟,低声地说“我知道,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没必要為了我再去冒险。”

  “没这哪里是冒险,还有巫医大人说了,只要能拿到龙涎香你的病就会好的。”

  “你知道百鸟亭赵公孓那是什么人他找你无非是为了靠你的才华求取功名。”

  “白灵”孙康温柔地俯下身,额头轻触白灵的指尖“不用担心,赵公孓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他那里做事这么久,而且这次之后我便再也不会去白鸟亭了放心好了。”

  “嗯我答应你。”

  看着稍微安下心来的白灵孙康也定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可就在这时一声狼嚎再次传来。

  孙康吓了一跳惊愕的转向门口。

  那双猩红的狼眼睛正在院子之中,死死的盯着他

  “你为什么?”他望着那小狼那狼也望着他。

  忽的小狼原本该是呮有乳牙的嘴巴中居然长出了骇人的尖长獠牙,身体也变得比之前大上许多柔顺的皮毛也如同针刺,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呜~”它茬低鸣,嘶吼声中含着可怕的警告

  “你想干嘛?”在心爱之人的面前孙康居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怯弱,而是勇敢地站到了狼的面前与其对峙。

  “吃~”那狼忽然说出了人的话。

  “什么”孙康惊住了,他从未见过居然有这样的事

  “吃~!”狼怒吼一声,张开大嘴猛地跳了起来

  见此情景,孙康急忙趴到白灵身前想要保护白灵。

  但是那狼却没有袭击他们,而是直接扑向了一旁的桌子上

  “嗷呜~嗷呜~”它饥不择食地撕咬着那装着肉的袋子,仿佛已经饿了许多天

  “你还要吃么?”孙康护着白灵与狼對视。

  “吃~肉~”狼用肯定的低鸣声回应了他

  “那就都拿去吧!”孙康竭尽全力地朝向小狼吼叫,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大还是因為他在害怕,他只感到自己的大脑甚至都在这吼声中颤抖

  狼瞪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再靠近一步而是扭头直接走了。

  “孙康那是?”白灵拉拉孙康的袖子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不用担心,只是一只迷路的小狼罢了没事的,我们还有别的吃的”孙康一边咹慰白灵,一边暗自忧伤他带回家的,只有赵公子赏赐的两块肉而如今,它们已经全被这莫名其妙的狼给吃了这下他们已经没得吃叻,除非再出门去搞点可问题是如今天色已晚,加上那狼不知道还在哪里现在出门必定凶多吉少。

  可如果不出门去搞吃的那白靈这虚弱的身子可撑不住。

  思前想后孙康还是决定冒险去青石岗西头的巫医那里买点吃的来。

  他安慰白灵假说自己是去附近看看那狼的踪迹,提醒邻居小心实际上带着一袋子钱,径直走向了去巫医家的路

  在路上,他又遇到了那灰白色的小狼不,此时嘚它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狼了吃下了数斤肥肉的它已经变得体型巨大,远比一般的灰狼大得多了

  “你要干嘛?快让开!”孙康对着那狼语气毫不退让。

  “肉~”它依然说着那个词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滴出了贪婪的口水

  “是嘛?吃完了我带着的肉现在偠吃我了吗?”

  “肉~”那狼却丝毫不理会他而是瞪着凶恶的眼神绕着他转。

  “嗷呜~!”突然电光火石之间,那狼便已经离地彡米扑到了孙康的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当第二天的朝阳升起,青石岗的小路上又多了一滩血迹

  “千铃,你又调皮了这次還出去要吃人?我看你是不打不行了”

  “嗷呜~呜呜呜~”

  恍惚之中,孙康听到了老婆婆严厉的呵斥声以及小狼哭嚎的喊声另外,他还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清香

  “唉?他醒了千铃,你快变成人形!”

  “快变啊你是不是傻了?唉还是我来吧。以西王母の名塑形化物!”

  孙康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土地庙里面的草堆上面前正对土地公的石像,却不见本应在另一侧嘚土地婆

  他有些吃惊,青石岗土地庙在许多年前便已经断了香火无人问津。早该蛛网密布灰尘满地才对。可如今他看到的却昰干净整洁的庙堂,就仿佛每日都有人在打扫一样

  “小子,你醒了”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猛地惊坐起来,抬起頭面前的是一位手握檀木杖、衣着华丽布锦、和蔼可亲的老婆婆。虽然貌若平常但她却散发着一种常人所不及的气质,孙康觉得此人絕不寻常

  他急忙俯首行礼,并问道:“敢问前辈您是?”

  老婆婆叹了口气回道:“此庙土地是也。”

  “土地神大人!”孙康一惊,趴在地上赶忙下跪“鄙人不知土地大人,还请恕罪”

  “不用,起身吧”土地婆搀扶着孙康站了起来,然后问道“你的头,还疼么”

  “头?”孙康被这一问倒是忽然感觉到了身体有些异样,好似浑身酸痛麻木仿佛被尖刀刮过一样。

  怹揉揉自己的后背发觉那里似乎有着一道新出现的疤痕。

  他不敢相信的又在身上摸了摸发觉身上到处都是已经结了疤的伤口,遂夶惊失色急忙问道:“敢问土地婆大人,鄙人此身为何?”

  “唉实在对不住。”土地婆低下眼眉叹了口气,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向石像后提出了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被这突然一吓吓得不轻,缩着脑袋抱住土地婆的手臂瑟瑟发抖。

  “此子是”孙康指着那孩子,疑惑地问道

  “无上之神,西王母大人托付于小神的子嗣荒原狼神之子千铃。”

  “唉是狼神大人么?失禮失礼鄙人不知,还望恕罪”

  “不,实际上是我们对不住你才对,你身上的伤便是千铃顽皮所致。”

  “唉”孙康闻言,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小丫头

  乌黑的长卷发柔顺的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如羊脂般光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着明亮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微向上翘她呆呆地躲在土地婆身后偷看着孙康,脸颊上有一对浅玫瑰红的酒窝像红红的苹果。

  “她这么可愛的小孩子,怎么会伤我呢”

  “这可说来话长。”土地婆无奈的叹了口气敲了下檀木杖,接着说“此子生性顽劣,贪吃好动葃晚趁着我不注意,私自逃出土地庙惹来大祸唉,公子受苦了”

  “不不不,鄙人不足以称为公子叫我孙康即可,能为神明大人莋事受点皮肉之苦又有何干?况且鄙人现在手脚无碍并无大事矣。”

  “啊敢问土地神大人,现在几时”

  “鄙人睡了这么玖?”孙康慌张地望向庙外此时已经艳阳高照,满地洒光

  他担心起还独自在家的白灵,白灵现在患者重病昨晚还没有吃饭,这樣下去说不定会出事情,他必须赶快回去

  “土地婆大人,鄙人先行告退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他就要离开。

  “且慢”土地婆却喊住了他,并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说“你不可冒然离开。”

  孙康急了起来连连退开土地婆的手,并苦着脸说道:“鈳是,土地婆大人鄙人家中尚有一患,久而不医必出事矣。”

  “这样么”土地婆敲敲檀木杖,思虑片刻后说“让千铃带着这馫陪同你,三日即可”

  孙康一脸疑惑:“为何?”

  “汝之体肤尚未愈,千铃伤及要害汝本应赴黄泉,吾取西王母所赐返魂馫一支方止汝血,返汝二魂六魄如若此刻离去,无香气余下一魂一魄无处可去,汝必死也”

  孙康的脸色,刷的一下便灰了

  土地婆接着说:“不过不用担心,现在的千铃不会再害你让她带着返魂香随你而去,只要三天待到你的魂魄完全返回,便能痊愈”

  “感谢土地神大人救命之恩,鄙人铭记于心假若有机会,定当相报”孙康俯首作揖,向着土地婆行了礼

  而千铃,则拿著一颗铜制薰球蹑手蹑脚的被土地婆赶到了孙康身旁。

  “千铃记住,这是对你顽皮的惩罚给你三天时间,去照顾这个书生等箌他身体完全康复,你才能回来听到没有?”

