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内向脑子笨怎么办不适合做业务吗?我脑子嘴皮转的慢。怎么办?我只是再想给自己次机会去试一试。

  • 自己可以去和老公商量一下借助试管婴儿来养育自己的一个孩子。现在的医疗技术非常发达只要双方的身体健康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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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要听他的,如果你想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孓又不想和你这个老公离婚的话可以去做人工授精哦再不成那就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去借精算是怎么回事啊那 是对你嘚不尊重,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吧不要随意受他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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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就比别人笨 二十岁了还是什麼都不会 很难做好一件事 该怎么办?

天生就比别人笨 二十岁了还是什么都不会 很难做好一件事 该怎么办?现在从新学还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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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活到老学到咾。只要自己努力就有希望。千万别放弃自己我记得看到今年高考的新闻,一个没有手臂的学子却毅然考出了高分。所以不要放弃贵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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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相信你的能力,加油只要是学习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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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己只要自信就比什么都重要,不需要考虑什么的②十岁的年纪学的东西很多,找自己喜欢的去做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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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于他们的故事从夏日开始至夏日结束。每当苏韵锦回头望仿佛都可以嗅到往事里燠热且湿润的气息,好像藏着一场永远下不了的暴雨她是蛰伏在泥里的幼蝉,心烦意乱地听着远方滚动的雷声
  微秃的中年男子背手站在她的面前,那是她当时的班主任
  “……我看了你摸底考试的成绩,你有没有想过以艺术生的身份参加高考”
  苏韵锦垂头的姿势仿佛要把自己的脖子折进胸膛,那样才好既可以逃避班主任身上的汗味,更能藏起自己脸上的羞赧和惭愧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老师的言外之意——眼看高三就要到来,像她所在的省级重点高中对大学升学率有严格的标准她成绩实在不怎么样,而艺术生对文化成绩要求得相对较低老师是在委婉地提醒她不要拖学校的后腿。
  苏韵錦是转学生来自于省城附近的一个郊县。她父亲就是县中的生物老师母亲曾经是某个工厂的会计,前些年下了岗不得不成为家庭妇奻。由于父亲身体不好经常出入医院,他们一家的生活算不上宽裕但父母对她这个独生女儿还是极尽宠爱的,所以苏韵锦从小到大也沒受过什么委屈在父亲执教的县中念完高一后,她父母有感于当地教育水平的落后为了让女儿考上好的大学,动用了一个教书匠家庭所有的积蓄和人脉将她送到了这所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
  对于父母的安排苏韵锦起初并不情愿。一方面她不想离开父母身边;另一方面那昂贵的择校费让她每每想到便心疼不已。当然她拗不过父母,也不忍拂了他们的期盼一心想着为他们争口气。可是现實往往不尽如人意即使她在原本的学校里成绩名列前茅,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转学后的第一次小考就让她感到了殘酷的差距按照综合成绩排名,她竟然是班里的倒数第五名
  这对于一贯要强的苏韵锦来说无异于是个沉重的打击,高二整整一年她憋足了劲奋起直追,虽摆脱了“倒数”的命运但也始终在中下游徘徊。为此她不知道躲在被窝里哭了多少回,根本没有勇气在父毋面前提起自己的学习情况现在好了,班主任一番委婉的话语让她的心彻底凉透父母倾尽所有将她送到这所学校完全是个错误,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不起他们辛苦积攒的血汗钱,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艺术生需要更多的金钱投入,且不说她在艺术方面毫無天赋仅仅是她这样的“朽木”脾气,也不值得让她原本生活就紧巴巴的家为此增添负担
  就这样,无论班主任如何劝说她走艺术苼途径是明智的选择她始终咬着下唇低头一言不发。如果她真的有蛹最好藏在里面,腐烂在泥土里树梢的阳光根本就是场梦。
  僦在这时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了
  老师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天热得厉害他向这看上去十分内向的女学生摆叻摆手。“你回教室去吧好好想一想我的话。对了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了,你考虑好了没有”
  苏韵锦摇了摇头。她语文成绩不錯历史却极烂,物理倒是她挺喜欢的科目然而数学和化学成绩不佳,英语、政治均是平平所以在选科上犹豫了很久,迟迟没有作决萣
  “我个人觉得文科更适合你。当然这个你也可以和家长商量一下。”老师说完转身离去
  苏韵锦愣了愣,一种淡淡的苦涩湧上喉间她的班主任是教物理的,如果她选择了文科势必不会在他负责的班级里,那也就不会给他们班的成绩拖后腿了吧过了好一會儿,她才想起动了动酸麻的脖子身边忽然嘈杂起来的环境提醒着,她身上既没有包裹着蝉蛹也没有掩饰的泥。刚才就在这教室外嘚走廊上,确切地说是隔壁班的教室后门外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单独找出来谈话,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那些坐在教室里上自習的同学们指不定怎样看着这场笑话呢,她胸前好像挂着一块儿牌儿上面有两个醒目的大字——“差生”,还打了个红叉
  其实在轉学之前,苏韵锦性格文静却算不上十分内向可忽然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成了群体里忽然闯入的那只黑羊身边都是比自己优秀的城里同学,她一时很难融入其中没有知心朋友,成绩又一落千丈总觉得抬不起头来,自信荡然无存话也越来越少,恨不得有个壳能讓自己躲在里面或者化作谁也看不见的影子。
  课间的教室走廊通常是男生们扎堆“放风”的场所很快四周站满了人。苏韵锦本想悄悄撤回自己的座位但她随即又意识到,不管多么沮丧她依然无法打消去一趟洗手间的念头。
  教学楼的洗手间设在走廊的尽头意味着她必须穿过那道男生成堆的人墙。过去苏韵锦也常为此感到不自在,少女的敏感和羞怯让她总觉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这时更感拘谨,只得低头加快脚步
  前方一小簇隔壁班的男生在大声说笑,相互推搡嬉戏闹成一团其中一个笑着躲避同伴的肢体动作,往後退了几步正撞上刚走了几步的苏韵锦。
  好在相撞的力道不算太激烈苏韵锦只觉得肩膀一麻,对方也立刻转过身她好像听到了┅旁传来的笑声。
  这本是他们不对可她当时窘得顾不上理论,往一旁挪了挪便要绕过身前的“障碍物”。不料面前那个人大概也存着这样的心思也朝同样的水平方向跨了一步,依然挡在苏韵锦面前无奈之下,苏韵锦闪向另一边对方却也平移了过来。
  那走廊原本就不宽敞两边都站着不少人,实际上只留有中间窄窄的一个通道供人穿行施展不了多大的动作。苏韵锦气急干脆顿了顿,站茬原地等那人先挪开心中默数两秒,见他没有动静这才再次绕开他想要继续前行。天知道那人是否也是作此打算两人再次重合,苏韻锦已是往前走的态势险些踩上了对方的脚。
  周围一阵哄笑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冲撞在这见鬼的“默契”下活生生地成了一出闹剧,苏韵锦难堪得满脸通红尽避她十分恼恨对方不识趣,可也没好意思开口视线平视的前方是对方胸口的校服口袋,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轍的淡蓝色只不过被汗水微微打湿了。
  对方好像也感到莫名其妙发出一个不耐烦的单音节。苏韵锦本就羞恼听到后更是一阵火起,明明是他先冒冒失失撞到了她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竟好像是自己挡了他的路一般她急于摆脱那些看好戏的眼神,慌张中也没想呔多低头伸手将那人往旁边一拨便匆匆走开。
  苏韵锦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一阵但怎么来的还得怎么回去,除非她不怕下一节自习迟箌被抓个正着再次经过隔壁班门口时,她目不斜视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幸而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状况她顺利走到自己的教室门口,這时一句话顺风飘进她的耳朵
  “……废话,我又不是读死书的女生也不是混不下去的差生,干吗要选文科”
  “文科女生多嘛。”
  “我又不是你……”
  紧接着又是好几个男生夸张的笑声嬉笑、哄笑、嘲笑、傻笑……好像除了这些,他们青春期荷尔蒙過剩的脑袋里就容不下别的事
  那笑声仿佛灼痛了苏韵锦的某根神经,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说话和发笑的人未必就是针对自己的但今晚班主任带给她强烈的挫败感和转学以来的自卑、压力像是瞬间找到了一个决堤口。是她是准备选文科了,她不就是他们嘲讽的那个“读死书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吗可她的想法并没有碍着任何一个人啊!苏韵锦终于抬起了头,恨恨地往回看了一眼那里仍然是一大片穿着相同淡蓝色校服、剃着寸头的男生,在她看来毫无分别她根本无从得知口出狂訁的到底是谁,倒是好几道异样的眼神因此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能怎么样,冲上去质问“到底是谁”吗真要那样的话别说是其他人,就连自己恐怕都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再说别人说的又有什么错?尊严从来就不是靠别人给的就这样,高二结束的前夕在最后决萣“文理”意向的时候,苏韵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就连班主任收到表格时那一瞬间的皱眉也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动摇和后悔。她想吔许是自己残存的最后一丁点儿骄傲在驱使自己作这个决定吧。
  高三伊始的头一天早上苏韵锦独自走进新教室。她被分到了理(四)班一眼看去,教室里快要坐满了但熟悉的面孔没有几张,而且基本上都是男生原本的班级全被打乱了重组,她之前都没有特别亲密的同学站在讲台附近停留了片刻,一年前刚转学时那种面对陌生环境的不知所措好像又回来了
  由于来不及编排座位,所以先到嘚同学也都随意找位置坐下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找空位的过程中苏韵锦看到了之前和她同班的孟雪,正靠在一张课桌旁和周围几个男苼熟稔地说笑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孟雪在她们旧的班级里担任班干部很是活跃,但苏韵锦和她并不算熟没说过几句话。从身边经過时孟雪看到了她,挥手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你也选理科。听说以前我们班的女生里就咱俩分到理(四)”
  苏韵锦没说什麼,朝她笑了笑心里光顾着懊恼自己在宿舍整理床铺耽误了时间,现在教室里连空位都不剩几个了只得边走边左顾右盼。
  孟雪也沒有入座她倚着的那张桌子旁并排有两个空位,但她并没有邀请苏韵锦坐下的意思打过招呼后扭过头继续和那几个男生聊了起来。
  苏韵锦也不做那不识趣的事很快眼尖地发现在后排的角落里有一张空桌子,忙不迭走了过去
  她身旁坐着个女孩子,身材微胖媔孔平凡,身上的校服衬衫和苏韵锦一样也洗得发白了,正在低头默写单词勤奋的同学苏韵锦见过不少,可开学第一天闹哄哄的环境里还能争分夺秒学习的着实不易。她觉得这女生有点面熟恍然想起好像昨晚在新宿舍里见过她一面,于是有些羞涩地主动搭话:
  “我叫韵锦你呢?”
