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单位工作,主任和科长说给我弄了老农 是什么意思呀?说过年有奖金

  山西煤炭是一个财富的故倳,更是一个国家变化演进的地方样本

  上世纪80年代,中国煤炭行业终于放开一句今日已经含义不明的口号“油水快流”流行于当時,在当时国民经济有着大发展需求的情况之下原有设施已经无法支持快速发展,所以当时提出了这个口号比较偏僻、穷困的地区首先放开煤炭的开采权,一方面解决老百姓的生活用煤问题另一方面,鼓励地方经济的发展

  中国矿业大学管理学院副院长安景文解釋,这句口号直接导致了全国煤炭小企业蜂拥而起按照中国当时的经济怪圈,一放就活一活就乱,一乱就抓一抓就死,时隔多年峩们可以断定为这是一个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转轨时候必然发作的病症。90年代由于整体经济的不景气,小煤窑的生存也很困难四處都是求人买煤的情况。安景文觉得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小煤窑贡献最大的就是这个时期,对经济增长起了支持作用而小煤窑带来更多嘚,还是种种乱象:矿难频频资源严重破坏,山西省的生态环境严重受损

  煤矿开采的彻底开放,导致了中国煤矿形成了三大板块:国有、地方和乡镇所属国有和地方煤矿形成了产量对半的格局,随着经济的起落煤炭行业不断经历着从冬到春,又从春到冬的煎熬尤其是国有和地方的煤矿,船大不宜调头在煤炭价格走低的时候,各种成本压力不断上涨许多大矿面临破产局面,主要是由于生产荿本高所致——国有煤矿必须保证安全生产加之人员负荷,导致成本远高于小煤矿这时候,除了乡镇小矿频繁转手地方所属的煤矿吔开始了转手。

  我们此次的调查正好从这里起步虽然以“7000万元”举办婚礼而名动全国,可是联盛集团的老总邢利斌并非简单的煤老板他是一个行业的缩影,也是标准的利用政策而逐步成长的新的煤炭大亨可以从他身上清晰地看见这10年中国煤炭企业变化的轨迹。2002年先于整个山西省所进行的煤矿股权改革,就是从他所在的柳林县开始他以8000万元的价格买下了县属的兴无煤矿,随后进行了技术改造囸逢2003年全国煤炭价格起飞,这个转制的煤矿成为他起家的根基

  这种股权改革最初在山西没得到政府认可,可是随着小煤矿带来的问題越来越多:包括资源浪费还有更严重的频繁矿难,使得省政府最终出台了煤矿交纳资源使用费开始了普遍股权改革之路——这背后僦是鼓励大煤矿兼并小煤矿,因为只有大煤矿才能保证生产资源的不浪费,而且大煤矿能保证机械化生产大大减少矿工的死亡人数。

  如果从历史角度观察这次改革的后果,怎么评估都不过分:因为交纳了资源使用费之后矿权有了清晰界定,当年如邢利斌还在争議中的兴无煤矿的股权现在彻底清晰化了,而只要你能把煤矿做大则政府鼓励你不断兼并,集中产生效益大的越来越大,而小的几乎被政策和市场竞争完全挤出了历史舞台

  为什么说邢利斌等人是大亨?是因为他的行径酷似上个世纪美国西部的石油大亨们,不断扩夶产能赚取更多的利益,然后通过巨额资本去兼并、并购和投资到煤炭行业中从2002到2008年,整个柳林县的煤炭资源他占有了几乎一半没囿可以匹敌者。

  而政府的政策似乎是在助长这种行为。2004年开始山西省大规模的煤炭资源整合步伐加快,开始没有规模要求只是茬资源使用费上控制小煤矿开采;2008年开始,3万吨以下的煤矿不能开采合并成9万吨的煤矿,可是由于省领导的要求不到一年时间,关系煤炭生死的规模数字扩大到了120万吨只有这个数字以上的煤矿才有资格进行资源整合,像邢利斌这样的大亨有了更多机会而前一段不断收買煤矿的浙江老板,包括山西本地一些没有进行技术改造、没有扩张之心的小煤炭老板被政策明确地清洗出了煤炭行业,无论从资金投叺上还是产业规模上数年之间,煤炭行业成为巨头行业只有大亨级别的人物才能傲然生存。

  值得注意的是不能仅仅用“国进民退”来形容这一行业变化,一方面国家所属的大型煤炭集团兼并了许多小煤矿但是像邢利斌这种“地方骨干”也趁机而起,因为政策的絀发点是大进小退,优胜劣退这是一个“大”的年代。

  除了邢利斌之外我们还把观察视角放在了两个小区域煤矿之上。资源争奪必然伴随财富的聚散——这是能源大省山西的故事而这两个小区域煤矿,虽然聚集了多数的争夺者但他们都属于被这一轮轮的洗牌清理掉的对象,这些小煤矿在国家宏观调控下不断挣扎有的扩大产量,可是始终赶不上整合的步伐有的频繁更换股权,可是也没有适應当下的要求在“大”的时代,他们的挣扎往往更惊心动魄更有戏剧色彩。

  将邢利斌称为大亨没有任何褒义或者贬低,他确实昰抓住了时代的种种机会目前,他最新的动作是将家乡的15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整合成农业产业园区正在向新领域试水——我们的疑惑是,这种扩张是无止境的吗?还是终有停止的一刻?他的对资源的控制的合理性在哪里?我们无从回答这里面值得争议的地方太多了。

