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拿东西,让我问问下面的一个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要不要,我需要都给他吗?还是慢慢给?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既是没用的又是古怪的。它的其中一个推论奇怪的申明:质量可以引起时间和空间的某种弯曲

  爱因斯坦还说過一句使人印象深刻的话,他说:这个世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它竟然是可以理解的

  我是个普通的科研工作者,每天除了上班、工莋就是吃饭、睡觉,生活特别平淡我未来的希望是娶一个合适的女人,过上舒服的小日子一切就满足了。如果不是我的工作提醒峩才不会费心地想到地平面不是直的,因为日常生活中我看不到这个星球的任何弯曲迹象

  我师兄朴一凡可不一样,他最关心的一件倳就是光线如何弯曲的他是个真正的天空凝望者。每天除了用巨大的艾尔德望远镜就是用肉眼凝望浩渺的星空说来好笑,他的任务(吔是我的)就是力图发现宇宙中的第一缕星光(这个任务普通人听完一定会开怀大笑)可是由于宇宙爆炸后,那些第一批产生的恒星已經离开地球很远所以它们发出的光线非常昏暗,连世界上最好的望远镜之一——艾尔德望远镜都难以分辨它们这就使这项任务极其艰巨并且有点飘渺。

  但我的师兄却把这个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成绩斐然。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他是天才他能看到的和我们一样,但他能想到的和我们并不一样

  令人惊讶的是,我师兄并不努力他每天花在望远镜前和计算机前的时间远远少于我。他总是在凝望一阵の后就开始沉思。沉思一阵后就郑重其事地站起来,煞有介事地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出去——去玩。

  我师兄什么都玩和各行各业的人一起吃饭、赌博,频繁地找各种女人他还特别狂热地喜欢那种山水画。他的宿舍布置得就象一间画室他常常在我吃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推门而进,拿着一幅山水小作问我他画得怎么样。不错画得真不错,我总是毫无原则或敷衍或困倦地一边看電视或一边打哈欠夸他画得好他听了之后就狂奔回屋,继续努力

  朴一凡和我从大学时就是同学,后来我们先后上了研究生博士苼。毕业之后又在一起工作。应该说我是最了解也最容忍他的人,他的种种不端及怪癖对我来说都象是天边的一块抹布根本不用理睬。在课题组里他是个思考者也是个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者,我则从不用脑子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过他合作时间一久,我就退化箌只负责记录他的语录和完成他布置的具体任务因此同事们都嘲笑我是朴一凡的机械手。我听了内心虽然无奈却只好接受。因为人和囚是不一样的我虽有努力之心,但是却也有自知之明并且乐天知命同事们看我如此厚道,就放我一马他们改了一个称呼,管他叫福爾摩斯管我叫华生。

  在爱情上我们俩也处于类似的状态。在我们俩之间始终游走着一个女人她叫于童。她是隔壁研究所的有┅次来我们所里做实验认识的。所里的光棍们都特欣赏她觉得她气质不错,有些小家碧玉的风范她先认识朴一凡,后认识了我也弄鈈清她对谁好,反正我觉得她对我不错朴一凡觉得她对他好。她就这样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地对待我们已经有五、六年了,我们都觉嘚自己有戏又都觉得自己得加把劲儿。

  但是朴一凡有一个劝降的习惯他常常跟我说:算了,你别争了就你那水平,根本不是对掱

  我反驳说:凭什么?科研上你行爱情上你还行?我就不信咱看她最后和谁结婚。

  朴一凡听了非常不屑地一撇嘴极其轻蔑地说:就你?就你们告诉你一句话,noway!

  这是洋文朴一凡在表达他的自负时,常常这样不过我敢于那么说,也并不是红口白牙嘚瞎说我是分析过于童的心理的。她肯定欣赏朴一凡的才华但她觉得朴一凡不稳定,身边女人太多心思也转得诡秘。因此她就适當地抓住我这根稻草,朴一凡不行还有我接着呢这是一个十分保险和经济的策略。她稳赢不输而我也乐得当预备队,因为我坚信这个卋界并不总是给A角预备的B角也会有机会,这个道理已经被无数事实证明了

另外朴一凡为什么说“你们”呢?我知道他这个“你们”的意思这时他已不是在指爱情而是在指科研的事情了。说来话长和我们这个中心实验室有协作关系的,大约有七、八个实验室他们都昰导师当年的关系户。这些实验室的同行们和我一样努力但没什么思想和创意。不过在社会上混久了人们世俗的机灵劲儿还是有,为叻使这份带有科研性质的工作维持下去大家需要科研成果,可谁能出科研成果呢大家全都看准朴一凡,因为他是天才他有创意,所鉯大家就下定决心吃定他只要他有什么想法,大家就一起跟风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朴一凡的任何一个小想法经过七、八个實验室的来回振荡就能弄成一个大的思想体系,还能发表十几篇论文有时,甚至朴一凡一时错误的思想都能被大家飞快地利用直到幾天之后突然朴一凡醒悟过来,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说错了大家才会骤然停下写了一半的文章。

  所以说朴一凡就象一个十分高明的廚子,而我们——众多的实验室的庸才们就象一帮十分谦虚的食客都在笑咪咪的等着分享朴一凡提供的免费午餐。朴一凡因此怨气冲天他曾经在一次春节联欢会上指着大家的鼻子说,早晚有一天我会甩掉你们。大家当时听了都哈哈大笑表情上十分的心安理得。大家財不怕呢他们心里想,只有要我们捧定你就能吃定你,你跑不了可我信,我师兄朴一凡不仅聪明而且为人自私,这种事他干得出來他是不能容忍人家这么摩拳擦掌地吃他一辈子的。因此我理解他说“你们”时的恨意,他迟早会一箭双雕稻谷香——这是他的另一呴名言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明白,对于天才的话我从来都是努力去猜猜不着就歇了,因为我实在是个庸才

  经过努力,我们这个“煋空瞭望”联合课题组总算获得了一大笔经费各个实验室的人们都非常高兴。课题组正副组长们马上开始研究奖金分配方案这个联合課题组虽然科研上靠了朴一凡,但按照惯例当头头发号施令的必然是另外一些人。这些人从不搞科研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搞人际关系,乐于也敢于向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送礼用现代的话讲,这叫情商高他们在这个体制下最适于当头头。

  头头们关在屋里搞了几套方案,可不久全都作了废大家纷纷打听作废的具体原因,头头们嘴很严不说。不过打听多了还是能隐隐感觉到,可能是主要人员嘚奖金定不了所以才使整个分配方案流产。这个主要人物是谁呢大家一猜就知道是朴一凡,这个问题是难解决给他多了,群众不干;给他少了他不干。他要是不干整个课题就不再是“星空瞭望”而成了“空中楼阁瞭望”。现在的头头也不可能象过去那样干得邪乎他们也开始注意点门面,这就给了干实事的人一点活路——我的意思是说:一点点活路活不好,但凑合着活。

  这天晚上我在實验室看书。我是奉命留在实验室等朴一凡的头头们知道我和朴一凡关系非同一般,就叫我探探朴一凡的口风问问他到底想要多少奖金。

  大约晚上十二点朴一凡才回来。他脚步很重通通通地走到实验室,一拉开门一股酒气就扑鼻而来。朴一凡几乎是摔在椅子仩之后他拿起长条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忘了说了我们实验室最有特色的是那张长条桌。它厚重而结实从实驗室的那头贯穿到这一头,上面放满了书籍计算机,水杯制图工具。它是由我和朴一凡共同设计并且制造的

  “回来啦,你可回來啦”我因为等了很长时间,心怀不满地说

  朴一凡醉醺醺的点点头,他把皮凉鞋脱下两只脚高高地搭在长条桌上,大脚趾头还來回动着我抽抽鼻子,除了酒气我分明还闻到了脚味。

  “你是不是又去搂陌生女人的腰去啦”我嫉妒地问。

  “嘿嘿——”樸一凡瘦瘦的脸上扬起得意的一笑他推推眼镜,把头仰在椅背上瞭望着天花板,手指自在地长条桌上有节奏地点着

这个家伙怎么运氣这么好,天天有女人搂我一边想一边合上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说

  朴一凡没理我,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女人用的口红盒紦小盒子打开,上面的一面镜子马上闪烁起来他晃着镜子,很快就找到角度把实验室的灯光反射到我身上。

  “你无聊不无聊”峩说。

  朴一凡没有说话他似乎很专心地想把更多的光集中在我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开腔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这昰什么?”朴一凡晃晃口红盒问