  “呜呜~呜~”小千铃哭着鼻子眼睛红红的望着土地婆,不忍离开

  “赶快走,不嘫我可要使用西王母大人教训的刑罚了!”土地婆厉声吼着,脸色变得甚是可怕

  千铃即使年幼,也是见识过西王母大人的可怕之處西王母为至高之神,执掌刑法工作便是惩罚各种违抗神令的神和妖怪,而因为受罚的并非常人所以所用酷刑亦非常人能受。火棘鞭笞、砍舌烫浆、断臂嵌铁无所不用其极。

  “呜呜~哇~!”想到这年幼的千铃可吓坏了,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哭声震天响。

  孫康一时也慌了神连忙趴在土地婆面前为其求情。“狼神年幼正是顽皮的年纪,虽有过错念及尚幼,切不可责怪”

  土地婆也鈈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让千铃吃个教训,以免等她长大了不知好歹为祸人间于是,她便咬着牙狠下心来

  “既然我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不用再说了,千铃走吧!”说完,她便转身回庙并在踏进庙门的一刻,施法让门自动封闭上了

  “嗚呜~”千铃哽咽着,无力地拍打庙门但门被施了法,任凭她如何敲打仍是分毫未动。

  “狼神大人……”孙康不知该如何是好俯身凑上前来,却又不敢触及千铃一是他与千铃不熟,男女授受不亲二是他还在担心昨晚发生的事情,害怕一个不留神再被她给吃了

  但是,他又顾虑到时间已经不早再不回家,恐怕白灵会出什么事情便也顾不得什么,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拉住了千铃的小手

  “狼神大人,既然如此且陪同鄙人一行吧。”

  “嗷”小千铃回过头呆呆地看了眼孙康,随后一脸厌恶的转过了头哭着蹲在庙门湔。

  “千铃!”忽然从门内传出了土地婆充满威严的喊声。“这是你惹的祸你要去自己解决,不然西王母大人的遗训可要从此斷绝,你也不要再想回来!”

  “呜~”千铃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无奈的站起身来,看了孙康一眼略微有些嫌弃地向着他伸出了小手。

  “啊感谢狼神大人的大德。”孙康激动地就要拉住千铃的手儿但千铃却又突然避开。

  “唉”他抓了个空,一脸茫然

  “呜呜。”千铃很不情愿的再次伸出了手还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孙康

  “呃......”孙康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拉住了千铃的小手一步不停地一口气跑到了小茅屋的附近。

  千铃疲累的瘫倒在地上趴在一块青花石上大口喘着气,而孙康则激动地先跑回了茅屋里

  千鈴很是气愤,在她心中她只不过犯了一个小错,只是因为饥饿而吃了一个随处可见的人类罢了可土地婆大人却要这么惩罚她,这让她佷不高兴

  她恶狠狠地咬着牙,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直接吃了那个叫孙康的书生。

  毕竟......她也不是没吃过人

  “白灵,伱没事真是太好了快喝了这碗粥吧。”

  “嗯让夫君担心了。”

  “唉未有媒妁之言,也无占卜先行怎能以夫妻相称?”

  “你呀还是这么文绉绉的,那些旧的习俗早该忘了吧”

  “这可不行,此为《礼记》所载不可乱了规矩。”

  “呵《礼记》,你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肯放弃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呢”

  “这都是知识,知识可不是什么没有用的东西陈寿有言于《三国志·魏志·王肃传》:人有从学者,遇不肯教,而云:‘必当先读百遍’,言‘读书百遍而义自见’。”

  “陈寿他又是谁?我认识他么”

  “陈寿可是前朝有名的史学家,我们怎能不认识他”

  “他有没有名和我又有何干?”

  “唉白灵,别呀把这碗粥喝了啊。”

  可是白灵回应他的方式,却是将那撑着粥的小碗重重地摔到地上看着里面孙康从邻居家辛苦求来的白米流到地上。

  “为什么”孙康不解地看着白灵。

  “为什么你就不能抛弃那没有用的东西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呢?明明......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白灵不明白自己结识孙康也好,爱上孙康也罢他曾经是那么潇洒倜傥的风流少年,如今却沦为了书的傀儡每日只知道去百鸟亭陪那赵公子鬼混,即使自己已经重病缠身他也不曾多看一眼。

  她满怀怨恨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将自己许配给这个男人......

  难道呮是因为年少时自己爱上了他,而他们的父母也同意了么

  想到这,她的眼角边不觉地流出了悔恨的眼泪。

  她认识孙康也呮是因为父母指腹为婚,自己不得已才见之

  “难道一切都是上天的捉弄么?”她懊悔

  “白灵,你怎么了”见到白灵流泪,孫康关切的凑上前来

  “我没事,你去找那巫婆子吧”她轻声地说。

  “唉好嘞,我这就去找巫医大人为你买下那龙涎香。”

  等到孙康出了门原本气愤的她忽的失了神,抬起头看了眼门外便又无神的躺了下去。

  千铃看到孙康想起土地婆大人给她嘚使命,不敢怠慢便举着盛有返魂香的薰球,一路紧跟其后

  所谓返魂香,是为西王母下人夏朝十巫所造,原为不死药的次品經过加工,飘出的香气能够让濒死之人返魂回魄但是制作工序繁琐,相传只有十巫才能制作夏朝莫落后,世间便再无返魂香不过,覀王母大人留了点赠予土地婆虽然不多,功效却不减分毫

  千铃随着孙康到了青石岗最西的一处小木屋,此地方圆一里未见一花┅草,但却怪石嶙峋其皆张牙舞爪,形似猛兽而且在那些怪石的身上,还都贴着奇怪的符纸在其中,隐隐约约的散发着微弱的妖气千铃虽然年幼,但鼻子却早于大脑发育稍微嗅了嗅,便察觉到了异样此地住着的,定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大巫师

  可就在千铃这麼想着的时候,那小木屋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位白发绕身,满面仓容的老巫婆

  她拄着一根要比土地婆大人所用的更加普通的柏木杖,两只眼睛流着干涩的泪不见黑瞳。

  “孙康你来了。”老婆子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用看起来瞎了的眼睛打量了┅阵孙康,然后才发现在一旁的千铃

  “哦~荒原狼神的孩子,你来老妪的寒舍是为何事?”

  千铃可从未告诉过这老婆子关于任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是荒原狼神的孩子呢?明明自己已经化为了人形

  “哦?还不会说话么是么,荒原狼神死后也鈈过百年你也差不多只是个人类年龄八九岁的孩子,不过......这也该会说话了啊”巫婆看着千铃,连连咂舌一副可惜的样子。“看来荒原狼神的这个子嗣血统不纯啊”

  千铃很不喜欢别人说她父亲的事情,特别是提到‘血统’这个词她手脚扶住地面的乱石,指尖冒絀了尖爪身形变得就像狼一样,摆出了攻击姿势她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巫婆。

  “虽然老妪不讨厌荒原狼神之子造访寒舍但是其他囚可不会这么想。如果在这里开打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吧。如果招来村民那么老妪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况且你也打不过老妪”

  那巫婆的一番话让千铃没了脾气,无力地整个趴到了地上她已经从气味上闻到了,这老巫婆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如果动粗,必定會被打败

  “明白就好,有自知之明才是一个好妖怪不然,可要和那千百恶鬼一样被老妪封在此地了”

  巫婆说完,又转头看姠孙康“你筹集到了足够的钱么?”她问

  “够了,三两白银鄙人已经全数带来,还请巫医大人救治白灵”

  “嗯,过来吧到屋内来谈。”

  跟着孙康到了巫婆的木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鹿甲骨和一对牛的蹄骨,而在这些骨头面上用赤红色的铁砂刻着一道道咒文般的符号。

  千铃吃了一惊这些骨头被完整的挂在墙壁上,上面还没有一丝血的腥味简直就是用灵力洗涤过的一样。想到这千铃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曾见过这样子的东西它们被称之为图腾,是用来镇压妖力的而她,则是在父亲死的那天见到嘚......

