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牡丹台词音频里面这句台词的视频叫什么明早那么想必这太平盛世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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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眉间雪中的台词,你搜一下就可以看到mv师父:俯首作辑谢师恩,呐,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师父了。江湖险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徒弟(正太):嗯。  师父:我先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你等着我!怎么了?一个人害怕?  徒弟(正太):才没有!  师父:那你为何拽着我的衣角?  徒弟(正太):我……  师父:不怕,师父跟着你。  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  交心淡如君子;  只道是,那些无关风花雪月的相思,  说来几人能知?  徒弟(少年):都跟你说别跟着我了,你怎么还跟着!  师父:……  徒弟(少年):干嘛不说话!  师父:你不是嫌我吵么?  徒弟(少年):我……不是那个意思。  师父:马上就要出师了,我给你准备了新衣裳, 你试试?  徒弟(少年):你做的衣服太丑了,穿着这么丑的衣服我怎么名扬天下?  师父:【直接把糖葫芦塞他嘴里】  徒弟(少年):唔……呸,都跟你说了我不吃糖葫芦  院内冬初,昔年与你栽的桃树,  叶落早做尘土;  新雪来时,又将陈酒埋了几壶,  盼你归来后对酌。  【二人站在河边看风景,流水潺潺】  徒弟(少年):喂,你一直在这,都没去过别处,是不是在等着谁?  师父: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徒弟(少年):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师父:我……  穿过落雁修竹,看过月升日暮,  你说有一日总会名扬天下实现你抱负;  那时低头替你剑穗缠着新流苏,  心愿未听清楚。  还挂着流苏,是否应该满足?  也为你缝好冬衣寄去书信一两句叮嘱;  该庆幸至远至疏你我还未至陌路,  是时光从来残酷。  最害怕,酒肆闲谈时候听见你名字,  语气七分熟识;  回过神,笑问何方大侠姓名竟不知,  笑容有多讽刺。  【师徒插旗PK】  徒弟(青年):你又输了。  师父:知道了知道了,徒弟还是长大了啊。  徒弟(青年):这下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担心我被人欺负了吧。  师父:你这身新衣服不错呀,看起来像名扬天下那么回事儿。  徒弟(青年):师傅,你的亲友呢?  师父:这是你的小马驹吗?挺帅的嘛!你记得要每天刷洗,这样它长大了毛色会——  徒弟(青年):这些我知道。  师父:对了!我这还有些上好的马草!  徒弟(青年):不用了,我都有。  斟酒独酌,细雪纷纷覆上眉目,  清寒已然入骨。  还忆最初,有你扯过衣袖轻拂,  笑说雪融似泪珠。  曾经相伴相护,说着“初心不负”,  想起某一日陪你策马同游闹市中漫步,  那时正逢扬州三月桃花铺满路,  神情难免恍惚。  江湖的尽头,是否只剩孤独?  都怪我玲珑心思执念太过以尘网自缚,  前方太辽阔若问此去应去向何处,  把来路当做归途。  桃树下,那年落雪为你唱一段乐府,  信了“人不如故”;  只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  明知无人回顾。  谁能初心不负?  徒弟的徒弟:师傅,你在等谁?  徒弟(青年):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徒弟的徒弟:你一个人,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徒弟(青年):我……  【闪回】  徒弟(少年):你一个人这么久,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  师傅:我怕我一转身,连你也不见了。  【闪回结束】  师傅:看,下雪了【回忆】  徒弟的徒弟:看,下雪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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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三同人曲眉间雪中的师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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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个。。。开头不是出名字了么=_=只有影子唱的,归云
归云.惊蛰!!!
惊蛰·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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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3》苍云重要人物剧情画像
《剑网3》苍云重要人物剧情画像
长孙忘情:
宣告:&我们经历背叛,经历兄弟死难,如今,我们在自己雄关之外溃退而归,我们让军旗蒙羞,在此,我于此成立专为覆灭狼牙而生的苍云军,当苍云旗帜席卷,穿透阴暗的天光终将到来!背叛苍云者不义之徒皆须一死。而我的轻眉刀,仍只在众军之前。你们,愿意,陪我一起去生,去死,去拿回应归于我们的战士荣光么?&
苍云的统帅,&血手凤凰&长孙忘情有个叫&渠帅&的称号。这并不是军中的制式职位,只是弟兄们硬给她安上的江湖匪号。就如同现在的苍云不再是某个皇帝的军队,而是一群在复仇的道路中寻求救赎的旅人&&他们依然在怀念曾经的荣耀,只是脚下的土壤早已腐朽到失掉了踏足之地。
&阿爹曾说,当兵打仗吃饷,为国尽忠。直到那场雁门之殇,我才意识到奸臣当道的国未必真的值得尽忠。玄甲苍云军已被尘沙掩埋,军饷断了,弟兄们决定靠自己为死去将士洗冤,手刃仇人。我们在战旗下重聚,立下了此生不负战死兄弟英魂的苍云血誓&&&作为统领苍云的女掌门,性别对于长孙忘情来说只是一个由天命给的代号。她的脸上永远有着一张天罗面,即便在沉睡之时,也不会轻易摘下它。她从前是&玄甲苍云军&的统领,如今是将要率队向狼牙军复仇的&苍云&的魁首。
她身体内所留的血脉,源自于长孙家,在天策府中,至今还有有一营名唤&无忌&,那是她先祖长孙无忌所留下的部队。她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武家后人迫害成为了一个孤儿&&幸得一位燕姓的老兵将其养大,&燕忘情&也永远成为她心中自己的名字。雁门关失手后,为了便宜统帅兄弟们重整旗鼓,她向祖上&借&回了长孙这个曾代表着荣光的姓氏。
在很多个世代之前,长孙家族曾经贵为北魏皇族,大唐之初,又因长孙皇后,在本朝贵为国戚。其先祖长孙无忌,字辅机,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辅佐太宗建立了大唐千秋基业,在开国功臣以功列为第一,封齐国公。高宗时册封先祖为太尉,后因先祖反对高宗立武媚娘为皇后,受武媚娘主使,许敬宗诬陷,被逼自尽。长孙后裔大多流离失所,武媚娘在诸位阻挠过她登位的大臣之中,尤其愤恨长孙家族,是以长孙家历代皆有遭受武家压迫打击。
长孙忘情并不是那种天赋超凡到可以在外功上也轻易超越男儿们的怪物,当她向阿爹要到第一把猎刀时,还不止一次的割伤自己。在迎接一次又一次危险之前,她没有想过会这样一路幸运的走过来,是什么让她矢志追寻,不顾一切?是为阿爹无法释怀的恩怨,还是因为把两个人的愿望放在自己的手中慢慢把握和实现的路途是如此艰辛而饱满呢?
她率领的苍云曾总是在大唐的周围疆域中执行着秘密任务,从小孤山到东海,北到西室韦部,西到大雪山,虽有牺牲,却也是百战百胜&&直到雁门关的那次灭顶之灾&&相识的弟兄越多,背负的担子就越重,她总要趁战败之前把敌人击败、斩尽、杀绝,让身边的人留下来多一个,多两个,多更多&&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对于她来说,当那个男人决定为了养育这个捡来的女儿以伤残之躯苟活于世的那一刻起,天命就已经被打破了。
独白:以心求道,当有大无畏之念,若不解我之疑惑,若蝼蚁般随从万千之众度过一生,也是枉然,若如此求生,不若早早逝去。
原名秋叶北,秋叶青之兄,精通易容术,绰号&九霄孤狼&。一生放荡不羁,为寻找心有灵犀之人而从军,才华横溢,被薛直和长孙忘情称为&玄甲苍云军第一智将&。
在那场灭顶之灾中,未能及时预见安禄山的动向,全军背腹受敌,自身双目全盲。从此眼前变得漆黑,心却比过往亮堂了许多。
先锋营统领:宋森雪
独白:&不空救过我三次,我还了他五次。夜北救过我六次,他是个疯子,我还欠他两条命。燕帅&&她救过我十二次。我要还完了这些欠他们的,才能安心背叛他们。&
原名宋十二,神策安插在玄甲苍北军中的奸细,绰号&笑面阎罗&。实为李崇茂远渡东洋前留下的血脉,从小在神策禁地&忘忧谷&中长大,身边除了执行秘密任务退军的老兵,便是同样可能会泄漏秘密的军人遗孤。14岁时被神策军带出山谷,被指派执行一切神策军不能在明面上做的事。
后来,宋十二宋森雪随凌雪阁高手祁进完成了一桩暗杀任务,由于履历出色,成为卧底苍云的最佳人选,他以&宋森雪&的身份投奔了雁门关。
在长年的征战中,因身旁伙伴的多次拼死援护而对于自己的使命产生了迷惘。
破阵营统领:王不空
独白:&人心中有善,却因生活中的种种,慢慢走向罪恶之路。无法劝他人放下屠刀的我,只能以杀止杀&&弟子困惑无明,愿以此身背负罪业,但求一个太平盛世。&
昙宗一脉传人,绰号&红衣佛爷&,心存怜悯的杀生僧,玄甲苍云军核心高手,主要负责潜入敌营进行破坏。王不空曾有一个叫&慧实&的法号,因为卷入蝠王弟子囚禁女童事件而犯下杀戒,不知如何重定禅心。736年,慧实受当年十三棍僧之昙宗僧嫡传弟子澄寞传授万劫轮回方成我的《万劫经》,发劫佛之愿,三年之后,慧实领会基本经文,遵守首代传经僧昙宗大和尚一百余年前留下的约定,加入玄甲苍云军。
他觉得满目黄沙的修罗场,是最应该救赎之地。身在尘世,心却从未蒙尘。他用这身红色的战袍时刻提醒自己身负的罪愆。
飞羽营统领:申图远
独白:&哥&&我是申屠笑的弟弟,我要替他做大将军!&
亡故悍将申屠笑之胞弟,沉默寡言,骑射之术难有人能出其右,绰号&百步流星&。申屠兄弟本是枫华谷奔雷营的一员,在一次协同作战中,因实力出众被长孙忘情要走,从此追随他们的渠帅南征北战。
&阿远,总有一日,哥哥给你找一把好弓。&申屠笑的一句承诺,是申屠远行动最大的动力。永为吾兄之强援,站在大哥的身后,用手中的弓射中那些冲锋而来的勇将,助他扫清面前的障碍,这是申屠远许多年来都习惯的事。
直到雁门之殇,在遭遇奚人与狼牙前后的夹击之时,他射空了壶中的箭,变成了在近战搏杀中惶恐的人。那个如父亲一般指引着自己成长的兄长,为了带自己撤退,身负几十道刀伤,在他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后,带着他那狂放的笑容战死沙场之上。申屠远看见战袍被鲜血染得鲜红兄长,单漆跪地,将一丝温暖尚存的兄长紧紧抱住&&那是最后的一次,他的头深深的埋进了兄长的胸膛&&他害死了哥哥。
女卫营统领:燕忆眉
燕忆眉:&你是一个值得别人记住的人么?&
长孙忘情:&当然,因为我是长孙忘情。&
长孙忘情之徒,得轻眉刀真传。