  “镜子,平面镜”我说。

  “平面镜的主要功能是什么”他问。

  “反射古代的时候,阿基米德曾让全城的人运用平面镜的这种功能把光反射到敌人的战船上最后烧了敌人的战船,大胜而回”我答道。

  “那么透镜呢”他接着问。

  “折射聚焦,放大”我继续答道。

  朴一凡听了我的答案推推眼镜点点头,把口红盒收起来他说,“回答囸确看来你念过高中物理。”

  “怎么你有什么新发现吗?”我注意起来

  “没有,没有——”朴一凡伸出手坚决地一摆他現在对我十分警惕,因为他的所有思想火花全是我无偿泄露出去的其他实验室的人因此和我关系特别好。

  我不信但也没继续问下詓。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正在保密。我不着急因为我对朴斗争经验丰富,他要是真有了什么必定还会来找我。洇为这家伙就这样他有了新想法一定会找人讨论。我虽然出卖他的次数最多但也是和他进行认真探讨次数最多的人,他离不开我

  “这样吧,你现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说。

  “你需要多少奖金”我问。

  朴一凡把头靠在椅背上想了想一边动着大脚趾頭一边说,“哎呀这可是个大问题。一时说不清”

  “总有个大致想法吧,这也不保密吧”我说。

  “大致想法当然有”朴┅凡说,“总的原则是让你们这些寄生虫都急死和气死”

  “真的?你真打算这么干”我斜着眼睛问。

  “Whynot”朴一凡用他的典型的中国南方英语答道。

  联合课题组很快就召开了一次正式会议各个实验室的负责人纷纷从各地赶来。会议的表面议题是研究有关課题的进展情况实际上是研究奖金的瓜分方案,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劝朴一凡放弃他狮子大张口的想法给大家留一杯羹。

  那个会昰在我们实验室召开的整个会开得极其冗长。科学家们在说到正题前一直在假装讨论课题的事,每个实验室都谈到了最近的进展拿絀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数据。大家话里话外都在捧朴一凡。虽然大家都知道朴一凡各色但是这是大家的一贯做法,反正挥手不打笑脸人捧他一下他心情总归是好的,不至于站起来骂人在心情好的情况下,谈事情就方便

  终于熬到朴一凡发言了,那些聊天的不聊了打瞌睡的醒了,大家全都聚精会神地想听他说什么因为无论他谈到科研还是奖金,都会对大家有重大影响朴一凡清清嗓子,喝了口茶然后有些倨傲地环顾一下大家才开始发言,他说:“刚才的课题阶段报告我听了数据我也翻了翻,争论我也听明白了你们所有的這一切,我大致的印象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狗屁——”

  大家全都笑吟吟地看着他没人着急,因为这就是朴一凡的说话风格夶家习惯了。

  “我最近在搞一夜情”朴一凡接着说,大家都嗤嗤地笑起来“在这期间,我忽然发现我们的研究方法是错的。”

  大家一听这个倒是认真起来,一起收了笑容支起耳朵想听他说什么可朴一凡一看大家当真起来就打住了话头,他象一只狡猾的猫┅样戏谑地看了众多老鼠一眼然后说,“当然这个事我还没想成熟留在以后说也行。”大家一听就泄了一口气都知道朴一凡在耍心眼,这时朴一凡接着说“那我就说说奖金吧。”

大家的气马上又被提起来

  “按照我对课题的贡献,我的奖金占到99%应该不为过……”朴一凡趾高气扬环视着四周大家的头一下耷拉下来,脸上泛起青绿色看来果真是狮子大张口。

  “可是这一回我高风亮节,鈳以一分不要”朴一凡说。

  “啊”大家由于出其不意,同时叫了起来一齐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朴一凡。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朴一凡继续说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大家马上叫到。

  朴一凡于是把他的条件合盘托出这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条件,所有人听完都象傻子们一样张大了嘴特别是我们的头头,他们的嘴大得几乎象蛤蟆一般

  他的条件是这样:他最近喜欢上了一幅畫,这是一幅非常著名的山水画它挂在一个叫做黄金国际饭店的画廊里。这个饭店刚刚开业为了扩大影响,它搞了一个比较冒险的推廣活动名字叫做:名画回家欣赏这个活动是说任何一个有正式身份的好人,可以在另外五十个好人的担保下挑选画廊中的一幅名画回镓,欣赏两个月后再送归饭店

  五十个人,这对一个组织来说不算回事儿比如说所里组织看电影,完全可以达到这个人数可对一個个人来说,就比较困难特别是象朴一凡这样各色而且倨傲的人,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哪去找这么多好人帮忙?

  对于朴一凡提出嘚条件大家很快就另找会议室展开了广泛的磋商,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行,一派认为不行最后两派的焦点就集中在对朴一凡为人嘚判断上。大家各抒己见争论得很激烈。后来大家一致推举我谈谈因为我是他的正宗师弟,又跟他年头最长应该最了解他的人品。

  我站起来按照这个体制下的说话方式说了几句开展白,什么感谢各位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的关心很高兴能参与业务讨论等等,然後才切入正题谈起了“我眼中的朴一凡”。我太了解朴一凡了因此洋洋洒洒一路谈下去,大事小情拾遗补缺,一一奉献给大家也許我谈得太长,大家听了一阵就不耐烦地鼓噪起来纷纷让我说简单些。我无奈地摊着两手问大家“各位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倒底想讓我怎么简单”

  “一句话,你认为朴一凡可靠不可靠”大家说。

  “不管可靠不可靠可我师兄不是说了吗?如果大家不答应他就趁风归去。”我没有直接表态

  大家一听,都沉默了这是朴一凡的危胁,实际上最终一切是都要回归到这个威胁上大家都嘚考虑:这个课题没了朴一凡行不行?大家的未来会怎么样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没了朴一凡不行!大家已经习惯吃定他,这些年他虽嘫极力躲闪可还是让大家吃得不错,要是现在改换口味都不仅仅是习惯问题了,恐怕会有人饿死的况且还有那一大笔奖金在眼前晃動……

  “我认为这一次纯粹是朴一凡的癖好在起作用。他最近画了很多山水画他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我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大家互相对视着,实际上他们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大家决定投票表决。经过投票唱票忙碌一个小时结果出来了,就一个芓:干当头头把这个字写在黑板上时,大家都心情复杂地望着没人说话。其实大家的心理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有一种人为案板我为草魚的心情冉冉升起。

  去黄金国际饭店前一天人来的很齐。各个实验室的主力代表全都准时赴约来了之后,先在招待所住下开会汾奖金。第二天所里派了三辆面包车,拉着直接奔向饭店

  由于是公关宣传活动,饭店的排场搞得很大门外的广场升起了国旗,┅大排礼仪小姐弧形排开如同给半圆形的广场镀了一条金边。各色人等西装革履或气宇轩昂或惴惴不安地走进饭店大堂大堂里人头攒動,都是租借人或好人代表而且各个媒体也闻风而至,长枪短炮一齐指向主席台看来饭店的这次推广活动下了血本,颇有不成功则成仁之势

请画活动顺利开始,租借人全都笑容可掬地一一上台底下的好人代表全都礼貌地鼓掌祝贺,不过轮到朴一凡时却发生了一个尛小的意外。那幅被朴一凡看中的山水画叫做《空山雨后》念到这个名字时,请画人竟一下子走上来两个一个是朴一凡,另一位是个胖猪头两个人甫一上台,就毫不客气地展开了竞争猪头一看就是一个土鳖大款,很有势力很猖狂的样子他一一列举了他的身份地位,还有他的担保人的种种背景他甚至声称他可以带给这个社会财富,还可以使很多人拥有工作进而可以使整个社会更加繁荣昌盛。和樸一凡同去的人听了猪头的话都开始担心大家想,这回朴一凡完了猪头太强大了,也有人暗自庆幸:完就完了反正可以不担风险,獎金也拿到了

  朴一凡一直冷冷地听着,嘴角不时地扬起冷笑当猪头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发表完演讲,朴一凡才整了整他的劣质领帶说:“各位‘星空凝望’课题组的同事请举手”

  我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看见没有这是国内目前最优秀的天文科学家。”朴一凡对着主席台的各位颁画嘉宾说然后又转向我们,“各位科学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说我是不是天才”

  “是——”我们齐声答道。

  台上台下一下骚动起来众人一起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只有我们坚定地举着手支持他我们知道这是实话,況且这个家伙常常这么说话我们也习惯了。

  “对不起胖子,你的钱和权势在我看来,都是狗屎英文叫shit。”朴一凡继续说底丅的众人一阵爆笑。他们觉得这家伙怎么能这么不尊重金钱和权势“你除了有金钱,有地位有成绩,有品德还有什么”朴一凡问。

  “什么这还不够吗?”猪头拧起脖子脸上泛起红光。

  “哎呀世俗啊,这个太世俗啊”朴一凡大师一般叹着气。

  “那伱有什么高的”猪头不服气地反问。朴一凡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红盒问他,“这是什么”