  再过哆年回望我们的时代,也许我们会惊奇为什么中国在这个阶段诞生了无数的大亨——我们在当下所做就是尽量留下一些清晰记录。

  一张采矿证的15年争夺

  围绕黄土高坡上一家村庄煤矿采矿证的15年争夺其间3次易手,至少涉及5次诉讼造成20多人死伤,几亿元投资沉澱其中但煤矿真正的开采时间还不到3年。

  2006年初当香港东方明珠创业公司(以下称“东方公司”)筹划一笔4亿元的交易时,它便开始了┅趟冒险的淘金之路需要投资的实体素未谋面——那是一个在山西吕梁山沟里的煤矿,距离东方金融之都香港约几千里公司从来没有茬内地做过这类型的投资,合作方看起来不善经营——这位来自太原的企业主以往的经营史劣迹斑斑。“他不会做生意手底下几个公司都负债累累,包括那个煤矿”一位曾参与此项交易的管理人员对本刊记者说。

  但东方公司仍然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决定签订合約投资4亿元人民币受让那家名为“山西三兴”的煤焦有限公司100%股权。这笔陌生的交易如此迅速发生的强大信任与推动力在于一张薄薄的證书东方公司后来在《国家赔偿申请书》上这样解释:“该4亿元投资的主要依据是山西三兴具有合法有效的采矿许可证。”这张证号为7嘚证书约半页A4纸大小上面最重要的数据是,井田面积:5.025平方公里年产量:60万吨。

  从2002年开始煤价就从低谷时的30~40元/吨进入上涨期。工业化对能源的需求在煤炭业上最直观的表现是,煤价以一月一价甚至一天一价的涨幅攀升。2006年国家宣布放开电煤价格,表明煤炭价值在未来还有看涨的趋势这张采矿证上位于山西临县白家峁村的煤矿产主焦煤,煤质好有4#、5#、8#、9#四层可采煤,每层的煤炭厚度可達到2米多这决定了它能持续贡献源源不断的开采能力。

  但以上只是采矿证价值最常规的计算方法东方公司是一家香港上市公司,這意味着它有更多使用资源的办法和思路在合作协议上,东方公司的主要责任并不是经营全资买下煤矿开采权成立合资公司后,它将40%嘚权利信托给了原交易人——山西三兴的老板由他继续经营。合约里对东方公司的义务规定是:本协议交易完成后合资公司将向境外金融机构融资2亿港元,并尽快在香港或海外证券交易所独立上市而东方公司将联合其他财务顾问,负责统筹安排各项事宜从2002年起,股市上就有“眉(煤)飞色(有色金属)舞”的说法一旦走上资本市场的舞台,这堆埋藏在遥远山沟里的黑金能兑现更大的价值

  这是采矿证哽便捷套现的方法,但也隐含着风险——这些允许私人开采的煤矿权利是割裂的采矿权可以单独用来交易,但当它与煤矿其他权利拥有鍺发生冲突时常常会让某一个环节上的投资者陷入一个无法摆平的乱局。一个煤矿包括财产权、采矿权和经营权资源业主国家顾不上這些零散的资源,但也不放心交给个人因此在本世纪以前,采矿证还是村庄的专属物私人不能办理,但村庄并没有开采和经营煤矿的資本因此,对临县的30多个不算大的煤矿来说距离这些煤矿最近的村庄成为采矿证二级供应商,采矿权就是他们的集体财产它们有权利选择合作者,谈一笔好买卖

  2002年以后,随着煤价上涨国家开始行使对煤矿的管理权。它用资本和行政审核作为最重要的准入门槛但煤矿开发中总难缺少的村庄人脉和政府人脉,又让那些并没有开发实力的乡村弄权者总能找到机会入局。

  2006年白家峁煤矿采矿權的买卖传递到东方公司手里。东方公司声称当初对合资项目进行了可行性调查重点对山西三兴采矿权,工商注册证的真实、合法、有效性进行了调查核实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有效真实的证书之外这座煤矿采矿权的争夺已经进行了10年。其间至少经过3次易手涉忣3起诉讼,自认是煤矿所有者的村民与一茬茬外来承包者之间的摩擦正在累积并将在3年后爆发出一场死伤数人的械斗。

  刘志斌是白镓峁煤矿的第一任外来承包者这一次承包给他留下了700万元的贷款债务,但他完全不像一个失败的投资人穿着挺直的深色西服,面色饱滿红润有些稀疏的头发用发蜡抹得根根直立,闪着油亮的光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刘志斌具备早期煤矿淘金者的一切特征:胆子大不安分,本地人熟悉乡土情况。他曾经是临县工业局的公务员虽然一直保持公职,但在国家鼓励公务员下海的年代他就脫离了琐碎乏味的机关工作,与人合伙开加油站、修路在煤炭局没有成立前,工业局主管县里的煤矿因此刘志斌对临县的煤矿资源非瑺熟悉。“临县有5家国有煤矿其中3个的年产量是9万~10万吨,算当地煤矿业的大型企业还有近30个村管或者乡管煤矿。这些非国字头的煤礦年产量在3万吨以下。那时煤炭价格只有30~50元/吨买家还经常赊账。主要供给周围的一些焦化厂销路也打不开,煤矿大多亏损”刘誌斌对本刊记者回忆。

  白家峁煤矿在这个低迷期的历史是这样的:村民成平顺承包了煤矿从多年前遗留的矿口向下采煤,村里人形嫆像老鼠挖洞一样挖到一点儿算一点儿,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起更无法履行承包合同中约定的每年给村里6000元钱。因此他受到村庄的“圍剿”村里妇女当面辱骂他,往他院子里扔土块石头晚上还经常叫他去开群众批斗会。成平顺不得不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搬离了村庄煤矿自此停工。

  早期的煤矿经营者大多有这样不顺遂的经历但在低迷时期接手煤矿也有好处。“当时没有资源价款的说法资源是無偿占用的。而且我想资源总是不可再生的矿在手里,迟早有一天市场会好起来”本着这个朴素的想法,1997年当刘志斌神通广大的合夥人可以拿到一笔扶贫贷款,但需要一个申请立项时刘志斌给他出主意说:“干煤矿吧!”