原来生活在一个平静小镇,与父母过着平淡温情的生活。十四岁那年,被一群强盗掳获,备受凌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到一天,长孙忘情受命带着军队上山剿灭了匪徒。他们把女孩子们都解救出来,这些女孩子几乎个个神情恍惚,只有忆眉反应激烈,抢过官兵手中的剑,朝那些被绑住的匪徒砍去,下手无情,真被她砍倒几个。被官兵制止之后,她又沉默得可怕,乌黑的眸中满是憎恨。
官兵走后,忆眉放火烧山,一心求死,终被长孙忘情制止。后来,忆眉跟着长孙忘情,做她的弟子,但长孙忘情问忆眉的名字,她却不肯说。长孙忘情便自己给她取名,她说我原本叫燕忘情,你是我的弟子,便跟我旧姓,名字就叫燕眉吧。燕眉是长孙忘情抛弃掉的闺名,她却把它给了自己的弟子。然而后来女孩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却说自己叫燕忆眉,长孙忘情并未深究,只希望以后能让她慢慢走出阴影。
长孙忘情并不是个细心的女人。七个月后,忆眉偶然被郎中发现已有生育,万般无奈之下,生下了这个&孽种&。长孙忘情心中有愧,也知道忆眉不愿面对这个小孩,便将孩子交给一户普通人家养育。
忆眉身体恢复之后,对此事只字不提,长孙忘情更不会主动提起。忆眉习武更加刻苦,终成大器,由长孙忘情引荐,通过试炼后成为了长孙忘情手下苍云军的一名将士。
她长大之后,并没有通过长孙忘情,而是派手下人找到自己的女儿。她常常偷偷离开军中,去那家看望女儿,给那家人送了很多财物,只说自己与这小女孩投缘。每当听到自己的女儿称呼自己姐姐,她回来都会黯然。长孙忘情和她都认为,这个孩子是她的一种病。每次见到,都要发作一次。不管现在她有多么风光,每当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那段被折辱的岁月。她无法面对,长孙忘情也无法面对,总觉得自己欠了忆眉,让忆眉留下这块伤疤,永远也走不出当年的阴影。由于您的浏览器禁用了javascript,无法正常使用本网站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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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来客  (一)  大唐天宝四年。  在后世又会被称为公元745年,光明寺围剿明教的六年后。这一年,皇帝多了一名为杨玉环的妃子。与之相比不起眼的是,关外多了一支被批准进入长安贸易的西域商队。  这是菲尔多西第一次来到这传闻之中繁华程度只存于梦里的长安。  满载着香料,翡翠,红玉,象牙,美酒等货物的车队――这其中大多数是在波斯集市上贸易所得的,他们现在所做的,差不多便是倒卖了。明教的总坛在龙门荒漠以西的更大的荒漠上,不能说什么产出都没有――他们可以种葡萄并酿造葡萄酒。中原的达官贵人尤其喜欢这些异域风情的饮品,但就利润而言,酒的价格虽不低,但是介于保存和运输上的问题,他们此行所带的美酒另有用途。  也许是贿赂吧。对于贿赂这个词,别说是菲尔多西,同行的人中大概只有圣女才理解这个词的内涵。原本此番进入中原的目的便不是倒卖赚钱,依圣女的意思,是想拜访藏剑山庄的庄主,为以后明教与中原各派的重修旧好打下基础。圣女一直希望尽快与中原武林修缮关系,此次出行经过一番筹划,物资,人员,都经过考虑,并已与藏剑山庄通过书信。藏剑山庄并未参与对明教的围剿,虽有夺剑之事在前,叶英斗法王之事在后,却未有深仇大恨,且随行的明教弟子,清一色是波斯人,并未经历过与中原这些门派的相杀相争,但若有人蓄意挑起事端,陆危楼有自信自己门下弟子绝不输他人分毫。  这些人里,最令他放心之人,便是菲尔多西。  此时四月暮春,菲尔多西坐在集市隐蔽的一角,观察着中原人的衣着,他自己也被人观察着――长安城的居民并不知道这是高阶明教弟子的装束。上身只遮住胸肩,加上斗篷与兜帽,露出一大片腹部肌肉,下身的裤子位置极低,两侧的金线挂在肌肉之间的韧带凹陷处,由特制的非环形的腰带固定在腰上,皮制的护臂和手套本应热得使人出汗,却奇怪地没有摘下。但总的说起来还是裸露在外的腹肌以及后腰尤为扎眼,街上路过的女子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的身材,这让菲尔多西多少有些意外。  “竟比我设想的要开放许多。”  这话只是在心里说了出来。经过一次西迁,明教教徒的服饰也受波斯的影响,产生了很大的改变。受气候的影响,加上明教内功心法,弟子常年穿轻薄的衣衫,别说穿成他这样,两个法王的上半身基本是□□。他总以为中原的女子会转过头去不看他,即所谓避嫌。然而这种事终究是没有发生,当然,类似于同门师妹笑嘻嘻过来拍两下自己肚子的事也似乎不会有。这大概便是这里的特色了,人们不会表现出惊讶,也没有什么特别关注。  菲尔多西站了起来。  昨天看上了这批象牙的客人差不多要来了,到了约定的时间,虽然有嘱咐过同行的师弟们该怎么办,但是去看一看也省得自己担心。他正想着要留下哪些货物去拜访叶庄主,就见一个弟子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了,夏普儿?” 他用的是中原的官话,没别的考虑,只是觉得来中原之前掌门和圣女一直教他们说官话,学了三年,就该好好用一用。  夏普儿没说什么,只递了张纸条给他。上面用波斯语简短地写了两句话,外人眼中这只是含义不明的浪线。如今的波斯人说阿拉伯语,会原本的语言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  “卡勒送来的?”卡勒是菲尔多西的弟弟――法罗西养的鹰。  “是的。并且客人已经来了,事情也将近谈妥。大师兄放心地处理法罗西师兄的事吧。”夏普儿认真地边点了点头,边对菲尔多西说道。想到自己在众师弟眼里几乎要成为溺爱弟弟的典型,菲尔多西不禁哑然,便只自嘲般的笑了笑,朝纸上所写的地方走去。    在菲尔多西刚进入长安的时候就听过“天香楼”之名,有人嚷嚷着“新来的金发碧眼的胡姬又出来跳舞了”从车队旁走过,地点所指便是这个天香楼。当时他们一行人一律带着兜帽,头发眼睛都被遮住了,自然也没有人看到他们的长相。当然就算露出面目来,比如现在,也不会引起多大的瞩目,毕竟长安城的居民也见惯了来自各国的不同样貌的人,只有金发碧眼,又难得见上几面的美丽女子,对于男人来说,才是诱惑。菲尔多西以及他的同门师兄弟们倒是见惯了金发碧眼的女人,因此并不觉得惊奇。  然而此刻他却是有些好奇的,脚下也不禁轻快了许多。法罗西约他相见的地点正是天香楼。这个天资聪颖却喜欢捣乱的弟弟到底在干什么呢?即便是他这个做哥哥的,要猜准弟弟的想法还是不易。  放慢脚步,他踏入了天香楼的门。他猜测这是妓馆之类的场所,但不知中原的妓馆与西边诸国的有什么不同。一楼的大厅人很多,围着搭在中间的台子,台上在跳舞的舞女身姿曼妙,然而中原的舞到底不如大漠,乃至西域女子跳的舞更热情更挑逗。看来今天那位传说中的胡姬没有上台。  两名迎接客人的少女一见到菲尔多西便眯着眼笑了起来,颜色鲜艳的嘴唇抿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两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小礼,便示意菲尔多西跟着她们走,大概是已经有人嘱咐过,看到这般穿着的男子便毋庸质疑是她们要等的客人。其中一个女孩子每每回过头来偷瞄一眼身后毫不掩饰结识身材的男子,然后羞涩的笑笑,从菲尔多西的角度看,涂了胭脂的脸似乎是更红了。  “便是这间了,您是里面客人所等待的贵客。您请。”说完敲了敲门,对里边道:“官爷,您等的客人来了。”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一侧的少女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便退下了。站在门外的人,屋内的摆设和屋里人的情况完全看不见。于是菲尔多西抬脚走了进去。  “想必这位就是令兄了,果然气度不凡。”  跨过门槛――菲尔多西知道这是不同于波斯风格的建筑特点――没等他观察完屋内的情况,便听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这样说道。一边翘着二郎腿坐着的法罗西见兄长来了,笑得眯起了眼,对菲尔多西亲昵道:“哥,这是我新交的朋友。”  菲尔多西瞟了一眼法罗西身上穿着的外观和他一模一样的舒罗外衣,又快速地将坐在弟弟对面的年轻人打量一番,最后才看向那陌生声音的来源。那是个比自己要高一些的男子,平视过去差不多对着对方的鼻尖。对方穿着锦色的长衫,蓝色的发带简单地扎着高马尾,看起来很不着调,然而男子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英气逼人,这身装扮倒衬得他本身贵不可言。  见对方忍不住打量他腰部丝毫没有布料遮着的部分,菲尔多西蓦地笑了,于是回答道:“我一个商人,需要什么气度呢?倒是阁下,想来必是人中翘楚。”这是个上过战场的男人,他这样告诉自己,也便意识到对方同样可以对自己有所察觉。  男人挑了挑眉,笑得颇为爽朗,抱拳道:“哈哈哈哈,在下贺之北,字伯阳,与令弟坐在一起的乃是舍弟。”说完法罗西身边的青年起身,做了与兄长相同的动作,菲尔多西才发现两人长的有些相似,气质也相近,只是这个小的显得稚嫩许多:“在下贺之兰,字仲卿。”  菲尔多西右手覆着左胸微微行了一礼,只简单介绍道:“菲尔多西。”倒是法罗西换了个更为慵懒的姿势,一手撑头,漫不经心地念着自己的名字:“法罗西。”贺之兰转头去看他,法罗西很是妩媚地回他一笑。大概在兄长来之前他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吧。  “没有汉名吗?”  “名字太多会记不得呀。”  贺之兰无声地把法罗西名字的发音念了又念,又听贺之北和菲尔多西说到了红衣教教主也没有中原名,知道两个做哥哥的有哥哥之间的话题,便也不去听,只讨好般地对法罗西炫耀道:“你听我念的对吗,法罗,法,法罗西?”  法罗西挺直的腰板塌了下来,便顺势往贺之兰那边靠近,腿也勾着凳子前移,直到两人的脸近得只隔了两只手指的宽度,然后稍稍侧头,露出了一种结合了天真与妖娆的笑容,然后才答道:"发音挺对的,舌头再卷一点就更棒了。"说完做了个口型示范,本意是示范卷舌卷到什么程度,不想贺之兰一时没搞清他的意图,只是盯着法罗西淡色的嘴唇失了神,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便觉得两颊上温度有些高,不由得转过头咳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中原的女子,应是没有比他肤色更白的了,蓝色的眼睛,也很好看。法罗西见他如此,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开口问的却是:  “你多大了?”  “今年十八。你呢?”  “哈哈哈,我竟然比你大四岁。”法罗西笑着摇摇头,又问,“你喜欢我今天的舞?”  一旁竖着耳朵的菲尔多西没漏掉这句话,心想他这弟弟果然是跑来跳舞了,难怪偷了他的衣服。  “我没想过男人也能跳舞,你……很特别。”贺之兰想了想又补充道,“是的,我很喜欢。”  本来是被哥哥领来“开眼的”,却出乎意料看到一个带着兜帽遮住半张脸的男人顶替了今天要跳舞的胡姬,穿着露腰的带有金饰的衣服,半缕暗金色的头发躺在肩头,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让人移不开眼。是西域来的人都这样吗?可后来出现的这个男人的兄长肤色也和汉人差不多,而且是黑发黑眼,长相上可以看出是异邦人,但特征又不如弟弟这般明显。  还有那样的舞蹈,若是女子跳,便是妩媚妖娆得过了头,显得有些放浪,但是这样一个男子跳来,漫不经心又勾人心魂,看直了眼的何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么,你想和我们做生意?”说话的人是菲尔多西。  “不是什么大生意。