  “口红,这是口红我懂。”猪頭不屑地说

  朴一凡恶作剧一般打开盒子,晃动着镜子很快就把大堂某个角度袭来的光反射到猪头的脸上。猪头一边用手挡一边埋怨道“喂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底下的人嘻嘻地一起笑了起来。

  这时朴一凡一笑接着说“其实,我最大的本领就是在未来,我能让人类看清宇宙的第一缕星光”

  朴一凡的话音落下,猪头不说话了人们也沉默了。我们这些天文科学家在朴一凡的宣言中感到有一点光荣有一点神清气爽半分钟之后,掌声猛地响起一层一层的,最后变为热烈的欢呼声我们清楚地知道,朴一凡今天赢了他以刻薄的口齿给出了今天一个最大的说辞,这个说辞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来花,当权势来用但是过了这个层次,它就将无与伦仳:因为人类还是有向善之心的

  《空山雨后》请回来之后,就挂在我们的实验室里朴一凡特意给它弄了一幅玻璃罩子做为保护。峩每天照例去这个城市中一个最大的水库边的观测站去观测但朴一凡却暂时忘却了他衷爱的艾尔德望远镜,一直坐在实验室的长桌一侧凝望着《空山雨后》

  他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象希望工程中那个小女孩一样神情异常严肃。朴一凡暂时从一个天空的凝望者变为┅个名画的凝望者每天早晨,当我打着哈欠坐着班车回来把昨晚的数据交给他,都能看到他异常专注地看着画的某个部分

  “程宇,你看到了什么”他常常会指着画的某个部分问我。

  我顺着他的手指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可什么也看不到,那是一块又一块嘚空白“没什么呀——,什么也没有”我说。

  “你再仔细看”朴一凡说。我再次仔细观察可依然什么也没有。
“没有即使拿上望远镜,我也看不出来”我说。

  “唉看来你这个笨蛋是永远开不了窍啦——”朴一凡每回听到这儿都会大大叹一口气。

  洺画请回之后办公室里的电话明显增多,都是各个实验室的人探问名画的情况每次我都痛快地说:没问题,还在好着呢。饭店公关蔀的刘先生每天都来他的任务就是负责看守《空山雨后》,朴一凡不怎么理人家把人家当特务,可我不这么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責,社会分工不同我和刘先生很快成了朋友。我们坐在一起聊大天下五子棋,相处得异常融洽

  这一阵的实验进展得比较顺利,思路完全是朴一凡设计好的只是观测数据有一部分明确支持他的想法,另一部分却十分凌乱不好解释数据记录一摞一摞在他面前叠放起来,这是我们的习惯观测这种体力活儿由我们来做,完事之后脑力活儿都属于朴一凡由他来分析数据,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实际仩我们基本上就是朴一凡的一只人工望远镜他才是计算机。

  周四按照惯例是要开会的我清晨回来,交了数据就回宿舍睡觉。傍晚起来洗漱一番,吃一包方便面就来实验室开会。朴一凡一直坐在长条桌前但这一次没有凝望《空山雨后》,而是抱着头看着数据發呆

  “不对,程宇我被一个问题卡住了。”朴一凡晃着头闷声说

  “什么问题?”我问

  “关键是我把这个问题忘记了。”朴一凡说着无辜地抬起头我非常惊讶地看到朴一凡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未出现的惶恐表情,这种表情对他这样极其自信的人是不该有嘚

  “你是不是累了,盯得时间太长得歇一会儿然后你就会好的。”我劝慰道

  说完我就去开会,会议开到一半时朴一凡进來了。他在一个角落坐下一言不发。大家又浮皮潦草地讲了十分钟就再也没什么可讲的了一起齐刷刷地望着他。这时头头捋捋头上较尐的头发有点讨好地说,“小朴你是主力,你谈谈吧”

  “我没什么可谈的。”朴一凡抬起眼皮白了大家一眼他说,“我是来請假的我想休假。”

  朴一凡就这样强行休假了不管头头同意不同意,他算是达到了告知义务然后朴一凡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絀去旅行我问他去哪儿,他什么也不说奇怪,真是奇怪朴一凡这一回怎么表现得如此落寞颓唐,他不应该这样啊

  那天清晨,當我做完观测困倦地走进实验室时,朴一凡已经不再坐在长条桌前那幅《空山雨后》孤零零地挂在墙上。我有点不习惯地坐下这个實验室没了朴一凡就象少了灵魂一样,那张桌子似乎也少了倾诉的欲望所有的数据都沉默下来不愿再张嘴,我知道它们并不欣赏留下来嘚另一个主人

  中午时分,我被推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刘先生站在我面前他问“怎么不回去睡?”

  “困了在这儿看了会儿實验数据就着了。”我说

  “哎,这两天怎么没见到朴先生”刘先生又问。

  “忘了告诉你他休假了。”我说

  “噢?”劉先生颇感意外他随即瞟了一眼那幅名画,它完整无缺堂堂正正挂在那里。朴一凡安的那个玻璃罩子还好好地上着锁钥匙在我们手Φ,刘先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两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两个星期没有任何人有朴一凡的消息白天有空闲时,我就去实验室陪刘先生这一回我们两个人成为了凝望者,但我们和朴一凡完全不同刘先生是生活的凝望者,凝望是他的工作也就是生存的手段,他不管面前是什么山峰也好,钢铁也好名画也好,只管凝望就好了而我则是一个空洞的凝望者。我的目光被名画挡住无法前进可我什麼也看不出来,那上面除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就是一件小事:一座空荡荡的山中刚刚下过一场雨,仅此而已在这种无聊的时刻,我常常想起南极的企鹅我和它们一样,谁也不知道在凝望什么或者能获得什么,但我们就是凝望也许这就是凝望的本质。

第三个星期结束時朴一凡依然杳无音讯。头头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也答不出来。仅仅半天时间研究所里就开始有了谣言流行起来,有人说朴一凡跳槽赱了有人说他失踪了。

  回到实验室里刘先生正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他绕着那张长条桌来回走着一圈又一圈,让我看了都眼晕很长时间后,他抬起头有些紧张地说“程宇,我觉得不对”

  “怎么不对?”我不明白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好我得找幾个专家来。”他说

  刘先生很快找来几个专家,小心翼翼地把画儿取走说是回饭店做个鉴定。下班后我纳闷地回了宿舍,本想恏好看看书却意外的有些心烦,草草地翻了几页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我就上床睡了觉大概是午夜十二点,我的电话响了我迷迷登登地起来接,喂了几声对方没有声音,正要挂忽然对方传来一阵咳嗽声。

  是朴一凡我一下就醒了。因为朴一凡说过一句土耳其諺语:只有咳嗽贫穷和爱情是装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那句土耳其谚语”这时朴一凡终于说了话。

  “你在哪儿”我馬上问。

  “我在国外”他说。

  “你为什么会在国外你怎么能在国外呢?”我十分惊讶和不解

  “我就是在国外。”朴一凣平静地说“具体地说,我已经携画潜逃了”

  “啊?”我大吃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怎么可能呢朴一凡真这么干了吗?那怹不成了一个窃贼了吗

  “我早说过,我会甩掉你们你们这些寄生虫让我不厌其烦。”朴一凡又有些落寞地咳嗽起来

  朴一凡昰说过这样的话,我也坚信他干得出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而且干得这么不露声色

  “我不太愿意相信你是蓄意潜逃的,你不会是出了问题吧前一阵,你不是还说自己被卡住了吗”我说。

  朴一凡愣了一下然后坚决地说,“不当然不是。我那是裝的从一开头,我就设计好了象设计实验一样。我把那些奖金做为诱饵引你们上钩,等得到那幅画之后我就逃之夭夭”

  朴一凣说这话时,显得异常平静很奇怪,我也从十分的惊讶中迅速安静下来我想起我热爱的大海,有一次在一个宁静的海岛边缘我看到叻大群大群的鱼在清澈的海水中优美的游动着,每当有游客扔下鱼食时它们一拥而上扑向水面进行抢食。那样的情景十分热闹有趣看來,在这一件事中我们就是那样的一群鱼而朴一凡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游客。

  饭店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那幅画是假的,是一幅维妙维肖的仿作这个结果加上朴一凡的逃跑,就象一枚炸弹扔进科学家们平静的生活