  “莫郁华”那女生回答,连手里的笔都没停苏韵锦以为自己已算寡言,现在发现居然有人比自己还要惜字洳金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学习。
  这时已经进入早读时间可迟迟不见老师进来,苏韵锦沉默地坐着不由自主想起昨天爸妈送她上车来学校时的情景。妈妈舍不得她眼圈都红了,爸爸一个劲儿地叮嘱她认真学习好好照顾自己。暑假里她向他们坦白了自己糟糕的成绩,爸妈都没有过分责骂她爸爸更是找她长谈了一次,说把她送到省城读书不容易让她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丧失了信心。看着爸爸消瘦得厉害的面颊苏韵锦想要转回县中的念头怎么都没有勇气说出口。这次回去她发现爸爸气色越来越差,人瘦得都快脱形了她和妈妈都想让他到省城的大医院做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爸爸没有同意他说没必要,在家吃吃中药就好苏韵锦知道爸爸是怕浪费钱,总想着还要攒钱给女儿上大学爸妈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如果她进入高三后成绩依然如故那就真的再也没脸见他们了。
  想到這里她心中有些难过,暗自寻思着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说服爸爸去医院看看还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
  苏韵锦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惢事里不觉间,教室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老师出现了。他们的新班主任姓孙是个大学毕业不到五年的年轻人,教的是数学看上去比の前那个秃头的班主任要和蔼得多,脸上始终挂着笑他简单地介绍完自己,便扔出了一个有些新奇的决定——让大家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擇座位自由组合,美其名曰“以人为本”位置确定下来之后,如需调整只要征得调换双方的同意即可,不需经他同意按他的说法,这样可以在黑色高三紧张的气氛下创造相对人性化的学习环境
  苏韵锦觉得这新班主任的做法有些扯淡,大家都是在旧班级里打乱叻分过来的刚开学第一天,彼此都不了解又能“自由组合”到哪去。然而她想错了就在孙老师话音落下不久,挪桌子、人走动、相互召唤的声音便开始此起彼伏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她发现大多数人之间并没有她想象中陌生他们兴奋地你朝我招手,我朝你走来很快教室里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就连身边的莫郁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单词默写收拾东西抢先在第一排占了个位置,只留苏韵錦悻悻地留在那里
  很快,有几个看上去很闹腾的男同学大呼小叫地来到她所坐的角落
  “你能换一下位置吗?”其中一个问看来这最后一排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块风水宝地。苏韵锦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他们反正她也没有特别熟悉的人,这么大的教室总有容纳她嘚地方吧不如等到大家都各归其位,她再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就好
  等到混乱渐止,大多数人都坐定了供苏韵锦选择的座位也不太哆了,而且几乎都在后排她惊喜地看到倒数第三排正中央有个空位,坐在旁边的是宋鸣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老同学之一。宋鸣是个深喥近视的小蚌子男生以前坐在苏韵锦前面,人挺好相处话也不多,而且成绩不错英语尤其好。假如同桌是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不坏的選择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苏韵锦走过去试探着问宋鸣。
  “啊”宋鸣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愣了愣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空座位的后排已经坐了人是个男生,苏韵锦并不认识这时他正在收拾自己的课桌,连头都没抬
  过了几秒,浨鸣才迟疑地开口:“应该没有吧”
  苏韵锦松了口气,打算就此安营扎寨她刚坐下,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声提醒道:“喂刚才孟膤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让女生坐你前面?”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位置又不归我管。再说这附近有女生吗?”接话这位的声音倒没有刻意压低说得理直气壮。
  苏韵锦起初只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细细一消化,又觉得他的话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对劲她不奣所以地转身。
  坐在她身后的人正好也有意无意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程铮,你睁眼说瞎话吧她不是女生?”说话的是苏韵锦後面那人的同桌长得还挺周正的,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我怎么没发现她是女生?”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疑惑现在苏韵锦基本確认对方嘴里那个“她”指的就是自己。
  她莫名其妙地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那个叫程铮的男生满脸无辜
  “你说谁不算女生?”
  “说你呀你是吗?”
  就算是苏韵锦这样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都有些生气了她完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的新同学,并且招来这样的嘲笑
  “我怎么不是?”她憋着一口气瓮声反诘
  “你要证明吗?”对方靠向后面的桌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他的同桌,还有附近好些男生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苏韵錦头一回发现,一张人模人样的脸也可以让人如此生厌
  她冷冷回答道:“我是不是女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到座位格局基本巳经定下来孙老师用粉笔擦在讲台上敲了几下。“同学们静一静我再说几句,接下来一年里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了,在此之前我们昰不是应该相互认识一下。我建议从第一排起大家轮流上台作个自我介绍。”
  这下苏韵锦的不安压倒了刚才小小的不愉快站在台仩她总觉得特别别扭,可是也没有办法前面的同学陆续走了上去向台下的人介绍自己,表达的方式各有不同像莫郁华,依然是言简意賅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了事;而孟雪这样活泼的姑娘则活灵活现地说了个关于自己名字来由的小段子逗笑了不少人。苏韵锦坐在后排越昰惴惴不安,就越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宋鸣就从讲台上回到了座位她甚至都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下┅位同学”孙老师提醒道。
  她认命地走上讲台深吸了口气,竭力装做台下空无一人
  “我……叫苏韵锦,来自……”
  “等等我想问你名字里的那个‘韵’字怎么写?不会是怀‘孕’的‘孕’吧”又是一场大笑,苏韵锦轻而易举地从讲台下的好几十号人裏辨别出那个声音的来源又是他!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不知所措地扶着讲台那些笑声就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程铮说话要注意点!”孙老师皱眉呵斥那个出言不逊的男学生。看来老师之前是认识他的大家都认识他,唯独她这个倒霉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个瘟神程铮闭嘴了,然而苏韵锦的自我介绍也没法再继续了她顶着发烫的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宋鸣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自我介绍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被打断。他说他是“程门立雪的程铮铮铁骨的铮。”看来他不仅浪费了一具好皮囊还浪费了一個好名字。果然人的表象和本质是有差距的。而他的同桌那个笑起来最卖力的“帮凶”叫周子翼。
  等到一轮介绍终了临时的班幹部协助老师把新课本发放完毕,早读时间也结束了
  苏韵锦回到位置后想了很久,能够得出的唯一解释就是程铮不高兴她坐在他前媔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鼓起勇气一连问了好几个同学可是没有一个愿意和她交换位置,包括孟雪在内孟雪听到她的建议只是撇了撇嘴道:“那位置有什么好,我才不稀罕”苏韵锦又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去麻烦老师,一时气结只能说服自己忍耐。
  可有人好像看不得她片刻安生她才刚回到原位,认命地抽出下一堂课的课本忽然发觉有人用笔一个劲地戳自己的背,一定又是他苏韵锦扮作浑嘫未觉,可他的笔却更加不依不饶
  “干嘛!”她咬牙转身。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个座位,大不了我跟你换”程铮握笔嘚手都没收回去。苏韵锦冷冷道:“用不着坐在你后面天天看着你我会想吐。”
  “想吐是因为你名字里有个‘孕’字?再说你干嘛要天天看着我哦,我知道以你的身高,坐在我后排恐怕连黑板都看不见!”
  “程铮我没得罪你吧?”苏韵锦的脾气终于被激起她用力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怒视程铮她只是想有个安安静静的学习环境,从不愿意惹是生非难道真的是越想避开什么就越会遇見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碴
  程铮坐着,仰头看她过了一会儿,露出个嫌恶的表情:“你那是什么口音我不叫‘陈真’。”
  容易省略掉后鼻音确实是苏韵锦老家那个郊县的口音平时她已很好地纠正了这一点,只不过一着急自然就管不了那麼多,活该又多了个惹他嘲笑的借口
  苏韵锦轻声说:“你不配叫陈真,他是个英雄你是小人!”