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安神的熏香,顺便收几块宝石。”贺之北说,接着看似无心地加上一句,“我有个在藏剑山庄的朋友,过段时间去看他,想送他些礼物。你们家小姐也要去西湖,说不定我们会遇上。”  “好。明日我亲自送到府中,”菲尔多西点点头,“只是以后要在西湖碰上未免有些太难。”说完便听得贺之北一笑:  “所以,能请令弟再跳一只舞吗?这番上京能碰到,或许今日之后便永远无法再见了,至少现在还有机会再看一次。”  菲尔多西回头,刚好撞到法罗西询问自己的视线。他点点头,紧接着好像刮了阵风,要跳舞的人就不见了,出门一看原来法罗西直接翻过栏杆跳了下去,与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商量了一番,便笑眯眯地上了台,此时他不带兜帽,暗金色的头发和精致的脸蛋瞬间就让大堂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很快贺之兰便没忍住下了楼。剩下的两人看了一会儿,先后叹了口气,但谁也没注意到对方叹气了。菲尔多西只是注视着台上,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倒是贺之北向观众中扫了一眼,看到几个赤着上身露出刺青的青年仍在往楼上打量,见他们品阶不高,便没有在意。    (二)上  迎着晚风从酒楼里出来,此时已到了闭市的时候。想起已经嘱咐过其他人,菲尔多西和法罗西并排朝着入住的客栈走去。  “你对这次随圣女出行有什么看法?”菲尔多西问,用的却是波斯语。  “不用每天练功。中原人也很有意思。”  “武功不练则废,这也未必是好事。”兄长道,“但我们俩很久没这样悠闲地聚在一起了。而且,”他轻轻一笑,往法罗西身上看了一眼,“你也很久没穿我的衣服了。挺适合的,再过不久就能领到了。”  “哥,以你的性子,其实这么露的衣服每次穿都觉得不好意思吧?”  菲尔多西笑而不答。  “好吧,到你说正事的时候了,我猜的对不对?”  点了点头,菲尔多西开口说道:“先讲讲你为什么会去那里跳舞。”  “那姑娘是个回纥人,来的第一天我就去问了。因为她和我一样都能一眼看出是外族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容易有好感,所以我顶了她今天的班。”法罗西解释道,“你也知道师妹们都说这件弟子服比较适合慢节奏的舞蹈。”  “嗯哼。”  “然后就碰上了那两个军爷。哥你觉得他们是――”法罗西想了想改用汉语,“是天策,还是神策?”  “也许是前者吧。”  “如果真的是,你准备怎么办?”  菲尔多西不假思索,但他还是沉吟了一下――他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按照常理,只有我们寻仇的道理,他们未必会抢先一步赶尽杀绝。何况现在皇帝要享受太平盛世,不会主动提明教与中原的往事。便是真要动手,圣女在此,六年里明教也不知恢复得如何,我若是他们,考虑这两点情况,也不会贸然开战――至少得等皇帝下令。”  “现在处境真的这么惨?”  “所以才派我们来,希望能不声不响地与一些门派修好关系。藏剑山庄,以君子之风闻名,武林上享誉甚高,若此次东行顺利,将使我教再入中原方便许多。”  “啊对了,”法罗西突然想起了什么,“藏剑山庄不是有个姑娘喜欢夜帝?是叫……陈菁菁?”  “这种感情……”菲尔多西轻笑两声,“倒未必能对我们有所助益。回客栈把衣服换了。以后在中原走动,我想最好还是穿汉服。”  “我以后不来了。”  “为什么?”  法罗西眉毛一挑,然后戴上了兜帽:“长得和他们不一样,太招摇了。”  虽然很想说你一向很招摇这样的话,但菲尔多西也明白这是不同的概念,“只怕我日后却得常来了。”  “还是带着夏普尔这些人吗?他们的情况和我差不多吧?”  说完法罗西脸上露出“我有些不放心你”的表情,菲尔多西却被逗笑了:“凭你的实力,担心其他人或许可以,担心我未免多余。”  “别告诉我你忘了丐帮和唐门。这两个一个人数众多一个下手狠准。”  “我自有对策。”然后菲尔多西便不再多言。法罗西在脑海里扫过几个话题,低头瞧着自己和兄长一样完完全全露在外面的肚皮,以及髂上挂着的金线,突然说道:  “衣服换回来之后我要出去过夜。”    从明教现在的据点到藏剑山庄,经龙门荒漠,长安,枫华谷,洛道,最后由扬州进入藏剑山庄的领地。  陆危楼思考过许多次,最后还是决定这样走。这是官路,以他们现在商队的身份走起来更适合。  此时早已入夜。菲尔多西准备休息了,便要收起地图。突然烛光晃了晃,察觉到屋内气流变化,菲尔多西停下手头动作,全身肌肉立即紧绷起来。  ――刀藏在床头。  但他没有去取,而是飞快拿下腰间的钩索向屋顶猛地掷去。一击未中,屋瓦上的人不再控制脚下动作,一阵瓦石撞击声响起,几乎是一瞬间,一个人影从窗口翻了进来,菲尔多西盯着似乎是作为武器的短棒样的物体,并没有细看来人的特点。  ――与丐帮有关系?  没有思考太多。来人动作极快,菲尔多西刚一步踏向双刀,短棒便横扫而来,他向后一仰躲过一击,甫一站稳下一棒便从下猛挑向斜上。菲尔多西向右一退,虽然料不及对手动作,也无武器在手,但闪避之间毫不慌乱。他在教中本就是不多的双修两种心法的弟子,焚影圣诀或许不如法罗西,但明尊琉璃体的修习,至少在丁君旗下,确是数一数二的。是以来人招式虽快的出奇,力道也大,顶多也就擦着菲尔多西的衣角划过。  蜡烛早已被连续的劲风吹灭。只有月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来人背着窗户,菲尔多西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轮廓,自己的面貌怕是已被对方看了个三四分。  见自己招式一直未中,闯入者也不恼,手上动作依然扎实平稳,菲尔多西却听得一声笑。  “足下好功夫。”  声音倒是与武功不符的温和悦耳,可惜菲尔多西再怎么样也不会在此刻去欣赏一个突然冒出来和自己开打的陌生人的声音。突然他的脚踢到了桌子,一步没踏全,迎来一棒重重击在他的胸口。  “啪!”棒子断了。  大概是没料到自己出手这么狠,闯入者愣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抱歉。”同时一个箭步上前,料想这一击下去不会有人还能站着,便要伸手去扶――菲尔多西在这棒打向自己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但是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受多重的伤,便及时冲回床边取下刀,一个转身将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疼吗?”  知道自己脖子被刀刃对着,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的男人这样问道。没料到对方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执刀的人哑了半晌,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是明教弟子,现在知道了。”  刚开口就知道这话说得危险了,果然菲尔多西偏过头侧眼看他,执刀的手加重了力道,力量传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猜你也知道我是丐帮弟子。把刀移开怎么样,或者你说说话?”  也是在考量着什么,刀慢慢的收了回去。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的另一根短棒,就见刀猛的向自己劈来,又是一惊,便连忙抽出短棒架住闪过的银光,接着眼睛一瞥,就见到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唇形。  ――这次短棒竟然没有断,菲尔多西眯起了眼。这么说刚刚那根木棒远没这根结实。心下翻过几个念头,终是收了刀。  丐帮松了口气,发现屋子亮了起来。菲尔多西收完刀便点上了蜡烛。丐帮留意到对方与自己无异的发色与虹膜,心理感受颇为微妙。  “你想听我说什么?或者,你想说什么?”  是带着外族口音的官话,却又别有一番味道,至少在丐帮听来是这样。他一个深呼浅吸,又不自觉地大大地笑了起来:“比如说,名字之类的。我叫方轻舟。方圆的方,轻舟,也就是――”  “中原人不是会起个字吗?”  “一般人不会有啦。很多人都没有。你叫什么?”  菲尔多西想起白天时贺之北所说的最好有个汉名这样的话,但他实在不愿起个奇怪的汉名――以自己的汉语水平一定会这样――便还是决定用本名:“菲尔多西。”  方轻舟念了念这个名字,突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我念不好,你可别笑我。我嘴是挺笨的。”  仿佛自己念不了这个发音是多么不该的事。这是菲尔多西设想之外的回答,他们教主崇尚中原文化,门下弟子皆知,起个汉名料想会是必然的事――菲尔多西没把想法说出来,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方轻舟,然后示意他坐下来,自己则坐在了床沿。“就像我们说官话即便很不准你们也能理解一样,若有人喊我名字,我自然会听懂。”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刚刚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好久,看来你不是来找我的?”  叹了口气,方轻舟道:“几个师姐师妹好奇金头发的男人。”  原来对法罗西感兴趣。  “据说那人就穿成你这样。我原本只准备来这儿兜一圈应付差事,而跳进来是因为,一般人不会看这么详细精致的地图。”  “好眼力。”  “只是这根棒子。”说着方轻舟弯腰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拾了起来,“我削了一个下午,也算是注定。你真的没事吗?”  如果真的伤到了,自己当然会愧疚。但是对方毫发无损的话,未免又会担心自己的武艺是不是不够精进,这样想着,方轻舟顿时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不妥,但总不能不关心。  哪怕对方是个明教弟子。  真是难办啊。  菲尔多西右手按上自己胸口:“如果你坚持要问的话,这不会超过我平时修行的程度。”说完话风一转,“关于身份,请不要宣扬。我知道站在彼此的立场,这个要求不合理。”如果杀了这个人,只要后事处理得当,也便无这等危机。只是他见对方并无杀意,挑明身份后也只当平常――  何况,明教不应再涉入不必的挑衅中了。  方轻舟摇摇头,见菲尔多西还要开口,便先说道:“明白的人一看你们动武就知道了,希望你们小心。我这便走了,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就当已经是朋友吧。”他说着便起身往窗口走,菲尔多西站起行了一礼。  “顺便,”丐帮弟子回过头,“你的衣服,看了我会脸红,真的。”他看着菲尔多西脸上的表情变换,拼命忍住笑意,这才挥了挥手,走窗户跳了出去,一蹦便飞的很高。    方轻舟能找到菲尔多西住哪间房,是几个刚入门的丐帮弟子说出来的。当晚方轻舟回去后,只对他们说:“你们找错了,人家不住那里。”  “不可能,我们跟的好好地。”  “对,然后估计是被发现了,被对方随便进了间客栈甩脱了吧。”他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嘲笑着师弟们,又对同门的姑娘们说,“别想这破事了。胡人也就头发眼睛稀奇点,还是中原男人更有味道。”说着拍了拍胸脯。  “你说的肯定不是你自己。”一个有过露水姻缘的师妹这么说,大家哄笑起来,方轻舟摸摸脑袋也跟着笑,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无聊。  实际上法罗西进了菲尔多西的房间,换回了自己那件只遮住右半个身子的舒罗衫,兜帽也只遮住右眼。胸前有雕镂的金饰,比师兄露腰低胯大袖子的衣服阳刚一些。