  “吓了一跳吧荒原狼神之子。没想到过这世上尚有萨满在吧”

  “萨满?!”千铃的内心宛若波澜惊涛一时竟吓得想要夺門而逃。

  “不用担心屠妖之战已经结束,萨满一族也渐渐陨落老妪可不想再成天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我不会和你打的放心好叻。”

  千铃深知所谓萨满教派便是由天帝组织的人类屠妖部族。其内所有族人皆是在天之石上献祭鲜血向天帝宣誓效忠的狂热猎魔人。他们以天帝之名征讨所有的妖怪无论好坏,无论在何方千铃的父亲,拥有神格的大妖怪——荒原狼神亦是被人类的萨满教派包围,残忍屠杀

  她恨萨满,但却无力对抗多年来,一直藏在土地婆大人的庙宇中躲避战乱。

  “呜~!”她警告似的向着巫婆低吼

  “呵,随你怎么样好了老妪早就厌倦了杀戮的日子,现在活着只想赚点钱买个好的墓地,祈求死后不会堕入地狱”

  說完,巫婆便拉住孙康的手邪魅的一笑:“先付钱,后看病”

  次日凌晨,狂风大作大江以南某条人迹罕至的河岸,一行三人互楿依偎着靠在风中抖索

  千铃发着抖,衣着单薄的她被冷风吹得有些难受而且手里还得抱住那薰球,免得被风吹走

  孙康裹着┅层缝满补丁的青花布衣,站在河岸边向芦苇丛内微微探过头去:“巫医大人为何我们要来此地啊?不是去取药么来这大江干什么啊?”

  “所谓龙涎香你以为是什么呢?”巫婆一边用柏木杖往淤泥里戳以试探深浅,一边回应孙康

  “唉?不是名贵的草药么”

  “草药?呵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也难怪只会来找老妪卖的三两银子龙涎香也罢,算你运气好老妪卖的龙涎香,可是货真價实的而那江北秦国所售千帛龙涎香,却是假货”

  “巫医大人所言非虚?”

  “老妪行事七十载未曾有一句妄言。”

  孙康立即俯身下跪:“巫医大人如若救下白灵大恩大德,鄙人永生难忘来世做牛做马,孙康定当义不容辞”

  “别别,何必行此大禮身为巫医,老妪不过是做本分之事罢了”说完,便挥挥手让孙康赶快起来。

  风仍在肆虐巫婆抬头望天,不见日月此时正徝昼夜交替,方为逢魔之时妖气会比其他时间更加突出,而那些在屠魔之战中活下来的妖怪们便也都会在此刻现出原形。

  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边探路,一边寻找着某只妖怪

  忽的,千铃先嗅到了一股妖气其中掺杂着一丝细微的血腥味,虽然很不明显泹她相信自己的鼻子。不过因为大风的干扰,她无法判断气味

  巫婆察觉到了千铃的反应随即朝向孙康大喊道:“书生,快把老妪茭给你的图腾拿出来!”

  “唉”孙康急忙解下背着的竹篓,翻找里面携带着的东西

  “早跟你说了不要带那么多东西,带着图騰就好”巫婆说着,便要走回到孙康身旁

  但就在此时,巫婆脚下的淤泥却突然变了异样她本来稳稳踩着的双脚突然开始往下陷,仿佛脚下的淤泥在流动

  “糟了,那家伙醒了”

  巫婆话音未落,那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便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低吼。

  一個五丈多高的庞然大物从淤泥中跳出甩开一身的污垢,在出现的一瞬之间斩断了它和巫婆之间的所有芦苇让巫婆完全暴露在它的眼前。

  宛若无皮的巨牛骨架高耸的身体里空荡荡的,除了骸骨外再无其他一对出奇大的牛角被看不见的力量挂在头上,两只手臂上各洎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本摸样的短刀,上面还依稀可见血的痕迹它的姿态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螳螂,虎视眈眈地盯着巫婆

  洏这具只有白骨和一对刀的骷髅,却散发着远超千铃的浓郁妖气千铃的本能告诉她,必须尽快远离不然很可能葬身于此。

  还未拿箌图腾的巫婆见势不妙急忙朝着千铃大喊:“荒原狼神之子,快去咬它!”

  “嗷呜”千铃愣住了,巫婆下的命令居然是让她去咬那东西她居然指望自己去咬一具骷髅一样的妖怪?

  “还愣着干啥你如果不去拖延时间,我们都会死在这荒骷髅的手上”

  荒骷髅者,原是因为战乱而葬身荒野的士兵发生尸变而生他们通常都是怀着怨念的恶鬼,对世间充满憎恨见到活着的东西就会杀掉。千鈴也曾经在战争中见识过荒骷髅的厉害那是一只只有齐人高的,刚尸变的荒骷髅却在仅仅一个时辰之内便屠杀了数百人的村庄。而他們面前的这只体积要远比她见过的那只大得多。

  虽然很不情愿但巫婆所言非虚,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杂乱的心跳和恐惧洳果放任那只荒骷髅再接近,他们三人很可能都会有危险

  “嗷呜~!”未等巫婆再次下令,一声狼嚎千铃便扔下返魂香,纵身一跃跳到了荒骷髅的身上。

  巫婆趁机再向孙康喊道:“书生快把图腾都扔过来!”

  “啊,是这个么”忙着翻找的孙康终于抬起叻脑袋,但刚看到荒骷髅的容貌便吓得瘫在地上那找出的一片龟甲骨也落在了岸边。

  “书生快啊!”巫婆焦急地大喊,此时的荒骷髅正猛烈地抖动身体千铃已经快抓不住了。如果千铃掉在荒骷髅的面前那么无疑她会是下一个死在刀下的亡魂。

  “鄙人鄙人......”孙康吓得脚都软了,别说拿起图腾就是站都恐怕站不起来。

  “真是......凡人就是麻烦”巫婆无奈,把右手食指放到嘴里用力咬了一ロ血便滴了出来。

  “没有图腾的话就只好用古老的血祭了。”

  说完巫婆双手合十,一道灵力便从掌心涌出

  “以天帝の名,以老妪之血唤祖先之魂,庇佑吾辈!”

  巫婆大吼双手迅速展开,那灵力便和滴出的鲜血一同一飞冲天掀起一阵狂风。正囷千铃厮打的荒骷髅被这狂风一冲一时失去重心,竟然晃晃悠悠的栽在了淤泥潭中而千铃也趁机跳到了岸上。

  此招名曰:魂盾為萨满教派所创,用自己的鲜血召唤祖先的灵魂庇护自己能够很好的驱散小妖怪的袭击,是在没有图腾情况下的应急之策

  “荒原狼神之子,快去把那图腾拿来!”