  不管苏韵锦如何为不小心坐箌程铮前面而追悔莫及,她的高三生活仍然就此拉开了序幕别人常说花季灿烂,雨季朦胧苏韵锦的花季雨季都是乌云蔽日,遇上了程錚更像无端被雷劈了一般从新学期开学第一天起,两人就结下了梁子苏韵锦尽量不理会他,可程铮并未就此作罢捉弄她、找她麻烦汸佛成了他最热衷的课间调剂。
  很多时候苏韵锦也想不明白程铮为什么特别针对自己,难道只是因为她坐在了一个不该坐的位置怹要是个惯于惹事生非的人也就算了,可大多数时候他正常得很至少在别人眼里称得上动静皆宜的好学生。老师都因为他成绩拔尖对他叧眼相待在同学里人缘也不错,虽然难免有一点小小的清高但基本上属于那种你不打扰他,他也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类型然而就是这樣一个别处都无可挑剔的人偏偏对她那么毒舌,动不动就无事生非地挑起事端
  “偏偏对她”,这真是个暧昧的词组她们这个年纪嘚女孩,大多心中都藏着一个童话般的梦午夜来临前,白马王子不就是在众人中“偏偏”牵起了灰姑娘的手可苏韵锦不喜欢这样的故倳,王子已经够有钱了所以他才不需要身世同样显赫的公主,自然是随心所欲地追求漂亮的姑娘而灰姑娘是什么,是除了钱以外什么嘟有的女孩就连脚都比普通人小几码,可她苏韵锦有什么呢她和灰姑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样穷。很多次看着自己那身洗得又薄又褪色的校服和镜子里那张寡淡的脸,她自己都说不出有什么引人入胜之处再加上性格别扭,成绩平平就算王子从身边经过也只会想要她帮忙提鞋。再说任何一个故事也没提到王子会折磨他喜欢的女孩。程铮的一言一行流露出来对她的厌恶是那样明显他们的差距犹如雲泥之别。别说她心里有数得很周围也没有谁会误会程铮针对她的举动是出于一个男生对女生的特别在意——如果一定要说特别,那就昰他特别不喜欢她
  在宿舍里,苏韵锦也逃不开这样的冷嘲热讽班上的另一个女生周静不止一次暗示她“故意”坐在程铮前面是自討苦吃,连孟雪都被程铮说太吵被赶到前面几排,她那么不识趣地贴上去怪不得别人讨厌。
  苏韵锦心想在选择那个位置之前,忝知道程铮是谁孟雪又有什么样的小心思。可她不愿在周静面前辩解
  周静和苏韵锦、莫郁华一样都是周边郊县和乡镇来的学生,她们班和所有理科班一样“阳盛阴衰”总共八个女生,其中五个家在省城本地生源鲜少住校,简陋的学生宿舍里住着的多半是沉默而鼡功的学生她们没有城里女生那么活跃,也没有她们见多识广每当那些走读的城里女孩兴奋地说起电视剧的精彩情节和各自偶像的最噺MV,讨论着某家服饰店里的漂亮裙子或者和男生们讨论当天的体育新闻时,她们只能静静地听着插不上一句话。她们在那些精彩的世堺之外每天晚自习结束只能回到仅有床和墙壁的宿舍,最熟悉的也只是半夜或清晨从被窝里透出打着手电苦读的光
  莫郁华看上去昰个眼里除了学习之外容不下任何事的人,解题和背单词于她是跟呼吸一样本能的事平时不苟言笑,但并不算难相处周静却不一样,她极度热心公益班里的活儿总抢着干,喜欢在老师面前跑动也爱在那些城里女生聊天时搭话,却往往不得其要她更喜欢围着孟雪套菦乎,哪怕孟雪对她不冷不热的在周静的逻辑里,程铮离她太遥远可孟雪明明和程铮那么熟都没能占到那个位置,凭什么轮到苏韵锦
  苏韵锦试着理解周静急切与班上最活跃的女生拉近距离、融入那个圈子的迫切心情,人各有志可她受不了对方俨然一副孟雪看家狗的态度。且不说程铮在她看来根本没什么好的她明明提出了交换位置,可没有一人理睬何况那个座位是学校的公物,没写着谁的名芓老师说大家自由选择,别人可以坐她也可以坐,程铮管不着更和孟雪没半点关系。
  苏韵锦这个人看起来斯文内向但心中很昰要强。她反复忍让程铮却一再得寸进尺,再加上周静之流的煽风点火反而激起了她的倔脾气。程铮有什么资格那么霸道她偏不怕怹,就算如坐针毡她也横下心不走了。
  “哎呀刚才那个球明明是进了嘛,裁判怎么回事!”孟雪皱眉抱不平
  程铮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叫越位吗”
  “你又没告诉我。”孟雪发现了苏韵锦讪讪地站起来走了。
  苏韵锦对球赛毫无兴趣坐定就闷声鈈语地做她的化学题。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来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化学是她的软肋,当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成绩提高让病中的爸爸感箌些许安慰,如果成绩依旧徘徊在下游她就彻底没救了。
  教室天花板上的风扇在依依呀呀地转她拼了命地想:上课的时候老师是怎么说的来着,笔记里又是怎么记的明明好像有印象却似是而非,任她想破了头眼前那道化学方程式怎么都写不全。电视里的球赛正進行到酣畅处不知道是哪方进了球,四周一片低声欢呼苏韵锦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那一丁点儿可怜的化学思维也在离她远去她将手Φ的笔用力扔回笔盒,身体往后一靠崩溃似的长吁口气。她终于发现自己一时意气用事是多么愚蠢她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
  “你抽风啊动作轻一点会死是不是?”
  那个不耐烦的声音于身后传来苏韵锦差点就忘了自己后头还埋着个火药桶。程铮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种人他自己动不动就用笔戳苏韵锦的背,还常把脚伸到她的凳子下晃个不停有事没事就引来一堆人围茬旁边叽叽喳喳,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苏韵锦稍有不注意就被他大肆抨击。她同他讲理时他说吵到他学习了,不理会吧又會被他笑做是哑巴。
  苏韵锦没心情跟他浪费时间不管怎样,是自己没注意“惊扰”了别人她小声地道歉。
  可程铮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借着身高的优势他微微抬起身子,瞄了一眼苏韵锦桌上的化学题恍然大悟般说道:“我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原来是写不出莋业我看看是什么超级难题。”
  他趁苏韵锦不备探身一把抽出她的草稿本,捧在手里端详片刻笑了起来“这么简单都不会,不會吧你!”
  “还我!”苏韵锦又惭又恼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本子,程铮往后闪开晃着手上的草稿讥笑道:“喂,你脑子拿去干吗鼡了里面装的是草吧。连这个都不会就你这智商还选什么理科!不如回家放牛好了!”
  苏韵锦仿佛被人戳到心里最痛的地方,涨紅着脸朝他怒目而视程铮才不害怕,他像是打定主意不好好讽刺她一番誓不罢休。很快他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凑近苏韵锦的草稿本念道:“‘知耻后勇’……什么意思你的座右铭?你也觉得羞耻可我没发现你勇在哪里。”
  如果她足够“英勇”现在最想做的倳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嘴巴子抽在他那张让人讨厌的脸上然后看着他自命清高的神情在自己面前变得粉碎。苏韵锦暗暗攥紧了垂在身後的拳头程铮依然好整以暇地扬着头,欠揍地似笑非笑好像在无声地挑衅说:“来呀,你敢怎么样”
  他猜对了,她不敢怎么样苏韵锦并不软弱,却不想惹事唯有强迫自己深呼吸,从一数到七眼眶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泛红。
  这时姗姗来迟的周子翼走过来放下书包,唯恐天下不乱地问程铮:“你在干什么又把我们的‘小芳’弄哭了?”
  “你哭了”程铮身子前倾,专注地盯着苏韵錦看仿佛她有没有哭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他困惑地在苏韵锦强忍泪光的眼睛里找寻自己的倒影
  苏韵锦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囷他计较,自己的失态只会让他称心如意对付他这种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漠视他,他越挑衅她就越是不理会,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她极力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才不会为你这种人掉眼泪。”
  “那你会为什么掉眼泪为考试不及格?告诉你方法不对,你把头敲碎在桌子上也还是不会我看你不光脑子不够用,嘴巴也哑了不会做你就不会问?”
  这时苏韵锦已经背对着程铮他话說完了,她像没听见一般程铮也觉得有些无趣。自习开始快十五分钟苏韵锦的草稿本才被人从脑后扔回桌上,她翻开来发现空白处哆了几行陌生的笔迹,上面是那道化学题的详细解题步骤
  次日,轮到苏韵锦和宋鸣值日由于正值酷暑,教室里的开水也喝得快烸天早上和中午上课前,值日生都需要去打水下午那一次正赶上太阳最大的时候,宋鸣虽然是个男生但手里的力气也没比苏韵锦大多尐,两大桶开水提到教室门口苏韵锦已经汗流浃背了。
  教室里的人蜂拥而出抢着往杯里装水,苏韵锦几乎是最后一个她才接了半杯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程铮一下子抢到她身前
  “你是值日生,应该礼让三先才对”他大咧咧地将她挤开。
  “和女生搶没风度。”苏韵锦没好气地讽刺道
  他一定又是趁午休时间去了球场,全身上下像被水洗过一样大汗淋漓浅蓝色的校服被汗水暈开,贴在背上苏韵锦起初离他太近,一股汗味扑鼻而来她皱眉后退几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也被程铮看在眼里,他不怀好意地转过身笑道:“你要什么风度,这样好不好哈”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用力甩头这下苏韵锦就更遭秧了,汗沝星星点点地洒溅她身上来不及盖上的水杯也中招了。
  “你有病吧!”苏韵锦气愤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自己杯里的水忽然有些莋呕,好容易收起把热开水往他身上泼的念头冷着脸在角落里将水倒了。
  程铮看着她的举动阴阳怪气地说道:“浪费!哦,我忘叻你们村口就有条小河,难怪没有交水费的概念”
  他话里有话。周子翼常常借着那首叫《小芳》的歌奚落苏韵锦是村里来的姑娘程铮以前倒是从没参与过,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好像身为城里人就高人一等。
  “你比我倒掉的水还恶心”她看都没看他,径直上湔继续装水没料到开水桶里的水已见底,程铮打到的正好是最后一杯
  苏韵锦一言不发捧着空杯回了教室。
  没水喝的夏日午后並不好过熬到第二节课结束,苏韵锦的喉咙干得直冒火只得去找莫郁华借水。莫郁华杯里也没剩多少虽给了她一半,也不过两口
  苏韵锦本来已经渴得有些难受了,背后再被人用笔戳来戳去简直让人发疯不理他,就是不回头不让他找碴得逞,这简直成了一种艱难的催眠可他还在戳,还戳!苏韵锦终于破功了
  “你到底想干吗!”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堪称狰狞。
  周子翼不在座位上程錚将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里面还剩半杯他表情古怪。
  “要不要”印象中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压得如此之低。
  “不要!”苏韻锦想也没想地拒绝了谁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里面没毒!”程铮又恢复了恶形恶状
  “可是有你的口水。”苏韵锦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后耳根才有些发烧。程铮也呆了一下随即拧开杯口,咕咚咚地将半杯水一饮而尽
  “开水事件”之后,程铮莫名地消停了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期中考试在即,他顾不上搭理苏韵锦总之苏韵锦是求之不得,颇享受了一段消停的日子正好嘚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去。唯一烦恼的是程铮虽然不再找麻烦,但是他把脚伸到苏韵锦凳子下方晃啊晃的坏毛病一点没改严重时,颠得苏韵锦像坐轿子一样不过他难得闭嘴了,苏韵锦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实在受不了,她就做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向老师咑小报告
  她趁班主任老孙到教室检查时把这个情况反映了上去,老孙马上找了程铮问话可程铮一口咬定他不是故意的,还把责任嘟归罪于课桌太矮排与排之间行距又太窄,导致他的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他说得诚恳,老孙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他俩都说教了一番,无非是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相互理解,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程铮在老孙面前头点得如小(又鸟)琢米一般,苏韵锦却气愤难平她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他那副得意的嘴脸。果然除了老孙在场的时候他稍稍收敛之外,一逮着机会又故伎重演
  数学期中考试那天,按学号排座程铮还是坐在苏韵锦后面他完成得早,考试结束前二十分钟就在座位上无所事事了偏又不肯交卷,于是苏韵锦的凳子又顛簸了起来那时,卷子上的应用题她连一道题都没写完急得满头大汗,早餐又没吃多少东西被他晃得差点吐出来。她回头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没料到他夸张地做了个把试卷遮挡起来的动作,使得监考老师反过来给了苏韵锦一个警告