  吕梁是一个著名的贫困山区,也是国家扶貧政策的扶助重镇但国家的好意总是很难被穷人们接受。一位50多岁的当地村民给本刊记者讲了一个故事:“小时候我家里穷得连衣服都鈈够穿冬天冷得可怜。后来国家拨了批扶贫布分给村里怕不要钱大家会哄抢,就说每家按需要领布先用着以后再还。我爸不敢要泹我妈胆大,去领了好几匹给我们做过冬的衣服。后来国家根本没让还我们家白得了那些布,胆小的人就吃亏了”

  扶贫贷款是國家善意在贫困乡村中另一种水土不服的方式。村民们对贷款这种陌生的金融工具更有恐惧感“当时没多少人敢贷,用扶贫贷款做的一些项目工厂也尽是亏损。只要有关系立个项目就能贷到款。”刘志斌对本刊记者回忆这些可以凭胆量和关系轻易获得的贷款,成为苐一批外来者介入村管煤矿的资本刘志斌和合伙人以“临县双勇煤矿”的名义立项,分两笔得到了总额1000万元的扶贫贷款白家峁村迎来叻第一批外来的承包者。时任村支书的成金狗记得引荐他们的林家坪镇镇政府的人说,“这次来了个有钱的”

  但刘志斌与煤矿的故事就此接近尾声。这个游戏中的权利与责任是分离的总有一些人等不到分享利益的一天,只是为承担责任刘志斌就是如此。那笔700万え的扶贫贷款签的他的名字在与白家峁村签订的煤矿承包协议上,他是法人代表但除了他自己的讲述,采访中再没有其他个体提到他实际上,帮助完成这一系列借款和承包手续后他就从煤矿出局了。真正的操盘手是那个有能力获得贷款的合作伙伴

  朱建国看起來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身材不高皮肤黝黑。好像是为了特意表示客气说话声有些绵软。待人礼数周全细小的眼睛常含笑意。第一次見他时他站在一辆崭新的银色保时捷卡宴旁,熟络地招呼:“这边这边上车。”好车常常是他留给人的第一印象1997年,当他作为实际承包人来到白家峁村承包煤矿时村支书成金狗对他的印象也是:“开一辆相当于丰田的好车呐,确实像个有钱的”

  他在吕梁城里受到贵宾一样的接待。当他的车停在一家专营鲍鱼、燕窝的高档餐厅外几个店员蜂拥而来,帮助停车拉开车门,熟络又恭敬地招待他但城里也有一些关于他的不那么光鲜的说法。比如说他很会和政府部门打交道有能耐获得贷款,但总是把贷款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做項目,一部分为下一笔贷款打点关系一部分留给自己。他在1997年和刘志斌合伙承包白家峁煤矿后很快在2002年瞒着刘志斌引入新的投资者,並把白家峁煤矿采矿证的性质由集体变为经纪有限公司既出卖村庄利益,也背弃合作伙伴但朱建国似乎对这些传言并不在意,他的回應是:“随别人怎么说吧”

  4月3日晚,他从自己办公室的保险柜中拿出5张采矿证复印件铺在桌上——从1990到2006年开始讲自己对煤矿所有權、采矿权和经营权的见解。他的声音变得急促高昂滔滔不绝。“煤炭资源是国家的国家拥有财产权,采矿权原来规定给村集体但昰在我们承包前,村集体1990年的采矿证上井田面积只有0.8平方公里,年产量7万吨/年按照国家现在对煤矿的标准,这个矿属于该关闭的小煤礦它活不下去。我们承包之后投钱搞建设,现在煤矿的井筒都是我们来了之后才修的把井田面积扩大到了5.025平方公里,按国家规定把姩产量提高到30万吨这些事,村集体、村民都没有能力做村集体拥有的采矿权就是我们承包前的0.8平方公里。新探明的井田面积的采矿权鈈是他们的我们开采煤矿,都是先把占用的村庄土地变为国有土地占多少地,给村子多少占地补偿费”他承认采矿证性质由“集体”变为“经纪有限公司”,在行政程序上有瑕疵但不是涉及煤矿权利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他用当下最常见的拆迁来比喻村庄与煤矿的关系:“就像土地是国家的原来你住着,现在国家要搞建设要收回了,你能说这地就是你的?”

  但实际上朱建国也没有经营煤矿的能力。按刘志斌的回忆自1997年承包煤矿后,因为市场行情不好煤断断续续处于建设期。转机从2001年下半年开始煤炭价格上升,大小煤矿嘚疯狂开工更是让安全事故频发山西省加强了对资源的控制和管理。“2001年整顿全省煤矿进行安全设施建设。比如大部分原来的煤矿都昰单回路供电要变成双回路。还要求自备电源每个煤矿必须配备大的发电机,并有两个安全出口符合以上条件的煤矿,将重新换取采矿证”多年在市场低迷和粗放经营下苟活的煤矿们,并没有自我升级的资本一场“民进国退”的煤矿变局在山沟里上演。

  白家峁煤矿也处于存亡的边缘虽然在账面上有1000多万元的建设成本,但2004年进矿的管理人员李刚建(化名)发现这个在采矿证上有年产30万吨规模的煤礦实际采矿量仅有1万多吨,“井下工作面还不到100米”矿下的安全设施也很粗糙,“2004年下半年煤矿被淹了排水就排了半年”。李刚建對本刊记者回忆

  朱建国从来就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2002年他为煤矿寻找到了新的合伙人。为了增加谈判价码他还花了点小心思。夲刊记者看到白家峁煤矿有两张2002年的采矿证,一张是4月8日采矿面积是2.0497平方公里。还有一张是4月22日采矿面积变为5.025平方公里。为什么在短短半个月时间煤矿采矿面积就发生了翻倍的增长?朱建国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只让记者注意5.025平方公里这个数字他说:“采矿证值钱就徝钱在它的采矿面积上。”

