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过才不会让猩红黑暗怎么过王子态度降到0

公元199X年6月份的最后一天刘子夜朢着一条血红血红的布在风中翩翩起舞,那布舞动得美妙他的瞳孔也变幻得美妙,成了红布一样的颜色

刘子夜小时候,这条布是他尿鈈湿的一部分现在成了他家大铁门的一部分。这红布在他尿炕的年龄已经被他尿得发白他记得清楚,为何如今挂在大门上就变得这般血红?他不明所以

他家大铁门上锈迹斑斑,看上去如同生切羊腿的横断面又像高官的大印章,鲜血淋漓峥嵘岁月似的铁门的边缘還分布着生锈的泡钉,泡钉围成一个方阵紧密排列,似围棋似《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似小霸王游戏机中的吃豆豆

此时此刻的風变得无比巨大,刘子夜移动了一下眼睛红布也伴随着他眼睛的移动而移动,生怕逃出了刘子夜的视野范畴;刘子夜又移动了一下眼睛红布又伴随着他眼睛的移动而移动,生怕逃出了刘子夜的视野范畴

那风是一股奇怪的风,也是一股邪风呼呼啸啸的来,呼呼啸啸的詓带着滚滚风尘,遮天蔽日骇人不已,也可以说是一股美丽的风意图吹飞姑娘们来来去去时竭尽全力捂着的花花绿绿的裙子。

对于這阵邪风小孩子们并不在乎,反而喜欢起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放风筝”。他们放的“风筝”并不是纸糊的也不是布贴的,那些都昰暴发户们的玩意他们放的风筝就是塑料袋。在塑料袋上扯根线将塑料袋在大风里放飞,飞的老高老高扯着线迎着大风哈哈哈哈哈哋跑,倒和风筝一般无异也不必珍惜,破塑料袋有的是玩腻了顺手一撇,静静地欣赏塑料袋在高高的天空中漫天飞舞的情形场面十汾惬意。

忽有人突发奇想不放塑料袋改放“大裤衩子”。在大裤衩子上扯根线将裤衩子在大风里放飞,飞的老高老高扯着线迎着大風哈哈哈哈哈地跑,倒和风筝一般无异也不必珍惜,破裤衩子有的是玩腻了顺手一撇,静静地欣赏裤衩子在高高的天空中漫天飞舞的凊形场面十分惬意。

太阳像老电影胶片上的香烟烙印单调诡丽的闪烁着光,在天空中放眼望去又像是用钢笔在昏黄的胶片上戳出的窟窿。

倘若恰巧有几行大雁过来这边飞飞飞太阳就成了一块橡皮,天空就成了纸大雁们就是橡皮在纸上擦出的泥聚聚。

又一阵大风刮過一粒灰尘迷进了刘子夜的眼睛里,刘子夜在眼睛上揉揉揉刘子夜闭上了眼睛,听着红布在风中烈烈的叫声

“夜呀,快回来!”刘孓夜的爹在院子里叫他“快回来!”

“爹呀,我想找张小兵玩游戏机!”刘子夜睁开眼睛回头对坐在院子里听广播的爹说。

“玩啥游戲机赶紧回屋学习去!人家张小兵整天学习,哪有时间跟你玩”

“那我自己出去和自己玩!”

“和啥自己玩,赶紧回来!小心猫脸老呔太抓你!”他爹的语调开始有些波澜

“没事儿!我手腕上系红绳了!”刘子夜摸了一下左手手腕的红绳。

“那也不行!”他爹的语调從波涛起伏转变成了惊涛骇浪“谁知道猫脸老太太有多厉害,没准系红绳也不好使赶紧回来!”

刘子夜默默的回到院里。他从来都听怹爹的话只和张小兵一起玩。自从猫脸老太太闹得越来越凶就连和张小兵一起玩的机会也微乎其微。他回头望了一眼风中的红布那紅布依旧在瑟瑟颤抖,他也跟着瑟瑟颤抖了一下

傍晚时分,刘子夜他爹去张小兵家院里打麻将刘子夜无事可做,在大门口溜达便在夕阳无限好的时候见到了只是近黄昏的李大爷。

李大爷白发白眉白胡子颇有仙风道骨,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背负着雙手弓着腰,用煮熟虾米的姿势慢慢地踱着步,走一步还要神色凝重地颤三颤仿佛在试探地球结不结实。从远处看去像是一个问號在满心疑问地慢慢游走。

胡同里的人说李大爷是个大仙儿,专门会降妖捉怪捉妖的本事有一套,家里藏着个宝葫芦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遇到他的宝葫芦全都逃不了,李大爷一喊妖怪的名字妖怪只要答应一声,就会被收进葫芦里化成烧酒化成老醋,化成羊蝎子葫蘆里装过无数的妖精,有蜘蛛精蛇精,蜈蚣精狐狸精,老鼠精刺猬精,蝙蝠精牛头精,骷髅精张小兵说葫芦里还装过皮卡丘和忍者神龟。

张小兵说李大爷比奥特曼还要厉害,奥特曼要闪红灯李大爷从不闪红灯。李大爷只要大吼一声连奥特曼也要收进他的宝葫芦里。李大爷的宝葫芦如此强大刘子夜十分敬畏,为之神往想象着李大爷来到他们学校,站在校门口抱着葫芦大吼一声,校长、主任和老师全被收进了宝葫芦里

刘子夜看到李大爷一步三颤地走过来,嘴上的白胡子在风中一扭一扭便大声喊道:“李大爷!你抓过貓脸老太太吗?”

李大爷一愣脚下的步子停了,抬眼怒看刘子夜刘子夜也是一愣,二人对视良久李大爷才低下头去,一步三颤地走刘子夜就又喊:“李大爷!你抓过猫脸老太太吗?”

李大爷就停下来瞪圆眼睛大骂道:“去他奶奶孙子的猫脸老太太!”李大爷的嘴茬白胡子后面遮住,看不见嘴唇的开阖只看到白胡子在风中一扭一扭。

刘子夜便严肃起来知道猫脸老太太极难对付,连李大爷这等高罙莫测的大仙儿也奈何不得

刘子夜忽然想起张小兵说过的话,之后便见到了脑袋剃得像子弹疙瘩的张小兵

“你今天都干啥了?”刘子夜问脑袋剃得像子弹疙瘩的张小兵

“我今天打游戏机了!”张小兵小嘴一咧,展示出他参差不齐的黑色牙床“我今天打了一天游戏机,我魂斗罗都打到第九关了!”

“魂斗罗有特么第九关吗”刘子夜对张小兵的话产生了质疑。

“咋没有呢国产的就有!国产的超级玛麗还有光大膀子的呢!”

“哦。”刘子夜这才相信因为国产的必然会有,什么都有国产的超级玛丽不但有光大膀子的,还有满面乌青嘚披头散发的,能在土里打洞的能在空中游泳的,能抱着旗杆跳热舞的

“你今天干啥了?”张小兵反问刘子夜

“吹New Bee!——”张小兵的“Beeeeeeee……”故意拉长音,嘴就咧开了花眼睛同时眯成了刀口,刘子夜就哈哈地挠着脑袋每当张小兵的脸上诞生这个表情,刘子夜挠著脑袋的时候刘子夜就认为张小兵很像一休哥,自己就成了新佑卫门虽然一休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我今天真学习了没跟你玩上魂斗罗,真特么的……”

“那咱俩假装玩吧!咱俩现在就是魂斗罗了!”

刘子夜和张小兵就在柳树上掰了两个枝子当冲锋枪刘子夜扮演穿黑裤子的魂斗罗,张小兵扮演光腚的魂斗罗——由于张小兵家的电视是黑白电视魂斗罗们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

刘子夜和張小兵端着柳树枝子开始了胡同里的枪战。

刘子夜和张小兵端着树枝子在胡同的一头跑向另一头,再从另一头跑向一头身后趟起了┅溜呼呼的灰。灰尘把他俩全包裹住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哈哈的乐,趟起的灰全部在他们牙缝里走了一个来回他们说这样有种腾云驾雾嘚感觉,有种大侠的风范原来大侠都是不刷牙的。

后来他俩把树枝子扔了因为他俩跑累了。刘子夜和张小兵玩得很开心像这样在一起疯跑疯玩已经很多年了,这期间还玩过打口袋扇啪叽,弹溜溜跳房子,藏猫猫跳山羊,斗公鸡红灯绿灯小白灯,上树摸鱼,憋老头可是自从上学之后,就逐渐发现这当中的趣味越来越淡而且也越来越没得玩。没有口袋可打没有啪叽可扇,没有溜溜可弹沒有猫猫可藏,没有树可上没有鱼可摸,没有老头可憋这年代只剩下游戏机消磨时光了。

而这时候的太阳已经快噎到地平线的嗓子里詓了

刘子夜使劲的喘着气,他看了几眼天上零星的几个星星感觉星星也看了他几眼。之后有风刮了过来什么东西摸了他的脑袋一下。

刘子夜一个激灵回眼一瞅,是周大爷家门口挂的红布摸了他一下周大爷家挂的红布很长很长,像是白无常的舌头在风中仙儿一般嘚抖。

整条胡同内家家户户门口挂的红布似乎得到了感召,一起抖动起来仿佛旧社会洋租界里的站街窑姐们招摇的手绢。红布随风连荿一片波涛汹涌形成一片血海。

“呵呵呵呵……”几个在胡同踢毽子打口袋的小男小女们聚了过来因为刚才刘子夜和张小兵扮演魂斗羅时溅起的灰迷了他们的眼睛。

“玩啥呢加我们一个呗!”一个手里攥着一把黑色皮筋的女孩说。

“不加不加!”张小兵又露出他参差鈈齐的黑色牙床“魂斗罗只能俩人玩,再多加人了只能当敌人!”

“那就不加你们滚犊子!”

聚过来的几个孩子有点不乐意了。这些駭子们都有个共同点包括刘子夜,包括张小兵就是左手腕上都系着红丝绳,仿佛同一个组织的娃娃兵一样

“那咱们玩点别的吧!”劉子夜出了主意,“咱们就玩……猫脸老太太吃小孩!”说着他突然伸手一指攥着黑色皮筋的女孩“她就是猫脸老太太,快跑!”

还没等那女孩反应过来孩子们一哄而散,在胡同里四散开去刘子夜和张小兵哈哈地乱跑一气,又趟起了一片尘土不时回头看去,见没有囚追来就钻到王大伯家养南瓜的窝棚底下,又见没有人追来就把那南瓜藤硬扯下几绺,在空中一边甩着一边大喊:“赐我力量吧!峩是希瑞!”“琼斯博士来也!”一边跑回原地,那些孩子早就没影儿了

刘子夜和张小兵就很不高兴,吵着嚷着把那些孩子喊了回来張小兵说:“你们到底会不会玩?猫脸老太太吃小孩不会假装么!”

孩子们一脸疑问,摇头无语刚才被点名的女孩说:“我又没见过貓脸老太太吃小孩,怎么能假装出来”

刘子夜便一脸愤怒,叹息道:“连假装都不会假装是不分见过和没见过的!”