他也注意到了有人跟着他。但是――  ――为了避免他处理不当带来的不良后果,还是把麻烦交给哥哥吧,反正他的衣服确实放在了兄长的房间里。  他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就去找贺之兰了。所以当菲尔多西在客栈里查看路线的时候,他在贺之兰的房里,用他自己的话讲,  “让我教你点东西。”    (二)下  这夜贺之兰原本是仔细翻阅着兄长给他的枪法秘笈,听得院子里有动静,正欲起身查看,便听得身后传了东西轻轻落地之声。  撇过头,见翻过去的书页正落了下去,还是在自己正在看的地方。然而窗边却多了个人倚着,隐约可见兜帽下的侧脸。  不是法罗西是谁?  见他晚上的这身衣着,敞露着左半个身子,窄袖,收腰,比之白日更显干练。像是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法罗西翻下兜帽,朝他一笑:  “如果不赶我走,便欢迎我来吧。”这话说得直接,不顾什么礼数,然而却是十分有用。  接着他向贺之兰走来。  这一步又一步慢的很,似乎是给贺之兰充足的时间考虑是否请他离开,然而贺之兰自己清楚,他走的越近,自己便越无法拒绝。烛光照亮的屋子里,对方暗金色的头发似乎颜色更深了,原本冰蓝色的眼睛此刻却又琥珀色的光在闪耀,仅仅是唇边的笑意,便让贺之兰移不开目光。  “是了,便是他了。”他看着眼前的异邦人,心里突然这样感叹,却连自己都不知为何要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来你这儿是因为,”法罗西终于站近了,两个人一般高,眼对眼,鞋尖贴着鞋尖,“我猜你是一个人,而我恰好也是一个人。”他的双手――带着皮制的手套和护腕――抚上贺之兰的脸,动作是轻柔的,然而隔了一层皮革,似乎比没有手套多了一层暗示。  然后是一个吻,带着温度,湿度,更像在用嘴唇与舌尖描绘着对方的唇形――然而贺之兰僵硬地站着,他从没这样接触过男人,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上法罗西的腰,右手所触的、对方裸露在外的腰,肌理匀称,皮肤腻得不忍撤手。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将这个波斯人推靠在了书桌边,发出不小的撞击声,惊得他连忙抽手欲从中脱身,可法罗西已经顺势坐在了桌上,腿便也夹着贺之兰的腰,人无法逃脱丝毫。他拽着比他小了四岁的人的领口,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调侃道:  “你怕了?和女人做过没?”  问题问的直白,贺之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我……已经十八岁了。”暗示自己有过经验。法罗西听他这般不痛快的回答,倒也不加嘲笑,只是不由得“格格”笑出声来。  “让我教你点东西,”笑完他这样说,“不过在那之前――”  “什么?”  法罗西身子向后仰去,用左手去够那只蜡烛,然后拇指食指掐住火苗。光明一瞬间消失不见。黑暗中――并不是真的黑暗,些微的月光能使人勉强分辨眼前事物――蹿升的兴奋感,滋长的□□,只有法罗西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他当然不知道贺之兰正在为他自己内心的期待而感到惶惑不已,所以,他只是,只是双臂轻轻环住贺之兰的脖子,蛊惑地、似乎注定要让这个未满二十的年轻人沦陷而无法自拔般地,轻声道:  “首先,抱我到床上去。”  这便再也拒绝不能了。  (略)    “像对我这样,你以前,你以前……”你以前找过多少人?  两人并着平躺在床上,贺之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法兰西突出的髂部以及内侧的凹陷,装作无心地问。他实在是不能不注意这件事,然而完全问出来却又开不了口。  法罗西怎会听不明白,躺着舒展下身子,却也不答。贺之兰没等到回答,心里猜来猜去脸色越发凝重――只是没人会看见。法罗西等足了时间才笑道:“你以为我不挑人吗。能让我看上眼的波斯男人没几个,还都不能动。我又来唐不久,只见过你。”他只说波斯人和大唐人,也没提以外的国家。可实际上能比波斯和大唐还要多男人的地方,却也少见了,更何况法罗西年纪轻轻,不像是多国游历过的。贺之兰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喜悦地要跃上天了,不由得紧紧抱住法罗西。  过一会法罗西平静地问道:  “你跟着你哥来长安做什么呢?你这么一个小毛孩。”  “兄长前来述职,带我来是要磨砺我。”  “我只见你享乐了。”说完法罗西闷笑两声,贺之兰知他指的是两人现下处境,略有些窘迫,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时候还不到。”  法罗西侧过身把玩着对方一缕黑发:“无非是要带你出来见见他的同僚,还要挑什么时候?”他眼里带着一丝戏谑,反问道,“要带上我显摆显摆吗?”贺之兰也翻了个身面向法罗西,伸出手感受着眼前人细腻弹性的皮肤,然后才答道:“战场上的锻炼,让我体会一次。”  法罗西眯起眼睛。如果不是因为他明教弟子的身份尚未言明,他还挺想试试这小子的伸手,只是――他无声地笑了笑,眼前的小子是比不过他的,他看一眼就知道。  “战场吗?”法罗西喃喃重复道。会是哪里的战场?他所了解的中原形势似乎没有哪里会开战。贺之兰突然坐起身,手撑着身体俯视法罗西:“你们商队,要么尽早出发去扬州,要么干脆迟些日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晚一些安全。”  法罗西凝视了对方一会儿,似乎思量了许久:“因为你口中的战场?你们天策府的将士,都这么年轻便上战场吗?”  贺之兰一愣,不知道自己该先问怎么知道自己是天策府的,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法罗西瞧他神色,心下了然,勾起嘴角道:“我是个商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说完伸手勾住上方的人的脖子,“时间还早,想不想再来一次?”    最终法罗西没有赶在天亮前回客栈。  他身手是一流的,却也不想在贺之兰面前显露什么,能偷偷出现在对方窗上已是所能展示的极限。临别的时候贺之兰有些尴尬不敢直接看自己,法罗西倒是毫不介意,转身承受着对方的目光,故意放慢脚步走回去。  找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亲爱的哥哥就在他房间里,旁边放着一桶热水。菲尔多西拿着本书正随意翻看,听见动静也不抬头:  “好好洗洗。”  法罗西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他的腰,菲尔多西只得换了个姿势,一手拿书一手搂着弟弟,注意力却完全转移了。  “你在看什么?”法罗西用波斯语问道,没等兄长回答便扫了一眼书的内容,似乎是志怪类的小说。  “中原的神话传说里似乎蛇有着很高的地位。”菲尔多西轻抚弟弟的头发,说道,“和蛇王萨哈克的传说相比确实两者截然不同。”说完眉头微聚,又使劲嗅了嗅法罗西身上的味道:“你确实该洗洗了。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法罗西眼疾手快再次一把抱住兄长的腰,却又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对方有衣料覆盖的背上。  “哥!”他语气里带着委屈,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不公,虽然这只是对菲尔多西一贯的撒娇态度,再加上点其他情绪,“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没什么需要的。”  “我有,”菲尔多西毫不犹豫地说道,“区别在于是不是一定要满足需要。”  “还不是一样。”  菲尔多西叹了口气:“一会儿你跟我出去,别把这身味儿带出去。你洗吧。”   法罗西不放手,声音还是闷闷的,“出去干嘛?”  “今天又不是不开市。”    (三)  过了些许日子。  带着些许寒意的清晨,在日光的照耀下逐渐升温。集市里,菲尔多西安排着师弟们收拾东西,他自己也不闲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是层薄汗。唯一闲着的人是法罗西,他懒着不动的时候,他哥也懒得催他,其他同门就装作没看见。因为菲尔多西总是把他当长不大的小孩子,连带着比法罗西小上几岁的同门也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弟弟看,实际上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菲尔多西也不过大他三岁,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即便是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兄弟也觉得兄弟俩的相似之处实在令人难以发掘。  法罗西坐在不妨碍别人工作的角落里擦着他的竖琴。记忆中母亲是会弹的,却从未教过他。菲尔多西的母亲也了解一点汉人这里一种名叫“箜篌”的乐器,却也不曾有机会培养过她的儿子这类知识。母亲虽然是正妻,自己虽是嫡子,但家里因为祖父尚武的缘故,菲尔多西并没有因为出身、或是相貌上的不同而被随随便便对待,他一直是法罗西的长兄。  虽不是一胞所生,情义却深的很。  这会儿他擦着琴,大概只是在发呆――后来有人教过他如何弹奏,但他确实天赋一般,也就随便弹弹罢了。由远及近的“答答”的马蹄声传来的时候,他仍然好似没有听到。  “菲尔多西?”马停下来,马上的人问道。菲尔多西听着声音,抬头一看,正是贺之北。贺之北这次换了件蓝衫,头发仍是简单扎成一束,两鬓各垂下一绺,刚好搭住眉梢,依然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逼人。知他年长自己一岁,菲尔多西笑着回应道:“伯阳兄。”停下手中的事,眼角瞥到马的另一侧挂着两个包裹,一个长一个厚。长的那个倒有八尺。心中大致知道那是什么,菲尔多西私下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接什么话。  “怎么竟是今日要出发?”贺之北眼睛一扫,便这样问道。他老远的就看到了前面装束特殊的菲尔多西,头发仍是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在颈根部扎了个辫子,发饰倒是金面的。耳环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是拇指大小的菱形状耳环,和上次见的一样。使他每每看了就忍不住打量的是那张脸,有时觉得是波斯人,有时又觉得是汉人,这种混在一起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仔细打量。  “卖的差不多了,当然要收摊。”菲尔多西答道,“何况算算路上的时间,再晚就不好了。”  贺之北点点头,刚想驾马离开,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又看了菲尔多西一眼,迅速思量几番,才开口道:“我是不愿你们这时出城……恕我不能细说,若坚持要走,请走大路。”言罢他注视着菲尔多西,对方也敛下表情看着他。两人对视一会儿,菲尔多西轻笑出声:  “有劳挂心了,我们会注意的。”  贺之北走远,法罗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菲尔多西身后。他看着远去的马上身影,也懒得想这有些眼熟的人是谁了:“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你竟认识贺将军?”  