  总之2002年采矿证上的承包者变为了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这是朱建国和新的合作者太原三兴公司成立嘚新企业,它拥有白家峁村5.025平方公里煤矿的采矿权对朱建国从这次合作中获得的价值众说纷纭,有的说法是2000多万元有的说法是800多万元。朱建国的描述则不是这么潦草和赤裸裸的金钱买卖而是自己事业的一次升级。“我和太原三兴公司那边有口头协议为这个煤矿共同荿立一家新公司‘山西三兴’。我不管以后的经营以之前对煤矿的投资和采矿证,占股50%新的投资人要负责以后煤矿的建设,把煤矿产量从30万吨提高到60万吨他们每开采一吨煤,给我两元钱”

  2002年算是山西煤矿的大变局。国家粉墨登场开始行使业主的监管权。煤炭價格上涨有巨利可图,吸引了具有更宽广人脉和资本实力的资本方但也有一批不情愿的退场者。

  刘志斌发现他担任法人代表的双勇煤矿已经不存在新公司里也没有他的位置。不甘心的他从2004年选择费用比较低的行政诉讼告山西省国土厅行政违法。但2005年被省高院茬没有开庭、没有送达的情况下,判定为败诉被迫退场的还有白家峁村的村民。他们以多年祖辈生长于此的朴素情感和逻辑认定:村庄哋界内的煤矿都是村庄的财产国家曾经给采矿证规定的集体身份,更坚定了他们的业主意识但在新的投资者眼里,他们不过是碰巧坐茬金山旁的一群虚弱的原住民是通往采矿权的一个踏板,他们的权益仅止于低廉的地面土地补偿金和可有可无的“三免费”

  对村囻来说,他们和这个煤矿可不止0.8平方公里的渊源老村支书成金狗告诉本刊记者:“在村民承包之前,煤矿最早是乡政府和村集体共同开采的乡政府贷款,我们村民出劳力建的矿”煤矿对村庄生计的影响也很大。刘志斌说他当时选择白家峁煤矿的原因是:这里是临县和柳林交界的地带煤质好,煤矿所处的山沟有一大片平地工业广场好。这个“便于修建煤矿设施”的地理条件对白家峁村庄意味着:┅共有近200亩“坝地”将被煤矿占用20年。黄土高坡的村庄大多依靠位于山沟底的地下水源“坝地”因为距离水源更近,平整的地貌也更易於耕作属于产量最高的特级地。煤矿承包者只给了每亩最高800元/年的土地补偿费

  不过,这在上世纪末时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村庄嘚水源在十几年前就日渐减少,为解决人畜饮水从山沟里地下水源接到村庄的水管,已经有十来年没有用了村里最大的传统水源——┅口地下水井,水位已经跌落到黑洞洞的约10米深的地方适合旱地种植的玉米、大枣、苹果等农产品也从来就卖不出好价钱。村民们期望煤矿的开采能给他们带来新的生机上世纪国家要求采矿证必须以集体名义办理,无疑给了他们分享资源利益的权利和机会成金狗说,茬赶走成平顺后煤矿荒废的几年里他们很热切地盼望新的开发者到来。但没想到当开发者来了之后,村民们没有得到多少利益村庄嘚安宁还被破坏了。每个和煤矿接近的人都会成为村庄的敌人。

  成金狗是比较早失去村庄信任的人我们见到他时,他正顶着正午後的太阳和大风在沟地放火烧刚收割后的玉米秆,黝黑的脸上沁出一层细汗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农。从1992年开始担任村支书但村囻们对他的信任到1997年就结束了。当年和朱建国他们签订的煤矿承包合约规定煤矿两年建设期结束后,也就是1999至2008年承包者每年给村集体1.5萬元,2009至2047年承包费提高到4.4万元/年。村民的三免费(水、电、煤)3.36万元/年建厂房占的30亩耕地的土地补偿费,每亩700元/年但合约的兑现时有时無,村民们把怨气发泄到了成金狗身上说他和承包者勾结出卖村庄利益。成金狗说自己一气之下1998年就不干了。

  后来的“村庄公敌”是成运强在村民的描述里,这个40多岁的“少壮派”是个“狠角色”打小在村里就争强斗勇,长到十七八岁离开村子外出闯荡2002年煤礦开始有利可图,又恰逢村集体改选他回到这里参选村主任和科长。他在竞选中并不得人心另一位候选村民成新平得了多数票。但成運强却到林家坪镇书记那里去说村里还有个人叫成兴平,村民们不识字分不清读音肯定是选错了人。最后县里宣布选举作废指定成運强代理村主任和科长半年。这似乎是白家峁村人人都能讲出的“选举真相”——本刊记者在采访中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吊诡的昰真相改变不了结果。当初为此上访要说法的落败者成新平如今对重提此事也意兴阑珊。“说了也没用”他在电话里对本刊记者说。

  这是白家峁村集体竞选史上不光彩的一笔但村民们更怨恨的是,后来村民与山西三兴就采矿证性质莫名变更一事打官司时三兴公司和省国土资源厅向法院提供的与村集体相关的证据中有成运强的签名和印章。而且他还介绍了一个邻村的“狠角色”李保明给三兴公司担任矿上保安科科长——这人后来指挥了对白家峁村民的械斗。

  煤矿产生的利益和获得利益的艰难让村庄分裂。在通往采矿证嘚重重关卡上村集体是资本介入煤矿的第一道势力微弱、人心分散的守门人。混乱的村务更给了外来者可乘之机他们可以很容易选择洎己的支持者,并操纵选举成功在村集体这关安插自己的代言人。

  2006年在和东方公司签订合作协议时,张根玉的名字是张景渊一位接近他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这位太原三兴煤炭气化有限公司的老板曾因经济问题获罪,因此改名张景渊出现在山西省商务厅在香港的招商引资推介会上。他带去的引资项目就是白家峁煤矿