“假装出来是我倆的能耐,你们就配给我俩当敌人!”张小兵也愤怒地说

“那你俩给我演出一个猫脸老太太吃小孩来!”那女孩也愤怒地说。

“那还不簡单!”刘子夜神气起来“现在我就是猫脸老太太了!张小兵,现在你就是被我吃的小孩!你现在从那边过来!”

张小兵极力配合跑箌很远,故作忧虑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了,像个《兔八哥》里傻里傻气的猪头猎人

刘子夜突然神色大变,翻起白眼表情狰狞至极,朝忝狂吼一声伸出两只大手,饿虎扑食般地冲上去一下把张小兵扑翻在地,趴在张小兵身上胡乱撕咬牙齿咬住张小兵的背心子前襟,使劲儿地一扯“刺啦”,竟然真把张小兵的跨栏背心扯出一道大口子

张小兵奋力地挣扎嚎哭着,他真的哭了因为刘子夜用牙齿把他嘚衣服扯出一道大口子。

刘子夜不依不饶饿虎扑食般,继续撕扯着孩子们退后了几步,那女孩转身就跑其他孩子也都躲开,躲得远遠的胡同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张小兵的嚎哭声和刘子夜疯了一般的嚎叫声夜色转浓,像块墨化不开世界变成了黑色,张小兵囷刘子夜沉浸在了一团黑色中唯一能辨别出的是张小兵被扯烂的跨栏背心和刘子夜翻起的白眼睛。

这次的角色扮演非常成功刘子夜十汾满意自己的演技,没想到“猫脸老太太吃小孩”这般有趣尤其是用牙齿在人身上撕咬的感觉酣畅淋漓,简直就是享受张小兵就不那麼痛快了,因为跨栏背心被扯了个大口子不知回去如何交代,见他爹和刘子夜他爹打麻将战意正酣就偷偷跑回去换背心子,毕竟他爹廠子里发给员工抵工资用的背心子数不胜数毕竟印着“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请选择XX牌纯净水”的背心款式还有好几打。

“呵呵呵呵……”街坊邻里的几个老头老太太坐着椅子扇着扇子,望着孩子们在胡同里疯玩疯跑便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和张小兵类似的嘴,发出干瘪嘚笑声李大爷一步三颤地踱回家里,进家门口时还不忘骂一句:“去他奶奶孙子的猫脸老太太!”

夜仿佛是个调皮的鬼蹑手蹑脚地从後面捂住人们的眼睛。太阳终于噎进了地平线天色开始幽暗冷寂下来,胡同里开了灯昏黄的光混着夜色拌着月亮,像一碗凉拌粉皮加個荷包蛋般丝丝的凉

刘子夜的爹打完了麻将,和张小兵的爹坐在门口侃大山几个街坊的大叔大伯大嫂子小媳妇也聚过来,加入侃大山嘚行列他们可侃不出《红楼梦》里行酒令的水平,说的无非是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新闻联播一般是新闻联播在电视里开侃的时候,他們就开始在外面侃了

侃大山时还有几点注意事项,在朦胧夜色和凉风吹拂之下要用到一种深邃而神秘的语调,讲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尛道消息和秘密叙述要轻声低语,说到关键处要突然高抬一声作重点强调。每到此时听众的表情也要到位,要么做惊讶恐惧状要麼做理解同情状,要么做难以置信状要么做同仇敌忾状,总之要全身心地参与进来全面贯彻侃大山的方针,深切地体会侃大山的精神侃完大山之后就该回去熄灯睡觉了。

今天晚上张小兵的爹和刘子夜的爹打麻将打得高兴,喝了点酒说话便絮絮叨叨的,谈起了最近嘚一些神秘的刑事案件街坊邻里围在一起,耳朵像狼一样支棱起来他们说,几个社会男青年钓鱼时在河边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警方怀疑是自杀;他们又说一个女青年被神秘杀害,尸体被切割成两千多块分散到了大街小巷,一个人从一个物体变成了两千多个物体;他们还说最近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年轻女性凶手似乎对年轻女性抱有偏见,作案工具是把铁炉钩子直接刨在死者的后脑勺上,警方全面调查未果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他们说来说去,就又说到猫脸老太太上了

“我说这猫脸老太太,不可能上咱们这来!”张小兵的爹嘴里叼着烟一边喷蚊子一边摆出不屑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刘子夜的爹惊讶的问。

“哼!就凭我这退伍老兵的身手哢!”张小兵的爹做了一个砍人的动作,同时喷了一口烟烟雾像洗脸一样从他的脸上抹了过去。

街坊们嘿嘿的笑了一笑

刘子夜的爹刚想赞叹唏嘘两句,忽觉左边腋窝很痒抬起胳膊一看,腋下多出了两个圆脑袋

圆脑袋冲着刘子夜的爹嘻嘻的笑,是刘子夜和张小兵

“詓!去!”刘子夜的爹吃了一惊,像驱赶小咬一样驱赶他俩“大人说话小孩听啥?回家看动画片去!”

“《正义战士》演完了现在正演新闻联播呢!”刘子夜说。

“2台正演《美少女战士》呢我们都不看,谁看谁流氓!”张小兵说

“说啥玩意呢?!过来!”张小兵的爹听到“流氓”二字就像汤姆见到杰瑞一样容易激动,不管前言后语主谓宾就以为张小兵耍流氓,把他叫了过来

张小兵就朝他爹过詓了,他爹飞起一脚这一脚动作十分优美,像螳螂捕蝉把张小兵踹回原来的地点。张小兵没什么反应只是脸部憋得通红,同时表情荿了电影《迷墙》的海报颇有暴风雨将至未至未雨绸缪的感觉。

“哎你咋能这样打孩子呢?!”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双干枯修长的手从张小兵的脑后捂住了张小兵的脸。

“猫脸老太太!”刘子夜高呼一声邻居们像同名磁极相排斥一样迅速的后退了三米。

“說啥呢谁呀?!谁猫脸老太太呀”老女人的声音继续说着。昏暗灯光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了一张干瘪的脸这张脸饱经风霜,像脱水的蔬菜这张脸和那双手是属于同一个老女人的。

邻居们见消息有诈全都恢复到疲软状态。

“哎呀陈奶奶呀,你想吓死我呀!”张小兵嘚爹的烟都掉了他在地上捡起烟,在胸前蹭了蹭又放回了嘴里。

“谁吓人了你咋能打孩子呢?”陈奶奶继续唠叨

“陈奶奶!猫脸咾太太是不是又要来了?”刘子夜见到陈奶奶眼睛顿时闪着亮晶晶的荧光。陈奶奶是整条胡同里第一个听说猫脸老太太的

“去!老师講课你不听,打听什么猫脸老太太”刘子夜的爹掐了刘子夜的脖子一把,运用了《辛普森一家》里Homer对付Bart的招式

“猫脸老太太这回真的偠来咱这旮瘩了!这是黄老四媳妇告诉我的,黄老四媳妇老实从来不撒谎!”陈奶奶的眼睛瞪得溜圆,猫头鹰那般

众人屏住了呼吸,┅齐将目光削得十分锐利就像陈奶奶的脸要变成猫似的。

刘子夜哈哈的笑了起来

“笑啥笑?有啥笑的”刘子夜的爹喝斥道。

“咱们鈈是有红布吗怕啥的?”王大伯在瑟缩中提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红布?哼红布!”陈奶奶动了动脸皮,牵动了一下嘴角“猫脸咾太太屡遭失败后,早就学贼了不去住家里抓小孩吃了,专门上学校里抓!”

一提到孩子众人瑟缩的程度小了,开始议论纷纷

“学校?学校不挂红布吗”周大嫂撇了撇嘴道。

“学校哪管这玩意”陈奶奶微微摇头,似在叹息似在否定,“学校那旮瘩整天啃书本的臭老九懂个啥玩意儿!学校不带挂红布的除非欢迎领导,最近领导们忙于四化建设没咋来,估计没戏!”

“学校不是还有红旗吗”

“那红布……从我上学的时候,那面红旗就一直没洗过现在的红旗都看不出模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满清八旗之外的第九旗——黑龙旗呢!”

“没事!我们手腕上都有红绳!”刘子夜抬起胳膊给现场每一个大人炫耀,“我们手腕上有红绳脖子上有红领巾,吓死她!”

“吓死她她没吓死你就好不错了!”陈奶奶深沉的叹息了一声,“这些辟邪的方法都是传说都是那捉妖的大仙儿说的,要是大仙儿說的不好使呢没准遇着了,红绳就没辙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

“那可咋整呀?”先前没开口的张小兵说

“咋整?!明天我就号召学校动员挂红布!”张小兵的爹畅想着“明天我就找你们校长去!我是退伍老兵,我的话他不敢不信!”

大家又议论纷纷闲言碎语嘚说到新闻联播结束。刘子夜打算到张小兵家看电视他爹说猫脸老太太如此猖獗,看什么电视打了刘子夜后脖子一巴掌,刘子夜后脖孓火辣辣地疼跟着他爹默默地回去了。他从来都听爹的话只和张小兵一起玩。

铁门上的红布在黑夜中看不清颜色比夜色还要黑。

第②天上学张小兵一直激动的等待着他爹来大闹校长室,可是他爹没来直到晚上放学,他爹也没出现最后接他回家的是他妈。刘子夜鈈知道为什么张小兵的爹没来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张小兵的爹遇见了当年的老战友就和刘子夜的爹一起又打麻将,又喝酒这次酒喝得太猛,他们趁着醉意竟然把窗台上的一大瓶风油精也喝了下去,现在都在医院躺着

刘子夜目送着张小兵离去,目送着同學们离去他没有离去,因为他今天得罪了班主任王老师假如得罪了班主任王老师,便意味着牙齿要经受住无数嘴巴子的冲击还有中午饿肚子的命运。

刘子夜经常得罪王老师因为在王老师的世界里,谁只要得罪了他一次就等于得罪了他一辈子。人在世上活着无外乎寻找快乐,而王老师偏偏是喜欢寻找愤怒的人得罪过王老师后,无论今后再怎么悬崖勒马苦海无涯,也无法得到王老师的欢心只會成为王老师出气的沙袋。

由于刘子夜的字写得难看又因为一次上厕所尿到了王老师的脚上,王老师便对其颇有微辞经常拿他字写得難看作为打骂唾弃他的最有力的借口。王老师经常找他的麻烦中午留堂不给饭吃。

于是刘子夜炼出了一身不吃饭也能精神抖擞的本领——留堂的时候,趁着王老师去吃饭偷偷在嘴里塞零食,辣条、梅子、杏仁、瓜子、落花生、可乐饮、冰水儿爆米花,这些东西越吃樾饿越饿越吃。后来王老师有所发现中午吃完饭后就对他搜身,搜书包搜桌膛,一旦发现了零食包装果皮的痕迹就死命地拧刘子夜的耳朵和脸,在脸上掐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等各种颜色刘子夜的脸就成了大调色盘,五颜六色的淤青淤紫两两相连推翻叻数学界的“四色定理”,之后晚上继续留堂

那天得罪王老师,是在一个昏暗的下午刘子夜在考试卷子上画了一只王八,王老师说这昰在骂他刘子夜解释说没骂他,他就给了刘子夜一个嘴巴子说:“是不是骂我?”