  千铃闻言立即跑过去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龟甲骨,并向着巫婆扔了过去

  “就不能稳点么。”莁婆嗔骂一声伸手接过那龟甲骨,将其放到胸前用咬破的指头在上面画了画。

  “主掌黑暗和死亡的主人啊吾辈的主人,伊尔勒格赐予吾辈死的勇气。万能的先祖吾辈的管理者,仁慈的大祭司摩根·卡拉啊,在吾辈死之前,再给予一次希望吧。”

  说着巫嘙便在那龟甲骨上用血画出了古老的萨满文字,然后将其置于脚下的淤泥上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的吟诵咒文

  可就在这时,那夲应倒在淤泥中的荒骷髅却再次站了起来扭扭歪斜了的脖子,居然用千铃都没察觉到的速度冲到了巫婆的面前

  它黑色的眼窝里,絀现了赤红色的用妖力凝聚成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在瞪着巫婆用一种即将处刑犯人的眼光看着她。

  “不!巫医大人!”

  听箌孙康的尖叫声千铃明白,留给她的选择不多了

  必须......在那巫婆完成咒术前挡住荒骷髅,不然的话......

  “嗷~!!”千铃的妖力猛地迸发在荒骷髅刀尖触及巫婆头颅的前一刹那,化为灰白巨狼挡在了她的身前

  鲜血流了出来,千铃痛得直咬牙她的左肩膀处,被那生锈的刀子穿了个孔

  “啊,狼神大人!”

  小千铃的大脑中已经全然被痛觉占领本能让她的眼眶湿润,她悲伤地仰天长吟淚水随着鲜血一同顺着灰白的毛流下。

  荒骷髅转转头然后猛地贴到了千铃面前,面无表情的白骨阴森森地看着千铃仿佛在窥视她嘚悲伤。

  突然荒骷髅举起了另一把短刀,趁着千铃无法躲闪的机会向她的腹部横斩一刀。

  杂乱的灰毛散落在泥浆之上千铃哀鸣一声,倒在了其中

  接下来,荒骷髅扭动脖颈狰狞的低头俯视巫婆。

  它拔出插在千铃肩膀的刀子架在了巫婆的脖颈上。

  它渴望鲜血就像它死之前在战场上做的那样,任何来到此地的东西都会被它屠杀,大卸八块然后埋到淤泥之中喂鱼。

  “死~”它惨白的头骨中呼出了一口寒气。

  看着这一切的孙康心提到了嗓子眼处,但却害怕的不敢吭声。

  “会死......”他的脑海中恐惧已经完全占领了理智,他巴不得立即撒开腿逃跑但是双脚已经软到完全拖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在狼神之子千铃和巫醫大人之后死去......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那么他即将看到巫婆的头颅滚在那泥浆之上。

  “以血引魂以肉勾魄,祖先之灵速速附于吾身!”

  一股无形的强大冲力由巫婆的身体向四周震去!

  孙康被这冲力击得飞了出去,撞在了一块岩石上恍惚中听到了那呮荒骷髅的低吼,随后便感到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在一瞬之间消失,昏死过去

  黄昏薄暮,大江东岸水面波光粼粼远处人家渐渐稀少,炊烟也只是寥寥

  一艘小木船在狭窄的水道中缓慢行进,其上那位载过孙康的船夫正撑着杆子,而他身旁则站着另一位年轻侽子是赵公子的门生。

  门生其貌不扬衣着粗布宽袖,俨然一副市井之民的标准形象

  眼看天色渐晚,他一脸焦急在小船上唑立不安,望了望四周的茫茫水面忙问道:“艄公,到青石岗还要多久”

  “大概两个时辰就到了。”船夫答

  “两个时辰?忝都黑了我可还怎么把那孙康带回去?不行赵公子下的命令,小人必须在天黑之前把孙康带回去”

  “这么急?带孙康去干嘛那小子有何能耐让这百鸟亭赵公子如此惦记?”

  “艄公当真不知”

  船夫摇摇头:“当真不知。”

  门生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江东孙康和自己主子的逸事,至少在这大江南岸已是路人皆知却不曾料到这船夫尚不知,遂口舌遮拦不住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江东孙康,乃是赵公子旧时好友外貌出众,仪表非凡一方才子。祖上听说更是前朝重臣可惜家道中落,父母葬于鱼腹他孤苦伶仃嘚,只能以抄写诗书为生赵公子念起旧情,常常会关照他久而久之,两人情谊深厚方才,赵公子念及孙康两日未曾前往百鸟亭甚昰思念,遂谴小人来此带那书生孙康回去,并嘱咐小人务必天黑之前回去,免得有了差错和闪失”

  “如此啊,不过天色已晚趙公子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这可不行,艄公是不知赵公子为人如若小人今日带那孙康回去,必会受重赏荣华富贵一夜襲来。艄公你再开快点,如若能准时带那孙康回去也必少不了你的嘉赏。”

  “就是钱也不能让船变快呀老朽行船六十载,全凭風载水推如今风非东西,而是南北当如何是快?”

  “你这老头行船行了六十年,也还不知道在这青石湾有一条更快的水道你現在行的这条道,蜿蜒曲折的太多如果换成我知道的那条道,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到那青石岗。”说着那男子便朝向南面的芦苇丛指叻个方向。

  船夫顺着看过去脸色大惊,急忙劝阻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条水道可是禁道,相传有恶鬼住在里面可不能靠近。”

  “什么恶鬼!我看你这老头是老糊涂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还存在?多少年前这世上便已没了妖和鬼,还怕什么”

  “不行,咾朽虽然老眼昏花但这水道,绝对不能进”

  “你这老头,好说歹说不听你是成心想阻挠我么?那就让开把杆子给我!”那男孓被船夫惹急了,竟然一把推开船夫想要争抢撑船的竹竿。

  被突然推开的船夫又急忙抱住了撑杆并挡着门生不让他靠近:“使不嘚啊!这可使不得!”

  “快给我让开!老东西!”被钱财蒙蔽了心智的门生,心中竟然突然对船夫起了歹念这荒山生水,他可以神鈈知鬼不觉的杀了船夫想到这,恶由胆边生他抓住船夫的头,就把他往水里按

  船夫被脏污的泥水呛着喉咙,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却还在拼命告诫门生:“可不能去啊,小伙子你会遇到大麻烦的!”

  可那门生却全然不顾警告,在明白船夫不会帮他后便一把拉起船夫的手臂把他扔到了水里。

  “死老头你要是能活着,可别记恨小人啊”他拍拍双手,看着在江水中挣扎的船夫竟无情地笑出了声。

  看着渐渐远去的影子门生破口大骂:“什么大麻烦?我看你才是我的麻烦居然想阻止我发财,哼老不死的。”

  尛船像一片飘在大江上的叶子顺着水流渐渐远去,门生立马抄起撑杆向着自己印象中的那条隐秘的水道而去。

  那条水道还是他尛时候听大人们讲起的。

  传说那里曾是三国吴蜀在夷陵之战中战败的蜀国蛮夷部族逃跑路线在被陆逊火烧连营之后,一支来自南部嘚蛮族6脱离了大军独自沿着大江向东,逃到了青石湾并在这里的某条水道中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死后,因是蛮族6他们的死尸无人問津,整日暴露在烈日之下风吹日晒,久而久之怨恨增生。其中的冤魂便附在骸骨上,化为了吃人的恶鬼:荒骷髅每日夜晚,便會出现在河岸边如果有小孩子偷偷跑到河里玩耍,就会被其抓走吃掉

  但是,他认为这些只是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他从未见过荒骷髅,也从未听说过荒骷髅吃人的事情

  他撑着小船,来到了那条被村民称为禁路的水道周围除了高的吓人的芦苇丛和发着恶臭的淤泥团之外,再无其他甚至没有什么活物,连鱼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他咽了口口水虽然有些害怕,但他告诉自己这里没有荒骷髏没有恶鬼,那些都是老人们欺骗自己的故事而已

  深呼一口气,门生撑着船进了芦苇丛

  他发觉,周围的芦苇好像不太对勁,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切割过,长得居然整整齐齐

  他疑惑地撑着船靠近了那里,然后伸出手抓住了一支芦苇

  “这,这是什麼!”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手里的分明是被刀口砍过的痕迹!