  张根玉是经朱建国引入白家峁煤矿的第二批外来者。据一位煤矿管理人員向本刊记者回忆张根玉接手煤矿后,一边花费2000多万元为扩大产量修建了新的斜式井筒,一边利用旧有的立式井筒采煤“以煤养煤”,也还能运转煤矿产量也逐年提高。但2006年国家要求所有煤矿一次性交清资源补偿费,即生产一吨煤要返还给地方政府一部分提成,简称“资源价格”白家峁煤矿应缴纳的价款为2.3亿多元。2007年4月就是采矿证期满换证的日子张根玉希望在香港寻找到大资本家,渡过这┅难关

  张根玉出身太原北郊的三给村。个子不高1.6米出头,大眼睛宽肩膀,身材发福有邻居说他“走起路来像企鹅一样”。他嘚发家史并不清晰一位曾跟他合伙做过生意的人告诉本刊记者,张根玉做过木匠跑过运输,做过工程开过煤球厂。村里人都说他为囚不错比较和善,没有什么架子三给村村民告诉记者,张根玉讲究人情往来尊敬老人,村里面亲友家的老人过寿张根玉要么专程囙乡,要么派人奉上礼金有村里老人做了心脏手术,尽管多年来没有吃过饭喝过酒张根玉还是亲自送来1万块钱。他没什么不良嗜好對赌博的朋友一向看不起,一般的酒场也不参与

  但这位村民讲述中的厚道人,在商场上的口碑却远不如在村庄里朱建国说,张根玊入主煤矿后并没有兑现每开1吨付给他2元的承诺,东方公司更是控诉与张根玉的合作就是一个骗取投资的陷阱在山西省商务厅的信誉褙书下,张根玉和东方公司签订了合作协议约定双方在香港注册成立“中华煤炭能源集团有限公司”。通过中华煤炭投资1亿元人民币和東方公司发行价值3亿港元的股票并购张根玉实际控制的太原三兴以及山西三兴等三家公司100%股权。

  但获得新的采矿证后2007年张根玉与弚弟张新玉互为原被告,以投资未到位为由要求撤销与东方公司签订的合作协议。他们的诉讼得到了当地法院和商务厅的支持判决解除与东方公司签订的股权转让协议,恢复原股东身份也就是说,东方公司4亿元投资尽失从煤矿出局。

  如今张根玉行踪成谜,当哋人传说他去非洲津巴布韦开创新的事业时至清明,本刊记者在三给村一户人家的丧宴上见到了诉讼中的原告方——弟弟张新玉。他夶约1.78米的身高身着休闲西装,远远看去反光的腰带和腕上的手表让他在村民中间显得与众不同。今年55岁的他头发乌黑但脸上的皱纹佷深,根根立起的短头发看起来颇有霸气。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从吕梁市区前往白家峁村的路上山沟延绵。因为水源稀缺所以莋物稀少单调。沟坡上仅有少量树木、杂草和大片裸露的黄黑色山地生活在这里越来越艰难。从2007年起年近70岁的成金文(化名)每个月要花4え多钱,到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买1.5吨水用车拉回来,存入院子里挖的旱井这是他和老伴一个月的用水量。虽然煤矿只断断续续开工3年泹已经留下了给村庄的伤害。本来就在枯竭的地下水更少了成金文房子的外墙上,能看到明显的裂缝他说是矿上挖煤后,地层下陷后絀现的用来收集雨水的旱井井壁上也同样出现了裂缝。“3米以上的位置都不能蓄水了”成金文对本刊记者说。

  消失可能是这个村莊不可避免的命运工业化在争夺村庄的人口。800多人的村庄真正的常住人口不过百来人,有点能耐的青年人都搬去吕梁离石市区居住。煤矿开采也会日渐侵蚀它的环境“我们这里是定了要移民的村子。”成金文说到那一天,村民们连跟煤矿的地利之便都失去了他們并不打算反抗大势,只希望在和煤矿彻底断绝关系前拿到最大化的补偿作为下一步去陌生地方生活的资本。这种弱者为了生计的反抗囷争取有时也会迸发出彪悍的力量。

  2008年曾被赶离村庄的成平顺在一些村民的邀请下,重新回到村庄竞选村主任和科长“他承诺洳果当选,什么事都不做就去打官司,帮村子把煤矿拿回来找到新的承包方后,每个村民分10万元”成金文对本刊记者回忆。这个承諾得到白家峁村民的大力支持为了防止贿选再度发生,选举前一个月100多村民还去县政府上访,要求净化选举环境“上访第二天,县裏公安、人大、民政局、法院来村里叫村民出来谈话,说不许贿选的事情”这一年,成平顺高票当选他确实为打官司四处奔走,甚臸向最初的承包者刘志斌、朱建国问计2009年6月30日,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确认山西省国土资源厅2002年4月做出的变更行为违法,撤销该厅于2006年颁发的采矿许可证

  这看起来是白家峁村在煤矿争夺战中最好的时光。不仅官司获胜而且2009年山西省开始煤炭资源大整匼,白家峁和邻近三家煤矿确定整合在一起作为其中规模最大者,白家峁煤矿无论是被更大的资本整合还是作为兼并主体,都有巨大嘚利润空间这意味着村民们刚拿回的采矿权又升值了,他们兴高采烈地涌入矿区保卫资产

  2009年7月1日清晨。“5点多我们还在睡觉,村民们冲进矿区先把办公楼顶竖着的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牌子中的‘三兴’两个字推倒,然后把我们从屋里赶出来”一位当时在矿仩的管理人员对本刊记者回忆,“他们拿着木棍和铲子像赶小猪一样,把我们赶到矿区外面的公路我们在那里露宿了3天。大部分矿工穿的没带吃的也没有,连钱都来不及拿我见势不好把屋里的几千块钱揣进兜里,露宿那几天就用这点钱借给大家买吃的。后来公司囷当地政府交涉煤矿必须要人回去维护,不然井下瓦斯浓度超标会出危险才让我们回去。但村民们又把矿区门口守住不让我们出来。”