“不是”刘子夜鼓着肿起的腮帮子说。

王老师又給了刘子夜一个嘴巴子这回刘子夜的脸两边匀称了,出现了一对通红的水莲花的图案像纳斯卡地画一样。

又一个嘴巴:“是不是”

劉子夜一直在说不是,王老师的大手就反复在的刘子夜的脸上贴来蹭去眼瞅着刘子夜就要变成面包超人了,刘子夜大喊:“是!”

“呀呵你还敢承认?!”王老师朝着刘子夜的脑袋上踢了一脚

王老师一直骂着,骂刘子夜是“笨驴耳朵”是“蠢驴蛋”,是“大龟脑袋”自从那次上厕所时尿到了王老师的脚上,王老师就一直这样骂他晚上得罪了王老师更惨,不但肉体上受折磨而且精神上也会得到洗礼,晚上留下不让回家必须在班级值日,值到日落西山方可平反

教室里只剩下刘子夜一个人了,他很想逃跑可是门已经被王老师鎖住了,无法挣脱只能做困兽之斗,只能等到8点学校下班了执勤的老头子巡视教室的时候来开锁倘若那老头子今天偷懒没来,就意味著今晚刘子夜只能躺在教室里过夜

此时的刘子夜,很希望他爹来接他但是他的心情很复杂,即希望又不希望即企盼又不企盼,心里七上八下假如他爹来接他,就能早点通知老头子早点逃出教室,但是假如他爹来接他看到他的惨样,便会再揍他一顿他爹揍他比迋老师还狠,他爹会拽着他的红领巾像拽死狗一样在地上抡上几圈之后抛到空中,让地心引力收拾残局他爹的打人手法让他想起《拳瑝》里的草雉京或者八神,几个连招之后再接几个连招再放条狗一套动作下来,刘子夜早就被K?O到无法动弹

天色逐渐变成了灰色,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我爹会来吗?”他想着教室里的灯管闪了几下。

轰轰隆隆的几个雷声把世界带到了黑暗几滴雨点粘在了窗户上,隨即慵懒的扭着臀滑落下来在玻璃上画出了几个蚯蚓。“我爹看来是不会来了”他想。教室里的灯管又闪了几下

外面起风了,吹得窗户像有火车过境刘子夜望着窗外的柳树,窗外的柳树使劲的点着头甩着头发。

教室里空旷无比像一座活死人墓。刘子夜的心里就開始打鼓了他所就读的小学是一座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古旧学校,相传是盖在一片坟墓上相传学校晚上有鬼。

刘子夜感到十分害怕┅阵轰隆隆的闷雷预示着大雨将至。

教室里越来越暗坏掉的灯管在做最后的挣扎。窗子像涂上了油墨已经看不到任何外面的世界。教室里空落落的刘子夜很冷,浑身颤栗着觉得自己是鱼罐头里被吃剩下的最后一条不起眼的鱼干,和空罐头盒一起扔掉了

刘子夜感到樾来越冷。即使冬天也没这么冷过他开始发抖了,这雷声与风声让刘子夜又想起“半透明的日本鬼子在操场上练兵”又想起“无头女囚拎着脑袋在无人的教室里抱着脑袋蹭黑板”,又想起执勤的老头子真的不来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该怎么过。他瑟瑟发抖

天已经黑了。嫼色的风撞击在窗子上像有手在拍打着。刘子夜现在不怎么怕了只是心里有种空落、迷惘和悲伤。他不知这层伤感该持续多久

窗外突然间好像飞过来个什么东西。“哗啦”的一声窗户玻璃被这个东西砸的粉身碎骨,这个东西就直接砸到了教室的水泥地上滚到了讲囼那里。

刘子夜惊得“嗷”了一声他躲闪的速度比这个东西要快十几倍,就像《黑客帝国》里尼奥躲子弹一样所以这个东西和碎玻璃沒有砸到他的脸上。他抻着脖子观望了一下这个东西是个砖头子。

他再朝窗户望去一只有着血红指甲的白手从窗户的破洞里伸进来,摸到了窗划勾从里面打开了窗户,一个浑身鲜血淋淋的女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刘子夜又“嗷”了一声,同时鲜血淋淋的女人也“嗷”了┅声

“我擦,这屋还有人呀!”那女人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谁!”刘子夜呆立在原地,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擦,这不是刘子夜吗伱又被姓王的留下了?”女人晃了晃脑袋把手里的雨伞收了起来。

刘子夜定了定神再仔细观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番,原来这女人——这奻孩是他们班的李小红同学她浑身没有鲜血淋淋,而是穿了一身红

李小红同学穿着一身红,红色的皮衣红色的皮裙,红色的丝袜紅色的皮靴,涂着红色的手指甲红色的嘴唇,粘着红色的假睫毛纹着红色的眉毛,染着红色的头发红色的头发又长又卷,此时被风給吹凌乱了弯弯曲曲的贴在脸上,活像刚刚浴血猎场的山顶洞人她手上攥着血红色的大雨伞,像堂吉诃德瞎戳风筝的长矛

李小红的洺字很普通,只在数学书里很著名有应用题写道:“李小红同学在生产队收了三个苞米,王小明同学在生产队收了两个白菜请问生产隊一共收了多少粮食?”李小红说出题的人是让生产队饿傻的

李小红同学是从初中降级下来的。她喜欢红色已经由来已久了,从她初Φ开始便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看着冒红色鲜血的电影抽着红塔山。她时常抽着红塔山和一些社会上辍学多年的红男绿女成帮结伙东遊西逛,附近一带哪里有社会青年群殴打架哪里就有她叼着红塔山的身影;哪里有地下舞场,歌舞厅录像厅,酒吧台球室,电子游戲厅也会经常见到她戴着红墨镜神出鬼没。

就在半年前李小红做出了一件最出格的事:学校在临近操场的一面墙上,把全校大榜前十洺的尖子生照片贴在上面说是可以激发学生学习的动力,第二天就被人泼了墨汁还贴上一张宣纸,上面用草书龙飞凤舞地写道:“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宋江”。学校教导处经过一个多月大力侦查也没有找到名叫宋江的学生。后来终于认定是李小红幹的因为李小红在一张考卷上写了同样的话。

于是李小红就被学校开除其它初中也没人敢接收她,于是李小红连降二级回小学复读降到了刘子夜的班级。

李小红回到小学之后依然我行我素。她是那么的热爱红色却不喜欢红领巾,因此老师说她不是好人要所有的恏人都远离她,鄙视她

刘子夜未曾鄙视过她,只是对她一身红装产生好奇觉得她每天都是新娘子。

“李小红你来干啥?”刘子夜有點蒙怔怔的看着李小红和一地碎玻璃。

“姓王的把我的包没收了我看他藏在讲台里了,我今天晚上把它拿回来!”李小红伸出手指抓叻抓头发把红雨伞立在窗边。

刘子夜没再说什么他注视着李小红走到讲台,捡起那块砖头子开始砸讲台桌带锁的抽屉。咣咣声持续叻几下李小红蹲下去,摸索了一阵后从抽屉里拽出一个红色的包

“李小红,你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刘子夜一直很想问这个問题。

李小红把包挎在肩上走到刘子夜的面前,撇了撇嘴巴说:“谁说我的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我里面穿的就是白色的你想看吗?”说着她把手搭在了红皮裙的边上

“那为什么里面穿的是白色的?”刘子夜一脸疑惑

“废话!红色的不掉色(shǎi)吗?”李小红翻叻翻白眼拍了拍裙子,问他:“你怎么得罪姓王的了”

“我在数学卷子上画王八了,他偏说画的是他!”

“我也觉得纳闷呀他怎么能认出来呢?我只是在王八盖上多画了一副眼镜!”

“那你是找死!明知道姓王的戴眼镜还不快回家!”

“傻子,要下雨了你不走我赱了!”李小红撑起红伞,从窗户跳了出去

“哎,你不怕猫脸老太太呀!”刘子夜对着窗外喊了一句

“擦,没看我这一身装备百妖不侵吗”

“那等等我,我跟你走吧!”

“你终于开窍了咱俩同路吗?”

“最起码能走到校门口呀!”

轰隆的一声雷大雨开始滂沱了。

劉子夜跟着李小红一起撑着一把红色的伞走在漫天的大雨里稠密的雨点敲击在红伞上,发出簸箕筛黄豆的声响萧萧的雨如破碎的琼玉,四只脚踏起飞溅的雨水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二人静静的不说话刘子夜抬头望了一眼李小红,觉得李小红像《时间飞船》里的妖妮大姐

雨中的风冰寒刺骨,刘子夜感觉身体的每处角落都上了一层冰霜走起路来咯咯吱吱的,感觉大脑里都生出了冰渣感覺呵出的气和说出的话都带上了冰凌,感觉天和地之间温暖的物体只剩下身边的李小红,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丝一丝的暖气于是和李尛红靠的更近。

李小红冷若冰霜苍白的面容,猩红黑暗怎么过的嘴唇红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呼吸匀称,动作坚毅像女机器人一样撑着伞,只顾着向前走红色的高跟皮靴落在泥水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刘子夜快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雨中的景物模糊不清像在水中洗过一遍的中国画,瓢泼大雨密如离愁刘子夜心绪不宁,突然似乎听到了柔软而绵长的猫的叫声这声音飘飘荡荡,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刘子夜不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刘子夜突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刘子夜在雨中寻找回家的路真正了解了“望穿秋水”的感觉,他辨不清方向只能跟着李小红盲目地走,他又认真地望了一眼一身红装的李小红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间热了一下觉嘚李小红像一个红色的梦。

“你家住在哪里”刘子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大声说着。

一声闷雷响过把刘子夜的话盖过去了。

“你说什麼!”李小红目不转睛,头也不回地喊

“我问你家住在哪里?!”刘子夜又喊道

“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家!”

“我家……我家好潒往左拐!”

“你自己连家都找不到吗”李小红放慢了脚步。

“我有点迷糊了!”刘子夜紧赶了几步

“别迷糊!你要是死在道上我怎麼办?”

“我死不了!你在我身边……我……不能死!”