两个波斯人一起转头,就见一个身上布料比他俩身上还少的高大男人,正走到摊前。他走来的方向恰是贺之北离去的方向。法罗西不认得这人,只觉得这么突兀的过来搭话有些令人不悦,打量对方的眼神便显出恶意来。额头上的蓝色头巾?没品的很。光着上半身,只缠着些布条,有些粗俗,而且居然光脚。眼见男人光着脚和自己穿靴一般高,法罗西心情有些复杂。然而在菲尔多西眼里,只觉得这穿着十分有趣,相比之下竟不觉得波斯服饰有多么怪异。如此衣着,男人看起来倒是诚恳温和,脸上的线条倒比贺之北柔和许多,却也是英俊男子。  菲尔多西见他的身形轮廓有些眼熟,再瞥到对方腰侧那根短棒,当即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真是巧啊。”他颇为开怀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弯月,“我早该想到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也早该想到这儿的波斯商人就是你们。”方轻舟看见菲尔多西也很高兴,刚想问菲尔多西身边的金发青年是谁,见对方神色不善,也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笑的更诚恳了:“这位小兄弟,久仰了。”  “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哪儿来的久仰?”  方轻舟认真解释道:“前几日,天香楼的舞者,金发碧眼的波斯男子,想必就是阁下了。毕竟这里只有阁下的容貌最为接近描述。”说完,却是看向菲尔多西,眼神询问自己猜的是否正确。菲尔多西知瞒他也无用,便点了点头。  “法罗西,这位是――”菲尔多西见了方轻舟眼神示意,便掠过“丐帮弟子”四字,继续说道:“方轻舟,你那夜留宿在外时认识的。”然后他转向方轻舟,“这是我弟弟,法罗西。”他介绍了两人认识,见法罗西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而方轻舟也只无奈地笑笑,继续同菲尔多西说话。法罗西瞧着没趣,便接着回去收拾他的小玩意。  “见你这收摊走人的架势,我想讨些西域美酒,怕也没机会了吧?”  “便是我们留下,你也讨不到。”  知道明教与丐帮有恩怨,但方轻舟不谈恩怨,菲尔多西自然不愿多事,加上两人因上回交过手,对对方武艺有所了解,此时白日下相见,倒生出亲近之感。  方轻舟立即转了话题:“我与贺将军也算相识。他绝对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哪怕他身在朝堂。”又补充道,“他……对明教弟子还算好,你可放心。”  “便是不好,我也不能对天策府的将军做什么。”  方轻舟失笑道:“也是,你不像是轻举妄动之人。你知道他是天策府的,那他一定也看出你是明教弟子。如此看来朝廷那边倒是不排斥你们。”  菲尔多西听了有些高兴:“你这话若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贺将军方才的话,似乎是说城外不安全?”  “看你往回走还是往东了。”  “往东如何?”  “途径枫华谷。”  听到枫华谷三字,菲尔多西忍不住打量起方轻舟的表情。  “若是返回大漠?”  “龙门那边红衣教势力尚不及处理。”  沉默一会儿,菲尔多西问道:“莫非枫华谷……?”方轻舟点点头:“荻花宫。红衣教的事,江湖上和朝廷上都不会不管。你们若路过那里……兴许会出什么事。”  “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他又补充道,“只要不遇上丐帮弟子或唐门弟子就好。”  “你也在其中吗?”  方轻舟朝他一笑。  菲尔多西略一思考,又问:“你是领头的?”方轻舟用手摸了摸鼻子,闷声笑道:“看起来像吗?”    次日正午刚过,他们就出了城。因为卸掉了不少货物,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比刚入关时快了许多。一直游离在队伍外的阿依□□也赶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回到了队伍。她是队伍里唯二的姑娘之一,是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美丽少女,今年才十六岁。因为年纪最小,她的父亲――也是教中一位地位很高的前辈,也跟着来了。  其实更恰当的说法是,因为她的父亲要入关,所以教主允许她也跟着来。至于这位前辈为什么要入关,除了阿依□□恐怕也没人知道。  两个少女,阿依□□和苏达贝,驾马守在圣女的马车两侧,负责保护圣女。菲尔多西与法罗西在最前,之前帮兄弟俩传信的夏普尔,以及另一名叫昂萨里的主修明尊心法的弟子则在队尾。  圣女陆烟儿挑起马车右侧帘子,对阿依□□问道:“你爹爹呢?”  阿依□□微微侧头,笑道:“去找我弟弟啦!他不肯告诉我到底在哪儿。”  陆烟儿奇道:“你有弟弟?在中原?哪个中原女子生的吗?”  阿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都是我爹亲的!”  圣女愣了愣,只当是这家人情感深厚,不计较兄妹之间是否一母所生,就像法罗西和菲尔多西那样。她并不知道阿依□□说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整个队伍――现在看起来依然是长长的商队,就在往枫华谷的方向上前进着。菲尔多西已计算过时间,无论怎样赶路都必然在赶到洛阳之前露宿一晚,是以正午出城也恰好能在入夜前赶到长安城郊的最东,第二天再入枫华谷。  菲尔多西没法无视贺之北与方轻舟所提供的消息,所以今晚只在长安城郊,不入枫华谷。但他心中隐隐有某种感觉,这次入关,若真波澜不起,反倒达不到目的。  如此,临近傍晚的时候,阿依□□突然惊叫一声,几个红衣女子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起来十分狼狈――阿依□□视力极佳,看的比谁都远。来者所冲的方向恰好啊是车队的右侧。她们冲过来的气势并没有因为前方菲尔多西的商队阻挡而减弱,反而更凶猛了些,应是看中了他们的马。波斯的马,即就是所谓的大宛良马,任谁见了都会眼前一亮。  这群女人显然在逃命。逃命时往天子脚下逃未免太过愚蠢。只是这种愚蠢的行为,恰恰给入关以来一直不张扬自己身份的明教一行人带来了此刻最大的困扰。  菲尔多西此刻已猜到追捕她们的人是谁,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不能露丝毫神色。  “小心,保护圣女。”他对其余人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露本门武功。”  然而他自己知道,如果当真要战,不显露武功,只能是天方夜谭。    (四)上  随着女子一起袭来的,还有十数只箭矢。这些箭矢从她们身后急射而来,这几名女子头也不回,身形快速闪动,轻松避开羽箭,加速朝着菲尔多西他们冲过来。这下她们意图更加明显,显然是准备快速的对这支不知从哪里来的商队下手,杀人掠马,顺便利用这些人挡住身后的追兵。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穿着,以及女子的身份,显然是红衣教的高层。  法罗西和菲尔多西分别立即向身边同门眼神示意。法罗西身边,队伍里年龄最大的达恩下马,趴在地上仔细的辨认声音。而另一边,菲尔多西示意的阿依□□和苏达贝两人取下背上弓箭,朝着那几名女子瞄准。她们的弓与箭都与中原制式稍稍不同。两名少女将弓拉成满月,箭随即射出!速度之快、力量之强,远胜之前女子身后追兵射来的箭。  达恩站起来对菲尔多西说道:“后面有十几个骑兵,还有一些人,似乎轻功极好,未听到脚步声。”  顷刻间利刃已经穿入血肉,中箭的两名女子瞬间倒地――两人瞄准的是她们的腿,并未取其性命。剩下三名女子竟完全不顾及同伴惨状,脚下比之前更快。阿依□□和苏达贝再射两箭,又有两人倒地,然而这时,红衣女子已近在眼前!  她屈膝,足一蹬地,在车队十步之外腾然跃起,飞出至少一丈高,接着身在空中毫不借力,身形一转,再高一丈,竟就这样跃过了车队!阿依□□已转身再搭上一箭,蓦地发现同伴神情严肃。菲尔多西拉了拉缰绳,不知什么时候已到她身边。  “看你身后。”他对她说。  追杀红衣女子的骑兵已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四人已经下马,将中箭的四名女子牢牢绑了起来。冲在最前面,□□一匹白色骏马,身着银黑战甲的武人,以内力传声,对着商队大声道:  “不可放过那一个!”  没等菲尔多西吩咐,阿依□□再一次拉紧弓弦,但又立即放下――那女子转眼便已逃远,速度又飞快。阿依□□从箭袋中取出一只更长的黑箭,再度瞄准――  眨眼间,黑箭射出,下一眼,那红衣女子已经中箭!她断了弦般的坠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掉入林间,忽的一声长啸,从骑兵身后空中飞出另一条人影,从树顶借力,每一步都跃地极远,又飞的极快,竟真的赶在女子没入树林顶梢之前捞住了她,随即身形扭转,提着那女子朝骑兵队伍飞来,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因为近,他能看到那支黑箭贯穿女子胸背,却并不能取其性命,心下感叹,若这是射箭人刻意为之,那这名少女箭术之高超,足以使她扬名武林。  这人正是方轻舟。他也没想他自己露的这一手轻功,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方轻舟提着受了重伤的红衣女子,交给一名正下马走来的银甲将士。这时,其余的丐帮弟子才到了个齐全。  菲尔多西这时才真正反应过来,那领头的白马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贺之北。先前他大吼一声,菲尔多西并未从声音认出他来,现在他看清了脸――环形的黑色护额,兼护住眉间鼻根,额前所有的头发都梳至脑后,头上红翎更增一分英气。  他之前倒是从方轻舟飘忽的身形中认出了他来,此时却是通过一番推敲,再从面部特征上确认眼前年轻的将军乃是贺之北。一身银黑铠甲的他看起来与布衣形象完全不符。但眼前才是他的本相。  他身后一名与他装束相似,但头带红缨冠的将士,便是贺之兰。他见眼前商队中竟有见过的人,一时又惊又喜。  贺之北驾马上前,大赞阿依□□箭术了得,又感谢两位少女出手拿下五名红衣教要犯。阿依□□刚准备开口,先前被俘的四名女子之一突然冷笑起来:  “别以为没人认出你们是明教。六年前天策差点灭了你们,现在居然甘为天策的走狗对付红衣教。真是笑话,枉我们好歹还算出自同源。呸!”  ――坏了。  ――不好。  方轻舟和菲尔多西同时想到,均是神色一变。达恩凶狠地盯着天策一行人,而丐帮的队伍早就全部冲向了明教。明教弟子不善于马上作战,纷纷跃下马背,从货车底抽出双刀,架住丐帮弟子的短棒,将圣女的马车护在身后。阿依□□的双刀功夫一般,众人也极默契地尽量不让她动手。  方轻舟大喊着:“先别急着动手。”说着就要冲过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拦住了他。  “师叔!”他惊讶地叫到。眼前拦住他的女子正是他的师叔。只不过为什么她会来此地?她不该还在君山吗?  他的师叔冷冷地:“你还想劝大家停手?你爹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儿子!不想打就缩在这儿!”说完也冲了过去。  ――得想想办法。方轻舟看了看,天策的十几人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丐帮。他又转头看了眼明教那边,菲尔多西一边架下胡乱飞来的棒击,一边观察着天策和红衣教的动向。  他的师叔恰好对上法罗西。法罗西出刀狠绝,眼见师叔已经不敌,方轻舟顾不得许多,飞身上去,接下法罗西的一刀。师叔脸色发白,但再找其他人打,又拉不下脸,便退到旁边看。  