  忽然,在他的身后传开了一声瘆人的低吼

  他转过头詓,但却空无一物

  他害怕了,发抖的握紧了船杆:“是谁!谁在那儿居然敢吓我,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百鸟亭赵公子的门生!識相的,赶快出来!”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就好像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

  门生突然想到,会不会是那老船夫顺着船的踪迹哏了上来想到这,他便没了惧色壮着胆子恶狠狠地朝周围大吼:“老不死的,你居然敢追过来吓我还不快现身!”

  可是,仍然沒有人回应他

  就在这时,那风忽然吹起了他身侧的芦苇丛他下意识的就转过脸去看了眼。

  到这一看不要紧他倒在船上,差點没吓死

  那是一具只有白骨的尸体,除了半个胸腔外几乎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深色的淤泥中,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在它的胸腔中卻卡着一块格格不入的龟甲骨,看起来甚是诡异

  不知是因为过于惊吓失了智,还是他太过勇敢居然听从白骨的命令下了船,游到叻它旁边

  “拿起我肚子上的图腾……”它又在呼唤。

  双眼无神的门生像一个木偶一样遵从白骨的命令伸出双手抓住了卡在他胸腔之中的龟甲骨,然后猛地一用力便将那东西拔了出来。

  但就在这龟甲骨拔出的一刹那他恢复了理智,但他看见了那东西之后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只剩下了惊悚他浑身颤栗,双眼还愣着身体已经自觉地想要逃离。

  “死~”那白骨站了起来露出了埋在淤泥中的整个身体,惨白色的骸骨中夹杂着破碎的铁片那是古老的盔甲残片。门生一下子就认出了它它正是那故事中残忍无情的恶鬼——荒骷髅!

  “啊!”门生拼命地摆动双手,拼命地游啊游在和死亡赛跑时的人,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终于,他游回了小船囙头看去,却不见那荒骷髅

  他庆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吁了一口气

  可是突然,他察觉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急忙转过頭去。

  他没猜错那荒骷髅,居然先他一步已经到了船上

  它转过头,眼睛和嘴的位置掉了个个头骨里亮出了可怕的、诡异的紅光。

  “荒骷髅!”门生惊悚地大喊。

  手起刀落门生的头颅和脖颈里滚热的鲜血一同滚到了船舱里。

  它好奇似的伸着短刀刺了刺门生已经无法动弹了的身躯。然后它的头骨居然张开了可怕的,像嘴一样的裂口把门生的头颅,整个吞了下去

  遥远嘚西部荒原,灰色的天空、枯萎的草木、干涩的河床、黄沙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假若上天庇护着中原大地让那里物资充盈,土地富饒那么这里就是被神所抛弃的地方。

  方圆百里不见绿意。

  这是一片名为沙蝎丘的戈壁滩曾经妖魔横生,无人敢进但如今,一匹俊美的白马载着一位蒙着头巾的男子来到了这里

  “驾!”他一声轻喝,那骏马抬起前脚飞驰而去。

  马儿奔过一片荒漠刀锋般的乱石遍布其中,虽然偶然会有几棵长势还不错的骆驼草出现在戈壁滩的阴暗处但仍无法掩盖这里一片荒芜的迹象。

  按理來说这里不该有人存在,更别谈会有一个部族定居

  他正想着的时候,马儿却自己停在了一处沙丘下他急忙看向周围,是不是有什么野兽出没但是除了被风吹起的黄沙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他扬起鞭子抽了一下白马让它接着跑,但是马儿却像是受到了什麼惊吓迟迟不肯动弹。

  “你这畜生怎么关键时候不动了?”他弯下腰轻轻拍打了一下马儿的脑袋但是马儿却连眼皮都不再眨一丅。

  “怎么了”常年在隔壁生存的本能让他意识到了这马绝对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他仔细地向着周围看去但是地上只有黄沙、天上只有灰云。

  究竟有什么呢他不明白。

  在马背上实在是没发现什么他便想到下马再察看。当他刚想要从马鞍上起身之时那马却突然回过头咬住了他的裤脚,不让他下去

  男子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他急忙在马背上站起身来握起鞭子,盯着马蹄の下

  黄昏般颜色的沙石,掺杂在碎石之中

  突然,马蹄下的橙色沙石居然向着马腹跳了起来!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长鞭順势抽出。

  鞭子抽中了那东西——一条和黄沙一样颜色的沙蟒

  沙蟒在碎石地中扭动,吐着危险的信子死死盯住他。

  “无蝳蛇也敢这么嚣张”男子不屑地嘲讽,手中的长鞭应声落下那沙蟒便也倒在了黄沙之中。

  可是正当他洋洋得意地再次抽动缰绳時,那马却还是纹丝不动

  看到马这样,怒火莫名的涌上心头便大骂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把那蛇弄死了吗你这畜生也太矫凊了吧?”

  可就在这时白马抬起了前脚,惊慌的想要回头跑开

  “怎么回事,给我停下!”拽不住缰绳男子无力地抱住马背,勉强不让自己掉下去

  他气得抽动鞭子,连连抽打马儿

  可马儿却还是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拼命奔逃

  突然,他们刚刚所待的那个沙丘居然动了!

  一只两丈宽,不知所长的巨大蝰蛇从沙土之中冒出出现时巨大的身躯便碾碎了那沙丘,黄沙漫天而飞它吐着分叉的信子,冷酷的眼睛中闪着寒光

  “啊?这......这是什么”他惊呼,终于明白了马儿的意思它是要救他啊!

  可那巨蛇顺着沙地,用近似飞一般的速度眨眼间便用头和尾将他围住。

  昭阳烈日微风轻吹。

  他的双手在抖额头上冷汗直冒。即使昰在戈壁滩生活了多年的战士也不曾见过如此可怕的怪物。

  它是妖怪!他想了起来此地名曰:沙蝎丘,曾是妖魔泛滥的无主之地

  他要死了,他畏惧地闭上双眼他不想看到自己被吞食的景象。

  巨蛇绕着他却迟迟不动口,因为它注意到了那匹格外英俊的皛马一直在用一种威胁的目光盯着自己

  它感到有些恼怒,便不再顾虑张开巨口就向着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无力地瘫在马上

  可就在这时,一只利箭划破长空!

  巨蛇应着风声而坠倒在了血泊之中。

  它疯狂地抖动身体七寸的位置已经被利箭射穿,夶脑也渐渐变得模糊

  它看不到面前的人,但是靠着本能和舌尖的感应它明白自己应该攻击何处。

  在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腰部の时它再次猛然起跳!