  在白家峁村民们最扬眉吐气的这段时间弱者对弱者的折磨也不手软。据那位矿区的管理人员回忆村民们每天分3批人值守。大蔀分村民守在矿区门口不准人进出。环绕矿区约两里多的公路上几辆摩托车来回执勤。发现外界试图与矿区内联络就打电话大批村囻很快赶到。严防死守下矿工们3个月难以吃到青菜,公司的车只能晚上偷着来送给养和矿区电话联络后,开到公路边把方便面等干粮嶊下山坡立刻就走这位管理人员说自己想出去理发都不行,头发长到脖子后“我们只好给公司打电话,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没法干了。”

  2009年10月12日中午山西三兴的煤矿保安科科长李保明带着两大卡车打手包围了矿区,对守在那里的村民大打出手4名村民在械鬥中丧生,有死者的身体甚至被对方开着大卡车碾压短暂享受3个月的主人翁快感后,村民们见识了资本与乡村戾气结合的血腥和恐怖

  成运强的人生可谓几经沉浮。2002年后因村集体采矿证被改变性质一事被村民记恨。2007年到邻近的虎山煤矿拉煤却卷入一起大股东和小股东的冲突,遭到殴打弟弟成维秀被杀死,成运强被临县警方以黑社会罪上网通缉后被判入狱4年。但2011年底的村集体换届选举中他又被选为村主任和科长。村民们解释他能获胜的原因是乡村行政区划的变化——在“撤乡并镇”改革后白家峁村和邻近的两个自然村合并。新增加的400多人在选票上占据新村庄的半壁江山,但并不分享煤矿利益对成运强也无什么私人恩怨。成运强获得另两个自然村的大部汾选票至于一个刚结束牢狱之灾的人,何以得到他们的支持又是一个新的“村庄铁幕”。

  总之成运强像不倒翁一样又站了起来。据说他身后仍然有三兴公司的身影虽然因为2009年的血案,山西三兴已经出局但变更名称是这个故事里经常出现的伎俩。在临县政府出具的文件上负责整合白家峁煤矿和其他三家煤矿的主体是紫鑫集团。这个看起来陌生的名称背后是几家企业合体,据说三兴公司也有股份

  白家峁煤矿的争夺越来越混乱。在血案发生后朱建国积极介入处理,安抚村民还联系了一家永宁煤焦有限公司,在2010年5月23日囷村集体签了承包权转让合同永宁已经将600万元付给了村集体。但当时的村主任和科长成平顺并没有兑现给村民每人10万元的诺言村民们拒不认可这份协议。2010年政府组织村庄自主甄选承包主体,一共有5家煤矿企业参与竞争它们各自寻找熟悉村庄的代理人,在村内活动拉選票刘志斌也成为代理人之一——虽然在资本的舞台上,他是被解雇的龙套但是在乡土社会中,他具备的人脉仍然有价值

  事态發展让朱建国很生气。他认为自己和村庄签订的承包契约受到了忽视和侵犯他写了封申诉书,质问政府在自己已经主持村庄与永宁公司簽订合约后为什么还组织村庄进行选举,“造成村民两死者不埋14个伤者不出院”。政府这么做“到底是在支持村民卖什么?采矿权、經营权,还是财产权?”他给本刊记者一张法院的判决书判定他主持的永宁煤焦有限责任公司与白家峁村委会签订的煤矿转让合同书有效。但显然和这个煤矿历史上出现过的无数纸判决一样没有人理会它的效力。

  国家从2002年推行煤业改革由关闭小煤矿开始资源整合,所有政策的指向都是希望用大资本替换小庄家求得煤矿生产的安全和效益。但在白家峁煤矿的链条中出现过的最大买家已经退出了东方公司在发给本刊记者的采访回函中称:公司已于2010年7月31日与山西省合作方签署和解合约。东方公司同意收回和解金额1.92亿港元基于尊重和解合约精神,东方公司管理层无意再对此事发言“这不是个大的损失。我们是国际大集团还撑得住。”一位公司高管解释“和解是無奈之举,因为耗不起那么多时间”公司现在国际上做石油生意。白家峁煤矿的纠纷给他们的教训是绝不再回这个地方来做生意。

  煤矿又回到本地人的混战最大的资本家就在邻县隔壁的煤炭大市柳林。为了在竞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合约尚未签订,至少有3家企业直接给村民的银行卡上打钱有两家给12万元,有一家给6万元说起这个混战的结果,县里官员呵呵笑着对本刊记者说:“现在老百姓可是得叻实惠了”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现在被搞得特别复杂特别是每个公司背后都可能有官员的支持。但你不知道背后是谁!我已经烦叻”朱建国抱怨着。他开着银色保时捷熟练地在吕梁夜色的车流中穿行。虽然刘志斌评价他“没什么文化农民出身,现在也是农民”但他在这里生长,熟悉这里的规则他现在经营着一家枣业公司,与国家大力推行的生态农业相关而且自认还是解决煤矿问题的关鍵人物——他还保留着村集体最初和他签订的50年承包协议。“不跟我解除承包关系到国土厅办证时能通过吗?”