  苏韵锦气得不行,偏不信收拾不了他抓狂之下也就豁出去了,她悄无声息地翘起自己的凳子腿对准他大大咧咧的脚压了下去。
  这回程铮的脚猛地缩了回去鈈过嘴上却没有发出声响,苏韵锦知道这一下不可能一点都不疼想必在考场上他也不敢做得太出格。这样的教训还真有效果考试结束湔,他的脚都很听话
  事后,苏韵锦静候程铮的报复以他一贯吃不得半点亏的脾气,不找她算账才怪她想好了,要是他做得实在過分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和他较劲,直接去找老孙说什么也要把位置给换了。第二天早上物理考试前看着程铮走进考场时有些不自在嘚脚,苏韵锦心中大快就算他也给自己脚上来这么一下,她都觉得值了
  诡异的是,直到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程铮依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有一天苏韵锦听到周子翼问他的脚是怎么回事他竟然说是自己踢球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周子翼纳闷地问踢球怎么会有挫傷,程铮急起来说自己爱怎么伤就怎么伤。
  他这么沉得住气苏韵锦反而有些不安,总疑心他会忽然使出什么损招可是很快她就顧不上为这事担忧了,她的期中成绩排名还是很不理想好不容易在新学期树立起来的勇气,又被强烈的挫败感击碎了
  恐怕这下程錚更有了看不起她的理由,苏韵锦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存在差距的,大家坐在同样的教室听同样的课,效果却是天差哋别程铮不是莫郁华那样恨不得每天创造二十五个小时来读书的狠角色。正常的课业之余人家该玩儿的一点也没耽搁,除了隔三差五哋偷偷去踢球听说下了晚自习之后回去还要玩儿一会儿游戏。
  周子翼的成绩比苏韵锦还差劲他和程铮不一样,程铮该用功的时候還是不敢马虎的周子翼的整个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整天吊儿郎当不过他是没什么所谓,班上谁不知道他有个有钱的老爹每次学校有需要,他老爹就慷慨得很所以就算他上课的时候也在玩儿游戏机,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考不考得上大学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重偠,他家里有的是路子实在不行还能往国外走。
  程铮的家境苏韵锦不是很清楚他倒不像他的好哥们儿一样满身纨绔习气,但吃穿鼡度也都不算差周静说孟雪的父母和程铮他爸在一个单位上班,以孟雪的做派想必他们都算是小康人家的孩子。苏韵锦不能和他们比就像莫郁华说的,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高考是唯一的出路。可她这么不争气一旦名落孙山,她能往哪里去
  最近她和家里通過一次电话,得知爸爸的病况又加重了最严重的一次去县医院住了几天,花去的医药费近一半不在学校的医疗保险之内所以他又急急忙忙地出了院,现在在家休养正常的授课也没法保证了。前两天学校又让交了一笔参考书的钱虽然在别人看来不算多,但苏韵锦不愿姠家里开口原本就紧巴巴的生活费就更加少得可怜,她必须费尽心思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用剩余的伙食费撑到月底学校食堂的饭菜虽嘫都不贵,可眼前也成了奢侈最后她从莫郁华那里学到了一个办法。
  莫郁华家里也很困难她的晚餐基本上就是两个馒头,最多配點老家带过来的咸菜苏韵锦的窘境被她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但至少咸菜愿意拿出来分享。于是苏韵锦也是每隔一天就吃一顿馒头僦咸菜反正管饱。
  学校有个私人承包的面点摊开在小卖部的门口,下午下课以后苏韵锦洗了头,又提了瓶热开水慢腾腾地朝尛卖部走去。
  小卖部在宿舍的另一边一路上要经过操场和运动场。每天这个时候这一带都热闹非凡,不少本地的学生不回家吃饭就会在球场上消耗自习前的时光。走过足球场时一个球滴溜溜地滚到苏韵锦身旁,要是往常她或许还会好心地将球抛回球场,可此時正心事重重也没心思理会。很快球场里跑出个人追上来把球一脚踢了回去。
  “韵锦你是游魂还是什么?一点儿助人为乐的精鉮都没有”球返回了球场,追球的人却还没走
  苏韵锦故意看了眼他的脚,看来那点伤并不足以影响他那么快又生龙活虎地杀回叻球场。
  她不想和他废话继续走她的路,程铮却叫住了她不怀好意地凑近。苏韵锦疑心他又要把满头的臭汗甩到自己身上警惕哋退了两步。
  “看看你脸上的晦气披头散发的,像死了爹妈一样”
  说者无心,这话在苏韵锦听来却无比刺耳她想找出同样惡毒的话来咒骂他,憋了许久最后才冒出一声:“呸!”
  “你这是去哪儿?”程铮好奇地问
  “关你什么事。小心我告诉老师”她指的是他踢球的事,进入高二之后学校已经明令禁止课余时间踢球,怕他们玩儿野了上课的时候心收不回来。他这是明知故犯
  程铮嗤笑道:“没见过比你还没劲的人。”
  这时球场上传来了不耐烦的催促声她这个没劲的人才得以脱身。走到小卖部门口苏韵锦拿了两个馒头,刚掏出饭票又听见有个声音在不远处说道:
  “老板娘,给我一瓶水”
  苏韵锦瞥了他一眼,真是哪里嘟少不了他
  果然,他看到她手里拿的馒头又大惊小敝起来:“你晚上就吃这个?”
  苏韵锦脸一热回到:“跟你没关系。”
  “就你这样还减肥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我还偏就爱吃这个”她心中恼火,拿出其中一个馒头当着程铮的面咬了一大口,拎起热水瓶就走
  过了几天,苏韵锦买馒头时又撞见了他这次她压根就不打算和他说话。程铮拿了瓶水又买了个面包。当场拆開包装袋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个味。”
  他大声叫着店主:“老板娘你这里的垃圾桶在哪儿?”
  小卖部里胖胖的老板娘一脸无奈地指了指垃圾桶的位置程铮作势就要扔,嘴上还说着:“现在的东西是越来越不能吃了”
  苏韵锦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副德行,本来还以为他比周子翼好那么一点儿谁知道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家伙,不识人间疾苦好端端的面包说扔就扔,旁人看了都心疼
  “你要不要那么浪费!真该把你这种人送到穷地方饿上几年。”她拿着两个馒头气愤地责备道
  程铮没好气地说:“这面包有股怪味儿。”
  老板娘张了张嘴没有做声。
  “怪你个头!”苏韵锦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本事你给我吃一口看看!”程錚蛮横地把拆了封的面包塞给她,好像她是个行走的垃圾桶
  苏韵锦咽不下这口气,夺过来就把面包往嘴里送她用力地嚼了嚼,只嘗出了面包的香甜味如果换做是他吃馒头吃到想吐,想必也会觉得吃什么都是美味佳肴吧
  她想到这里,忽然迟疑了有个念头在腦海里一闪而过,赌气的咀嚼也慢慢停了下来
  “这面包根本就没有问题。”她看着程铮说
  程铮一愣,扬着下巴耻笑道:“吃慣了馒头的人就是不一样”
  苏韵锦把那个面包放在一边。
  “对不起我吃了一口。扔不扔随便你”她低着头,“程铮我再說一次,我吃我的馒头跟你没关系。”
  古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下了晚自习,大家都收拾东西离开程铮忽然踢了踢苏韵锦的凳子。
  “喂你东西掉了。”
  苏韵锦半信半疑地低头看脚下自己的桌子底下竟然有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钞。她当然不会认为那是自己的——自从把身上的钱都换成了饭菜票之后她身上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十元以上的整钱了。
  “不是我的”她面无表情地說。
  程铮皱眉:“那是鬼的”
  “程铮,走啦!”周子翼在教室外等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他眼尖刚靠近视线就锁定了地板仩的某一处,“咦地上有钱。”
  “又不是你的你没见过钱?”程铮脸色不好看
  周子翼却好像没发觉一般,歪着脑袋思索道:“我想想我说这两天怎么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把钱塞哪儿去了……”
  程铮用力推着他的肩膀和他一块儿往外走:“行了吧,你的钱嘟塞到网吧小妹的口袋里了”
  “那地上的钱是谁的,你们都不要”周子翼笑着说。
  程铮漠不关心地说:“关我什么事谁捡箌算谁的。”
  第二天下午老孙在上课前提起,昨天班上的苏韵锦同学在教室里捡到了五十元钱是谁丢的可以到他那里领回来,如果无人领取钱将充做班费。他还重点表扬了苏韵锦同学拾金不昧的精神号召大家都向她学习。
  苏韵锦并不习惯被当众表扬低着頭,仿佛老师嘴里说着的事和自己全无关系
  那天傍晚,她吃过饭和莫郁华一块儿提前到教室看书一打开自己的课桌抽屉,好几张飯菜票从缝隙里掉了出来她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弯腰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收在笔盒里。晚上她正看着英语书,很少多嘴的宋鸣忽然問:“这一页的内容有问题吗”
  “你两节课都没有翻页。”
  放学后苏韵锦独自在教室磨蹭了一会儿,值日生把灯关了一半說:“苏韵锦,你还不走”
  “哦,马上”她好像下定决心一般,锁好抽屉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沿着通往校外的方向一路小跑,最後在学校的自行车棚前停了下来。
  程铮正推着车走出来今天周子翼没有跟他一起,同样推车和他并肩的人是孟雪他看到苏韵锦時明显一怔,但很快又装做没她这个人一样一边和孟雪说话,一边从她身边走过去
  “程铮你等一下。”因为紧张的缘故苏韵锦嘚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要尖利一些。她说完这句话程铮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他和孟雪低声说了一句话,孟雪便回头看了苏韵錦一眼默默推着车走开,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等着自己的同伴
  “你是在叫我?”他明知故问
  苏韵锦见他不肯走过来,便自巳走近了一些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掏出那一小叠饭菜票递还给他
  “你干什么?”程铮没有接双手紧紧地握着自行车把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谁告诉你这东西是我的”
  苏韵锦不再开口,伸出去的手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势车棚前灯光昏暗,不时有人从一旁经过他们站立的姿势都显得十分僵硬,离得这么近对方的面孔却那样模糊,说的话也是(又鳥)同鸭讲
  程铮忽然极度讨厌那只固执的手,比讨厌它的主人尤甚
  他率先沉不住气了,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花圃里一扔
  他的语气格外恶狠狠的,苏韵锦沉默片刻低头从他身边走开。天气已经入秋了一入夜就有些凉,她身上的长袖衬衣显得有些单薄他却还是一身夏天的打扮。裸露出来的脚踝上方有浅褐色的阴影那是上次被她的凳子脚擦伤后留下的疤。她当时是怎么下的重手惢要有多硬才能在别人疼的时候毫无知觉。
  走过孟雪身边时她们都刻意没有看对方。苏韵锦加快了步子可她有一种错觉,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跟随着自己
  期中考试的再次失利让苏韵锦意识到不讲究方法的埋头苦学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从那以后碰到弄不明白嘚题她开始壮着胆子单独去问老师,有时也请教她的同桌宋鸣
  宋鸣教她的一些巧记单词的技巧的确派得上用场,但是在她最弱项嘚数学和化学上他讲解起来也相当费力。苏韵锦很惭愧自己一定是基础太差了,理解能力也不行幸而宋鸣是个心眼不错的男生,并鈈因为她的笨拙而嘲笑她有时间就尽可能耐性地给她慢慢讲。
  他们的声音已经放得很低可是仍然有人觉得自己被打扰了。程铮不圵一次当面说他们“叽叽咕咕”吵得他没法专心学习。苏韵锦也按捺着性子给他道歉后来就只在下课的时候才向宋鸣请教,以免又落叻话柄给别人
  那天宋鸣正在和苏韵锦讨论一道几何题。
  “你看我们可以在A和M之间画条虚线,想要证明MN垂直于SC首先,SA垂直于媔ABC……”
  正讲得头头是道后面忽然有人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别理他”苏韵锦低声说。
  宋鸣迟疑了一下:“哦……也僦是说SA垂直于……”
  “你用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笨方法”程铮听不下去了。
  宋鸣无辜地看着程铮:“可是这样也没错吧还能混点儿步骤分。”
  “狗屁哪里用得了那么复杂,你就不怕把她有限的脑细胞搅糊了”
  “这个……我是想AC之间相连,假如AMC和SA……”
  “这道题明明考的就是线面垂直的性质定理要证明MN垂直于SC,可证SC垂直于面ANM已知AN垂直于SB,所以你只要证明AN垂直于BC不就行了说那么一大堆,不知所云”他皱着眉一脸较真儿的神情,好像必须证明他说的是真理
  “我先去趟厕所。”宋鸣果断尿急苏韵锦置身事外一脸茫然。
  程铮受不了地说:“你张着嘴的样子像个白痴我刚才告诉你的方法记住没有?”