眼见已有天策将士驱马上前要帮丐帮,菲尔多西忽的一声长啸,脚下步伐频动,眨眼间已远离混战圈,站在贺之北面前。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几个红衣教女子,随行的军医正在努力保那最后被抓的女子的性命。随后他说道:“让你的人好好看着那几个女的。天策和明教之间的胜负,我们之间比。”他单刀挽了一个刀花,看着贺之北,眼中已有战意。  贺之北骑在马上,注视着菲尔多西的刀,马蹄踏出。他对其他人吩咐:“看牢那几个女人。”  随后凝视着菲尔多西:“先把我打下马再议输赢吧!”  他□□一提,接着立即向菲尔多西刺出!    起先,只是一些粗浅的招式,丝毫未涉及本门武学。  然而这其中依然隐含这两人深厚的功底。贺之北骑在马上,占着优势,只用长□□、拨、挡,另一手握着缰绳,马身如长在他身上一般,行走之间步随心动。菲尔多西下盘极稳,膝盖弯曲成马步,双刀刀柄相契,右手握住。贺之北刺出的□□,他须用更大的力量挡住,或者比马腿移动更快的步伐避开。  谁都看得出他处于被动,但他并不落魄。  菲尔多西再避开一刺,下一刺转眼又至,他竟腿下放松,扬手用刀背挡下枪尖!  那刀也是又窄又薄,他竟能将刀作盾,挡下的还是这尖锐的枪尖。随后他刀上用力,身体退出一丈外。贺之北正提枪冲来,他已从腰间取下钩索,向这一人一马掷出!贺之北反应不及,摔下马来。  他已将他打下马了!  贺之北就地一滚,用以避开预想中菲尔多西接下来的一刀。等他站起一看,菲尔多西却并没有靠近。  “现在你下马了,我们再开始。”  贺之北闻言唇角轻扬,他已知道菲尔多西不趁他下马时出手,既是因为他对自身刀法绝对自信,也是由于他性格所致。他现在真想认真结交这个人。  “千万不可大意!"贺之北大笑道,"因为你的对手是我!”  说完,两人静静对峙。他们都在寻找机会,先发未必制人,后发却也难说。  菲尔多西先动!步法诡谲,倏地一下近了贺之北的身。贺之北□□跟上,菲尔多西分开双刀,带着冰冷寒意的刀刃与枪身相击,响声激荡,只见两人身位快速变换,金革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便已对上十多招。  太快了!贺之兰在一旁,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他自开始习武,便有兄长在旁指导,却从未见过贺之北与人全力相拼,招式、意识、步伐,无一不是上乘――因为对手也足够强悍。这是与同门比武时从未展现过的水平,贺之兰想,换做自己,此刻怕是要落败。  这边的比试也吸引了正在缠斗的丐帮和明教两方人,尤其是方轻舟和法罗西,两人不约而同消减了攻势,将心思放在了这场刀与枪的对决上。法罗西看了几下,却皱起了眉。  ――贺之北对刀路的预判,准确地让人心惊。  他也不是每一次都判断对,但正是因此,法罗西才觉得不可思议――能把刀挥在贺之北预判的位置上,一流的刀客未必做到,只有顶尖的刀者才会,虽然菲尔多西的刀路同样顶尖,但这已足以说明,贺之北有和实力不输于菲尔多西的刀者交手的经历,这恰恰是菲尔多西缺乏的。  想到这一点,法罗西不愿与方轻舟多做纠缠,身形一扭,硬生生地从这边的混战中脱出身来。方轻舟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法罗西的影子?因没了对手,方轻舟折身冲入双方战圈!他左手成掌,掌劈同门竹棒;右手执棒,挑开明教双刀,竟有化开双方攻势之意!  正在此时,菲尔多西一个后仰避开横扫来的银枪,大喝一声,右手挥刀速度再提!刀由下向上,顺着贺之北胸前铠甲开缝处上行,刀尖虽未触及贺之北裸露的胸膛,但气劲已至!  贺之北前胸顿时出现一道狭长血痕!  既已见血,贺之北提枪,战意更狂!不料此时,变数突生!  他身后不知何时、又是从何处多处来一条人影,快刀从头上斜劈向下!贺之北虽已察觉到刀口锐气,却已不及闪避!他只能狠狠地盯着菲尔多西,只恨自己看人不清。  那刀眼见就要劈在贺之北身上,一根黑色□□突然探出,将刀架住,那刀竟不能再落下分毫!金发碧眼的挥刀者一双冰冷的眼看向执枪的人,向他虚劈一刀,又隐去身形。  不是法罗西是谁?  他见贺之北比兄长更有经验,心中不平,便候在一旁伺机而动。刚刚贺之兰挡下他的刀,他自知已犯下大错,只盼天策军莫要因为他的出手而攻击明教。  菲尔多西方才瞧见贺之北看他的眼神,心中暗叫不好,便颇有收手之意,不免落了下风。正思考着对策,忽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  “诸位请都停手吧!”  “明教圣女陆烟儿在此,乃是为寻求明教与中原各派和平而来。恳请各位听我几句话。”    (四)下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望向声音源头,连红衣教的几名女子也惊讶地望过去。明教弟子的脸上,露出了尊敬但担忧的神色。  传闻中明教地位极高的圣女,明教创派人陆危楼的亲生女儿,扶着车栏立于马车上,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掉下去。她戴着鲜红的头巾和面纱,只露出一双动人的眼睛。方轻舟正从车上跳下,站在了马车旁。他出现在这个位置本应有其他原因,然而此刻却在表明立场,于是丐帮弟子也没有动。  “明教前来中原,本是为了传播教义。”  “六年前光明寺一事,十年前枫华谷一战,明教战果如何,在场各位都很清楚。在中原武林,明教本该传播教义,却丢失本意,与各派争夺武林地位。此系我明教心意不专所致,若各位回转各派,望能转告各派长老、掌门,明教此番入关,已重拾本心。”  她还欲开口再言,贺之北突然大喊一声“小心!”他发出声音时已是迟了,好在有人更快!贺之北一个“小”字才出,那人便已劈落圣女背方直冲而来的一枚化血镖!  明教此方入关,所出弟子当真具是实力非凡!贺之北心下感叹,又见刚刚出刀的黑色短发年轻人已向着飞镖射来方向、林子深处急奔而去,身形矫健如同黑豹。  法罗西又突然出现在圣女身边,也欲进林,却听到兄长说:“陆照颜一人已够!不必再去!”他说的极对,撇开唐门弟子极少集体活动这点不谈,化血镖只有一枚,且能被那短发男子一刀准确劈落,可见射镖者武功并不十分精妙。也不可能是故意诱敌,唐门在意武林地位,没必要在此刻帮着丐帮。是以一人足够。  而那位叫陆照颜的短发男子,显然也是菲尔多西放心之人。  那边追捕不谈。原本圣女一番话一出,各人想法皆不尽相同,然而此刻这个唐门弟子一番偷袭,在场的男人都不免对圣女陆烟儿有所怜惜。明眼的人已看出,圣女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方轻舟真想叹气,然而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正是他,在打散明教与丐帮的混战之后飞身进了马车。他本想质疑圣女为何如此安然坐于车中看着同门战斗,然而马车隔音效果确实好,圣女正在熟睡,脸色蜡黄,见了便让人心生不忍。  但方轻舟到底叫醒了陆烟儿。  “冒昧打扰,甚感歉意。然我有两问,需由圣女来答。”  “明教信仰,所求为何?”  “教徒与异教徒之间,可有贵贱?”  ……  然后圣女便站出来,要求停战。    陆照颜追进密林,此时已将入夜,林中更是黑暗,常人难见五步以外。陆照颜视线却仿佛毫不受阻,脚下自进林之前就未曾减速。  突然他慢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着什么,但地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的目光从未停止对刺客的搜寻。  空中传来细微的细微的响动。  陆照颜想也不想,一个跟头翻得极高,细密的银针擦着他的发梢插入他身后的树干。甫一落地,反握双刀,闪电般冲出!下一眼他已在二十步开外,黑暗中毫不犹豫!  刀起!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刮得人耳道生疼。一只青黑的铁手握着刀身,刀刃划过时擦起点点火光。陆照颜左手将刀反握,再挥!黑影向旁边闪去,长发扬起,刀锋刚好削落一缕头发。那头发上似乎绑着什么,落地时有清脆的响声。  那黑影握住手中千机匣,欲与陆照颜拉开距离。然而陆照颜刀挥得极快,脚下移动也十分迅速,对手只能狼狈地用手中千机匣招架,完全无法脱身。陆照颜已完全压制住这条黑影。  然而还不够!他接下来一刀迅猛远胜之前,对方几乎握不住手中武器,陆照颜再一脚狠踢!踢中千机匣,转眼就将它送上了天!那人手中一空,似已惊恐得发不出声来,连忙大退三步。这三步退得倒巧――  借着从林间透过的希微月光,从眼前人体型判断,竟是位女子。身材倒真的玲珑有致,只是上半张脸被面具遮住,看不清面容。  见是位女子,陆照颜也不好意思再下狠手,又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想到女人会对同为女人的人下杀手,他有些不适应。  那女子趁着陆照颜走神的这一瞬,又从腰带里掏出一包银针,撒向陆照颜,陆照颜将刀舞出无数银花,没有一根针能近他的身,女子趁机转身便逃――然而也不知这明教弟子习的什么怪法,她竟无法逃出他身边五步!翻飞的衣袖与下摆被刀削成碎布,女子恼羞成怒,骂道:  “流氓!”  自幼就随父亲、祖父说汉语的陆照颜听了一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要被骂成流氓。一头雾水、心里又有些不爽的年轻男人下意识地回道:  “不可污蔑!就算是流氓,我的对象怎么说也得是绝世美女啊!”  女子生气得直想把面具摘下来,但又不屑于给眼前的陌生男人看,眼见下一刀又至,她急道:“住手!我打不过你!”  陆照颜当真停住刀,两眼充满戒备地瞪着女子。  她其实也很不痛快,只是这种情况下不得不低头――对方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女人就心软,虽然她自己也讨厌“仗着”女性的身份要求男人的怜惜和退让这种行为。她憋着怒气,语气不佳:  “但你为什么要突然冲过来见我就砍?!我只是在赶路而已!”  陆照颜皱眉:“你偷袭我教圣女。噢,莫非你想说,既然你没有成功杀死她,我们便不能反击吗?”  “圣女?”  女子听了一愣,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你是红衣教?所以其实你是女人?”    陆照颜慢慢地从林中走出。他发现十年前的那场枫华谷之战,还在继续影响着他们这代人。那化血镖和他刚进林时的银针并非出自那女子之手,或者说,并不是真正的唐门弟子下的手。至于他为什么恰好能碰到那名女子,也许是被故意诱导,也许只是巧合。  还有人在试图挑唆唐门参入战争。  他返回的路上,捡起了一只玉钿。那玉钿绑在一缕头发上,想是他最开始那一刀从她头上削落的一缕。她已走远,陆照颜便将这玉钿收了起来。  那名女子名叫冷御清。  很美的名字,美得如同眼前的月色――从他进林到出林,现在竟已经是晚上了。误会解释清楚之后女子忍不住摘下面具,挑衅般展示出自己的面容。如旭日东升一般美丽而充满了朝气的脸,和她的名字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汉名真是奇妙的存在。他在波斯接触东方文化不多,但到了中原,新的知识如潮水般涌来,他也乐得全部接收。他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祖父希望他来中原。其实想回来的是祖父吧,如果他还走得动,想必会回到这片土地上。  见陆照颜返回,年轻俊秀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菲尔多西对林中所发生之事不免感到好奇。陆照颜将事情经过一一叙述,菲尔多西点点头,不做多言。  适才,陆照颜尚未回来之时,三方已同意就此停手,不再多生战端。现已在枫华谷入谷不远处的山麓扎营。  “师叔你怎么突然来了?”  丐帮那边,方轻舟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师叔瞪了他一眼,道:“我留在君山就是帮你带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来?”  