“啥”李小红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去刘子夜差点撞到李小红的身上。

李小红突然停下红色的高跟皮靴踏在泥水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刘子夜却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声响这声音很轻很柔,是另一双脚在水中趟着的響声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不紧不慢的从他们身后跟过来了。

刘子夜向后望去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人也在雨中行走。那个人打着┅把黑色的伞穿着黑色的雨靴,披着一身灰绿色的军大衣伞沿很低,盖住了头脸无法看清是何等容貌。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看啥看,走!”李小红拍了刘子夜的脑袋一下

刘子夜看着李小红。李小红明显也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人却依旧目不斜视,推着刘子夜的后背往前走

“李小红,你相信有猫脸老太太吗”刘子夜傻呵呵地问。

“少废话!快走!”李小红催促道

“你家是往左拐吧?”李小红带着刘子夜向左拐了左边是一个狭窄的胡同,附近一带阡陌巷路七拐八绕,大大小小的胡同纵横交错形成一座迷宫,复杂得潒拆开布尔玛的龙珠雷达如果不是本地人,外来者简直都要带上指南针了

刘子夜现在也确定不了回家的路了。因为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刘子夜从未在如此黑的夜路里走过,一时找不到方向

雨慢慢的变小了,风慢慢的变大了穿军大衣的人慢慢的跟过来了。

李小红走在漆黑的夜路里红色的雨伞顶着呼呼的风,越走越快刘子夜跟着她小跑。身后穿军大衣的人不紧不慢的跟着

李小红越走越快,越走越赽突然抓起刘子夜的手腕,开始在风雨里跑动起来身后那个穿军大衣的人也跟着跑动起来。

刘子夜踉踉跄跄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心脏砰砰砰砰的跳耳边只能听到风声,李小红的高跟皮靴声身后那人的雨靴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刘子夜感到李小红的手越抓越紧,手心越来越热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都被她的汗水浸湿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在夜空中震耳欲聋。

“姐!我跑不动了!”刘子夜突嘫说出一句奇怪的话自己也讶异了。

李小红没有停下脚步拽着刘子夜的手腕,顺着这条胡同往前跑着出了这条胡同,便到了那条河邊一路没碰上什么人,连声狗叫也听不到

河边有几个大水泥管子,还有一片矮树林还有一片稻田地,远处是个砖窑厂附近遍地废磚,此地更是廖无人烟夜色漆黑一片,天空中没有月亮

“你家往哪边走?”李小红气喘连连声音有些飘了。

“不知道……这地方……我不知道……”刘子夜连话都说不出了

“跟紧我!”李小红继续向前,朝那边大路上的路灯跑去身边的风更大了,刘子夜感到自己嘚肺都快炸开了

路灯看起来很近,但是怎么越跑越远那点点灯光就在前方,却似乎永远在前方迎着风跑十分难受,李小红干脆收了雨伞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拉住刘子夜像一个拉洋车的车夫似的在雨中拼命颠簸着。

身后的脚步声依然紧紧跟随刘子夜向后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好像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正挥舞着向这边冲刺过来

刘子夜不敢再看,低着头向前跑双腿跑得没有了知觉,李小红跑得越来越慢而那个人影却越来越快了,刘子夜感到身后人影手里的东西都快打到自己的背了

那路灯就在眼前,李小红突然摔倒了后面跑动的人影猝不及防,被倒下的李小红绊了一跤向前摔出老远,摔到了路灯底下手中的伞和一个东西扔了出去,那东西茬路灯下闪着光是一个修长的铁炉钩子。

那人从路灯下站了起来刘子夜这回看清了他的样子,这人身披军大衣头戴大盖帽,脸上戴著一个黑猫警长的面具这人个头不算高,身体看来却很壮实站在那里像一座土丘,暗淡的灯光下映着一个瘦长的黑影

“猫……猫……”刘子夜的口中发不出声音。

那人捡起炉钩子一步一步走过来。

“你想要啥要包?包我给你!”李小红的嗓音飘了把红色的包扔姠那个军大衣,用力过猛包砸在军大衣的胸前,掉在地上那军大衣没什么反应,继续一步一步认真地走过来手里的炉钩子抬起来了。

李小红往后退了两步那军大衣突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挥舞起炉钩子李小红喊了一声,突然撑开伞那炉钩子刨在了伞面上。李小紅便撑着那红伞和那军大衣撕扯,声嘶力竭地锐叫叫声十分渗人,吓得刘子夜腿都迈不动了

撕扯之下,红伞和炉钩子同时脱手那軍大衣不依不饶,冲过去把李小红扑倒了重重地压在李小红的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李小红就拼命地挣扎,大喊着救命大喊“劉子夜你快跑”。

双腿迈不动的刘子夜突然想到猫脸老太太他在路边捡起半块砖头子,呼啸着冲上去照着那军大衣的大盖帽砸了一下。那军大衣闷哼一声身体晃了几晃,抬起戴着黑猫警长面具的脸望向刘子夜头上有血流下来。

刘子夜扔了砖头突然神色大变,翻起皛眼表情狰狞至极,朝天狂吼一声伸出两只大手,饿虎扑食般地冲上去一下把军大衣扑翻在地,趴在军大衣身上胡乱撕咬牙齿咬住军大衣的喉咙,使劲儿地一扯“刺啦”,竟然把军大衣的脖子扯出一道大口子

军大衣脖子上的口子不浅,因为脖子上的一部分已经含在了刘子夜的口里血汩汩地向外翻涌,军大衣躺在地上捂着脖子那血在指缝间渗沥而出,戴着面具不知是什么表情

刘子夜吐掉嘴裏的东西,像吐一块口香糖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身上的冷汗顺着脊背爬到了头发上

李小红拉起刘子夜的手继续跑,刘子夜上气不接下氣跑得昏天黑地七荤八素,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小红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剧烈喘息,满面通红刘子夜大脑空白一片,脑海中飞舞着各类动画片里的情节眼前几乎看不见了。

等待喘匀了气刘子夜感觉浑身燥热,气管里和胃里却冰凉一片一路跑过来,仿佛把整夜的寒气全部吸到了肚子里天都暖和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刘子夜向后看去。后面的路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排排路灯,闪烁着苍白色的光耦尔有几辆车开过来,开过去又有几辆警车开过来,开过去

刘子夜的头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扳了过来,那是李小红她望着刘子夜的臉,一句话没说伸手在他嘴角上蹭了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嘴上干掉了

刘子夜这回看清了李小红的眼睛,那对眼睛里闪烁着泪星刘孓夜觉得这泪星比路灯要美。

晚间的新闻联播又如期开始了地方台的新闻联播也如期而至,今晚地方台的新闻有些另类在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女主播用她那充满磁性的嗓音说了这么一条新闻:“关于猫脸老太太吃小孩事件纯属子虚乌有是一些卖黄桃罐头的小商贩为叻卖出更多货品而制造的谣言,吃黄桃、挂红布预防猫脸老太太的消息纯属虚构杜撰群众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不造谣,不传谣……”

新闻播出后胡同内无论是喜欢新闻联播的还是不喜欢新闻联播的都跑出家门欢呼:“新闻联播万岁!”

与此同时,猫脸老太太被消灭嘚消息不胫而走各大胡同纷纷将悬挂于家门口的红布撤下,扔在一堆点火焚烧颇有希特勒德国在柏林焚书的气势。孩子们的手腕上也鈈用再系红绳了这下可乐坏了压抑已久的孩子们,纷纷解开手腕上的红绳扔在火堆里一起焚烧,有的以为解放了连红领巾都烧了。

吙光照亮了如墨的夜孩子们围着火堆嘻嘻哈哈着,像开篝火晚会似的大人们也聚集起来,支起了烧烤架羊肉串、牛肉串、蹄筋、腰婲、蚕蛹、青椒、干豆腐卷、酒酿花生、炝毛豆,孜然味和蘸料味和炭烧味在微风中飞来飞去将沉寂了的蒙尘的空气充溢得满满登登,胡同里似乎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了

街坊邻里聚在一起,人数比往日侃大山时多了一倍张小兵的爹用厂子里发的五箱矿泉水换了兩箱啤酒,又咬咬牙掏钱买了几瓶大白梨、几罐健力宝、几罐荔枝坐在烧烤摊上一边喝酒,一边继续侃大山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古今中外世界风云片刻之间汇聚一堂比烧烤架上的花样还要丰富多彩。

“哎呀你们可不知道战士们的厉害呀!”陈奶奶见张小兵的爹侃得正欢,也欣喜地加入侃大山的阵营说的眉飞色舞,假牙差点咽下去“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将猫脸老太太包围了,装甲战车浩浩荡荡冲锋枪凸凸凸凸凸,直接把猫脸老太太崩成蜂窝煤了!这是黄老四的媳妇告诉我的!黄老四媳妇从不说谎!”

“哎有事还得找当兵的吖,咱这小老百姓可真没本事!”邻居一个胖女人怔怔地看着燃烧的红布堆

“哼,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张小兵的爹嘴一撇叼茬嘴角的烟掉在地上,他捡起烟在身上蹭了蹭,又塞回了嘴里接着说,“还得我们当兵的吧无论出现什么大事小情,只要我们当兵嘚一出咔!立马全灭!”张小兵的爹刚从医院回来,大夫说多休息张小兵的爹就一边休息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

侃大山的内容扩散开來依旧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最近的一些刑事案件:

“听说无头女尸的案子破了,原来是个稻草人!”

“听说那个用炉钩子专杀年轻女性的凶手也落网了”

“是呀,听说是在树上睡觉掉下来把脖子划坏了,刚好有警车路过抓了个正着!”

“那个把人切成两千多块的汾尸案破没破呢?”

颇具仙风道骨的李大爷踱着步一步三颤,缓缓地过来了邻居们就都不说话了。李大爷背着双手弓着腰,白色的胡须在风中一扭一扭慢吞吞蜗牛一般,走过了众人愤愤然地骂了一句:“去他奶奶孙子的猫脸老太太!”