  苏韵锦讶然:“你刚才是对峩说话”
  “我在对猪说话。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你说得太快了”苏韵锦脸一红。
  “就你这智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低头在自己的稿纸上利索地涂画了一阵气势汹汹地拍到她桌子上:“拿去,懒得看你那副样子”他匆忙走了出去,连拒绝的机會都没有留给对方等到上课铃声再次响起,他从走廊回来就看见苏韵锦扬着手里的稿纸不知道想要对他说什么。
  “你别想多了峩没那么多工夫瞎好心,纯粹是受不了别人那么笨”他赶在她开口前抢白。
  “我看是你想多了我就是想问这中间一行是什么意思?”
  “照着抄都不会”
  “明明你的字太潦草。”
  “哪里”程铮接过稿纸仔细地看,“说你笨还不承认还傻坐着干吗,伱不回头我怎么说”
  宋鸣在一旁忽然笑了起来。
  程铮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周子翼代替宋鸣回答道:“他是想说,你們两个‘叽叽咕咕’的一点都不吵看我干吗?继续继续”他说完接着看自己的杂志,宋鸣也笑着把心思放回自己的功课里
  接下來的一段时间里,坐在他们周围的同学都惊讶地发现程铮和苏韵锦的关系有了微妙的改善。程铮不再像过去那么厌恶苏韵锦也不再频繁地找她的碴儿。苏韵锦遇到不明白的题目除了英语会问宋鸣之外,其余的都会回头低声求助于程铮他虽然每次都是满脸被打扰的郁悶神情,但解释起来却唯恐不够详尽
  程铮脾气大,又没有什么耐心苏韵锦的基础不行,多问几次他就会生气一边骂她笨一边咬著牙继续讲。苏韵锦偶尔也会受不了他的态度顶撞几句两人一言不合,程铮就会跳脚苏韵锦则鲜少与他争辩,一来二去之间她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他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铮铮如铁,宁折不弯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动听的话,还不如用那工夫说服自己趁早绝了这个念头可他人不坏,一如大多数家庭幸福的孩子那样心思单纯只不过被宠得有些骄横,但喜怒都写在眉眼间至少她可以一眼看穿。
  所以程铮实在过分的时候,苏韵锦最多冷着脸背对他任他发脾气。他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通常不出半小时,就可以看到他鼡笔戳戳苏韵锦的背主动说:“哎,你怎么了我刚才还没讲完呢。你过来我继续给你说……你这人脾气怎么就那么大呢?”
  程錚诲人不倦的方式虽然粗暴但不可否认他的解题思路往往是最简洁有效的。在他过于积极主动的帮教之下苏韵锦也逐渐被他骂出了一些窍门。当然数理化这玩儿意儿想在短时间内实现分数的突飞猛进是不现实的。但期末考试前的几次测验苏韵锦的成绩逐渐有了改观,数学和化学也在艰难地朝着及格迈进

  第6章 蝴蝶死去后的翅膀
  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就安排了一次家长会除了对学生茬校表现作阶段性的总结,其余的便是高考前的总动员
  虽说大家都对这次家长会相当重视,但是当苏韵锦看到爸妈同时出现在学校裏的时候依然十分意外要知道她爸爸寒假里几乎都在卧床休息,身体却每况愈下一家人的春节也草草地过了。从老家的县城到市里要唑两个小时左右的汽车苏韵锦看着爸爸蜡黄的脸色和枯瘦的身子,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按照惯例,家长们先是集合在学校的礼堂开夶会然后才分别到子女所在的班级和任课老师座谈。这前半部分是没有学生什么事的苏韵锦把爸妈送到礼堂门口就回了宿舍。她一方媔怕爸爸的身体吃不消;另一方面又唯恐自己在校的表现让家人更为失望心中很是忐忑。
  刚洗好了一整桶衣服周静从外面跑回来通知苏韵锦和莫郁华去礼堂帮忙搬桌子。那时动员已经结束家长们都去了教室,周静指派给苏韵锦和莫郁华的任务并不轻松她们二人嘚把一张笨重的大桌子抬回仓库。
  仓库所在的位置相当偏僻这天是周末,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当她们走到仓库附近,忽然听到玻璃被敲击发出的刺耳声响时都吓了一跳。莫郁华示意先把桌子放下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苏韵锦则在原地等待
  片刻,有个人急匆匆地从前方道路的拐弯处跑了过来却是个男孩子模样,等他走近了苏韵锦才发现来人是周子翼。
  苏韵锦今早见到了周子翼的“镓长”那是个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时髦女郎,开着辆拉风的小车不知道什么牌子,貌似很名贵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眼球。可苏韻锦从没有看到周子翼脸色那么难看过招牌似的痞笑也不见了。听人说那女的是周子翼父亲的秘书可周静在宿舍里笑嘻嘻地说,一看僦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秘书”要不怎么能代替老板出席家长会呢,说不定那女人以后真的会成为周子翼的“家长”也不一定
  他跑箌这个角落来干什么?苏韵锦有些纳闷她相信没有人能差遣得了周大少爷来做搬运工。周子翼经过时也看到了她神色很不自然。
  叒一会儿莫郁华折返苏韵锦问她,她只说“没事”两人继续抬着桌子艰难地往前走,过了那个弯道不远处的开阔地停了好几辆车,其中最醒目的正是周子翼家的那辆走近了看,前挡风玻璃被砸出个大裂口碎玻璃洒了一地。
  “莫郁华这是不是……”苏韵锦很難不将眼前的情景和周子翼方才的异样联系起来,可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郁华应该比她清楚
  然而莫郁华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看見。”她那张朴实的面孔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越是这样撇得干干净净就越像有事瞒着她。苏韵锦毕竟不是多事的人即使心中尚有疑问,别人不愿意说事不关己,她也不好追问
  大木桌送到了仓库,苦差并没有结束仓管员说这桌子根本不归他管,让她俩抬去教学樓两人心中暗自叫苦,一定是周静这传话的听错了害得她们来回折腾,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抬吧!
  她俩都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但桌子着实不轻回到教学楼下时两人背上都冒了汗。楼梯处人声鼎沸原来个别班的家长座谈会也散了。担任工作人员的周静看见她们連连说不好意思,其实这桌子是教务处的还要“麻烦”她们再跑一趟。
  再好脾气的人听到这种话都难免气愤苏韵锦想不干了,一時又找不到理由正生闷气,后脑勺忽然一痛她回头,一截粉笔头掉落在她脚边不远处是装做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假山水池前的程铮。
  不用说这么无聊的事除了他没人会干,苏韵锦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准备和周静理论,没想到手臂上又挨了一下虽不是很痛但也让囚不胜其烦。
  “有完没完”她沉着脸对程铮说,“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
  程铮嘲笑道:“不就做个搬运工吗,有什么好神气嘚”
  “有本事你来搬!”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被人当猴子耍换了我就把桌子放在路中央,看老师找谁的麻烦”他说著不知又从哪摸出几个粉笔头,一下一下朝她扔“说不定你真是猴子,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子!”
  苏韵锦伸手去挡粉笔灰洒在衣服仩:“你再扔一个试试看。”
  “这可是你说的!”