  剃刀般的尖牙洒落深色的毒液,眼看就要咬中男子的脖颈但是突然,一道寒光在它眼前闪过

  一位纯皛色的,简直不可能存在于世的女人出现在了它的身前举起一把有它脑袋一般大的砍刀,迎着它的面砍来

  黄沙被巨大的震动掀起,弥散开来它的意识渐渐模糊,在最后它的舌尖感应到了三个,不对它再次确认了一下,是四个热的动物存在

  那第四个,便昰它自己的身体

  “感谢恩人救命之恩!”男人俯首跪在地上,刚刚还在颤抖的内心仍在乱跳

  “不谢,你是突岩部族的人吧來我们天遗族居住的沙蝎丘,所谓何事”

  男子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他不敢相信,他看到的简直不是人类

  那是白的不可思議的肌肤,仿佛得了永远封冻的疾病居然在这戈壁滩之中毫不松涨,紧致美丽的惊为天人在这雪肤之外,仅仅只是在关键部位挂上了幾块黑蛇皮制成的裹布而其它位置则一览无余。但男子却感不到一丝欲望这女人比他高得多,甚至可以说比他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高夶她浑身上下全是肌肉,壮硕的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地步

  “你在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人类?还是妖怪”

  男子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听到的分明是粗狂的野兽一般的吼声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女子会发出的声音。

  “也罢每个见过我的人都会这样子想。我是诸鉮诅咒之子天遗族利亚姆。”女子尽量温柔的压低了语气向男子伸出了左手。

  “突岩部族信使阿古。”他接住利亚姆的手回应噵

  “那么,阿古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情呢?这里妖魔横生凡人可不能进入。”

  “我们族长有要事要告知萨满大祭司”

  “哦?找我们族长的那好,跟着我来吧”

  于是,阿古便随着利亚姆一起骑着白马踏上了一处高崖,他放眼望去看到了一處不可思议的奇观:在荒芜的碎石地正中,数十个由奇特兽皮制成的帐篷用树枝和岩石搭在一起组成了几个大的小屋子。在帐篷外一位戴着头巾、披着薄纱斗篷的妇人正用漏斗筛选着沙米,但与其说是筛选倒不如说只要能吃的,他们都会留下然后做简单的除垢。而茬妇女的身旁两个浑身黑瘦的男子穿着兽皮制成的短裤,裸露着布满伤痕的上半身在帐篷周围巡视,他们看起来是这里的守卫

  這便是他要寻找的萨满部族——天遗族,他们躲进如此危险的地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逃避残忍的匈奴人追杀。

  天遗族的族长正坐在獸皮帐篷正中的椅子上手边摆着一排整齐的兽骨,那上面多多少少都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他曾是这片荒原有名的萨滿大祭司但在屠妖之战结束了的如今,他也只是一介凡人

  一个只能带着族人们在此地逃避战乱的凡人。

  每每想到这他的老眼便会蒙上一层灰雾。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族人们。如果不是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带着他们踏上这里的路,他们也不至于在此地受苦

  虽然每日过着逃亡的日子,但是因为愧疚或是责任心族长却对自己的族人们关爱有加,因为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族人们越团结,對部族来说便越有利

  “东部突岩部族信使求见!”

  忽然,他听到了帐外的呼喊声

  “请进来!”他急忙回应。

  “大祭司在下前来,只为传达我族族长的传话‘近日,秦国大奖吕光向其所属各部族强行征兵据悉,秦国意图纠集兵力这几日就向南奇袭晉国’”

  族长大惊,他知道秦国苻坚为王之后,不过数十年灭燕国、诛仇池、摧凉国、统西域。已然成了江北霸主如今竟又偠大军南下,怕是要灭了晋国统一中原方肯罢休不过,这一切却与他们部族无关在这世人皆惧怕的沙蝎丘,只有能够对抗妖怪的萨满蔀族方能生存

  思虑良久,他回应道:“谢过突岩族长的好意如若需要帮助,我一定竭力相助”

  “在下在此感谢大祭司。”說完阿古便跪在了天遗族长面前叩首行礼。

  月色渐深送阿古前去休息之后,年迈的族长坐在木椅上饮了三碗陈香的马奶酒

  遙望月色,思前想后虽然部族安全暂时安全,但他总放不下一个人一个曾经的故人。遂命贴身侍卫前来命其号召勇士前来,自己有偠事商议

  天遗族长德高望重,很快在羊油灯的烛光中,部族勇士们都聚在了他的帐下而在其中,白皙的利亚姆与黝黑的其他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各位,我这次召集大家前来不为别事,皆因今日友族的通告占据北方的苻坚之秦,如今将要挥师南下虽然Φ原诸事和我们天遗无关,但是诸位是否还记得一位英雄”

  “何人?”那两守卫齐声问道

  “在屠妖之战中,于大荒邪神手中拯救了我们天遗的萨满:封之神语师——玛瑞我想请求一位勇士前去中原寻找玛瑞大祭司,并带着她平安避开战争”

  “玛瑞大祭司?”利亚姆接过话“那位独自一人打败了曾杀死千万萨满祭司的荒神之人?五十年前最为伟大的大祭司玛瑞?”

  天遗族长目光聚在利亚姆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利亚姆·玛琪雅·卡姆多·阿萨切尔·桑塔雅卡尔。我记得你的全名是这个吧。”

  “正是。”她回應

  “被荒神诅咒的白之子啊。”天遗族长叹了口气

  “族长大人,利亚姆愿意前往中原保护马瑞大祭司”

  “利亚姆这条命本应为祭祀荒神而死,但是玛瑞大祭司救了我让我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马瑞大祭司有难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报答?”

  “你真嘚愿意前往中原”

  “利亚姆愿意,以死神伊尔勒格之名起誓”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的实力托付于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族长走到利亚姆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此行中原,虽然那里妖怪皆已屠灭但是尚有危险,我没有什么可以祝福伱的只有一把来自地狱的妖刀要赠送给英雄。”

  “族长大人难道要?”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族长

  “没错,天遗部族在屠妖之戰后奉命守卫的弑神妖刀——恶齿”族长说完,转过身从自己的木椅后拉出了一个用青铜链子牢牢锁住的陈木箱子。

  所有的族人嘟惊住了他们知道那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族长大人这样真的好么?”守卫们质问

  “吾意已决,不必再说”

  “为了一个人,值得么如果妖刀出世,必会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啊”

  “那是从荒神手中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英雄!没了玛瑞大祭司就没有天遗族!你说值不值得?!”族长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缄默。

  再无一人质疑族长他便将那箱子Φ的妖刀取出展示。

  它的刀身上遍布黑色的火焰纹饰在月光下散发着可怕的黑色妖气,宛如从地狱冥府之中淬炼而成的鬼之刃即使是只看一眼,也会让人胆战心惊

  “交给你了,勇士利亚姆这把妖刀的新主人,便是你了”

  “利亚姆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那天利亚姆背上了恶齿,骑上了阿古带来的白马:鹿蜀一路向东,追着太阳初生的方向来到了中原。

  (公元378年初春前秦王苻坚派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长乐公苻丕,武卫将军苟长和尚书慕容率领七万步、骑兵进犯襄阳让荆州刺史扬杨率领樊州、邓州的兵众作为前锋,征虏将军始平人石越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出鲁阳关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领五万兵众絀南乡,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率领四万兵众出武当会合攻打襄阳。分三路合围襄阳总计投入兵力17万。)

  长江上游沔水梁州外城已然燃起熊熊烈火。

  人们在哭嚎无数无辜的百姓,灰着脸儿拖着伤残的断肢,互相搀扶着向城外四散奔逃

  而梁州刺史朱序,盔甲上披着一身的血污站在城门正中,仿佛失了神

  “刺史大人!外城已破,还请速速撤回襄阳防守!”

  两个士卒摸样的人跪在了他的面前恳求他。

  “不是本官粗心,没料到这北方蛮夷居然这么快就调到了这么多的船只让他们攻破了外城。本官失职罪当万死啊!”朱序跪了下来,望着城外正在浴血奋战的勇士们流下了泪。

  “大人!如若再不撤退我们嫃就顶不住了!现在撤回襄阳,等待支援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符坚那厮,纠结北方蛮族6率领百万大军袭来,这大江沿岸拿什么守这百万人啊?”

  “那就对不住了!大人!”那辆士卒见刺史不为所动站起身来硬是一左一右拉住他,就要拖走

  “你们干什么?本官可是这梁州刺史!本官本官......”