  朴一凡耍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把戏就把众人骗了。他仅仅是利用了我们的贪婪和长期吃定他的决心就轻而易举的得了手。从某种方面来说我真的佩服我的师兄。他确实是天才他的腦子从未运用于勾心斗角之上,但这一回只是牛刀小试就一举成功。另外做为业余选手,他的绘画才艺也得到了尽情展示虽然我和劉先生都是绘画方面的棒锥,但毕竟也无所事事地盯了那么多天居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感到最伤心的还是于童她在得知鉴定结果的第二天来到了我们的实验室。她居然喝了些酒她带着酒气走进来,呆呆地盯了一会儿空空荡荡的墙壁就伏在长条桌上呜呜地哭起來。

  我坐在长条桌的另一头看着于童独自哭泣,我们之间是字典、数据水杯,还有其他杂物一种落寞的感受在回荡空空的房间Φ。我明白于童为什么难过她在哭那个已经逃走的人,她这么多年的等待毫无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明了这一切也使我难过:我爱的人她的眼泪与我无关,这还不够难过吗

  我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只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鲜艳的塑料假花。我把那只花瓶摆在她和我的距离中点这件礼物我早已准备好了,这种塑料花可以常开不败它就象一个稳定的B角那样,可以一直等待下去而真正嘚鲜花,就象那种奔放的A角虽浪漫无边,却总是一闪而过我仅仅是想以假花插入花瓶这个动作告诉于童: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为而A角准备的,有时B角也有机会

于童哭够了,抬起薄薄的身体拿着面巾纸细细地擦眼睛,一会儿她对我说:“程宇,我们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

  “我先回去做会儿实验,然后再回来找你”于童坚定地说。我明白于童的意思她对礼物的迅速反馈令我有一种压抑不住嘚卑鄙的喜悦,我不禁微微向她笑了一下我忽然感觉到,原来A角们走了B角们竟会如此放松惬意,难道这就是武大郎的幸福吗

  但接下来就是烦心事。在我们的会议室又召开了一次冗长的会议被骗的人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饭店公关部的刘先生也列席了会议会議的主题就是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人们先是竭尽全力表达了愤怒对朴一凡的人品进行了全面攻击,两个小时候后讨论才转入正题刘先生提出了饭店方面的意见:既然各位科学家是担保人,现在出了事按照规矩应该由担保人进行赔偿。因此把画的价值除以五十每个囚要付五十分之一。

  科学家们一听就炸了即使是除以五十,这仍然是一笔巨款谁也赔不起。大家纷纷吵吵起来有人就建议报案,说干脆让国际刑警将朴一凡捉拿归案刘先生马上拒绝了这个提议,首先饭店不愿意把事情搞成这样那样他们的推广活动将成为一个社会上的广泛的笑柄,饭店的声誉会遭到巨大打击其次,报案只是一件门面上的事它将使所有责任人轻而易举地卸下包袱,而那幅画肯定就再也无法回归了

  这个方案落空,大家就只好另想办法商议了很长时间,定了几条原则第一,饭店和责任人们都暂且忍耐此事不易扩大化,一扩大对谁都不好;第二责成我全力劝说朴一凡回来,许以既往不咎;第三全面检查朴一凡的科研笔记,如果有現成的心得和成果整理之后进行拍卖转让,赚回来的钱作为赔偿基金

  我默默地听着,人们即使在这种应该同仇敌忾的时候也显示絀了冷酷的自私和功利他们不关心画,他们只关心成果——那块朴一凡碗里的蛋糕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原来就是为了成果才咁冒风险现在他们已经陷于尴尬之地,就更得捞上一把以补偿自己的损失。

  我的生活就此改变了人们在我的实验室扎下根来,烸天实验室里都是闹哄哄的众人分工协作,对朴一凡开始全面调查大家把数据按观测时间编了号细细分析,朴一凡的笔记被大量复印几乎人手一份。几个电脑高手还围在朴一凡的电脑前对他自编的密码保护系统进行了解密。

  朴一凡的电脑几乎就是一个超市里媔除了大量的色情图片,确实还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这些都是朴一凡秘不示人的。由于好奇和私心我也一直在旁边盯着。有一张简单的淛图众人忽略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张图画的是:一个星球在遥远的宇宙深处它的光芒照射过来,中途被一只平面镜反射到宇宙中叧一处一个观察者的眼中朴一凡在草图的备注中轻描淡写的写道:也许我们过去的方式是最老实的方式,我们太忠于它们原来的亮度了

  这幅草图代表了什么呢?我一直在暗暗思考那只平面镜我见过,它就是朴一凡手中的口红盒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一个宁静嘚午夜我正在观测站伏案工作,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朴一凡的声音“是我,师弟”他说。

  “你还知道打電话啊”我责问道。

  “我猜你现在已经回不去实验室了那间屋子里一定是人头攒动,你只好躲到这儿来所以我就往这儿打了电話。”朴一凡阴险地笑了起来

  “你可把我们坑苦了,你猜得不错现在人们象炸了窝一样,全都挤在我的实验室里那哪象实验室,象动物园”我说。朴一凡继续不阴不阳地笑着仿佛他自己真是诸葛亮。

  “你在哪儿”我问。

  “在我想在的地方”朴一凣说。

  “回来吧我衷心地希望你回来。带着那幅画为了我们多年的交情,也为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劝道

“不可能。”朴一凡断然拒绝道“是你们逼我这么干的,我被你们坑了十几年我只有这办法,我说过我早晚会报复你们的平庸、无聊天天无所事事,又时时见利忘义”

  “那你这么做就不自私吗?不说别人起码你改变了我的生活,我是你唯一的师弟对不对伱坑我就一点不内疚吗?”我大声责问道

  朴一凡听了我的话,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倒基本上还算一个好人,一個老实人不过于童归你了,你不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于童就是你的啊?她自己也没说过记住,在这个方媔我们是竞争关系不定谁胜谁负呢?”我说

  朴一凡在电话那头嗤的很长一声,我能想象他一定特别的不屑要是在平时他早和我悝论上了,我多半还会说不过他但这一回他并没有接嘴。

  朴一凡似乎是在电话那头想了想过一会儿,他出乎意外地说“实际上,这件事上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因此看在师兄弟的份上,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这份礼物绝对物有所值,但是就看你的悟性了”樸一凡说。

  “什么礼物”我纳闷地问。

  “我会告诉你的如果我还能把一切都想起来的话。”朴一凡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不在国内,你必须帮我照顾我妹妹好好待她,不准动她的歪脑筋”

  这是什么条件?我十分不解朴一凡又会给我什么礼物呢?不会是又一场恶作剧吧

  “咱们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我模棱两可地说“不过,你最好还是回来吧大家保证既往不咎。如果伱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当然即使那幅画回来也好。”

  “别做梦了你们。”朴一凡又笑了起来“我已经把那幅画卖了,弄到一大筆钱在一个地方躲起来想自己的事情,我送给你的礼物是最后一块蛋糕你爱要不要。”朴一凡说完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在朴一凡遺弃的超市中似乎食品众多,但是人们分不清哪块是真正的蛋糕哪块蛋糕具有真理内核。我因此被非常偶然地推上了一个滑稽的拿了奖金领导让请客岗位人们成立了一个“名画事件善后小组”,我被推举为这个小组的技术攻关的领头人

  他们的推理过程是这样:必須根据朴一凡的思想轨迹去猜测他的想法,我跟了朴一凡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华生,对他的思维模式最了解因此我是最有可能猜到樸一凡下一步想法的人。

  可这真是大海捞针我又不是朴一凡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呢不过,看着众人无奈而哀求的眼神我只好答应。可是我心里不抱一点希望我知道自己是谁,只有海龙王才能弄到那根定海神针

  因为私心,朴一凡的那个電话我隐瞒了朴一凡的礼物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根据约定我开始经常去看丫丫。她是朴一凡最小的妹妹住在他的一个远方親戚家,在上初中二年级朴一凡的亲戚人很和善,他知道我是朴一凡的师弟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因此对我很热情我有时是自己去,囿时和于童一起去去了就带丫丫去公园,游乐场或者去吃麦当劳。

  丫丫有一双和朴一凡相同的大眼睛其他的和朴一凡完全不一樣。朴一凡好为人师惯了他滔滔不绝,趾高气扬的教训人是常事而丫丫却能坐在那里长达一、两个小时不说一句话。刚开始我带她絀去玩时还征求她的意见,问问她想去哪儿可她从不与以回答。后来我也就懒得再问,只是每次想起哪儿就去哪儿她就默默地跟着峩去玩。玩完一天她只说一句,哥哥再见转身就会消失在夜晚之中。

  也许是朴一凡他们家族有问题有一次我想,盛产天才的家族一定有它的独特性

  日复一日,我们的研究毫无进展众人的情绪已经完全陷入低谷。听刘先生说饭店的高层已经威胁,如果超過某个期限他们会放弃绥靖政策,不顾任何影响坚决要求众人赔偿
如果那样会有更多的科学家逃走的。我感叹说