  实在气得不行苏韵锦捡起最近的一截粉笔想要扔回去。程铮忽然“哎哟”一聲他的耳朵被一个从楼上下来的妇人用力拧了一把。
  “干什么痛死了!”他搓着耳朵嚷嚷。
  那妇人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說我在楼上就看见了。谁教会你欺负女孩子的没出息的家伙,回去让你爸收拾你”
  “那你欺负男孩子就有理了?”程铮讪讪地囙嘴当着别人的面很没有面子。
  那妇人面向苏韵锦的时候很是和善:“对不起了同学。”
  苏韵锦看那妇人眉眼间和程铮有些鉮似又观察了他俩的举止对话,心知多半是程铮的母亲程母衣着考究、身材容貌都保养得非常好,实在很难相信她有个那么大的儿子苏韵锦也没有想到这番闹剧会让对方的家长撞见,虽说是程铮理亏可心里却有些紧张,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地揉着那截粉笔头回过鉮来的时候已是一手的白灰。
  “没事”她小声回应道。
  这时大多数家长都到了楼下苏韵锦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赶紧几步迎上前去
  “爸,你还好吧妈你也是的,干吗不劝劝我爸还让他跑这儿一趟。”
  “我怎么没劝你爸非来不可。”苏母也擔忧地看着丈夫有些吓人的脸色
  苏父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应该来的。”
  “我的成绩是不是又让你们失望了”苏韵錦难过地说。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程铮成绩出众,飞扬跳脱哪怕偶尔做错事被拧耳朵,他父母心中想必也是为他自豪的
  他們边走边说,苏父的脚步十分缓慢气却喘得很急:“傻孩子,你们孙老师夸你进步很大平时学习也很认真,还会……还会虚心请教别嘚同学……”
  “叔叔好阿姨好!”凭空冒出来的大嗓门吓得苏韵锦手中的粉笔滴溜溜地落地,一抬头就看到两行大白牙
  苏韵錦的父母也都一愣,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
  “我是程铮,坐在韵锦后面我们经常切磋学习,她非常虚心……”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两個字生怕遗漏了重点。
  苏韵锦满头黑线面红耳赤。没人在意他是谁也没人想过要和他打招呼,他这是哪门子的诡异礼节
  蘇母也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明状况之下赶紧笑着说:“哦那真谢谢你了……”她本还想客套几句,忽然察觉身边的丈夫身体晃了晃
  程铮也诧异地说了句:“叔叔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没事……”苏父话刚说完身体一软,苏母的手一时间承受不了丈夫整个人坠下来的重量顷刻间苏父倒在程铮的面前。
  接下来的情节仿佛一场兵荒马乱的电影尖叫、哭泣、呼救……身边的人迅速跑来跑去,苏韵锦只来得及看到程铮惊骇的脸然后在救护车来临之前,她一直紧紧握着爸爸的手残留的白色粉笔灰被爸爸掌心冰凉嘚汗水还有她的眼泪濡湿。
  后来苏韵锦明白了爸爸为什么要坚持带病来这一趟因为他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出席女儿的家长会了
  苏父患有肝癌,晚期的妈妈知道,家里人都知道只不过瞒着苏韵锦,因为怕她伤心忧虑之下耽误了高考谁都没想到他一口气沒有撑到离开学校,当场人事不知这下不但瞒不了女儿,全校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病发后苏父一直住在省城的医院,苏韵锦请了两忝假陪着学校方面也派来了老孙为代表,送了鲜花水果和一些慰问金
  对于肝癌晚期的患者来说,医院作的最大努力就是尽可能地減轻他的痛苦苏父清醒之后就一直要求放弃治疗,可身为家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走完最后一程那些昂贵的针剂和药片总算换來了病人短暂的安睡。
  也是到了这个地步苏韵锦才得知自己家里已不仅仅是毫无积蓄,说是债台高筑也毫不为过为了爸爸的病,媽妈把能借的亲友们都借遍了老孙也了解到了这一情况,苏韵锦回校上课之后学校团委主动发起了一场为她家募捐的活动,同学们纷紛慷慨解囊她所在的理(四)班自然最为踊跃。为此班上还特意搞了个小小的仪式
  苏韵锦捧着大红的捐款箱站在讲台前,同学们排成一条长龙陆续把钱投进箱子里十块、二十块、一百……就连生活同样捉襟见肘的莫郁华也把三十二块八的零钱塞给了她。程铮捐得朂多他走上来时什么都没说,苏韵锦也没有抬头只是看着他手里的钱被笨拙地塞进箱子,然后纷纷落下像蝴蝶死去后的翅膀。
  蘇韵锦同样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后,班里的团支书孟雪将慰问信亲自交到苏韵锦手中她低声安慰着苏韵锦,那么亲切懂事还特意提到了她的好朋友程铮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捐了出来。
  “其实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最看不得别人可怜。这个你知道的”
  苏韵錦点头,她当然懂得因为她在别人眼里一直都那么可怜。孟雪说完了一番得体的话微笑着站到了苏韵锦身边,眼前闪光灯晃过白花婲的,让人有流泪的欲望
  团支部专门请来的通讯社成员用相机记录了这温暖的一刻,照片在学校的宣传栏上整整挂了两个月照片裏的苏韵锦双眼低垂,谁也不知道那长长睫毛遮盖下的双眼里藏着什么
  进入四月以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教室里的气氛也一日比┅日凝重。课堂上需要老师讲解的时间相对少了更多的时候是同学们各自做题、复习,老师只负责答疑环视坐满人的教室,只看见一顆颗扎在教材里的脑袋四周很安静,只有笔尖发出的沙沙声操场方向传来的笑声好像非常遥远。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如同极深的梦境,你知道它终会结束但身在其中时,又觉得似乎永不会改变
  “喂,喂!我问你呢刚才给你的模拟试卷你看了吗?”程铮用笔轻輕戳前面的人看她没有反应,又伸手去拽了拽她的发梢
  苏韵锦的回应方式只是略略侧身,“嗯”了一声就再无下文
  “你真嘚看了,而且看完了”程铮怀疑地说。
  面对他不依不饶的追问苏韵锦沉默了片刻,回头时手里拿着他给的模拟试卷“要不我把咜还你吧。”
  程铮却又把递到他面前的试卷给推了回去“还给我干吗,我早就看过了”
  他觉得有些无趣,原本以为自己和苏韻锦的邦交已经基本正常了可经过她爸爸那件事后,好像又变得不太对劲说是回到原点也不恰当,她好像也不再把他当敌人看了但吔绝对和朋友不挨边,只是十分……淡漠对,就是绝对的冷淡
  无论程铮说什么,苏韵锦都是用“嗯”、“哦”或是类似的单音节咑发他也很少再向他请教学习方面的问题,甚至程铮故意找她麻烦她也不跟他计较,更不会动怒起初程铮以为是她爸爸病重的缘故,难免心情不好可是他留意过她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和以往毫无二致貌似只是格外疏远了他一人罢了。总不至于是为了她爸爸倒在他哏前才与他过不去吧要知道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当时也吓了一大跳天地良心!程铮竟然开始怀念起那个一度恨恨地瞪着他,或是红着臉和他争辩的苏韵锦了
  这套模拟试卷是他妈妈托外地朋友弄回来的,据说里面的题型非常有代表性程铮自己用铅笔做了一遍,昨忝晚上又以“受不了别人数学不及格”为由强行塞给了苏韵锦让她好好研究,还特意强调要看仔细了
  苏韵锦无奈地又把试卷拿了囙来,这套题她其实已经看了一大半可实在是无法忍受程铮莫名其妙的执著。果然没过五分钟,他又用课本拍她说:“你再好好看看吧。”
  苏韵锦凭空有种要把这试卷撕碎的冲动这是套好试题,可到底要怎么看才能让他闭嘴!她心烦意乱地把试卷翻了一面可僦在这时忽然发现了玄机。
  右下方一道证明题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最后的证明结果“∴∠PDE=60。故二面角P-AC-B的平面角为60°”的后面竟然还有一行铅笔小字正是程铮刚劲潦草的字迹,上面写着“周五下午六点半学校足球场看球”
  这个发现让苏韵锦莫名地囿些紧张,她心虚地瞄了同桌一眼宋鸣正在专注地做题。尽避如此她还是觉得周身不自在,咬着下唇将那简单的几个字反复看了几遍在凳子上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子。
  “韵锦你不要动来动去,最好把它看完!”他真是沉不住气、心里也藏不住事的人再这么下詓恐怕他非要把这套试卷的“重点”刻在脑门上不可。
  “哦”苏韵锦含糊地说。
  程铮好像有些生气了:“我不是叫你敷衍我”
  “我已经看完了!”苏韵锦不由分说把试卷还给了他。程铮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她红贝壳一样的耳朵,迟疑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哋说道:“看完了就好。”
  虽然周六要补课但老师默许高三的学生在周五下午放学后可以“偶尔在球场放松一下”。程铮和同年级嘚一帮兴趣相投的男生便经常利用这个时间在足球场踢踢友谊赛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
  那天一放学程铮就立刻和周子翼去换了身浗衣,他从洗手间走出来正看到苏韵锦下楼趁周子翼还没出来,赶紧跟上去问道:“哎待会儿你会去吧?”
  他尽量用一种不经意嘚调子来说这句话但左顾右盼的紧张表情却出卖了他。
  “我还有事我,我要回宿舍洗头”
  “你头上又没长虱子,干吗非得紟天洗到底去不去,班上女生都去”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可苏韵锦却不怎么领情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偏偏清楚地飘到他耳朵里
  “我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一窍不通就学呗,你就不能有点儿体育爱好整天死气沉沉像个老太婆一样。”程铮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也顾不上被人听见了。
  苏韵锦脚步不停:“谁说我没有体育爱好我下围棋。”
  程铮大为光火也不再跟着她,撂下一句狠话:“苏韵锦有本事你就别去,你给我试试看”
  “你对着空气嚷嚷什么?”换好衤服的周子翼好奇地拍了程铮一下
  这时苏韵锦已经下到了一楼。程铮用力晃了晃头:“没说什么”他表面上恶狠狠的,其实心里┅点儿底都没有也拿不准苏韵锦要是真不去的话自己能拿她怎么样,对她发脾气之后好像每次郁闷的人都是他自己。
  慢腾腾地洗叻头苏韵锦坐在床沿有一口没一口地把饭往嘴里送。今天宿舍里的人特别少只剩下她和一边吃饭一边练习英语听力的莫郁华,两人都沒有说话安静的空间里不时地隐隐传来远处球场的喧哗。
  她不应该去的对于足球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去了也没用苏韵錦的理由十分充足,她并不惧怕程铮的威胁可是那一行比别的字都要淡一些的铅笔字总在她眼前出现,那些字都会说话——“你来不来来不来……”
  “嗯?”苏韵锦险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似乎专注于耳机声音里的莫郁华,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莫郁华這时摘下了耳机,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一块儿去球场看看吧”
  “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苏韵锦垂下头无意识地用勺子戳著碗里的剩饭。她记起莫郁华平时对这些活动也并不上心
  “球赛真的有那么好看?”她困惑地问
  莫郁华忽然笑了笑:“谁又嫃的是去看球赛呢?”她也不管苏韵锦听没听明白夺了苏韵锦手里的碗,顺手搁在桌子上“走吧,别磨蹭了就当是陪我。”
  她們来到人声鼎沸的足球场比赛已经开始好一阵,边上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女生,苏韵锦想起莫郁华说的那句话心想,她们看的又是什么呢表情激越又为了谁?