  可是那俩士卒却无动于衷,硬是将刺史大人拖着从南城门逃出。

  此时的南城门虽然不如北城门战况惨烈,但也是横尸遍野死伤无数。

  刺史被架着目睹了自己的人民被秦军屠杀,还有在那战场之中格外引人瞩目的家伙。

  他们俩一位被人驾着站在地上的中年胡子大叔,一位削瘦高挑、骑在黑马之上的少年在杀生震天的战场上,對视良久

  他着一袭黑鳞锁甲,腰胯黑背长剑脚踩凤尾长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凉州刺史朱序

  朱序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放大,怹认出了这个人这人正是秦军骑兵统领石越,年仅二十岁便被任命为攻打梁州的先锋,如今他更是亲斩了梁州两位守将,一袭黑衣仩挂满了梁州人的鲜血

  是石越杀了他的守将,是石越破了外城是石越毁了他的人民!

  “去死吧!北方蛮族6!”恼羞成怒的朱序一声怒吼,便要挣脱士卒去与他拼命。

  士卒一时控不住朱序挣脱开来,拔出腰间佩剑便要刺向石越。

  但是石越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屑地转过马头往城门内去,仿佛看不见他又或是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刺史。

  “别瞧不起人了!来与本官决鬥啊!”朱序的小胡子因为害怕而颤栗但他仍鼓足勇气大吼着向石越挑战。

  石越抬起头望着苍蓝色的天空,轻轻地说:“风起叻。”

  “什么”朱序也不解的抬起了头,但他什么都看不到苍茫的天空上,只有无尽的哭嚎之音那些都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死去嘚战士们。

  “别想干扰本官!本官现在就要为将军们报仇!”

  听到朱序的话石越苦笑一声:“一介文官也想与本将一战?可笑回去再练两年吧,南阳太守郑裔已经死了,现在也不差你这一个本将心情正好,放你一马快逃吧!”

  “你这蛮子!让本官逃?本官可是这梁州唯一的刺史大人!”

  “哈哈”石越仰天大笑,连他胯下的黑马也抬起前蹄不屑地朝朱序吐了口吐沫。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这梁州城本将几日能破?”

  “有本官在你永远也破不了!”

  “好!”他大喝一声,“那你就守给我看看!”

  “守就守!有本事你破给本官看啊!”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战士们给这刺史让开一条道!让他回去!”他的吼声充满了不可违抗的威严,远远超出了这个年龄所该有的豪迈

  而那梁州刺史朱序,也被震撼到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视为仇敌的人居然会放自己一马。他之所以先挑衅就是奔着死去的。但就像他所立下的誓言只要有他朱序在一日,这梁州城秦军就别想破!

  即使饱含羞耻,那天他还是在秦军让开的一条笔直的道路之中回到了梁州中城:襄阳。

  “梁州告急快去通告大江沿岸各位守将,还请速速前来支援!”

  载着刺史的求援信一匹棕黄色的骏马奔驰在大江岸仩,一路向东而去

  梁州以东,为荆州武陵郡,便在其中

  “报太守!梁州急件,战况告急!”

  “秦军行至何处”

  “已攻至襄阳矣!”

  “如此之快?这当如何是好对了,沔水已经全部被攻克了么”

  “回禀太守,尚有一地未破”

  “沔沝北岸,一处土城”

  “那小小土城为何不破?”

  “禀太守小人听闻......”

  此时,武陵太守听到的那个土城

  灰蓝的天空丅,无数身着同样一种轻铠的士兵倒在了森林之中他们的身上,仅中一刀但那刀痕所斩之处,血色渐黑邪气明于眼前。

  一位肌膚如雪一样诡异、衣着奇特、暴露的高大女子手提着一把长刀,正站立于一队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之前即使她是站立着的,也丝毫不減威风和霸气反而她面前的那些骑兵,个个心惊胆战怕得直哆嗦。

  “都尉大人!就是这个妖女带着此地守军杀了我们两百多个兄弚现在我们已经没办法向慕容垂将军复命了。”

  “可恶!你这妖人!”因为战败于一个女子手上他感到了莫大的羞耻,一时间眉毛竖立青筋暴起,大骂一声便驾着马气势汹汹地向她冲来。

  “妖刀·恶齿啊。”她却不慌不忙的,闭上双眼,缓缓将那刀身抽出

  在太阳的光照下,那刀身冒着黑色的火焰纹理犹如地狱之刃,喷吐出肉眼可见的妖气

  她明白,只有当妖气浓郁到某种程度之後才会让妖气变得可视化,而要达成这个程度的妖怪或者妖物早已不是凡人所能想象的了。

  “伊尔勒格吾现在就为你献上新鲜嘚肉体,满足吧!贪婪的死神”她低吟,随即猛地睁开双目。

  一道寒光直射向俯冲过来的都尉他那滴血的大刀,已经举到了她嘚头顶

  生或死,一瞬之间但她的利刃先于都尉一步,砍过了死门关

  都尉臃肿的脑袋掉落在了一片黑色妖气的血泊之中,他嘚脸上仍是那扭曲的愤怒

  “下面,还有谁要来送死”她厉声喝道,犹如猛虎下山啸惊山林。

  那些目睹了兵尉战死的骑兵们被这吼声一震,皆吓破了胆丢盔卸甲,四散而去

  “都尉大人死了!妖女杀了都尉大人!”

  “快撤!快撤啊!”

  战马嘶吼,马蹄乱鸣那余下的几十人慌了神,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很快,便没了踪影

  “感谢英雄相救!”她身后的几十个幸存下來的老弱妇孺,皆跪在地上双手扶地,以首相叩

  “不必如此,还请起来吧”她回过头,一个个地拉起了他们

  “如果不是奻英雄搭救,我们全村老少就全死在这蛮族6手里了”在人群中,一位年长的老者抬起了头眯着眼睛恭谨地问道,“对了看姑娘体貌異样,并非中原人士敢问来自何方?又要到哪里去呀”

  “我来自西域,一路向东而去”

  “所向,莫不是那武陵郡”

  “禀吾王,西部各族的军队已经整合完毕即刻便可挥师南进,攻克晋国大江防线”

  “好,西线梁州僵持不下东线彭城已然如瓮Φ之鳖,现在只差这中线武陵了,这武陵郡现任太守何人”

  “禀吾王,打探的情报现任太守是蜀国顺平候后裔,赵飞赵太守”

  “顺平候?有意思那就让慕容垂带着他的八万精兵前去武陵,会一会这顺平候!”

  大江之水随风东流,涛涛不绝其风所臸,皆为晋国之土然而此时,却无一处不燃着熊熊烈火

  大江以东,武陵郡郡中太守府

  “公子,不能去啊这两日,那青石崗闹鬼!先去的门生已经下落不明现在可不能去啊!”

  “让开,父上大人已经在筹集兵马准备作战保家卫国那我也要去找我的好伖一同商议。国事当前大丈夫,必须有所作为如此,何惧之有况且我与这妖魔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有何为难于我”

  “公孓,鬼怪可不会在乎什么道理啊公子,听小人一句劝可千万不能去啊。”

  “我意已决管家大人还请回去吧,告诉父上大人就說,‘虎父可不会有犬子’”

  望着赵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管家跪在了府邸的狮子像前老泪纵横。

  赵公子骑马行到河岸见箌了摆渡的老船夫,便问道:“艄公可否载我一程,前去那青石岗”

  老船夫问道:“那里妖魔作乱,去那作甚”

  “在下要見一个人,一同商议报国之策”

  老船夫摸摸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公子可知那里妖怪的厉害?这两日已然吃了数人,老朽載过的人也终究没劝住,葬送于其毒手”

  “在下可不怕,既然有报国之愿就不会惧怕于鬼神。况且在下相信既然那鬼神无所鈈能,那么在下这意愿他们必回知晓,无论多么邪恶的鬼神也都会被在下所感动吧。”

  “呵呵公子可真是英姿飒爽,英勇非凡呐也罢,老朽就再载你一程不过遇那鬼神,可千万不能死啊”

  “那是自然,在下可要活着报效国家啊!”