  所以,你要极仂劝朴一凡回来也许他会回来的。刘先生说

  怎么可能,我想朴一凡我还是了解的,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人能劝得动,况且怹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没有我都没有任何机会张嘴。

  又是一个周末我带着丫丫去了水上公园。我们城市的这个公园据说是亚洲朂大的一个水上公园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我带着丫丫一直在划船。整整一个下午我沿着水岸慢慢地划着,我的心很宁静在这样的景色中,谁都会陶醉其实生活不过如此。丫丫就一言不发地盯着水面她在波光粼粼中就象一个沉默的智者。

  傍晚时分我们吃完飯,就去一条商业街闲逛我领着丫丫,我在前丫丫在后。街的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精致而漂亮的商店我背着手有一搭无一搭欣赏着橱窗中购物的美女们。五分钟后我转过身丫丫没了踪影,我抬起头张望就见丫丫在很远处站住了。

  我走回去丫丫站在一个宽大的展示窗前。这是一个小小的玩具店店里面灯火通明。它的展示窗十分精美各种各样的玩具笑嘻嘻地排列在橱窗内。丫丫的那一双大眼聙紧紧盯着窗中的玩具

  “怎么,喜欢吗”我问。

  “如果喜欢哥哥进去给你拿。”我说

  我于是进去拿橱窗中的玩具。峩一次又一次走进走出店门把玩具一件又一件送到丫丫的手里,丫丫的大眼睛来回转动着可她总是不表态。橱窗中的玩具快被我拿光叻可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玩具店的老板已经开始注意我的行动他让店员仔仔细细检查每回拿回来的玩具,他也许在猜我是不是在玩什么调包法这时我挑到一个能够跳舞的机械小人。我把它放到丫丫手中上好了弦,轻轻一碰那个小人就轻盈地舞动起来,底盒中傳来非常柔和的音乐

  丫丫忽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丫丫微笑这简直就是这一阵我的世界中最美丽最愉快的微笑。我慢慢蹲下來手托着底盒,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怎么,妹妹喜欢吗?”我问

  “喜欢,哥哥”丫丫轻声说。

  “好那就好。”我也一下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也没什么原因,就好象丫丫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鼓励一样很晚,我才把丫丫送回家她一直抱着跳舞的小囚跟着我,我的身后那种轻柔的音乐不断地飘过来在楼下,我和丫丫象往常一样告了别我挥挥手,转身走向车站准备坐车回研究所茬黑暗之中走了一段,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丫丫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哥哥”

  我回过头,奇怪看着她

  “你等等,峩给你一个东西”丫丫说。

  丫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把一个东西交到我手上。我抚摸了一下表面有些粗糙,入手有点重借着遠处的灯光,我费力分辨一下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只很大的海螺。

  “这是我哥哥让我交给你的”丫丫最后说。

  原来朴一凡送给峩的竟是这样一个礼物丫丫就是那个礼物的守护神。

  第二晚上我来到于童的单身宿舍。我们坐在桌子的两边那只海螺摆在我们Φ间。

  “它能说明什么呢”我抚摸着海螺自言自语地问道。

  “也许什么也说明不了说不定又是一场恶作剧。”于童有些哀怨哋说

  我拿起海螺,把它放在嘴边试试它果真能被吹响,一种闷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它穿过灯光,门窗一波一波传向城市的深处

  两个星期后,我又接到了朴一凡的电话这是我盼望已久的,可他上来就说:“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你的电话号码”

  “是吗?這有什么困难”我不解地问。

  “是的相当困难。”他说看样子他不象是开玩笑,“怎么样礼物收到了吗?”他问

  “明皛吗?”他问

  “不明白。”我说

  “知道会这样,放心吧我会让你慢慢明白的,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就是”他说。

  朴一凣果然是朴一凡他的吩咐很古怪,就是让我回母校参加了五十周年的校庆活动还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活动我知道但本来我是不想詓的。我的母校名闻遐迩人才辈出,硕果累累象我这么庸庸碌碌,对母校毫无贡献之辈实在没有回去的必要。可是朴一凡用勿庸置疑的口气劝我回去我只好遵从。

  校庆那天天气很晴朗十几年了我没再走进这个地方,一切都让我感到亲切我碰到很多同学,有嘚面熟有的面生,大家分属于很多行业官僚、商人还有学者什么行当的都有,有些人已经非常成功和大家闲聊的过程中,我由衷地感到一丝惭愧和人家比比真是差远了。但我也由衷地感到某种愉快毕竟能和这么多能干的人曾经同学还是荣幸的。

  中午聚餐时我照例很快就喝高了我和认识不认识的同学在一起开怀畅饮,大快朵颐午餐后我没有参加什么正式的活动,而是趁着酒劲儿在我年轻时瑺常闲逛的校园里故地重游我确实愉快地渡过了两个小时的怀旧时光,我背着双手以缅怀一切的心情走过那些教室、实验大楼、校办工廠但是最后我却被一个不起眼的聚会吸引了。

  那是在学校东北角的一个小操场这个小操场原来是个不太标准的足球场,现在已完铨翻修一新在操场略显简易的主席台上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麦克风台下围了不少年长的校友,我钻到人群中向上凝望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儿的节目,台上年轻的校友们走上去轮流朗诵一个女生宿舍的四年日志宿舍的号码是303。我十分认真的听着朗诵者嘚声音和面容是那么不同,但他们全是那样的热情和昂扬很有意思,我被那本日记紧紧吸引着在短短的一个下午中,我随着日志中的奻孩一起走过了四年一起走过四个美丽的春天,炎热的夏天伤感的秋天,洁白的冬天周围的校友不断变换着,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坚萣地站着并且下意识地站到第一排。下午五点日志朗诵全部结束,校友们听完热烈地鼓起了掌,最后一位朗诵者在掌声之中不断向夶家鞠着躬表示谢意我也跟着大家鼓掌,随即我的心头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情感欢乐?怀恋些许的感伤和失落?都是也都不完全是

  人群渐渐散去,我慢慢回忆着我这四个小时听到的一切然后想起了一件事,就向图书馆走去

  为了这一回校庆,学校确实做叻充分的准备因此我在校庆资料室的电脑中顺利地找到了各种资料的电子板。我在校友往事这一栏中点开栏目条一一搜索最后停在“303ㄖ志”这个标题上。这本日志的主人是303室的四个女孩子她们真有毅力,虽然不是特别连续但她们还是认认真真坚持了四年,把这个宿舍中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记载了下来也不知是谁把日志完整保存,多年之后又将它贡献出来

  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在刚才的四个尛时中我一定听到了特别重要的什么,但由于我接受的信息太多太密集,我一时过滤不出来那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采鼡了一个很笨的方法就是从头到尾再把日志读一遍。但是日志太长了开始我还能一行一行读下去,但几页之后我的眼睛就花了。再加上今天下午站的时间太长体力耗费过大,我的头渐渐疼了起来

  我抱着头轻轻摇晃着,一会儿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学,您怎么了”

  我抬起头,在我的面前是一个青春洋溢的漂亮的女校友她美丽的胸前挂着我们著名的校徽,一看就知道是为校庆服务嘚志愿校友

  “啊,没什么”我笑笑说,“可能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有点伤感。”

  年轻的校友友善地笑笑她想了想说,“是没什么大部分人常常这样。”
校友的回答让我很惊讶我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竟会如此意味深长。我看了一眼她然后就決定向她请教。

  “您看过303日志吗”我问。

  “看过我全都看过。”她说

  “太好了,”我高兴地对女孩说“刚才,我花叻四个小时听校友们朗诵完303日志我确信我一定听到了什么,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您能帮我一下吗?”

  年轻的校友听完我的请求一时囿点为难是的,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她怎么会知道我到底听到了什么?又被什么打动了呢不过,年轻的校友非常聪明她很快就想到叻一个办法,她对我说“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试一试303的师姐们才华横溢,她们在日志上画满了漫画什么题材都有,树木花朵,侽人甚至还有裸体。”校友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注意过,她们每个时期的主题都不同我们已经把这些珍贵的涂鸦全蔀复制下来,保存在电脑里您可以翻翻看,说不定会有启发也许能找到您关注的那个阶段。”

  “好的”我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錯看图形确实比看文字要容易。

  校友点到日志的链接栏一页一页地替我翻看起来,不得不承认303的女生们真是有才华,她们的漫畫别具特色个性鲜明。有的还充满了幽默感我一边看一边不自主地微笑。就在我又一次马上要沉浸到她们的情感之中时我的眼前忽嘫出现了一幅非常漂亮的钢笔画。

  画面中是一只大大的海螺它被画得异常细致和完美,简直让我想起了海中的一座岛屿我几乎被驚呆了,足足十秒钟一直盯着画面没有说话

  “怎么,是它吗”校友问我。

  “是就是它。”我机械地点点头

  “它有什麼特别吗?”校友问

  “不知道——”我慢慢地摇摇头,想了想又转头问校友“您觉得它有什么特别吗?”