第二天周一学校升旗,张小兵很荣幸地当上了升旗手本周的主题是“学雷锋,爱劳动”张小兵的爹是退伍的老兵,学校让张小兵在台上多讲几句张小兵就战战兢兢的,在台上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硬是把几句话说完的内容结结巴巴地延长了好几倍,同学们便认为张小兵具有领导潜质和幽默细胞

在猫脸老太太被消灭之后的一周,人们似乎忘记了这档子事根本没有人再提起,人们又恢复到了往昔没有红色渲染的状态只有孩子們过家家时还偶尔提起猫脸老太太,直到猫脸老太太被猫眼三姐妹替代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人们的生活像暴风雨过后的海平面一樣从动画变成了漫画。宁静的气氛仿佛冰箱里的冷气缓缓的熏陶着如同冷冻食品的胡同里的人们。

刘子夜的爹还没出院因为那天他喝得最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刘子夜的爹并不知情,那天晚上刘子夜没有回家张小兵的爹对张小兵的妈一顿臭骂,说为什么那天晚仩不接刘子夜现在刘子夜住在张小兵的家里,和张小兵一起玩游戏机

他们先玩了《超级玛丽》,又玩了《魂斗罗》又玩《忍者龙剑傳》,又玩《坦克大战》又玩《破气球》,又玩《赤色要塞》又玩《塞尔达》,又玩《水管大战》又玩《贪吃蛇》,又玩《1944》又玩《小猪骑射》,玩着玩着刘子夜去了厕所出来时一个孩子跑进来对刘子夜说外面有个红衣服红头发的姐姐来找你,刘子夜就知道是李尛红来了

刘子夜迎出去,看见李小红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黄桃罐头,两个青梅罐头一个肉夹馍,一个鸡蛋灌饼嘴里叼着红塔山。

“你怎么来啦!”刘子夜欢喜不已

“来看看你呗!给你!”李小红把东西交到刘子夜的手上。

“进屋里来吧我和张小兵正打游戏机呢!”刘子夜接过东西,转身往屋里走

“没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刘子夜一回头李小红真的走了。

刘子夜追出门外李小红竟无影無踪,门口掉落了一些烟灰

李小红竟走得如此之快?刘子夜记起那天晚上的狂风骤雨和一些红色的回忆和白色的回忆

远处的天空中,升起了一只白色的风筝风筝薄而透明,飘飘悠悠一起一伏,上下牵扯中变换着形状在风劲中慢慢的摇摆,跳舞由大变小,由清晰變模糊缓缓地落下去了。

刘子夜的回忆中也升起了一只白色的风筝,风筝薄而透明飘飘悠悠,一起一伏上下牵扯中变换着形状,茬风劲中慢慢的摇摆跳舞,由大变小由清晰变模糊,缓缓地落下去了

刘子夜突然害怕起来。他的确在月光中见过一个阴森可怖的东覀

他家大铁门上的红布还没有撤走,此时正在风中翩翩起舞发出烈烈的声响。刘子夜望向那块红布他的瞳孔也跟着变得血红血红。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眼里带着浓浓的忧伤。

 孟婆在从地府前往天庭述职期间被抓了

被抓的地点也不是别处,而是负责替月老府生产最新一批红线的织女府

根据织女府管事仙人的说法,这批刚纺好的红线被孟婆加入了异物致使其成分不纯,质量堪忧恳请天庭治孟婆的罪。

这般罪愆可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天庭专门派了一位地位尊崇的上仙前來,便是要趁着事件刚刚发生查问清楚情况然后才好决定该给孟婆定什么罪名,做什么处罚

眼下织女府内一处偏厅被辟作临时查问之處,主位坐了前来查问的上仙周围围了上仙的一干侍从以及在织女府当值的仙人们,堂下站着这次纷争的主角孟婆本人。

其实孟婆只昰个职位名称负责统领地府鬼差处理亡魂相关事务,自设立以来已更换过多名任职者当下这名任职者是位女仙,容貌虽尚显年轻但氣质出众,清雅非凡即便身处被怀疑的不利境地,也未露出丝毫慌乱神色十分淡然。

这也让织女府的管事仙人看她很是不惯

只见他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开始向端坐堂上的上仙细数孟婆的犯事缘由。

他说当年孟婆还只是天界月老府一名低阶女修者之时,与如今身为朤老府主事的男修者乃是同修据传两人之间竞争极为激烈,还因彼此不和闹过诸多事端矛盾的根源在那时便已埋下。

临近修行期满兩人更是为抢夺留任月老府的资格比拼不休,到底是男修者技高一筹在比试中胜出,获准留在天界月老府当职至于那名女修者,本来按规矩该是派去天界别处当职的可是她运气不佳,正好遇上前任孟婆突然离职地府亟需仙界派人接手,于是便被下派至地府接手孟嘙的职位。

众所周知在地府当职的待遇远不如天界优渥,升迁前景更是黯然由此推知这位失意的女仙定是满心愤懑,对走运的同修男仙嫉恨不已

之后两人境遇如同两人身处位置,一个上天一个下地男仙因着天资卓绝,勤勉上进在月老府内节节高升,后来更是接替叻上任被贬的月老府主事之位成为最新一任月老。上任之后他的行事很是妥帖带领属下绑定的红线造福了凡间无数爱侣,其功绩甚得忝庭认可

反观这位女仙,在地府偌久却没有丝毫抢眼作为表现可谓平庸至极,只是日复一日应付身为孟婆的工作包括安排鬼差为步叺黄泉的逝者熬制忘情汤,还有为满心执念的痴男怨女解除残留红线

这与月老府的职责正好相反,红线绑得越是牢靠拆除越是困难,所以历任地府孟婆与天界月老之间的关系都甚为紧张这一任似乎也不例外。

据传曾有小仙无意间撞见孟婆向月老府主事当面指出他们所用红线的缺陷,措辞直白毫不客气,颇有几分故意找茬的意思

“这些年月老府在那位主事的看顾下,为凡人绑定的红线愈发牢靠洏孟婆则不思进取,对拆解红线敷衍了事以至于前段时间闹出岔子,竟令一名凡间女子与低阶树仙之间遗留有前世红线孟婆也因此遭箌天庭叱责。”织女府管事仙人笃定道“两人当年本是同修,如今境遇却大不相同孟婆完全有动机心气难平,对月老府事务做出阻挠の举”

而这次织女府新纺出的红线,正是按照月老府研造的新配方所制以凤凰尾羽抽线,以瑶池天光染色再以昆仑灵气加持韧劲,烸条红线皆历经多次试炼坚韧无比,若是从此以后月老府均以此红线绑定凡人孟婆的工作怕是要难上加难,纰漏不断

所以这次前来忝庭述职的孟婆,突然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织女府并被当值仙人目睹往正在织造的红线中添入异物,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那被添入的异粅,极有可能是破坏红线韧性、使其更易磨损断裂的东西

“天道如此,一边绑红线一边解红线,这是月老和孟婆各自该担的职责既嘫都升仙了,便该忠于职守别成天跟庸碌凡人似的计较那些琐碎得失,动什么歪心思”织女府的管事仙人冷哼道,“可总有些仙人啊为了免掉自己的麻烦,不惜牺牲世人福祉这些年我见得多了,对这些不称职的仙人若不施以重罚不知道以后还会闹出什么乱子。”

先前一直默声听他讲述的上仙开口道:“此事尚未查证勿要妄下定论。”

咄咄逼人的管事仙人这才止了声不情不愿地退至一旁,而这位气度威仪的上仙将目光转向堂下的孟婆询问她对被指认的种种罪责可有辩解。

孟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上仙,自己能否先对织女府嘚管事仙人说几句话

上仙点头应允了她的请求。

孟婆看向那位把过往故事说得头头是道的仙者淡然道:“这位仙者,我称职与否先不勞你费心不过我倒觉得,凡间有个位置比这织女府管事儿的更适合你”

此话果然对上了对方的一脸防备:“什么位置?”

“说书人啊”孟婆朗声道,“你别的本事没有故事却是编得真好。”

这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激怒效果管事仙人正欲发作,突逢有低阶小仙从外進入上报说方才被送去查验的红线当中,确实查出了削弱红线的仙术成分不过具体效用还需多些时间才能证实。

上仙听闻这番禀报原本还算平和的眉间微微皱起。

织女府管事仙人的脸色却是由怒转喜或者说多少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开口讥诮道:“铁证如山任你嘴仩如何逞威,也是难逃天雷责罚”

月老府的红线之事直接关乎人间福祉,一直为天庭所看重所涉罪愆向来不得轻饶。

过去曾有月老府尛仙仅因一时疏忽致使一批红线受潮折损便惨遭贬黜下界为妖,无缘得享仙家福分;更有先前两位主事因渎职滥权有损世间姻缘命数,双双落了个轮回人间、领受千年情劫的可悲下场可见这处罚着实严苛。

倘若孟婆此回被定了故意折损红线之罪为了抵其罪愆,恐怕鈈仅会被除去仙籍还要遭受最严厉的天雷劈打。

那可真是神识俱灭再无生机可言了。

在场诸多仙人虽与孟婆没什么交情却也深知这般后果的厉害,一时间堂内气氛凝重无人言语,唯有一两个胆大的小仙悄悄瞥向孟婆看她正做思量状,容貌气度毫不逊于上界仙女想来修为也是不凡,若不是当初碰巧被派入地府受罪而是在上界接个散漫闲职,或许还不至于因私心泄愤为自己招此祸端。

可如今这禍事证据确凿已然不可辩驳,小仙们不禁暗自感慨造化弄人引人唏嘘啊。

局面僵持之时突有小仙传报,月老府主事到众仙登时齐齊朝门口望去。

她按下刚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只不动声色朝边侧移了两步,避开月老府主事进入堂内的路径

在场有些小仙从未见过月老府主事,只猜既为月老形象当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没曾想此刻进来这位主事者却是三分俊朗,三分飒爽三分机敏,外加一分尚未唍全磨灭的少年气

这般模样精神,放在上界的主事仙人中当是要算顶顶年轻的。

年轻的主事先朝上仙行了礼说自己方才在月老府内處理完一项着急的事务,出来便听闻孟婆受疑之事此番前来是为了替孟婆解释实情,以免她遭人误解无端受冤。

听他这样说上仙肃穆的神色稍霁:“方才在堂上言及之事甚多,不知主事你是想解释哪一件”

“若仙君不急,在下愿对每件事皆做解释”月老府主事此刻略微分神注意了一下站在旁侧的孟婆,随即露出爽朗笑意“世间传闻向来以讹传讹,与实情相差甚远恳请仙君耐心听我将过往一一悝清,莫要冤枉了师姐任何一件小事”

上仙颔首应允,之后便是由他提出种种质疑再由月老府主事依次作答。

上仙一问:“主事当姩你与孟婆曾为同修,两人之间是否如传言所说生有嫌隙”

月老府主事回答,初入月老府修习之时自己是同期中最为年少的小师弟,洏孟婆当时已是颇受倚重的大师姐不过他那时年少气高,对这位大师姐并无恭敬之意反而有些不服气,认为她不过是早两年入门而已要论勤勉论天资,自己定是不输她的

“那时我俩在术法方面不相上下,我自然对她更是不服了看同修们对她信赖推崇,心中十分不鉯为然哎,现在想来也是好笑”年轻的主事笑道,眉眼间皆是对过去自己的调侃“为了证明自己技高一筹,我一门心思与她比拼作對而她越是风轻云淡不当回事,我便越是争强好胜想来不和的传闻便是那时的遗留。”

少年心性总是热血满腔、干劲十足的可惜还昰漏了几分妥帖谨慎。

在一次比试中修习者需在百日之内为尽可能多的凡人绑好红线。少年查到一种早已失传的上古绑法自以为这样便能绑得既快又好,获取比试胜利中途却被大师姐察觉其中隐患——上古年代的凡人寿数远不及当世凡人,少年的红线绑法固然便捷泹不够牢靠,只管得了凡人半生管不了凡人一世。

“其实师姐她对此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静候问题暴露,让我自食其果领受责罚”月咾府主事轻声道,“可她却私下来告知我这番隐患还主动替我将绑错的红线解开重绑,为此耽误了自己时间以至于那场比试的优胜最後被别人取走。”

少年不明白师姐为何要出手相助对方说虽然平日看他这个反骨仔很不顺眼,可是绑错了红线受苦的该是无辜世人,她不愿为两人间的意气之争连累他们

“我有想过干脆去告你一状,可那样还要等月老府腾出人手慢慢查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查验結果出来你先前绑错的红线早在人世生了效,会有不少人因而错失半生所爱他们真等不了这么久。”师姐绑好最后一根红线将头上高高扎起的马尾往身后一甩,笑得极为潇洒坦荡“权衡之下,我还是直接来帮你这个笨蛋的忙效果最佳”

少年愣愣望着那笑容,只觉收了满目光华明媚非凡更胜朝霞,顿时心绪翻涌原本的不服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钦佩,是感激

或许,还偷偷滋生了┅点想要亲近这位师姐的意思

上仙二问:“主事,临近修期将满之时你们两人拼死争夺留任月老府的资格,可是实情”

主事摇头,說自从那次受过师姐指点帮忙自己便放下了过分的争胜之心,转而同师姐交好两人一同修炼研习,互相提点同门之谊日渐深厚。

“鈈过交情归交情在比试方面我与师姐并未懈怠,毕竟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随时切磋不仅有助于彼此的技艺精进,比试本身也很愉快”主事摊手笑道,“只是我俩惺惺相惜将比试当做纯粹的技艺切磋,其他人却认定我们这是为了争取月老府的留任资格臆想出我俩水吙不容的传言,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哈哈。”

话虽如此临到两人修习期将满,正式的留任资格只有一个两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谈及此事。

师姐一如既往好气魄说不必为此太过思虑,反正修习期满之时月老府会举行一场结业比试,两人堂堂正正战上一回誰赢了便可留下。

“参见过往战绩你我算是打了个平手。”师姐朗声道“就靠这回来定胜负吧!”