  两人一言一语,好不投机一时竟有相见恨晚之意。坐于船中望云色,老船夫从船舱里取出一瓶陈酒倒于两大碗里,对着赵公子坦言道:“老朽行船六十载所载之人,无非图富贵、求功名二者但今日所见公子却不同。公子有宏图大志不畏生死老朽佩服。公子可是这第二个能让咾朽佩服的人”

  赵公子听闻甚是好奇:“那第一个人是谁?”

  “为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不惧寒冬酷暑三年间,不间断行于大江东西江东孙康是也。”

  赵公子一脸惊愕遂拿起面前的那碗酒,一饮而尽

  “再来一碗。”他喊道

  “好嘞,公子可好酒量啊”船夫大笑着,再次为赵公子倒满了酒

  可赵公子却面色凝重,无一丝喜色仿佛有着某种不解的哀愁,盘踞在他的心中

  他再将那满满一碗酒吞入腹中,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船侧,愤怒地朝着天空挥拳厉声喝道:“好啊,你孙康居然瞒着本公子,家里藏了娇妻怪不得这几日都不再去本公子的百鸟亭,你这厮是忘了本公子,忘了本公子为你付出的那么多为那女人去了么!?”

  吼着头晕目眩的赵公子脚没站稳,晃晃悠悠地眼看着就要坠下大江

  “公子!”老船夫见状,急忙扶住了赵公子

  “公孓,可千万别这样儿女情长之事,我们外人又何必干预呢?”

  不知是因为过于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酒入愁肠迷人心智,那赵公孓听完老船夫的话也没经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那孙康生是本公子的人,死也得是本公子的魂本公子这辈子,非他不娶!”

  老船夫一愣本想安慰,但闻此言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赵公子莫非有龙阳之好?”这么想着但船夫没敢说出口,便裝作无事模样继续撑船。

  天色渐晚行至一片荒寂的芦苇丛,老船夫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地在其中撑行,待过了那片芦苇丛老船夫捏了一把汗,把船靠在了岸边

  “赵公子,前岸便是青石湾过了青石湾,就到青石岗了你要找的孙康,便住在那东头”

  “在下谢过艄公,这是两匹玉帛还请艄公收下。”说着他便从腰间掏出了两块上等的好布。

  艄公连忙回拒:“不可不可公子昰为了国家大事,老朽怎能收钱这钱,还是请公子赏给那些在前线英勇奋战的战士们吧”

  “那。”赵公子赶忙俯首作揖行了礼。“在下这给艄公行礼了”

  “唉,老朽可受不起这不是要折了老朽的阳寿了嘛?”

  “如果武陵不灭在下日后定当相报。”

  “那武陵就托付给公子了。”

  走上青石岗的青石小路赵公子踌躇满志,决心找到那孙康说个清楚。

  但是但他踏过一爿碎石地之时,却忽的见一阵妖风肆虐而过!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那妖风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树林中的一具具无头死尸。

  怹的脸颊上冷汗滑落。

  无数的碎叶随着狂风刮过他的脸侧

  “什么东西?”在狂风之中他勉强地微微睁着眼睛。

  回应他嘚是一声震天响的狼嚎。

  “这是!”他的瞳孔因为紧张而猛地收缩。

  一只大的不可思议的灰白色巨狼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在那狼的对面,则站着一只足足有着两层楼一般高的巨型骷髅

  “呜——”巨狼弓着身子,笔尖的肉皱成一团凶狠的瞪着那骷髅。

  赵公子注意到那狼的左臂处,血渍明显仔细看,那里竟包着一块白布显然是受过伤并被人包扎过了。

  忽然一阵风吹起他的發梢,那狼就猛地窜起张开利爪扑向骷髅。

  那骷髅怪长相怪异,长着人身牛尾头着犄角,身有两臂四脚而那两只手臂末端却沒有手掌,各自挂着一把沾满血污的短刀被巨狼扑倒后也不甘示弱,右手举起短刀就要砍向巨狼的脖颈

  察觉到了危险的巨狼赶忙躲开,退到某个茅草屋前保持着警戒姿势面对骷髅怪。

  赵公子不解地自语道:“这是荒骷髅?还有那巨狼是”

  “荒原狼神の子,千铃”站在一块巨石顶端的巫婆,手握柏木杖在狂风之中毅然如雕像。

  “在下百鸟亭赵公子是也”

  “你就是孙康口Φ的赵公子啊,老妪早有耳闻百鸟亭赵公子,太守大人爱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今日一见.....还真觉得一般般。”

  “过奖过奖”赵公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敢说他不帅的,这还是第一次

  “老妪可不管你是谁,现在这青石岗已经鈈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了,你还请回吧不然,就去东面的土地庙那里有土地神庇护,这荒骷髅不敢踏足的。”

  “在下来此是為了见那孙康,见不到他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找孙康他就在那土地庙,快去吧正好需要人去照顾他,还有那白灵”

  “啊,真的么那在下先行谢过。”

  “不谢不谢赶紧溜吧。”

  即使赵公子毫不畏死但见那荒骷髅面容,也是毛骨悚然如今囿了离开的机会,还知道了正是那孙康之处不走,更待何时

  赵公子拜过后,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便从远离荒骷髅和巨狼的叧一条小路那向东离开了

  看到那凡人离开,巫婆无奈地叹口气

  两日前,他们去找荒骷髅只为了用那荒骷髅引出龙涎香的主囚,但是如今他们却铸成大错,不仅让那可怕的恶鬼再度复生还让只是凡人的孙康他......

  “唉,这是老妪没有料到当初就不该让那孫康跟着一块去,老妪早该想到凡人,怎敢面对鬼神呢”她愧疚地低下眼眉,举起了手中的柏木杖“荒原狼神之子啊,为了弥补我們犯下的过错这个恶鬼必须被铲除!你准备好了么?”

  “嗷呜~”千铃仰头长啸一声回应巫婆

  “那开始吧!主掌黑暗和死亡的主人啊,吾辈的主人伊尔勒格!吾辈不再祈求您的宽恕,来吧!掠夺吧!将一切摧毁吧!”

  巫婆在祈求召唤那来自西域的死亡之鉮降临,虽然她知道这样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但她必须这样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天了这两天里,可死了不少人啊”

  他是荒骷髅,为了杀戮而复活可在许多年前,他也只是个被战争摧残的凡人

  那是多年前夷陵的一晚。

  黄昏时暮点点燈火,他站立在夷陵沿岸一座小小的营帐中在他面前,一身横肉年轻有为的沙摩柯便是他的族长。现在他们正在一同商讨着即将来臨的美好未来。

  “主公下令明日便能挥师南下,去要这陆逊小儿狗命!这闷热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等明日,俺等五溪族擒这陆逊狗命向主公邀赏。那武陵便会是俺等的天下了!”

  “明日可随俺杀敌立功!”

  “哈哈,小子俺可知道,你看上了俺家的姑娘俺家姑娘也对你有意思,嘿嘿等你立了功,门当户对俺就让你迎娶俺家姑娘,你看如何”

  “哈哈,快请起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可奋勇杀敌!”

  可是谁都没想到,一场大火烧没了一切

  陆逊的茫茫野火烧没了蜀军的百里营帐,烧干了人心和斗誌。

  火肆虐着黑烟腾腾升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过后营帐中只剩下一片焦土以及一层灰烬。

  五溪部族的人呆呆地站茬草地上,看着不知何处袭来的吴国军队在军营中大肆杀戮

  “还愣着干啥!杀啊!随俺保护主公!”

  他跟着族长,一路狂奔見到拦路的,不问是谁一刀下去,眼前便只有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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