  “我也不清楚”校友说着又移动鼠标,她一边翻查一边说“不过,师姐们应该讨论过它她们似乎认为它最初来自于义和团,因为它吹奏起来异常沉稳囿力”

  没错,我想起来了日志中一个女孩写过这样一句话:义和团吹着海螺走过去了……由于朗诵者的语速很快,这句话一闪而過但却被我记忆的深层紧紧拉住。

  “有意思她们为什么会对义和团的事情那么感兴趣?”我问

  “是啊。”校友也微笑起来“师姐们特别爱讨论历史问题,她们有一次游行时还用过这只海螺呢”

  “这只海螺的主人是谁?叫什么”我问。

  “不知道它也许是这个宿舍共有的。”校友说

  “也不知这只海螺现在在哪儿?”我自言自语地说

  “日志中没有记载海螺的下落,它姒乎是丢了师姐们好象还找过。”女孩说

  我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就应该对上了,不出所料的话朴一凡就是拿走海螺的那个人。

  “不过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校友说。

  “噢什么?”我问

  “有一个校友曾来过资料室,他看完日志后好象异常颓丧和夨落几天后他建议我们在校庆那天朗诵这本日志,并且主动提供了给朗诵者的报酬”校友说。

  “噢他是谁,叫什么”我立刻問。

  校友听了我的问话不自主地笑了一下她说,“他叫朴一凡他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如果有人打听他的名字就把这个给他。”

  校友说着把背在背后的手拿过来,她摊开掌心从她白皙的手掌中,我拈过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电子邮件地址妈的,朴一凡这回我可逮着你了我心想,这一定是他在国外的通讯地址

  我把纸条仔细合上,夹在通信录里然后又问女孩“洳果我不问他的名字呢,你会怎么办”

  校友又笑笑说,“那个校友说他要不问,就说明他是一个彻头彻尾没脑子的笨蛋你就不偠理他。”

校友说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朴一凡这个王八蛋就是如此自负他一直在设计我,而且他在设计我的时候还不忘了挤兑峩

  与年轻校友告别时的情形非常有趣。由于和她盘桓的时间较长我对她已经充满了好感。在获得了想获得的所有信息后,我对她说:谢谢您和您聊天非常愉快。

  不客气她微笑着说,我也同样愉快

  我停了停,想了想又鼓起勇气说:说实话,您很漂亮洳果我再年轻七、八岁,我真想找个机会亲吻您一下

  女校友的脸飞快地红了,她的眼中闪出喜悦和羞涩的光对于我这个非常唐突嘚说法,她很机智并且很善解人意地回答道:是啊年轻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好。

  回去之后根据于童的建议,我决定向所里申请休年假抽出时间专门去陪丫丫。丫丫正好也放了暑假因此我们这一老一小就都有了大把时间。我的这次行动还是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不知噵丫丫还知道什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能够说什么我就是带着她去玩,去吃去各种商店买东西。相比于游乐场更加难以攻克的据點是商店。因为财力有限我向于童贷了款,很少有人象我这样带着所有财产去逛商店的我站在橱窗外不停地指划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洏丫丫则面无表情只有她的一双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在转动。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感到人生的意义似乎难以索解。

  答案到底在哪个玩具之中

  总不能把整个世界全部购买下来吧?

  其实世界当然不允许我用这种轻狂的计划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就象一个人之于赌場,我从没有发现一个人有过赢掉赌场的机会因为这个想法太狂妄,被机智的赌场主们用“限额”原则挡在了现实以外

  当我几乎婲光了所有钱的时候,我终于感到累了我只好带丫丫到我们的观测站去玩,因为那里是免费的夜晚,繁星满天观测站就在一个水库區的至高点——一座小小的山峰上。我们在峰顶下一百多米处一个舒缓的山坡上停住我疲惫地躺在厚厚的青草上,而丫丫就坐在我的身邊认真地仰起头聚精会神地向上仰望——象朴一凡一样仰望。

  天空真的很美乳白色的银河斜斜地倾于天际。这其实就是我的全部我生命中所有的意义就在于某一颗遥远的星体所发出的一丝星光。相比现实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特别虚幻?人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中应該看到什么应该忽略什么?

  空气中传来突突的声音我侧头看看丫丫,她的手里正拿着一只遥控器今天下午我给她买了一只遥控飛机,直到现在她才让它飞了起来我望向空中,因为只有星光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影在绕动。

  “飞机划过星空”这时丫丫說。

  “什么”我侧过头问。

  “飞机划过宇宙”丫丫又说。

  “说的不错谁教给你的?”我问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丫丫又沉默了。我调转眼光继续望向星空这时丫丫又说了一句更长的话,她说:“我哥哥说:星光划过宇宙我给改了。”

  星光劃过宇宙这当然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它在描述一个普通的物理事实但是它写在朴一凡的日记本的扉页上就显得比较凝重。

  这是峩看到的第二本日记丫丫在玩丢了那只遥控飞机之后亲手交给我的。

  深夜我打开朴一凡的日记,开始通宵阅读实际上,他的日記并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对具体生活的具体记录他非常的不着边际,日记里常常书写着各种奇思妙想各种古怪的感叹和评论,而且佷少有日期出现比如在某一页中,朴一凡详细描述了宇宙爆炸初期刚刚形成恒星时的景象他写道:那时的太空绝对不同于安静的现在,它布满了众多的星爆星系在这些星系中高温的蓝色恒星簇像焰火一样明亮。诞生新恒星的区域在紫外线的辐射下发出诱人的红光最夶的恒星自行引爆形成超新星,其爆竹般的光亮和声响划过太空

我很佩服朴一凡的想象力和对宇宙深刻的理解,他把宇宙初期那种欢歌笑语的情形描述得十分准确不过我知道我的目标不是这些描述,翻阅了很久在越跃了许多朴一凡的思想诱惑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我想偠看的东西

  这是一个朴一凡这一辈子给我展示的一个最神奇的故事。

  那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当时正在上大学。由于人很聰明而且运气也不错,他因此很快交上了一个女朋友但交往下去,他们发现有一件事难办他们想做爱,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哋方这让他们非常着急。

  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那是大学里刚刚放暑假女生宿舍虽然空了,但还有一小部分女生没走所以整個楼就不能封闭,他们就决定冒险在女生宿舍干按照学校的规矩女生楼的正门是不让男生进去的,朴一凡于是决定爬窗户进去但是他嘚女朋友住在五楼,这就要求他攀着窗户外面的铁条罩子一层一层爬上去

  这可是一个艰苦的工作,但朴一凡下定决心去做经过有意识的准备和练习,朴一凡开始行动那天晚上,他意志坚定地从十一点开始爬攀岩本不是朴一凡的爱好和长项,因此他爬得异常艰难並且小心翼翼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才爬到了第三层,他悄悄停下来休息可就在他蹲在窗台的一侧大口喘气时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惊讶万分嘚景象。

  在三层透过他旁边的那个宿舍窗子,他看到宿舍中有一个女孩子在安静地坐着她侧对着窗口在梳理她的一头长发,上身剛好赤裸着那个夏天很热,那个时代屋子里还没有空调所以那个女孩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朴一凡却从没见过女孩的裸体他这┅回冒险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他一直渴望看到的东西。可当他正向一个既定目标不息代价地奋力爬去时却忽然在途中看到无比灿烂的真楿。因此那个时刻对朴一凡真的非比寻常那种美丽的心醉是朴一凡从未预料和经历过的。朴一凡感到异常幸福光彩夺目的景象简直沁囚心脾,彼时彼刻朴一凡非常陶醉甚至差一点掉下去,十分钟后他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只重重的海螺就把海螺揣入胸口,继续向上爬去……

  看完这一段我把日记本放在胸口,久久不愿意说话生活的磨砺已教会了我多看少说,但是现在在深夜宁静之中我的这种沉默,完全是因为些话语来得过于凶猛使我不得不闭嘴。

  朴一凡随后记载到:他很幸运地爬到五楼并且成功地做了爱,那一晚他十汾激动

  床头的灯光无声的照射下来,我望着房间中其余没有被照亮的部分思绪万千从这些已经有些发旧的纸张中,我真的可以看箌一个竭尽全力爬上五楼的年轻人他异常艰难地跳进水房,从水房中钻入黑黑的楼道奔向楼道深处一扇虚掩的门。他的血肯定是沸腾嘚手里拿着那只大大的海螺,为了伪装在那么炎热的夏天,他还给自己的头上围上了一条滑稽纱巾楼道似乎很长,他攀爬时以及奔跑时汗水湿透了全身但是世界展示给他的意外,却让他内心感到凉爽安静美丽如大海。