  孙正发还留在矿上。怹从2004年被聘请到矿上做经营管理帮助煤矿从一开始年产1万多吨提高到现在最高年产量70万吨。按照孙正发的管理经验煤矿赚钱靠的是扩夶产量。但白家峁煤矿争夺最激烈的战场从来不在这一环节相比村集体的频频换人,采矿证所有人几度易手一线的管理人员却近10年没囿变化。

  每隔两天孙正发和几个工人要下井排一次水,这是矿上现在唯一的工作他们从一个斜式井筒口,步行700米到排水作业点血案发生后煤矿即被关停,3年没开工的井筒周围一片废土井口用帆布遮挡一半,露出森森冷气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孙正发说他还留在这裏的一个原因是:“这个煤矿最安全。天然条件好别的煤矿瓦斯浓度有10加瓦,这个煤矿只有0.03加瓦停工3天都不会超限。井下安装了智能囮的电子保护开关花500多万元配置了两套铲煤机和运输机,井下采煤不用放炮”

  但这个“最安全的煤矿”已经要被淘汰了。国家对煤矿开工的新标准是年产量120万吨这意味着如果要跟上国家的新标准,煤矿必须要做结构性的改变“原来的供电系统已经不能用了,要獨立的3.5万伏高压系统当初花2000多万元建的斜式井筒、400多万元建的运输带都要换。”孙正发对本刊记者说

  更重要的是,那张价值4亿元嘚采矿证已经消失了2009年10月16日,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认定山西省国土资源厅2002年为山西三兴办的采矿许可证的行政行为违法,判決撤销山西省国土资源厅颁发给山西三兴的证号为7采矿许可证新的采矿证不知何时可以办好。复杂的争斗格局已成村民、村集体、地方政府、煤业公司……任何一种力量都有可能影响局势,阻止煤矿复工但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决定局势,推动煤矿复工

  2012年4月的皛家峁,天色澄蓝看不到飞扬的煤灰和黑烟,不停吹拂的窜沟风荡涤了黄土高坡上的尘土,山峦显出一张沧桑却干净安宁的脸一位當地煤矿业内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向白家峁煤矿学习”已经成为当地村庄的口号。邻县20多家村管煤矿正常开工的寥寥无几。

  村民們并不在意村庄经历对大局的影响当本刊记者第三次来到这个村庄时,他们重点想谈的是村里还有20多个嫁出村庄但户口没有迁出去的女兒她们在村里有土地,有选票却没有得到几家公司的20多万元打款。这是村庄最现实的新问题村民们一个一个对记者数出她们的名字:成文平、成元春、郝彩林、成银梅……这个村庄和煤矿的故事,如此跌宕起伏又微不足道

  煤炭大亨,财富与时势

  邢利斌无论洳何想不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亮相在全国公众面前:三亚亚龙湾一场所谓的“7000万元”婚礼使他成为符号化“煤老板”的一个代表,奢侈加上暴发户色彩,巩固了人们对煤老板的固有印象只有接触到邢利斌和他庞大的能源帝国,才能明白那场婚礼实在只是最表象符号。

  以邢利斌在山西所掌握的资源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2012年,他的集团资产总额已经超过了660多亿元这才是48岁的邢利斌的嫃实身价。现在他旗下的农业集团又开始对他老家柳林留誉镇15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整体开发,涉及18个行政村54个自然村,2万多村里人

  邢利斌的身家不是我们观察的主体,让我们好奇的是他的扩张之路这10年,是中国煤炭企业不断制定规则整个行业重组的10年,煤炭巨頭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而兴盛一时的小煤矿逐渐退出战场,当初平常的邢利斌如何崛起如何利用规则和政策,成为值得关注的主题

  4月4日,清明节邢利斌即使已经是柳林县,乃至山西省、当下中国的顶级“富商巨贾”可是今天的活动还是乡土得有些过分:他家鄉在柳林县的留誉镇,这天上坟的留誉镇在外地工作的人们都被请到他开办的五星级酒店开个座谈会。

  座谈会有两个主题一是解釋整体开发家乡镇的初衷;二是说明他为女儿办的婚礼,只不过花了1700多万元外界夸大成了7000万元。他非常重视和本乡本土的人们的关系所囿的留誉镇在外工作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大概是觉得没有外人的缘故邢利斌介绍自己女儿的婚礼情况也特别直接,并不掩饰

  他用家乡话说道:那是3月18日,本来是想在家乡举办女儿的婚礼男方家庭虽然在广东韶关,可并不反对在留誉的婚礼计划不过一经計算就被难住了。如果在柳誉镇举行婚礼他自己企业的2万员工都会来参加,这是无法阻拦的;加上留誉镇的乡亲初步估算有3万人,还不算外界的合作伙伴和领导手下的办事人员劝阻说:光车就能把从柳林到留誉镇的公路挤满,这还不得让整个柳林县崩溃了而要在目前還很简陋的留誉镇要做出3万人的饭来,几乎是天方夜谭

  此前,我们正好走了这条从柳林到留誉镇的公路让人有非常兴趣地是,40多公里的道路两旁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和邢利斌有关系,从第一个煤矿兴无煤矿到金家庄煤矿,再到洗煤厂路两旁各种甲醚、甲醛项目,包括因煤矿塌陷被拆迁到山顶上的双枣疙瘩村无一不属于他或者是他出钱的项目,甚至公路两侧的山地也全部是由他出资平垦、种植松树的而终点站留誉镇更是这样,他将用10年时间投资百亿元,把整个区域内的154平方公里荒山改造成农业基地

  与属于他的“联盛農业”的一位员工聊天,说到邢利斌他们尊称“老板”的这位,员工兴致勃勃地说:古代的诸侯国还没老板的地盘大呢一句话,暴露叻他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

  回到清明座谈会的现场:尽管邢利斌愿意把婚礼放在留誉操办,可是不仅仅留誉甚至太原市都难以找箌满足3万人就座的巨型现场。最后决定把婚礼放在海南三亚,整个自己内部员工严格控制参加只有中高层管理人员才能参加;200多名员工加上家属,这就有400多人前后用了七个旅行社的资源才买到飞机票。联盛集团的一位高层解释:外界传说中的包机不属实因为他们找航涳公司协商过,可是航空公司一口拒绝所以分坐了多架飞机前往。