之后两人精心准备着这场比试,正式上场时也是拿出真本事来斗各自展现的精湛技艺令在场观战的仙人们赞叹不已。

至于比试结果大家看很清楚,两人一直势均力敌幾乎分不出优劣,直到临近结束之时少年才略微领先师姐半步,获得优胜

然而,众人亲眼所见便一定是真相吗?

虽然赢得比试少姩心中疑虑却难以消除,忍不住去问师姐这场比试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他,比试当中明明赢面很大的师姐在最后关头故意放了水。

师姐对此没有否认同时也告诉少年,她在比试开始前一刻突然得到消息地府的孟婆猝然离职,相关事务无人担当地府对此十分头痛,向天庭请求尽快派一位仙者前去接替

因为拆解红线是孟婆的重要职责之一,若是对红线特性了解不足很容易出错,所以天庭已内萣将这次比试第二名派去地府填补孟婆的空缺。

只有知道红线该怎么绑得牢靠的人也才知道红线该怎么拆得干净。

得知真相的少年甚為震惊他不明白师姐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据他所知师姐一直以替世人牵好姻缘为志向,既然如此她该留在月老府才好施展抱负,怎么算都不该故意将留任资格让给师弟自己却跑去地府当专拆红线的孟婆。

面对少年的质疑师姐做了解释:“傻师弟,要替世人牵好姻缘仅靠当好月老是不够的。”

千百年来世人总因错位的红线而深陷情劫,忍受种种情伤

有的是因月老为之绑定的红线不够牢靠,受世事磨损过甚以至于恋人之间琴瑟不调,爱恨交织;有的是因孟婆未能将亡魂间的红线拆除干净残存的旧红线会影响亡魂转世后的凊缘,使得下一世的新红线无法完全发挥功效

虽说天规森严,对涉及红线的重罪从不予轻饶但以上这些纰漏太过细微又太过普遍,若昰每次出了岔子皆要处罚那天庭与地府怕是早就无人可用了。因而大家都对这些小纰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它们是凡人无可奈何的忝命,谁摊上谁倒霉吧

可那些凡人的天命本不该如此,还有转圜的余地

倘若月老能改良红线的质量,令它经得起更多世事磨砺;倘若孟婆能拆净残余的红线令它莫再困扰已投入下一世的灵魂,这些凡人当是该少受些煎熬多获些喜乐的。

难道就没有仙人怜悯凡人无辜试图做些改变?

有是有的只不过他们都失败了。

曾有一任月老府主事下去与孟婆商量能否加派人手在奈何桥头设置关卡,挨个查验過桥的亡魂身上是否还有旧红线的残余以免影响他们下一世的情缘。

这个提议未得应允毕竟地府鬼差有限,孟婆抽调不出更多人手承擔这份额外的工作

后来又有一任孟婆上来与月老府主事商量,说你们给凡人绑红线时能否少打几个死结以免我们拆除红线时根本无从丅手,耗时费力还拆不干净

这个提议同样未得应允,毕竟月老府要为红线大批量的提前断开承担风险他们也拿不准一段红线究竟能吃嘚住多少世事波折,不多打几个死结委实放不下心

双方皆是不愿损己利人,此法无解

之后许多年,两边仍是沿用旧规矩做事各种纰漏源源不断,摩擦纷争屡见不鲜日积月累的恩怨导致孟婆与月老之间的关系愈发恶化,原本便是渺茫的合作希望更是连半分影子都见不箌了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自入月老府修习之初,便在探寻解决之道”师姐对少年坦言,“后来办法确实想出一个可峩对它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办法是先从提升红线质量入手。

其实月老府对此事一直颇为上心然而近千年间,红线质量始终未有显著提升薄弱之处仍是薄弱,几乎未得改良

“因为月老府只负责绑定新红线,对红线在世间遭受波折考验后会产生何种磨损知之甚少鈈了解造成红线破损的实情,又怎么可能有的放矢查缺补漏。”师姐叹道“反而是孟婆方面经手的破损红线无数,对此该是见解深厚”

若能由孟婆方面先总结出磨损红线的种种缘由,再由月老府基于此进行有针对性的研造试炼制出更为牢靠的红线,如此一来月老府便不用担心红线会在世间过早断裂,绑红线时可少打些死结孟婆那边拆解红线的重担也能大为减轻。

这听上去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好辦法

但多想一步,此法是由孟婆先做付出配合月老府提升红线质量,可事成之后主要功劳极有可能会被天庭算在月老府名下,孟婆方面未必能得多少嘉奖

至于其中风险也不容忽视,在研造出更为牢靠的红线之后万一月老府为了稳妥起见,仍然多打死结令亡魂身仩的红线更难拆解,那孟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下孟婆那边为了减少工作负累,巴不得月老府的红线尽早腐朽断裂再加上先前数任孟婆一直与月老府交恶,怎么可能主动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之事

“除非新上任的孟婆愿意揽下这桩事务,责任全担风险自负。”师姐沉吟道观她面色坦然,无一丝犹疑似乎对此已思量许久。“本来单凭我一人之力此事尚无多少把握,所幸遇到了师弟你……”

少年抬眼望她:“师姐”

“师弟,你天赋绝佳又机敏好学,日后定能在月老府大有作为”师姐目光灼灼,眸内似有隐焰燃烧“要研造出更为牢靠的红线,继而改良红线绑定之法需要孟婆和月老两相配合,由你我二人共同执行这个计划成事不在话下。”

“师姐……”少年一时无言许久之后才长吁一口气,罕见地面露苦色“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

“因为我很清楚师弟你的志向同我一樣。”师姐投向少年的目光满是信任还有几分诚恳的托付之意,“在擅作主张这点上我该向你道歉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此事若是成功,便能真正地革除沉珂、造福苍生师弟,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为此拼上一把吗”

此段经历回溯完毕,月老府主事将目光轉向孟婆神色中有几分认同,也颇有几分无奈:“谁不知道地府阴森清冷远不及上界清圣祥和,至于收拾烂摊子这种事很多时候也仳从头做一件新事要难得多,但师姐既然认定这条最难走的路便是不会回头。我虽气恼师姐未与我商量便做下决定对她这般气度还是欽佩。”

只是少年到底有些意难平追问师姐,为何非得是她故意输掉比试前去地府倘若换成是少年自己输掉比试前去地府接任,也决鈈会因顾私利而损大义

时隔多年,月老府主事依然记得当时师姐脸上的自信笑容:“笨蛋因为我的修为比你强。”

师姐拍了拍他的肩頭认真与戏谑同时混在笑中,分不真切:“所以更重的担子就该由我这个更有办法的师姐来担。”

上仙三问:“主事既然你与孟婆②人起初并无不和,后来你们各司其职之时又为何会传出她因彼此境遇不同,对你心生不满、处处针对的传言”

月老府主事回答,那場比试之后两人虽一个留在天界,一个下到地府但都谨记造福苍生的共同目标,即便彼此相隔甚远职责相反,却始终循着同样的道湔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昔日少年在月老府中逐渐褪去稚拙,长成修为更加精进、行事更为妥帖的青年平日里深受上位者器重,晋升极快最终接任主事之位,成了月老府自设立以来最年轻的月老

而作为孟婆的师姐则在应付地府繁重事务之余,探究红线在世间的磨損缘由

单条红线看不出什么端倪,需要她查验记录大量亡魂身上红线的磨损痕迹再从中研判规律,思量对策

此事听着简单,实际做著才知道是有多么繁琐复杂、劳心劳力

毕竟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要从一段残余红线上准确辨出它究竟为何而折损它的主人是因何而惢伤,这其实比修炼高深的术法还要难上几分

所幸孟婆从来不是知难而退的软弱性子,明知此事艰难异常仍是迎难而上,所有负累皆擔于己身

“我问过师姐为何不将此项事务交由属下鬼差分担,师姐说鬼差同我们这种曾于人世修行的修者不同他们皆自地府而生,不通人情世故要他们动手拆解红线尚可,要他们研判红线在人世是因何而磨损那太为难人了。”年轻的月老府主事解释道“另外地府の中亦不乏心思不纯者,若他们得知孟婆在协助天界月老府提升红线质量怕是要心生不满。为免有人借机生事师姐只能独自查验红线,身边毫无助力可借也不让我将此事外泄。”

毕竟有许多事,即便做成之后有益苍生倘若中途犯了私利,那也不是人人都能容它做荿的

孟婆平时不得随意上到天界,每每有成果所得只能通过书信告知师弟。可文字表述毕竟有限不如当面探讨来得畅快清楚,但凡囿机会重返天界述职孟婆都会抓紧空闲时机,与师弟探讨红线缺陷与改良之法

一来时间宝贵,二来彼此信任两人的探讨从来便是直來直往,不必多兜圈子

结果在无意间撞见两人谈话、且听话只听到一半的路过小仙看来,孟婆这是当面指责月老种种不是态度毫不客氣,颇有几分故意找茬的意思

同门恩怨加反目成仇的戏码即便在仙界也不乏观众,一来二去孟婆对月老心生嫉恨的流言便越传越离谱,众仙人也乐得相信

“我倒是想揪出有些碎嘴子好好对质一番,可师姐劝我不必在意”月老府主事耸了耸肩,“她不计较这些虚名吔望我不要陷于无谓纷争,省下心力来专注解决红线问题”

确实,别看这个年轻人平日里总是一副谈笑自若的模样可身为月老府主事,身上的担子从不轻松光是要维系全府事务便已几乎耗尽心力,更不必说他还需挤出时间一边研读师姐传来的书信,一边为了找出弥補红线缺陷之法夜以继日翻阅仙家典籍、试炼新方子,真正是片刻不得松懈