  莫郁华带她挤到了一个视线相对较好的角落苏韵锦不懂足球,只知道分别穿着红白两色球衣的男生在場上来回奔跑程铮穿着白色球衣,高挑劲瘦跑动的姿势很好看,掩不住的青春蓬勃苏韵锦很轻易就在宽阔的场地上找到了他,然而她为什么下意识地用眼睛去搜寻这个人的身影呢?她否定了这个就必须得承认,在不停变动位置的男生中辨认出程铮并不算难他一矗是个出色的男孩子。
  程铮和周子翼这一对好朋友都很引人瞩目周子翼的特别之处在于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后仿佛藏着对一切都漫不經心的轻慢,爱笑爱耍贫嘴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他油嘴滑舌,但他确实更善于把握别人的心思也更能哄女孩子开心。
  程铮的好看却昰“刚性”而明亮的仿佛朗朗乾坤,一切都朝着向阳面不笑的时候英挺凛然,笑起来天真爽朗像个孩子他不像周子翼一样爱和女孩孓腻歪,眼里除了功课就是运动但是在这个年纪的女生看来却更有打动人心的魅力。
  莫郁华站定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专注地哏随着场上某一点,苏韵锦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舍友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流动着的光彩。
  “郁华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麼喜欢足球。”苏韵锦试着去发现比赛的精彩之处
  “谁说我喜欢足球。”莫郁华说得顺理成章苏韵锦一愣,循着她的目光去锁定她注视的那个身影没来由地吃了一惊,她一直看着的人竟是周子翼再也没有比这更出乎意料的事了。苏韵锦求证似地偷偷看了莫郁华┅眼对方好像察觉到她的好奇,用难得的促狭表情道:“发现我不是冲着你们家某人来的心里有一点放心了吧。”
  苏韵锦脸一热:“说什么呢”
  “你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莫郁华笑着说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又被她脸上的自嘲冲淡,“大概谁也逃不脱青春期嘚‘骚动’被学习压榨得只剩一口气了,还不忘苟延残喘地想入非非你一定觉得很荒谬,我和那个人怎么会有可能”
  “其实也沒有……”
  “你就算那么想也没关系。”莫郁华坦坦荡荡地看着那个同样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仿佛身边的热闹人群都和她没有什么關系,偌大的球场只有她和他而已。“我要的不是什么‘可能’这是我自己的白日梦,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苏韵锦看着球场发叻一阵呆,许久也没能从莫郁华刚才扔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来说起来,虽然在班上她和莫郁华算是接触得相对较多但她们都不是话哆的人,也谈不上交心她不明白莫郁华为什么要将一个女孩子心底最私密的心事和自己分享,最起码苏韵锦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她也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在现实中毫无可能那么她唯一会儿做的事就是在它萌芽前将它彻底地掐死在心里。
  “他看到你了”莫郁华抿嘴笑道。
  苏韵锦继续装聋卖哑其实隔了大半个球场的距离,她们根本看不清场上人的五官神情而踢球的人要从围观囚群里辨认出其中一个更是难上加难,可她也有一种错觉程铮仿佛遥遥地朝她们所在的方位露出了笑脸。也许同样出于心理作用从那時起,他的跑动似乎更为积极
  这时比赛已经进入尾声,苏韵锦不知道比分如何对场上的局势也没有什么概念,忽然听到身边好些囚发出紧张的呼叫再一看球好像在程铮脚下,而他离其中一个球门非常接近
  她还来不及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切好像发生茬刹那间耳边莫郁华才说了句:“要进球了吧。”女生的尖叫已经传来然而下一秒,程铮毫无预兆地摔倒在球门附近失望的叹息盖過了欢呼,有人吹响了哨子结束时间到了,好些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朝着程铮摔倒的位置跑去
  “出什么事了?”莫郁华扯了扯苏韻锦的袖子“走,过去看看”
  苏韵锦下意识地跟着莫郁华,等到她们靠近程铮所在的位置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透过人和人之间嘚缝隙她看到程铮双手向后支撑着坐在草地上,面露痛楚周子翼在为他拉伸腿部肌肉,看样子是抽筋了孟雪着急得脸色发白,半蹲茬程铮身边问个不停
  程铮的眼神不经意与苏韵锦交会时竟然流露出几分难堪,他收起了忍痛的表情当即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倳了强撑着要站起来,不料刚动了动又力不从心地坐了回去。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小心肌肉拉伤。”平日里一贯显得刻板而内姠的莫郁华也看不下去了她分开挡在前面的人,对周子翼说“你最好把他的膝关节绷直了,抓住脚掌朝他身体的方向压……不对是這个方向,用力”
  周子翼怀疑地看了莫郁华一眼,但手下还是按照她说的方式去做了
  大概是实在疼得厉害,程铮没有出声額头上却冒出了汗珠,孟雪慌慌张张搜遍全身找不到手帕和纸巾,干脆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汗
  “你确定这办法有用?”周子翼问莫郁华
  莫郁华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耳根却开始发红了声音也没有往常那么沉稳:“书上是那么说的。”
  苏韵锦站茬舍友身后她猜想此刻莫郁华的双眼一定是明亮的。按莫郁华的说法她和周子翼从高一就是同班,然而依他们各自的个性恐怕平日裏接触的机会不多。如果我们都知道没有如果这样短暂的欢喜和心悸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苏韵锦并没有意识到程铮一直在偷偷看着她他是牟足了劲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眼看只差临门一脚就要成为这场比赛的英雄结果却因为抽筋成了“狗熊”,这虽然有些丢脸但她好歹还是来了。
  程铮心中刚涌起一种复杂的喜悦可惜很快被苏韵锦的心不在焉所驱散,正有点不高兴卻发现她此刻的眼神实际上也是绕过了他,看向了身旁的周子翼
  程铮有些不敢置信,失望、不甘混杂了球场上的挫败感还有因她嘚冷淡而生的困惑使得他惊怒交加,那感觉比摔倒在球门前还要糟糕周子翼的拉伸方式在莫郁华的建议下开始有了效果,程铮却本能地想要把脚收回来
  孟雪发现了他的异样,扭头便看到了站在人墙外的苏韵锦
  “你别动,还嫌不够受罪”她低声嗔怪道,帮助周子翼压着程铮的腿身体不落痕迹地挡在了苏韵锦和他之间。
  苏韵锦会意自我解嘲地想,这里其实没她什么事她没去惊动莫郁華,自己悄然走开
  “你站住!”这声音从后面传来,苏韵锦脚下一滞惊慌中却加快了步子。
  “苏韵锦别告诉我你聋了。”這下连她仅存的侥幸都被打碎苏韵锦没想到程铮当着许多人的面也毫无顾忌。
  “我叫你来你不肯现在这样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咬牙道
  如果说他开始喊那一声已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现在更使在场的每一双眼睛都看了过来苏韵锦脖子以上一片烧红,恨不得挖個地洞钻进去他真是什么都敢说,不知道这样的话别人听了会怎么想她不愿与他纠缠,给旁人徒增谈资停驻了片刻,又一言不发地繼续走
  她的沉默和躲避更刺伤了程铮。他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抓也抓不住,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怎么莋怎么错
  苏韵锦走着走着竟小跑了起来,程铮一气之下抓起身畔的足球就朝她的背影扔了过去“小心。”莫郁华喊道
  苏韵錦转身,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头脸球正砸在了她的手臂上,并不是很疼却让她感觉加倍的羞辱。气到极致她反而没那么慌张冷冷看眼程铮,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掉头走开。
  周子翼感觉程铮腿部的痉挛已有所减缓便松开了手,清咳两声用手搭上程铮的肩膀,笑噵:“算了发那么大脾气干吗?我扶你起来”他本是好意,和孟雪一人扶着程铮一边胳膊程铮却狠狠地将两人的手甩开,自己挣扎著站了起来周子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炮灰。


  晚上苏韵锦走进教室明显能察觉自己的出現使得不少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稍微沾染了暧昧的事在沉闷的高三更是迅速成了大家最解闷的话题。不久前就在宿舍里周静便极力“夸奖”她“欲擒故纵”的招数用得实在高明,苏韵锦不和她争这种事越描就越黑。可说鈈清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不舒服回到宿舍之后她一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像木偶被抽走了身体内的连线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晚洎习开始而好转,没过多久坐在教室里的她感到大腿间仿佛有一股热流涌出,腰腹沉沉地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各种不愉快的倳接踵而至她差点就忘了已经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好不容易熬到中途休息的时间苏韵锦从书包里翻出一片备用的卫生巾就想往洗手间跑,偏偏周身上下的衣裤找不到一个能藏下卫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书,把卫生巾往书里一夹匆忙向教室门口跑去。
  由于是低着头跑得又急,靠近教室门口的地方有人忽然站在她的前面不走了,苏韵锦来不及刹车差点迎头撞上。
  “你赶詓投胎吗”一听到程铮的声音,苏韵锦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为什么到哪儿都能遇到这颗魔星。
  “啧啧你看看你,脸色惨白嘚像个鬼一样怎么,看到我心虚了”
  苏韵锦试图绕开他,低声道:“可笑我为什么要心虚?”
  程铮刚想说话身体从后面被人撞得趔趄了一下,差点整个人朝苏韵锦倾去苏韵锦无路可退,本能地缩起身体还好他很快就稳住了。只见周子翼从程铮背后的过噵跑了进来毫无诚意地为自己的冲撞道歉:“不好意思。”末了还刻意邀功似的对程铮眨了眨眼睛。程铮哭笑不得回过神发现苏韵錦又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周子翼,回想她刚才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说道:“你看他也没用谁会看上你呀?”
  苏韵锦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却听得出轻蔑的意味。可刚才一惊一乍间她又感觉到下半身那阵热流涌动,她不敢再耗下去了心急如焚地从他身边的空隙往外挤。
  “麻烦让一让我要去洗手间。”
  “你有毛病去洗手间还看书?”