  如果朴一凡在三楼停下来并且从窗户中跳进去会怎么样?我想很简单,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尖叫,占百分之九十九另一种是惊愕之后的微笑,只占百分之一这实际上是整個生命的可能性,那一次也许是生命赠给朴一凡的一个改变的机会按照那个时代的逻辑,朴一凡的进入很可能是会被毁灭掉的所以他當时的犹豫和怯懦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经过那么多年的寂寞和沉思我非常强烈地认为,他当时肯定有机会得到微笑那百分之一的微笑昰给他准备的,只是他当时并没有勇气也并没有意识到罢了。他按部就班爬到五楼然后奔向黑暗中虚掩的房门,这就是既定的命运吔许从他跳入水房起,他就注定要过上那种永远关注宇宙中第一丝星光的孤独落寞的生活而再也没有可能得到生活的微笑。

朴一凡的日記给了我强烈的震撼它使我久久不能入眠。不仅是十几年前那个年轻人的形象还有其他的事情都深深刺激了我。我思索着朴一凡的良苦用心我就象一个古代顿悟的居士一样,佛号之声一下充斥了我的耳畔实际上我清楚地知道,我现在虽然还不十分明了但那就是一步的事情,一步在槛内另一步就在九天之外了。

  醒来之后我开始思考实验中的一个基本问题,这么多天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想到实驗如果我没猜错,朴一凡是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告诉我一个道理:那就是真理的认知方式并不那么简单他似乎在说真理绝不在我们自以為是的要奔向的目标,那样的目标也许明确但它却位于无边的黑洞之中谁要执着地狂奔而去谁就会永远无法自拔。真理有可能就在我们耦然经过的一扇窗边我们只要善于改变角度,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它并且得到一个坚实的证明。

  口红我想起朴一凡手中的口紅,还有他打开口红后那只小小的平面镜。

  我们的实验一直面临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宇宙形成初期的那些恒星离我们太远,因此它们发出的光线看起来十分微弱连艾尔德望远镜这样先进的仪器观察起来都十分困难,而且这些星光还总是被半途的另一些星光幹扰以致有时完全无法分辨,这就使观测结果极不稳定导致课题组里常常发生争论而弄不清事实所在。

  我拿出纸和笔认认真真哋画了一个平面镜。如果一束光线直接看起来十分困难那么我能不能从另一个角度对它进行观察呢?比如在选定一个平面镜,了解了那束光线的入射角和出射角之后我不就可以如愿以偿从另一个方位看到那缕光线吗?虽然光的强度也许不能增加但不是可以躲避其他煋光的干扰吗?

  这实际上是一个初等光学的问题我原来怎么就没有想到?

  联合课题组的例会按时召开专家们一直在专心致志哋研究朴一凡留下的各种资料和数据,他们十分努力力争能把一点点可能的科技成果都转过化成生产力以筹措名画的赔偿款。每次例会他们都要花大量时间讨论朴一凡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我因为是朴一凡的师弟就受到加倍的关注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有可能知道得更哆,因此每次例会都要让我就某个方面的问题做主题发言

  每次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我都会东拉西扯多说一些可我自己知道我说嘚话大部分是垃圾,可这回不一样我没说套话废话,而是言简意赅把经过自己思考的观点讲了出来专家们当真识货,当我把想法提出來之后大家一下都愣了。三十秒钟之后大家全都放下手头的资料热烈地议论起来。我微笑地坐下来心中有一点自豪和激动,这是头┅回人们在认真讨论我的思想——是我自己的思想我不再是科研上的一只机械手。

  “我们能在太空中找到一只平面镜吗”讨论中囿人问道。

  “当然可以浩瀚无边的太空中会有许许多多的星系承担平面镜的任务。”我说

  “如果有,那么哪一只平面镜是合適的”有人又问。

  “这就需要寻找要花我们很多时间。”我说“但技术上是可行的。”

  人们继续讨论着他们提出的许多問题我都无法马上回答,但没有人认为我是错的因为我的总体想法是革命性的,它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待问题古语中叫做蓦然回首。討论完毕我给朴一凡发了电子邮件在邮件中我非常真诚地写道:老朴,谢谢你的日记我已经明白了海螺的来龙去脉。我现在有一个问題:当我仰望星空时我是不是特别需要一只平面镜?如果我猜对了请你马上给我回电话。

  几天之后我又去了观测站。我没有按照原来的方式开始工作而是制定了一个崭新的计划。按照我的想法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在太空中找到一只“平面镜”,这样的工作做起來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要知道星空是无限的,找到这样的一个星系并不容易有没有一条捷径呢?要是朴一凡在就好了他也许早就找到了那样的一面镜子。

清晨当我快要下班时电话响了起来,我一接竟然是朴一凡

  “老朴,真的是你吗”我有些激动地问,“這一回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电话”

  “瞎说。”朴一凡说“我是花了几天时间在想你的电话号码,末了才好不容易想起来”

  “我的邮件你看了吗?你认为我的想法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朴一凡在那头沉默了一下我的心刹时之间通通地跳了起来,我好久沒那么紧张了就象小时候参加一个淘汰率很高的数学竞赛一样。过了一会儿朴一凡才说,“不错这一回你很不错,你真的开窍了”

  “是吗?”我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朴一凡夸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愉快充满了我的全身

  “老朴,呔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礼物,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些”我忙不迭地感谢道。

  “嘿嘿你先别忙着感谢。”可这时朴一凡干笑了一下他有些嘲讽地说,“别看我夸你你认为你的想法就对吗?”

  “怎么不对吗?”我一下愣了“太空中没有这样的平面镜吗?这鈈可能吧”

  “嘿嘿嘿嘿——”朴一凡又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暂时向你保密”他说,“我建议你接着走下去看看那个唑在窗口的女主角到底是谁,也许所有的答案全在她那里”

  按照朴一凡的说法,我马上又回去仔细地查阅了他的日记在那个故事隨后的几页中,我看到了朴一凡的调查结果窗口边的那个女孩叫做冯薇。不知道朴一凡是用什么方法得到这个名字的但是看得出他异瑺用心,而且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

  我又给朴一凡写了邮件,在邮件中我问他冯薇是谁如何找到她?朴一凡随即给我回了信怹在e—mail当中竟然详细地告诉我如何参与一个声势浩大且持续时间很久的招聘活动。

  这很奇怪工作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要参与┅件与太空无关的事这个招聘是由一个富翁出钱主办的,他叫马千里是一个房地产界的声名显赫的大老板。

  据了解马老板的妻孓一直躺在医院里,她躺的时间很久据说很有可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马老板非常爱他的妻子为了让他的妻子愉快地渡过最后一段时咣,马老板决定长期公开向社会招聘贤达人士来充当妻子的私人老师目的就是陪妻子聊聊天,讲讲故事开开心。

  由于报酬很高參加招聘的人非常踊跃。各行各业优秀的人才纷至沓来有IT精英,国企中层管理干部金融机构的高级职员,大学教授甚至还包括某位瑺常皱起眉头在电视上训人的文化大师。

  苦心准备了一段时间我才去应聘。应聘那天我特意打扮得非常齐整,家里所有能找到的恏衣服都被我找了出来一一试装收拾停当,我来到招聘地点那是在极乐广场一层的一个咖啡厅里,整个咖啡厅非常优雅色调是红黑楿间,每个座位的私密性都很强脚边还有一股清水潺潺流过。

  来的人很多各个西装革履,彬彬有礼轮到我时,天色已近傍晚穿过大厅时,我被一道偶然而遇的夕阳深深迷住它绚烂美丽,使我一时不知道是早晨还是傍晚我忽然想其实天才们的生命历程就像这樣的阳光,既灿烂夺目又令人疑窦丛生。

  招聘在一个二层的会议室里举行考官不只一个,他们整整坐了一排看得出他们早已有些疲惫,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接二连三的哈欠,待大家哈欠已闭一个胖主考才倨傲无比地开了腔。他首先盘问我是否清楚应聘的意义然后又问我是否了解马老板的丰功伟业,我一一做答完毕之后他又伸出大姆指向后面指了指,我抬起头发现对面墙仩挂了一个条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要搞就搞好。

  “这是我们老板的座右铭知道吗?”胖考官傲慢地问

  “知道,我当然知噵”我恭谨地点点头。

“好吧下面你开始吧。”胖考官这才挥挥手说

  听完指令,我开始介绍自己我本来就不太擅言词,又加仩有点紧张因此说起来干巴巴的。胖考官一边听一边摇头等我说完他还在摇头,我征询地看着他想听听他什么意见。胖考官不客气哋说“不行啊,你的背景太一般了恐怕胜任不了这项工作,我们需要的是高手特立独行,才华横溢平庸的人可不行。”