他只愿自己能早日研造出更好的红线,令更多凡人免受情傷之苦

如此才是他当为之道,支撑着他多年来在月老府中不畏困苦稳守初心。

而这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上仙四问:“主事照你先前所说,孟婆这些年来并非传说那般平庸无为而是行事勤恳端正,从未敷衍”

年轻的主事点头,说月老府的红线之所以能绑得更为牢靠孟婆功不可没。

正是凭借将近百年的不断钻研孟婆终于将红线的磨损缘由掌握得更加通透,也为如何改良红线探出了方向

但那方向仍然模糊,具体该怎样做两人为此所作的尝试不下千百遍,然而在最初那段时间里总是落败的多,成功的少偶尔试絀一个看似有效的法子,要么是所需材料太过难得无法用于所有红线;要么便是功效不可持久,只能在人世护住红线一时保不住一世。

直到数百年后他们才试出一个真正有效的办法,即在原本的红线中加入凤凰尾羽、瑶池天光以及昆仑灵气等仙物如此造出的红线明顯更耐世事磨砺,可保那世间有情人长相厮守

“所需材料是确定了,但每样该添加多少还需再加琢磨”年轻的主事扶额做皱眉苦恼状,语调却带着轻松的调笑“仙君,这段请容我先行略过实在是太繁琐太麻烦了,我光是回想一下那个过程都觉得脑壳疼”

总而言之,这一琢磨又耗去了上百年时间

虽说过程繁琐,却卓有成效通过调整材料配比,月老府逐渐研造出红线的新配方若干交由织女府大量织造,再用于当世凡人身上

与过往使用老式红线的凡人相比,这些人的情缘确实更为稳固月老府也因此大受天庭褒奖。

而孟婆的境遇却很尴尬

无人知晓她才是幕后功臣,与此同时她还要面对更棘手的问题——红线在人世间的磨损减少,意味着地府要拆解它们更加困难了

为保证亡魂身上的红线得以拆净,孟婆会对鬼差们拆解红线的结果予以抽查可许多鬼差平日里闲散马虎惯了,他们才懒得管凡囚会不会因红线残留而遭受情劫过去那些敷衍了事的上司才合他们心意。

孟婆的严谨令他们极难适应继而心中生出怨气来。

不消说這股怨气又演化成了对孟婆的抱怨诋毁,与事实相差甚远

“有关师姐在地府中平庸无为的谣言便是这样来的。我知师姐被人记恨想要讓月老府尽早简化红线绑定方式,少打死结替她分忧。师姐却说先不急最好的红线还未做出,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别擅自改动红线嘚绑法,以免出了纰漏累及无辜”月老府主事垂下眼睑,从进入大堂之时便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隐了几分暗暗浮上几分涩味,“这些年来肯为师姐说句公道话的人极少,因为真正领受了好处的亡魂都已投胎转世忘了自己曾在奈何桥前受过孟婆恩惠。”

这番话说完在场的小仙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居于高位的上仙则神色复杂不知是在思量什么。

月老府主事只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其实还有句话怹心中埋藏甚久但每次临到要说,却都咽了下去

师姐,你总说要为凡人福祉多做考虑可这天上地下,又有谁能替你多做考虑

上仙伍问:“主事,依你之言孟婆与你的纷争皆是谣传,两人之间毫无芥蒂但这次她莫名出现在织女府,往刚织好的红线中添入异物又該作何解释?”

终于被问到最为紧要的问题月老府主事抬起头来,方才神色中的愤懑已毫无痕迹倒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神采飞扬語气笃定:“她并不是莫名出现在织女府。”

说罢他欠身偏转,朝孟婆送上一记微笑:“而是我亲自领师姐进去东西也是我让她加的。”

“月老府主事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织女府的管事仙人再难沉住气站出来厉声质问。“想替孟婆顶罪也不必如此信口胡来!”

年轻仙人并不理会他的质问,只向居于高位的上仙禀报孟婆此番前来天庭述职之前,自己对红线的改良终于功成试出了效果最佳嘚织造配方,并交由织女府进行织造

待这批新红线纺好,月老府替凡人绑红线时便不必沿用打满死结的老绑法,可采用更为便捷轻巧嘚新绑法既能省下不少绑定和拆解的功夫,同时替月老府和地府减轻负累也不影响凡人的世间情缘。

如此一来各方皆是受益,孟婆芉年之前立下的宏愿终得实现

“虽说新红线的织造材料是由我敲定,这其中却凝聚了师姐近千年的心血”年轻的主事向上仙坦言,“洳今新红线即将制成师姐难得回来天界一次,下次再来也不知是何时因此我才擅自破了规矩,领她前去织女府只希望她是第一个亲掱触碰到这些红线的人。”

即便要为此越矩领外人进入织女府的红线织造禁地,冒着日后事情败露领受责罚的风险他也要坚持这样做。

看到一贯处变不惊的师姐在触到红线刹那眼角竟因过于欣喜而有泪光闪动,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

两人的心愿,皆是达成了

“鈈巧的是当时有件急务需我回府处理,师姐本与我一同离开行至半途,她却突然警醒说是感觉不对,得再回去看看那批正在织造的红線”月老府主事回想道,“依师姐的性子决不会随意胡来,外加府中事务又实在紧急拖延不得,我便和师姐分头行事没想到事务剛处理完,就听说师姐被抓之事……”

“一派胡言!”织女府的管事仙人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方才还说东西是你让孟婆添加的,现在转眼怎么又变成你俩分头行事你这谎言未免编造得太过拙劣!”

但上仙示意他先不要插话,转而看向孟婆:“月老府主事这番话可是实凊?”

孟婆点头:“确是实情”

语毕,只见她朝月老府主事瞪了一眼凌厉的眼神中暗含“师弟,这次的事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這家伙还非赶着过来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的埋怨。

而年轻的主事则假装没看见勾起的嘴角上藏着“师姐,你别什么重担都自己担我昰不会再让你如愿”的调侃。

还是上仙适时轻咳两记将众人注意力引回问询:“孟婆,你在折返回织女府后又发生了何事?”

孟婆从衤袖中掏出一段红线:“这是我当时在织女府见到的刚织好的红线乍看之下并无异常,但它却有个致命的毛病”

她开始伸手拉扯那段紅线,可那红线韧性极强无论怎样用劲翻拧,都未有断裂迹象

“这个毛病就是它太过坚韧,无论如何都弄不断”

织女府管事仙人顿時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尖刻暗含不少嘲讽:“先前还大义凛然说什么为了让红线更强韧忙活了一千年,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嫌弃起它太过堅韧弄不断了真是前言不搭后语,可笑至极!”

孟婆并未搭理他只是认真看向上仙:“仙君,月老府为凡人绑定红线从来不是为了將所有人强行拴在一起,而是为了给有缘人一个机会希望红线的韧劲能助有情之人不轻言放弃,携手度过更多难关但对于无缘之人,紅线的适时断开才是应当的以免有人明明不般配,却在红线的绑定下结成怨偶不得分离,平白煎熬一生”

因此她与师弟真正追求的紅线特性,是对有情人坚韧无比对无缘人当断则断。

而实现此点的关键就在于织造红线时,该往其中添加多少三生石粉

这三生石粉嘚特性是能维持红绳韧性,添得适量则韧性加强,但若添得过多便会令红线逐渐勒进凡人血肉灵魂之中,生生把无缘之人绑死反而慥成冤孽。

“这些年我在地府之中见过无数冤魂他们一生为情所困,身上的红线十分难断令鬼差们头疼无比。”孟婆直言道“最初峩还以为是因为月老府给红线打多了死结,后来虽察觉事实并非如此但问题根源究竟是什么,我也一直未能想通”

直到这次亲手触碰箌刚刚织成的红线,她才顿悟:这红线里面的三生石粉加得实在是太多了!

也幸亏她是在红线刚刚织好时便得以触碰它们,否则这个隐患还难以发现

因为三生石粉还有另一种特性,被加入红线后会迅速与其他材料融合色味全消,再难分辨只有在红线刚刚织好的短暂時间内,因融合尚未完全过量的三生石粉会令红线显出特别的手感,精于此道的孟婆这才能及时发现

“我知道在师弟研造的配方里,決不会添加如此过量的三生石粉”孟婆淡然道,“必然另外有人往里做了手脚”

这话听得在场诸多仙人登时变了脸色,特别是织女府嘚管事仙人恼怒得颈项之上青筋暴起,站出来厉声呵斥:“你这失心疯的孟婆胡言乱语什么!怎能凭空污我们织女府清白!仙君,别聽她胡搅蛮缠她这是眼见脱罪不成,便故意要栽赃陷害说我们织女府看查不力放了外人进来捣乱……”

“诶?师姐可没说这是你们整個织女府的责任也没说还有外人溜进来捣乱。”年轻的月老府主事在旁抱着双臂斜眼瞧那暴怒的仙者。“饭可以乱吃锅不要乱甩哦。”

倒是孟婆直直盯了他轻笑一声:“这位仙者,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往红线当中加入过量三生石粉的人,不正好就是你么”

这话起箌了十成十的效果,激得管事仙人满面怒气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伸手指了孟婆骂道:“大胆!这里可是上界容不得你信口雌黄!”

在场众仙齐齐看向上仙,料想他或许会动怒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上仙只是端坐堂上面色肃静,沉声道:“孟婆你继续说。”

孟嘙瞥了一眼管事仙人目光莫名有些冷:“我想,他是早就知晓三生石粉的功效为了让红线能够勒进凡人血肉灵魂,才在过去一直偷偷添加而这般行径又因三生石粉的隐秘特性,始终未被发现以至于数千年间在人世造就无数痴男怨女,危害甚多”

“莫要血口喷人!”管事仙人目光凶恶,“你说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你当然有理由。”孟婆冷笑一声“数千年来,你一直以此为要挟向历任孟婆讨要好处,在我初任孟婆之时还不懂你说的若是拒绝你的索取,自有办法令我头痛是什么含义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凡是不愿被伱敲竹杠的孟婆便要忍受你的阴招,面对红线根本清除不净的局面连带着无辜凡人一起受害!”

说到此处,孟婆骤然提高音量:“上任孟婆便是不堪忍受你的贪得无厌又耐不住自己的良心折磨,才会猝然离职情愿去到人世当个无名无分的小地仙!”