方轻舟苦笑:“因为没必要啊。方业能舍得您走?”方业是方轻舟领养的孩子,因为实在太可爱,帮中女子都很喜欢,连带着对这个不称职的养父也有好感。  这句话好像说中了关键,师叔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就是因为业业我才没必要待在君山。最近来了个人,我感觉就是孩子的生父。”  “――眼睛像。”  方轻舟"哦"了一声,道:“说起来每年四月都有一个看起来不像中原人是男人来看他。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吧?”  “算了,不提这个,师叔我要告诉你另一事。”  方轻舟向他师叔说明了他与其他丐帮弟子在枫华谷查出的一些事情。当年丐帮内部出了叛徒,而且唐门似乎也有叛徒勾结明教,导致枫华谷一战中丐帮成了实际上受害最深的一方。  菲尔多西方才无意中听到了方轻舟关于枫华谷一战的新发现,此时又听陆照颜所说的话,心中已有思量。  ――可惜找不到本门高层的人来问一问真相。菲尔多西对法罗西叹道:“我们中没人了解枫华谷之战,不然……”  法罗西却笑了:“别忘了阿依□□是谁的女儿。你不是一直很佩服‘那位大人’吗?”  他声音不大也不小,当说到“阿依□□”四个字的时候,丐帮那边有个少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法罗西没有错过这个少年一瞬间的反应,有些恶劣地笑了,高声道:“有谁看到阿依□□了?”  一个如风铃如溪水般美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去找贺将军了。”  摘下兜帽,金发碧眼、容貌堪称绝世的女子走过,正是苏达贝。她的身材长而匀称,步伐优雅又带着愉悦,和法罗西站在一起仿佛他俩才是兄妹。苏达贝是阿依□□的师姐,今年十八岁。其实比起阿依□□,她的弓术要更好,其他武艺也很厉害。她和法罗西对视一眼,脸上闪过狡黠的笑意,显然她也注意到了少年郎对阿依□□的关注,而那边的少年听到“贺将军”三个字,突然仿佛泄气一般,没精打采的走了。  “哎呀呀!该不该告诉他他想多了呢?”苏达贝笑眯眯道。自她摘下兜帽,窥探她的男人便多了起来,但她丝毫没有要给回应的意思。菲尔多西在一旁升起了火,她便坐了过去,麦穗般金色的长发在夜里依然醒目。法罗西的头发虽也是金色,但金色与金色之间依然有少许不同。  “看你很高兴,应是圣女身体好了些?”菲尔多西问苏达贝。  她摇摇头:“没有,但圣女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让我过来放松放松。有达恩和艾亚尔护卫,不必担心。”  菲尔多西知道了情况,便不再询问。旁边陆照颜只顾吃着夏普尔留给他的烙饼,他追出去太远,回来时又慢,错过了晚饭。丐帮和明教虽然有很大的过节,但年轻的丐帮女性还是抑制不住对外邦人的好奇,和其他明教弟子攀谈起来。她们原本对菲尔多西和法罗西最为好奇,然而菲尔多西与贺之北不相上下的武功身手镇到了不少人,此时不论男女,倒真没人敢过来。  菲尔多西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充满了新奇。  ――他从未见过这样茂密的森林。  不远处贺之兰突然站了起来。    (五)上  晚上,贺之北本想找方轻舟好好聊聊,他正在找人,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他的是一名头发深褐色,近乎于黑色的少女,他认得她。其实早在长安,他就见过她了――就因为见过她,他才更早的就知道明教入关的消息。  阿依□□俏皮地笑了笑,道:“在长安的时候,你告诉爹亲我弟弟在哪儿了对不对?”  贺之北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依□□正欲开口再问,贺之北却抢先一步开口道:“你若足够聪明,便不需要我告知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凌厉,好在阿依□□只是有些失望,并未觉得自尊心受伤。  她蹙着眉思考一番,突然露出得意的表情,道;“贺将军,你知道吗?爹亲说过你是一类很少见的人,就像我爹爹那样。”  贺之北一怔。类似的话,也有人对他说过,但他后来忘记了追问。现在他突然被提醒到这件事,好奇之心再起:“哪样的人?”  阿依□□使劲思考着用词,她自己也不是很懂:“嗯……就是这世上,有两种人,数量都很稀少。这两种人,如果能相互遇到的话,就注定会在一起的!就像是……”她试图打一个比方:“一把锁配一把钥匙?”  这个比方有“引申义”,不太适合从她这样的少女口中说出。贺之北心里虽这样想着,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眼前的女孩,即便知道女孩子不适合做什么事、或者说什么话,但当她想这样做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在意这些。然而比喻之前的那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注定会在一起?”  阿依□□使劲点点头:“因为其中一种,除了和另一种人在一起外,根本没法和其他人在一起呀!你就是后者!怎样?也许有个人在等你哦!不管他是男是女你们都可以有宝宝的!像我一样!”  接着她就在贺之北脸上看到了她这个年龄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是在笑吗?  应该是喜悦的,但下一刻就让人觉得他在哀伤。他神情中带着坦然,似乎在回忆着最美好的事;然而唇边的笑容又是那么难以维持,仿佛他早已绝望。从他的脸上,你能读出千万种情绪――  可他从头到尾只在淡淡地笑。那复杂的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  然后他问:“你爹亲便应该是前者了?所以他找上了你爹爹?”  阿依□□还在仔细研究他的神情,听他这么问,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是什么?”  “我爹爹和我爹亲是不是真有感情!”  贺之北一愣,下意识问道:“怎样?”  “‘'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要。’”阿依□□回忆道,“爹亲就是这么说的。”  点点头,贺之北突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他在脑中搜寻一番,道:“换我问你了。你的弓术是怎么习来的?”    贺之北回营地的时候,贺之兰居然不在。想到今天弟弟在明教队伍里看到法罗西的时候脸上震惊的表情,大概现在是去找人了。  想想那个表情,贺之北有些无力,他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做哥哥的真是一点也不想知道,偏偏贺之兰年纪小,哪怕什么都不说都难免从行为上流露出来。  “难道又给人拐到床上了?”  贺之北在心里默默地揣测着。    如果方轻舟知道他在揣测的内容,一定会大骂:“傻!这地方哪有床!”以及“管管你弟弟!”  原本他早就相中了一棵树准备在树上睡一觉,离人群远,清静。对于明教他早有自己的看法,但师叔和部分丐帮弟子还是对这些西域人充满了戒备和不满。他知道师叔想对他说什么,所以他溜了。他躺在最粗壮的树杈上,下面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带着某种奇异的口音在说话:“你要我跟你到这儿,到底想说什么?”他语气颇为轻松,但是另一个人明显已经积攒了不少怒气:  “你没说你是明教人。”这句话虽然没什么特别,不过可以感觉到说话者人明显压抑的情绪。  正是法罗西和贺之兰。  贺之兰自己也不懂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其实他很理解明教弟子再入中原低调一点的行为,但是法罗西不该骗他,他们俩怎么说都是……  “一夜夫妻百日恩是吗?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法罗西轻笑一声,问。  贺之兰终于爆发:“你跟我哥有什么仇!你居然偷袭他!那一刀若我没有接住――”  “跟他打的人也是我的兄长。”法罗西皱着眉打断他,又道,“何况我就是习的暗杀人的功夫,自然要一刀取人性命,虽然说――”他的眉头舒展开,又跳了跳眉毛,嘴上浮起带着些微恶意的轻笑:  “虽然说我没想杀他,那只是下意识的出手而已。以你的武功,能挡下那一刀,也很出乎我意料。你应该庆幸我收手了。”  “你――”贺之兰脸都涨红了,“无耻!我们堂堂正正的再比一次!”  “哈,你带枪了吗?”法罗西“好心”提醒着。贺之兰想都不想:“我现在就回去取!你等着!”说完他气冲冲地往回跑。他心里又气又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只想好好把这个人揍一顿,然后――  法罗西在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立马拉住了他的手。  也不知是法罗西力气大得惊人,还是他按的地方巧妙地让人不愿抽手。总之贺之兰真的没再走一步,但还是不想回头看他。  气氛突然就变了。这有些诡异,但似乎完全在法罗西的计划中。  “我知道你带枪了,贴身的。”法罗西举起贺之兰的手,凑到唇边,有意无意地朝着手背吐气。  “我很乐意你用那杆枪来教训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在这夜色里散发出蛊惑人心的味道来。简单甚至低俗的言语,贺之兰却完全不知怎么拒绝。  (略)    方轻舟坐在树顶上,他觉得自己也被点起了一把火。脑中闪过诸多想法――去泡泡冷水?找个理解自己的同门师妹?干脆跳下去说我们三个一起?  被第三种想法吓到的方轻舟,默默地选择第一个。他记得山麓营地不远处有个湖。  操控着燥热的身体赶去湖边,方轻舟心绪不宁,突然发现湖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除了裸露在外的腰部。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耳上的菱形金色坠子闪着光。  认出这个人正是菲尔多西,方轻舟突然冷静了下来。能和贺之北战的不分胜负的人,他不想以一种□□焚身的姿态被看见。  菲尔多西很随意地坐着,就只盯着湖水看,然后试探般地将手伸入水中,轻轻撩着。方轻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正想着要不要走开,就听菲尔多西喊了声:“方轻舟?”  方轻舟仔细一看,菲尔多西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头,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他顾忌着身下的欲望,先笑着和他打了招呼,接着慢慢走到湖边,撩起一大捧水砸在自己身上。  问题解决了。  冰凉的湖水顺着□□的上身的肌理滑落入裤子与腰的贴合处。他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君子。一旁菲尔多西神情怪异地看着他,方轻舟也不准备解释,于是菲尔多西也不问,湿淋淋的手抬起,按在自己额头上。  他的神情平静而满足,还带着某种虔诚的味道。然后他开口问方轻舟:“这湖里的水,是不是就放在这里,没有人想要彻底利用它?”  方轻舟没想到他在思考这个,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只能如实点了点头。  菲尔多西叹了口气,道:“我在明教,从未见过如此充沛,充沛到可以随意放置不用的水源。小时候在波斯,城里的用水都是专门修建的水库和水道。后来在明教,玉门关外,绿洲都很难得了,其他更不用谈。”  “――我想你一定没见过关外黄沙漫天的景象。刚到那里时,我原以为我是受不了的,可我在那里呆了六年。”  他说了很多话。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说了这么多话。  这下方轻舟明白菲尔多西在想什么了。他心里突然涌起了又怜惜又敬佩的情绪。他自幼在君山洞庭湖畔长大,撑舟、凫水已经变成吃饭一样的本能。沙漠的生活,无论如何是想像不了的,如果要亲身体会,也许他完全受不了吧?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问:“你想以后就生活在中原吗?“  菲尔多西笑了笑当作回答,什么都没说。    (五)下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菲尔多西。  “你既然知道我是明教弟子,为何不报枫华谷之仇?今天为何还要劝阻你的同门?”他还是问出了这么个有些蠢的问题,但他很想知道这个人有什么回答。  他几乎可以肯定,圣女心情愉悦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方轻舟必然说了什么让圣女欣赏的话。只是话的内容他没必要了解罢了。  方轻舟凝视了菲尔多西一会儿,然后偏过头,平平淡淡地回答,却是答非所问:“我父亲死于那场战斗。我师叔总说我不孝,便是因此。”  菲尔多西有些惊讶地抬眼,静静地等待下文,却并不看向正在叙述过去的丐帮弟子。  “可实际上我爹他并不支持和你们开战,因为他认为在这样的和平年代,热衷于武力始终是不智之举。”  “我并不是毫无怨恨,”他接着说道,“那一年我十三岁,根本无法接受身边唯一亲人的离去。然而四年之后,我指的是光明寺一战发生之后,人人都想踩明教两脚。”  “我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被杀害的明教弟子的子女到处流浪。见过那种景象,才会知道,原来到了战败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遭遇没什么不同。”  当然,后来这群孩子,还活着的,都被丐帮收养了。但方轻舟并没有说。  “我相信武以止戈。”他的声音一直很平稳,“为了丐帮江湖上的风头,又或者,为了让明教成为国教这样的野心,使人的性命,在这样的盛世,变的竟如此廉价。我所想到的便是这样的事。”  人的性命是太宝贵的东西,为了少部分人的追求而死,没有比这还要不值的事情了吧。  原来如此,菲尔多西想,所以这个深有体会的男人才会如此珍惜现在。不愿挑起事端是因为――  “别把我想的太伟大,”方轻舟好像看穿了菲尔多西的想法,有些无奈地笑着说,“我还没说完,当年的明教小孩我就养了一个,当然那时是被人硬塞的。他现在大概七岁。所以如果什么战事都没有,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养他啦,而他也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吧――虽然基本上是师叔师姐师妹们在带他。话说回来,我也算丐帮有头有脸的弟子,”他说着揉了揉头发,“如果我跟人打打杀杀,可是会传到我家小孩耳朵里的,影响到他就不好了。”  像他这样五大三粗的人根本当不了保父,虽然他自理足够,但是绝对理不了别人。他基本上只干了起名的活。自家小鬼以及其他的小鬼们都是师姐师妹们拉扯大的,只不过至今崇拜着“武艺高强,当初愿意接纳他”的“方叔”罢了。  “明教传播教义的本心,丐帮追求侠义的初衷,各自后来变成什么样,说起来竟也没什么不同。我不了解明教,也不懂你们的信仰。但丐帮弟子,在我心里,应该是最明白‘侠’之一字的人。”  “何况,我想我是打不过你的。”他突然又补充道。这回菲尔多西很快就有回应,他摇摇头纠正道:“未必,只不过若是拼命,你一定死。”  然后两个人都没说话。菲尔多西在思索刚刚方轻舟所言,想着想着,蓦地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把弄着兜帽的金线。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使他有些烦躁,但不知怎的又能立即平复下来。  那种感觉,像是找到了什么特别东西,却又不知如何将它摆放。  他不知道该称这种情绪为什么。这情绪夹杂着欣喜和烦恼,他对此毫无头绪。  “说起来,当年的明教弟子都能看出来是中原人,怎么你们这些人长的这么……”奇怪,虽然也好看。  方轻舟不经意间岔开了话题。  “尤其是你,”方轻舟又说道,“你看起来也不像你的师弟们,也不像我们,你――”  方轻舟描述不出那种五官既深刻又柔和的感觉。像是精细打磨掉锋利棱角的大理石雕塑,又像是将璞玉大胆的切割成形。他是来自遥远彼方的异族人,可有时又觉得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汉人。  “这么说轮到我讲了吗?”菲尔多西看着方轻舟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而犯难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如今的明教总坛的弟子几乎都是波斯分坛来的,都是波斯人。而我父亲是波斯人,母亲是汉人。当然,也许接下来我这么说你会觉得不自在,我母亲是奴隶――我听说你们这儿是没有奴隶的。”  之前他也对贺之北、贺之兰兄弟二人解释过他和法罗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从未提及两人母亲地位上的悬殊。法罗西是正妻的儿子,正妻是波斯人。波斯人肤色,发色,虹膜的颜色并不唯一,那是个人种混杂的地方。所以法罗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暗金色的头发,皮肤白而细腻,加上归在夜帝旗下,只修习焚影心法,肤色一直未变,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结实精干的身材。方轻舟知道法罗西长得精致,很容易使旁边的人暗淡无光,然而菲尔多希是个例外。  你只要多看他几眼,便难以移开目光。  ――他的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打量。  菲尔多西黑发黑眼,虽是女奴隶生下的孩子,却意外地讨祖父喜欢,说是“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战士”,所指的自然只是发色和虹膜――因为人们敬仰的历代战神都是黑发黑眼。所以他不是奴隶的小孩,而是领主的小孩。然而没有人见到他成为伟大战士的这一天。波斯虽是强大的帝国,却也终纳入阿拉伯人的掌握,他们的领地虽然偏远,终究也有被军队找来的那一天。于是他们的祖父带着年幼的菲尔多西和更加年幼的法罗西来寻求刚在波斯设立分坛的明教的庇护。光明寺之变之后,由于明教元气大伤,菲尔多西便成洪水旗下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弟子,是冰魄寒王属意的下一任法王。  然而那时祖父已不在多年了。  他们兄弟俩已经成长为可以依赖的男人了。还在世上的亲人,对彼此来说,却都只剩对方而已。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湖畔聊各自的往事,聊完又聊其它,怎么也说不完一般,眼见着破晓将至。  菲尔多西站了起来,紧接着方轻舟也站了起来。菲尔多西望着方轻舟,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是那么温柔,与身后的山林湖泊如此相衬,而他却是个从沙漠里走出的人――  “我无意失礼或是冒犯。”他说道,语速有些快,他的心跳得也有些快,眼里闪耀着让方轻舟心跳加速的光,“请相信我,我并非出于什么算计才这样做,这一切皆是我自己的本心――”  方轻舟好像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不自觉屏住呼吸。  菲尔多西靠近方轻舟。  他微微仰起头,伸手贴上方轻舟的脸,于是方轻舟反射性地握住那只手――  然后菲尔多西吻了他。  两人脸贴得极近,方轻舟可以感受到菲尔多西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微微颤动。他几乎要忘了体会这个吻,只想着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贴他这么近,在这晨曦里,在这还带着寒意的风里,在这暮春时候。  只这一个吻,仿佛就已拥有了全部。    六  一宿没睡的菲尔多西和方轻舟看起来精神都还可以,或许也有那个吻的提神作用在里面。两人一起回了营地,大多数人竟也已起来了,不少人在打量着他们俩,尤其是明教和丐帮。  法罗西的眼神里几乎是写满了看不顺眼的情绪。他皱着眉头。菲尔多西和方轻舟道过别,然后便向他走来。  “你对那个丐帮印象不错?”  法罗西语气有些不善。  菲尔多西脸上仍带着轻松愉悦的笑:“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怎么见得就不是故意接近你来报复?”  法罗西话刚说完,菲尔多西就敛起笑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你去招惹那个小鬼,就是为的这个吗?”  被这么问,法罗西突然觉得很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把兜帽拉低了些:“……玩玩罢了。”说完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禁往天策队伍那边望了一眼,没想到贺之兰也刚好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接,贺之兰脸微红,随后移开了目光。  “他好像很喜欢你。我听说中原人对子嗣也重视得很,他会不会对你喜欢到了不娶妻的程度?”  “他才多大?”法罗西有些不屑,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高兴还是鄙视,“不娶老婆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菲尔多西一笑,开始回答起最初的问题:“方轻舟……我虽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毫无居心,但我不怕任何人的居心,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阿依□□――”  “来啦!”深褐色头发的少女回应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与活力。  喊她的人是苏达贝。她此时已带上兜帽,只有少许金发露出来。出发的时间已到,但她喊阿依□□也是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在里面,因她又瞥见了昨晚的丐帮少年。还和晚上一样,那少年听到阿依□□名字便忍不住回头看她们。少年清秀脸庞,短发显得尤为精神,上身裸着半边红黑刺青,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依□□跑过来,刚想问师姐找她干嘛,就见苏达贝竖着食指靠在嘴边,示意她别出声。  “方雁回,你在看什么?”  丐帮那边终于有人注意到少年的异常,便向少年询问。这一问,周围的丐帮同门都好奇了,也纷纷调戏起少年来:  “好像是往明教那儿看的啊?”  “怎么样?看上人家了?”  ……  少年的脸腾地红了,耳根也跟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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