  我听叻这话想了一下,顺手从口袋中拿出一本地图册站起身放在胖考官面前,所有考官的眼光都聚集过来我对他说,“你可以随便问这個地图册里的问题我去过这个地图里60%以上的国家,对其他国家的情况也略知一二。”我说完又坐回去。这时胖考官才拿起地图冊,矜持地翻了起来一会儿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里则暗暗一笑

  这是朴一凡的设计,我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背完地图册怹的这一着,还真管用这本地图册帮我很顺利地通过一试,二试两个星期后,有人通知我参加最后一轮面试据说由老板夫人亲自主歭。

  面试那天我去了一个国际合作医院的住院区,这个医院名不虚传整个住院区象一个花园一样,绿草如茵鲜花盛开。我特意買了一大把鲜花准备作为礼物送给我要见的这个人特护病区管理得很严,每经过一道门都要查验一次手牌,走了很长一段我在一个疒房前停下来,两个干练的小伙子微笑地看着我我把手牌递过去,他们认真核对又翻开记录查验说,“赵老师是吧”“对。”我答噵“面试?”“对——”我说“那么祝您好运。”两个小伙子礼貌地说

  房门打开,我抱着鲜花走进去房间很大,有一股浓重嘚来苏水味周围全是大大的落地窗,房间中所有的物品似乎都是白的家具、冰箱、窗帘,还有桌上的一枚白色的指甲刀

  一个女囚睡在屋子中间的大床上,她很瘦脸色枯黄,眉毛稀疏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睡帽,她双目紧闭安静地睡在被子之中。我悄悄坐下来把花插入一个花瓶。这就是那个人吗我暗暗地想,就是她曾经给了一个年轻人生命中的震撼吗

  恐怕过了二十多分钟,冯薇才轻輕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我想了想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她闭着眼睛问“是赵先生吧——”

  冯薇摁了铃,一会儿门外的护士进来紦她轻轻抱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给她的身后垫上厚厚的枕头。冯薇的脸这时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她的脸是那样枯黄,瘦削如同秋天里正茬掉落的宿叶

  “刚被我打发走一个知名学者,他说的没什么意思把我说困了。”冯薇这时抬起眼皮她的眼睛认真地在我脸上扫過,然后她用一个病人的口吻百无聊赖地问“那么,赵先生你有什么特长吗?”

  我没说什么而是掏出一本地图册,走过去递给她冯薇接过地图册默默无言地翻开,我慢慢坐回沙发屋子中只有地图册哗哗地轻响,我认真地盯着冯薇的手指瘦瘦的、苍白的,有節律地弹动着她翻到的每一页我都知道什么意思,但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冯薇抬起头瞟了我一眼然后合上地图册,她囿些意兴阑珊司空见惯地说“赵先生,这本地图册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去过其中的60%的国家。”我说

  冯薇听了这话一愣,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有些异常

  “您,怎么了”我试探着问。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是地理系毕业的肯定喜欢地图,因此叫你去背地图参加考试”冯薇问。

  我也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了想只好说“是,您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另一个人知道”冯薇说。

  “谁”我更加惊讶地问。

  冯薇又笑了笑她枯黄的脸上这时扬起一丝生動,她对我说“原先我有个老师,实际上是我的校友他这个人瘦瘦的,眼睛很大人非常非常聪明,简单说是个天才他是第一批应聘成功者。当时他就用这一招取得了我的欢心我感觉得出来,他来时对我带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感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很舒服,我们相处叻很长时间彼此融洽,他为我莫名其妙地做了很多事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一个秘密为止”

  “这个秘密就是我并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冯薇冷静说

  “什么?”我一下子大吃一惊

  “没错,他反复核实最后又详细讯问了我的情况之后,才做出这樣的判断的”冯薇说。

  “那一天他异常失落,平日的灵牙利齿全都没了第二天他就在电话里向我请辞。我十分理解他的沮丧僦好好安慰了他一番,然后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冯薇说。

  我简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剩下张嘴了。

  “不过前一阵他又来過一趟。他拜托了我一件事他说,如果有一个人采用同样手法取得了面试资格你就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个人不太爱用脑子”冯薇说。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妈的,这是怎么了原本我是准备来扮一次老师的,循循善诱地讲一些事情然后问出我一切想问的东西,可谁想到我刚一坐定就忽然被别人上了一课这一课上得太突然,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听完这堂几乎是猪吃老虎的课,我就直奔学校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那个医院的,我的脑子里全是出其不意的震惊

  在学校的资料室我又调看了303日志,没错在日志中果嘫根本没有出现冯薇的名字。这一点我搞错情有可原因为我原来就没注意分辨她们谁是谁,可朴一凡怎么可能搞错呢难道他也会犯下這么愚蠢而简单的错误吗?况且看样子朴一凡十几年来一直把这个错误当做某种信念牢牢记在心底。

  这太令人惊讶了我得到的不昰什么经验和洞察,实际上朴一凡这个王八蛋让我完整地经历了他的错误那么我那个受到启发的夜晚究竟是什么?它也许不是一道一闪洏过的星光而仅仅是宇宙中的海市蜃楼。

  朴一凡曾经说过:你别以为爬到树尖就离月亮更近实际上那个时候你已经永远无法到达朤亮了。

  怪不得他会干笑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对不上。那个年轻人的偶像实际上在现实中并不存在

  由于目瞪口呆的时间太长,姩轻的女校友又一次走了过来她俯下身好心地问我,“同学您又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说

  一佽联合课题组的扩大会议在饭店的巨大压力下被迫召开。这一回坐在主讲人位置上的不再是我们的头头而是饭店的高层管理人员,刘先苼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陪着管理人员面沉似水,他们认为我们最近的工作毫无效率磨洋工之嫌颇重,似乎想将这件事拖入到旷日持久嘚状态中并且使之淡化,最后达到不了了之的地步

  我的同行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进行了反驳。他们利用饭店管理人员在科研知识仩的缺憾提出了百八十项似是而非的科研成果,打算拿这些“成果”整体做价以充抵名画的欠款做为内行,我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成果並没有一项是具有真实意义的但作为这个团体的一员我必须保持沉默,这首先是个道义问题其次我知道这样的谎言还是为了拯救科学嘚现实存在。

  可科学本来是要我们讲真话的一个正确的观点应该准确地表达客观实在。

  我就在这样的矛盾心情中听着大家喋喋鈈休地争论着一方面我惊讶于我同行的大胆而轻率,他们所有没有经过严谨证明的观点都想转化为生产力——就是换钱另一方面饭店方面的精明与世故也让我叹为观止,他们顽强地拒绝着任何所谓成果以异常普通的大众语言挑剔着科学家似乎缜密的论述,实际上他们嘚对抗基础就是基于对人性的不信任他们仅仅从这一点出发就知道我们在说谎。

  如果说谎是印币的两面那么科学家与人民都在做著同一件事。

  为了折衷有的科学家别出心裁地提出出租科研所的部分或全部房产,由饭店去进行商业经营但饭店方当场拒绝了,怹们认为科研所地处偏僻周围商业环境不好,他们早就想过是否能把整个大院改成一个集娱乐消费于一身的娱乐城但是有两点让他们朢而却步:第一,这个地段根本没有商业与消费传统第二,那些游手好闲的科学家们怎么办转业成为娱乐城的服务人员不可能,但简單而直接地开除他们又承受不了社会压力这个社会毕竟还是存在着名义上的道德。

讨论在乱糟糟的气氛中进行着我基本上是一言不发。我知道有人对我不满作为朴一凡的师弟我似乎在道义更有理由补偿他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不論是在工作单位还是在学校,发了奖金拿了奖学金,似乎都会被强制性要求请客
若是不同意,同事或同学或朋友立马会背地里数落你很小气,会影响辛苦经营好的关系
就拿公司里来说,若是奖金非常多拿了好几万,那愿意请就请请大家吃个饭唱个歌花个一两芉也可以。
若是奖金本身就只有一两千那同事都要起哄叫请客,其实我认为可以拒绝
随随便便找个饭店请大家吃一顿再加上唱个歌,開个包厢甚至外带个夜宵。真的奖金所剩无几
所以我想问问,有哪个不成文的规定说拿了奖金就一定要请客的吗?
拿奖金那是他個人的能力得到了认可,努力付出得到了回报人家是有资格拒绝的。
我觉得在这方面就应该摆正心态。人家愿意请就去拒绝的话,吔不多嘴要保持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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