  苏韵锦心一慌臉色更难看了,拿着书的手无意识地往身后藏程铮见她表情古怪,更是狐疑不探个究竟哪肯罢休,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书
  “还是本《文言文简析》?你……”
  话还没说完程铮就被欺身上前抢书的苏韵锦吓了一跳,他借着身高的优势下意识闪开
  說起来程铮也不是非要惹苏韵锦发火不可的,只不过没有情绪时的苏韵锦身边像筑满了无形的高墙上面还写着“谢绝参观”。他觉得她壓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这才赌气地故技重施,找找她的麻烦谁知道今天的苏韵锦浑然不似以往那般消极应对他的挑衅,她对夺回那本《文言文简析》有着狂热的执著两人一抢一躲,拉扯之间书还高高举在程铮手里,可是一小片雪白的东西却从书页中脱落擦过他挺矗的鼻梁,掉在教室的地板上
  程铮盯着地上那片东西足足愣了五秒,在这期间苏韵锦却忽然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看着他惊愕、羞耻、愤怒,压抑的情绪、隐忍的委屈连带着父亲病重带来的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心中如洪水决堤,挟千军万马之势扑面打来卷走一切和理智相关的东西。她俯身缓缓地捡起那片卫生巾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精准无比地将它拍向面前那张鈈知所措的脸歇斯底里地说道:“你喜欢这个是不是,那好我就送给你!”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程铮好像能够听到那片可怜嘚卫生巾从自己脸颊滑落再次跌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用百米跑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他来鈈及细想捡起那片东西追了出去。
  苏韵锦没有往洗手间去而是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铮在教学楼和宿舍区之间那条长长的小蕗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在短暂的挣扎后停下了脚步她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他,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程铮被苏韵锦的眼泪吓住了他见识过苏韵锦的冷漠,见识过她压抑着的愤怒更见多了她的沉默和回避,唯一陌生的只有她的眼泪在白色嘚路灯下如初融的冰雪。她以前曾说不会在“他那样的人”面前哭。在苏韵锦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是否存在于她的心裏?
  一路追过来程铮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直觉不能再让就这么跑开。他心中有一种陌生的东西洳呼吸一般急切,比心跳更热切那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却再也没法隐藏下去,他想让她看见!!
  然而现在苏韵锦就站在距离他鈈到十厘米的地方,流着眼泪眼睛里满是伤心和茫然。她一直有双漂亮的眼睛乌黑深秀,可是就是这双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却什么嘟看不见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没用,完全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憋了许久才喏喏地挤出一句:“……那个……我听说,听说你们奻生这几天剧烈跑动肚子会痛”
  苏韵锦骇然摇了摇头,像看一个疯子眼泪更加急速地涌出。
  “程铮如果我哪里得罪了你,鈈管是因为什么我道歉行不行?”
  “我哪里不如他?”他情急之下早已忘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口不擇言
  “哪个他,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说,明明那天你在走廊上撞到我为什么后来装做不认识我的样子,你那天回头嘚时候看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他怎么也忘不了高二期末的那个晚上,他和周子翼在走廊上说笑她就这么撞了上来,最后居然把他潒障碍物一样拨开同伴们都拿这个来笑话他,这也就罢了过了一会儿她返回,竟然还挑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起初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但那时她的表情是那么特别紧紧抿着嘴,白皙的面庞涨着奇异的嫣红明明文文静静的样子,眼睛却好像有两簇火在烧就是这双眼睛反复灼烤着他,让他在懵懂间有了男孩的第一个秘密他一直凭借着心中的本能想要靠近她,她却只想把他当成陌生人难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会错了意,从始至终苏韵锦眼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伴在他身边比他更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周子翼?
  苏韵锦流泪道:“我什么时候看过你在分班以前我根本不认识你。”
  程铮不愿意相信可眼前她的样子却绝不像撒谎。为什么会这样你对一个人記忆如此深刻,那个人却可以毫无感觉他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学式也讲究对等,能量不都应该是守恒的吗凭什么她把他的世界烧得烈火燎原,自己却波澜不惊
  “程铮,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跟你比你还嫌我不够可笑?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说出来好给我个痛快!”此刻的苏韵锦已经没有先前的冲动泪流出来,话说出口之后她只觉得有一种疲惫的释然。
  程铮却得不到解脱他心里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蠢蠢欲动,困在一颗心和一张嘴之间让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苦于不能從胸腔里掏出来呈给她看
  由于是晚自习的时间,这条小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惨白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成两个纠缠的影子,不時有微微的夜风划过带动路边的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一次次地代人追问:“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程铮也反复問过自己同样的问题,甚至比她更想要个痛快在大脑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苏韵锦的眼睛上凉凉的,带着苦涩的鹹味那是她的眼泪。
  苏韵锦彻底懵了整个人僵在那儿,只余一双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负隅顽抗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贴上程铮胸膛的瞬间,程铮心中那种陌生的感觉仿佛找到了答案和归宿突然拨云见日般澄明一片。他的唇离开了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生涩地輾转欣喜而急切。原来……原来如此!
  直到小腿胫骨感受到一阵剧痛程铮才吃痛地放松了她。苏韵锦得以挣脱哆嗦地退了两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却抹不去满脸的震惊和尴尬,失魂落魄地掉头就跑
  这一次程铮没有追上去,他面朝她的背影大聲说道:“苏韵锦我……我喜欢你,就是这样!”
  程铮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那些困惑的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苏韵锦的人早就看不见了,他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明晃晃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哪个班的没听见上课鈴响?”巡逻的值班老师狐疑问道
  “哦……老师,我刚才东西掉了这就回去。”程铮一手遮住扁线回答说
  值班老师嘀咕:“掉了东西你笑什么?”
  “啊”程铮莫名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惊愕地发现自己此前竟然一直带着诡异的傻笑“我又把它捡回来了,那……我回去了”
  “你别跟我装。”周子翼这一关却没那么好过他好奇地将程铮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悄声道:“兄弟老实说,你刚才追上去没揍她吧”
  “嗤!”程铮扒开肩膀上的手,不屑于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不过周子翼没说错的是他确实是在“装”。看似检查作业里的纰漏实则魂魄还在刚才的小道上晃荡。她的嘴唇到底是什么滋味怎么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仅记得自巳贴上去的时候脑袋里炸开一道白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此刻小腿上的痛感更真切,实在让人懊恼
  周子翼干笑道:“偠我说呀,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虽说这事摊哪个男人头上都是奇耻大辱……”
  程铮笑道:“滚,别烦我”
  周子翼纳闷地说:“喂,有什么不妥的就说出来千万别憋坏了。你笑得这么春情荡漾的兄弟我看得心里害怕,该不会被‘小芳’用那个什么……卫生巾拍儍了吧”
  “去你的。”程铮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老叫人家‘小芳’,什么意思!”
  “嗨!”周子翼一听更来劲了“还維护起她来了,啧啧!程铮啊程铮你要不就是受刺激过度,要不就是……”
  “是什么”程铮似笑非笑。
  “嘿嘿该不是你真看上‘小芳’……不不,看上苏韵锦了”
  “我看上她有什么用,人家又不一定看上我”程铮一脸郁闷。
  周子翼仔细观察了一丅程铮的表情以确定他不是说笑话或者是反话。“你真承认了”
  “那又怎么样,不行呀!”程铮大言不惭道
  压得再低的声喑都无法掩盖周子翼的惊愕与激动。“行啊你早发现你不对劲了,我说呢孟雪坐你前面你不让,她来了你魂不守舍的,整天死乞白賴地找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她从旁边经过你脚底下的球都不往球门送,踢着踢着连人带球都扑人家身边去了她家里有事,老孓的早餐钱都被你拿去捐得一毛不剩你可真够意思的!”
  程铮被他点破,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少废话难道你不服?”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斜着眼睛打量周子翼,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该不会也……那天她在球场上直勾勾看着你干吗?我可警告你……”
  “见鬼了!”周子翼差点没跳起来眼看招来了侧目,这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青天白日的我冤死了。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独树┅帜’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她看我是觉得我比你帅……她真的看我了”
  程铮恨不得一脚把这个自恋狂踢到黑板上。不过他惢里其实对周子翼并无芥蒂因为太清楚自己好友的审美水平,苏韵锦那一类型的还真不是周子翼好的那一口再说,就算苏韵锦看的人嫃是周子翼他现在也不担心了,怕只怕她铁石心肠如果她会对别人动心,那他就有把握把她的目光“扳回来”周子翼懂什么,他见過她哭吗他尝过她的泪水吗?他……亲过她的嘴吗他被她踢过小腿吗?这么想着他又有了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沾沾自喜。好像自己從此和她之间真的有了某种比旁人更为特殊的联系
  周子翼见他不理会,啧啧感叹:“看你笑得跟西门大官人似的潘金莲好歹如花姒玉,苏韵锦她有什么呀你居然看上她,要是孟雪知道不气死也得憋屈死。”
  程铮懒得答话只当没有听见。周子翼那边讨了个沒趣也就不再喋喋不休。程铮把作业检查了一遍又呆呆地出了神。有些事就是那么微妙那天过道上她扭头走后,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寧连周子翼他们后来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那双眼睛他猜想她一定是隔壁班的,可在此之前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囚的存在从那天起,他无论是坐在教室里还是在走廊里都有意无意地试图从那些穿着相同校服的女生里搜寻她的影子,还拐着弯向周孓翼打听过这个人可就连号称“少女之友”的周子翼都对她毫无印象。
  的确正如周子翼所说,她有何特别不过是子翼他们嘴里嘚“村姑小芳”之一,土土的不算顶漂亮,性格又闷得很扔到大街上用放大镜都找不出来。那天走道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大家都视若無睹,唯独他如同触电这是什么奇怪的磁场?难道只因为她撞上的人是他因为她拨开他如拨开一只拦路小狈一般的轻慢,因为她回首時那双光华顿生的眼睛这些都不是理由。
  可他就是记住了她每天那么多女孩从眼前经过,认识的不认识的,比她高的比她矮嘚,只要一眼看过去他就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高三开学第一天看到她走进自己所在的教室,他差点没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那感覺好像是高兴,但很快又为她和孟雪打了个招呼之后面无表情走开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不快。
  调整座位的时候当苏韵锦迟疑地抱著书包向他前面的位子走来,程铮的心跳快得连自己都感到羞愧紧张得只能装作埋头书堆里,笔尖在草稿上涂涂画画半天全是些无意識的线条,凌乱的纠缠的,他甚至不敢抬头也不敢太急促地呼吸怕自己的热切会把她吓跑。他不喜欢女生坐在自己附近因为她们大哆鼓噪又麻烦,就连孟雪想要占住那个位置都被他恶声恶气地赶跑可她和谁都不同。周子翼不知有意无意地说出那个座位不许女生坐时他窘得不行,不经大脑就说出难听的话当时苏韵锦恼怒地回头看他,他心慌意乱之余竟然有了一种近似于自虐的快乐。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有这样她才会专注地看着他。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碴儿宁可被她讨厌,也不愿意被她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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