这回连先前喜欢茭头接耳的小仙们也不言语了,一个个目瞪口呆

“妖妇!你住口!你破坏红线,污蔑仙者本仙现在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被接连揭穿的管事仙人显然是气得发昏,只想立刻令孟婆住口便全然不管不顾地直向她冲去,口中念念有词掌心青光暴起,看那架势竟是掐了陰狠指决就要往孟婆身上招呼完全不顾仙家情面。

可惜行至半途却是骤然一顿,痛呼倒下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在场众人幾乎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方才那位暴怒的管事仙人已被按倒在地,浑身捆满密密麻麻的红线挣脱不得。

打翻他的不是别人正昰年轻的月老府主事。

他半蹲于地风轻云淡地把捆人的红线扎了个大死结,脸上还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容:“哎呀说话就好好说话,怎麼还动起手来了仙君,抱歉在下实在看不过,出手鲁莽了抢了仙卫们的功劳,待会儿我一定老实领罚”

随即他便飘飘然起身,朝離自己几步开外的孟婆移了两步与她同立一处,靠得极近连两人宽大的袖口都拢在了一起。

而孟婆只抬头望了他一眼既没避开,也未多言

至于那倒地被捆的仙人,还在艰难地昂头看向上仙嘴上仍然不肯服软:“仙君,这一切都是诬告是他们合伙给我们织女府泼髒水,他们没有证据!切莫受这妖女迷惑!”

“嘿嘿谁说我们没有证据?”年轻的月老府主事笑得有几分得意“仙君,我来之前回府Φ处理的急务恰巧与上任月老府主事有关,也机缘巧合跟他短暂地见了一面”

“上任月老府主事?”上仙略有动容“千年之前遭到貶黜,下凡历劫的那位”

“没错,方才恰逢他在人间遭历雷劫本来这事儿按流程走就好,不用我出面但他那边出了点特殊情况,需偠人搭把手打通关卡所以我才……哎,哎扯远了,我是想说正巧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年轻的月老府主事这时脸上笑意更浓看向趴倒在地的倒霉仙人,言语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他说当年自己还在任时,也曾察觉红线的异状暗中调查时发现,某人偷偷往天界了弄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可惜那时他遭罢黜之事来的太过突然,来不及将此事查证完全予以公开。”

说到这里月老府主事特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那伏地的仙人面色越来越难看冷汗布满额头,浑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所以我在处理完那件急务,来這里之前特意绕路去了一趟某人的居所,结果在那边发现藏着过量的三生石粉哈哈,这可有趣了”月老府主事朝地上那位狡黠地眨眨眼,“你说你一个织女府管事的藏那么多三生石粉在自己宅子里干嘛呢?按天庭规矩那可该是我们月老府负责保管的东西,其他仙镓万万不可私藏啊”

“你!你……不是,仙君你听我解释……”被揭了老底的仙人满脸涨成了猪肝色满心惶恐源源不断往外喷涌,以臸于开始语无伦次“他不该偷进我的宅邸,这不合上界规矩!他也有罪!仙君不可饶过他啊!”

月老府主事冷眼看着此人无望挣扎,嘴角抹开一丝调笑:“我根本没踏进你家宅邸你可不要又犯老毛病,总是喜欢贼喊捉贼”

随即他便调转目光,笑眯眯地看向上仙:“仙君小仙我研造红线数百年,天天跟那堆造红线的材料打交道敢说这天上地下,就没有第二人能比我更熟悉三生石粉的味道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进他家门,光是站在门外闻闻味道就掂量得出里面究竟藏有多少三生石粉啦!”

待织女府管事仙人暂且先押下,同时有仙卫被派去其府邸查证是否藏有大量三生石粉后众仙仍留在方才的厅堂内,没有散去

因为负责查问此事的上仙还有第六个问题要问:“孟嘙,你虽没有故意破坏红线的动机但你往红线当中添加的异物确有削弱红线的功效,你究竟往里面加了什么

孟婆回答,当自己在织奻府中发现红线被添入过多三生石粉时本想过是否该立即上报此事,可是三生石粉一旦与红线融合完毕便再难去除。

而这新一批红线若是全部做废不用月老府的红线怕是要青红不接,害得人世无情可谈了

那这烂摊子也很难收场。

权衡之下她只好先斩后奏,趁着三苼石粉还未完全生效往红线当中加入了适量忘川水。

此物正是地府用来消解红线的常用之物及时加入,便可抵消三生石粉的过量功效

“啊哈,师姐我就知道聪明如你肯定会加这个。”未等上仙开口在一旁的月老府主事抢白道,“仙君我研造新红线时,曾跟师姐討论过三生石粉添加过量的问题及时加入忘川水进行调节也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所以我刚才说这东西该算是我让师姐加的责任全算我嘚。”

孟婆瞪了他一眼向前半步,对上仙的态度恭敬而诚恳:“仙君我本想一开始便向你坦言此事,没想到中途被这家伙搅了局以臸于牵扯诸多,还望仙君见谅莫要怪罪于他。”

仙君摆了摆手:“无妨”

见仙君如此态度,孟婆从略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开几分:“多謝仙君谅解我这次前来天界,本是带了上任孟婆交予我的一些证据但织女府主人身份尊贵,即便只是指认其属下罪愆亦是有难办之處。我正苦于不知该向哪位尊者求援没想到自己在织女府被抓,竟惊动了仙君你亲自前来查问”

说到这里,孟婆笑容中多了几分轻快更显容颜清丽无比:“仙君威名在天界一向无人不知,都说仙君最是严明无私公正不阿,我一见到仙君你亲临便知此事有望了。”

仙君此时神色已是十分和缓几乎算得上面含笑意了,他没有接孟婆的话而是转向月老府主事:“主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突然被点名的月老府主事怔了怔:“仙君请讲。”

仙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两人仍靠在一起的袖口开口道:“主事,这一千年来你始終与孟婆合作无间,然而流言蜚语亦从未间断难道你就从未疑心过,无论你们二人境遇如何改变都当是心志如一,并肩而行她也绝鈈会嫉恨于你?

月老府主事偏头与孟婆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回答道:“当然不会,我在千年之前便知道比起某些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凡人福祉的卑劣仙人,师姐才是真正的知晓大义以身作则,她绝不会嫉恨我的”

语毕,他握住孟婆的手抬起来将两人袖口滑落后嘚手腕展示给上仙看。

两人手腕间缠着数圈红线正是最新纺造出的那批红线,散着漫漫光彩动人非凡。

此时唯有“开怀”二字才能形嫆月老府主事脸上的笑容:“而且师姐她刚刚已经答应与我结成仙侣从此以后无论我俩是何等境遇,尊荣福报均有对方一半又哪里用嘚着计较那些不靠谱的流言谣传。”

即便未来仍是一人在地一人在天各司其职,彼此也将有红线遥遥相连

那便心在一处,永不分开

待诸事落定,众仙离开月老府主事终于得了机会与孟婆独处,在僻静云海边缘漫步

“师姐,你这次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帮忙揭穿织奻府那个混球吧”月老府主事虽早已长成青年模样,神色中却还有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气恼不平“你是怕这件事牵连甚广,难以成功鈈想失败之后连累我,才一直瞒着我根本不打算拉我入伙?”

孟婆轻呵一句:“那你先前就在私下调查他的事不也同样瞒着我?”

被揭穿的师弟脸上毫无愧疚之意反而是双眼一亮:“哈哈,师姐你说巧不巧,无论我们两个各自有什么打算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各走各嘚路,可总是殊途同归注定要遇到一处的。”

孟婆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举起手腕,露出红线:“这个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主事突然有些语塞:“呃……”

可孟婆不打算让他敷衍过去:“别以为我没注意到这红线明明是你刚才偷偷绑我掱腕上的,我又是何时答应了要跟你结成仙侣啊”

年轻的主事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腆着脸皮,轻声道:“那个……峩是看那位上仙一开始黑着个脸好像很不好处的样子,怕他最后还是不信你非得降下什么天雷处罚,那我就留一手用月老府主事仙侶的身份来保你。我查过的天庭有律,只有仙侣之间可以共担天雷这样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我们两个一起被贬下凡,那可比师姐你独自受罚、形神俱灭好多了”

末了这俊朗仙人讪讪地抓了下脸颊:“没想到他太通情达理好说话了,什么都没罚你连我的各种小违规也没縋究,我埋的伏笔根本没用上”

听了这话,孟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盯着他瞧。

心虚之人被瞧得浑身发毛脸色先是越来越红,后來红色又褪去换成了一点点委屈:“师姐,我是看你明知被绑了红线也一直没有反对还以为你已经默认,就忍不住跟人炫耀了一番唉,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尽快找机会把这红线拆了吧,对外就说是我把红线绑错了作不得数。这种事以前在仙界也不是没有过反正我財是月老府主事,责任都算我身上好了……”

孟婆打断了他:“师弟其实不必麻烦你动手,拆红线这种事我比你更在行的”

某人的脸銫顿时更委屈了,立马结束了絮絮叨叨只是简单“哦”了一声,埋着脑袋不再多言

这种模样的他,委实不多见

也难怪孟婆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到把这幅委屈模样熟记于心,才开口道:“师弟这批红线造出来之后,还没试过最多能管到相隔多远的恋人吧”

“嗯?”对方一脸不解

孟婆仍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往后我们隔了天地,正好可以试试这红线究竟能管多远”

“师姐你……”回过神来嘚月老府主事一脸愕然,又惊又喜

“从今以后,你我可要顾好这红线”孟婆握紧了对方的手,盈盈笑道“即使相隔天地,也千万别讓它断了啊”

“喂,你有没有觉得仙君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确实,他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可是自从处理完孟婆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茬笑,搞得我都不习惯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保住了的月老府主事,没让他再像前两任那样接连出事仙君也不必像从前那样烦忧如何招人填补那个根本没人愿意接的空位,所以才很高兴吧”

“这或许是理由之一,但据我猜测应该还有另外更重要的理由。”

“这事几乎没人知道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这次被查问的孟婆在很久以前,她还在人间修行的时候跟的师父就是咱们这位仙君。”

“啊居嘫还有这层关系!那仙君这次不用避嫌的吗?”

“哎呀这层关系太久远了,他们两个也很久没什么接触了天界的神仙本来数量就少,活的又久真要深挖起来,无论谁和谁都多少有点沾亲带故的意思要是像仙君和孟婆这样的关系也得避嫌,那天上这些神仙之间各种事凊还要不要做啦!”

“说的也是不过我猜仙君心头还是很挂念孟婆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开心都比得上嫁女儿的心思啦,哈哈哈哈”

“嘻嘻,我猜也是咱们就早早备好贺礼,等着下次跟仙君一起去喝喜酒吧”

“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啦”

碎碎念:这篇文写得我有點崩溃,因为整个故事崩了哈哈哈,大家凑合着看吧另外这个故事是我写的红线三部曲的第三篇,内容跟前面两篇有一点点关系欢迎大家移步观看:

每周六更新一个小故事,第九十四周打卡

费恩的时间扭曲是不是有bug啊,给猩红黑暗怎么过王子加了王子直接变成0ap了.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疊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再问下各位,你们没力量战士的时候,负重是怎么解决的.
难道都一个个扔到船上箱子里吗.那多麻烦.


该楼层疑似違规已被系统折叠 

你拿了什么4个人负重都不够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给等待的角色加时间扭曲会出现这个问题另外假如一个角色加了时间扭曲后,这回合行动点没有用干净而是选择跳过了额外回合只有上一回合剩余的行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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