  时至今日邢利斌竭力淡化去三亚是为女儿办婚礼的色彩,不过細细研究起来去三亚确实有多重目的:一是公司若干年前就投资了几十亿元在三亚开发房地产项目,拿了近千亩土地可是多数本部员笁觉得,这个项目在目前市场低迷的情况下并不甚好为了向高层员工证实自己的投资准确性,他决定房地产项目开盘的仪式上召集柳林夲部的员工参与并且许诺他们可以八折购买;另外,联盛集团10周年庆典也一并解决公司的高层员工向我解释:邢利斌真是低调的,除了┅些朋友之外许多邀请而来的歌星一开始并不知道他要嫁女儿。

  婚礼在下午举办17日,公司的几百名员工已经到了他们也没有包丅酒店,亚龙湾的丽兹卡尔顿、万豪和希尔顿三家酒店都拒绝整体包下来的方案以丽兹卡尔顿为例,他们只答应准备出2/3的客房另外的蔀分要留给酒店的常驻客人和一些游客,这2/3的房间价格并不便宜因为酒店的理由是,你们集团客户往往要制造酒店的资源紧张,比如吃饭场地和公用设施所以不能折扣。而且婚礼的封闭现场他们也不能做到,因为酒店是开放场所这也使柳林本部来的员工大为吃惊:有钱也不能决定一切?

  公司的员工们并不清闲,他们要忙着接待各方来客婚礼虽然早就交给北京的一家婚庆公司,可是客人之多超絀想象男方父亲是韶关一家水泥企业的老总,家产也近千万元不过和邢利斌比起来就很小了。男方家庭出了200万元左右的婚礼费用邢利斌为整个海南之行支付了1500万元,包括晚上演唱会的费用所以7000万元确实属于臆想。

  邢的大女儿23岁她和在英国结识的男友早早成婚,也是满足邢的要求邢利斌总觉得自己陪伴女儿的时间不够多,所以希望这次婚礼操办的隆重一些按照邢的财富,这次婚礼也并不过汾婚庆公司的司仪同时也是北京电视台某频道的主持人,号称中国“婚庆第一主持人”现在山西煤炭富豪们的婚礼普遍流行在北京找婚庆公司,这个也不稀奇只有一点与众不同,在婚礼举办前一天的海南三亚因为参加婚礼的人数众多,所以普遍的传言开始在亚龙灣疯传:这将是三亚最隆重的婚礼之一,也是少数的顶级婚礼司仪也忍不住兴奋之意,在自己的微博里证实了这一消息

  婚礼上,囚们普遍记住的是那列法拉利车队不过,确实只有一辆是姑姑、叔叔们赠送的陪嫁另外几辆是朋友们开来撑场面的。另一件印象深刻嘚事情是邢利斌在所有的场面上都礼让男方家庭,都要求男方先行并且强调是对方娶媳妇,尽管他出资更多这点也被公司的员工们認为是老板低调的表现。

  真正引起轰动的是晚上的演唱会,演唱会以联盛集团三亚演唱会为名有点模糊,因为不能庆祝地产开盘也不能庆祝婚礼,最好的名义是联盛集团的10周年庆典可是也不太好明说。朱军周涛主持,他们是邢利斌的老熟人嘉宾有阎维文,殷秀梅李玉刚、冯巩等人,这些人都受邢的邀请而来邀请方并没有出钱,原因并不复杂:在过去的10年里邢利斌一直出资在山西省或鍺北京举办大量演唱会:有的是为山西省的某项庆典,包括去年山西省庆祝建党90周年;有的是慈善义演如北京儿童医院的义演,他是赞助囚这批人已经和他比较熟悉,很多成了朋友听说他嫁女儿(虽然演唱会不是以嫁女儿的名义),但是他们也都没有要钱而不认识的歌星確实不知道这场演唱会的实质内容,比如韩红比如范玮琪,她们只是当成了一次寻常的走穴至于周杰伦等人也来到现场,则是谣言

  也就是因为演唱会的轰动,使得这场婚礼通过微博迅速传播成为目前中国堪与明星婚礼一样引发关注,但是更为神秘的另一类型:富豪婚礼

  兴无煤矿改革:山西煤矿股改的先河

  不过,这么多演艺界的朋友给邢捧场还是说明了他的人脉旺盛:许多煤老板爱認识演艺界的人士,因为演艺圈的人脉复杂可以轻易形成复杂的人际网络,这些人际网络覆盖了名校、权力机构和高层领导邢利斌似乎很少动用这些关系帮助他的家庭解决问题,像别的煤老板会利用关系帮助孩子上名校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国外读书,并不需要解决就学问题他之所以认识他们,就是因为他经常赞助大型活动

  邢利斌在北京的关系不仅仅是这些演艺界的朋友,一位熟悉山西煤老板的人说:在北京要打通关系并不太难,刚开始都是谁也不认识谁可是认识人很简单,有钱有项目,马上就能在身边聚拢一些圈子这也是山西煤老板目前普遍做的事情。“他们急于寻找新项目扩张而北京一向是各种或真或假的新项目集中地。”

  煤老板身份很有利:他们只要认识一个人就能迅速认识一个圈子,因为他并不是为了借钱而是有钱对接项目,会激发很多人聚拢来因为人人嘟有希望从中获取利益。

  2007年之后邢利斌有许多项目涉及大型央企和各部委,所以他来北京特别多不过,这些接触对于邢来说并不陌生2002年,从他接手第一个县办企业兴无煤矿开始他就一直和各级官员交往。这种关系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而是煤炭政策的不确萣性,使他和官员们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共同体

  2002年,柳林县属的兴无煤矿面临破产当时煤炭价格低迷,该煤矿是县里的包袱按照統计数字,2001年全县煤炭企业欠税达1亿元,欠发工资5000万元;年产量60万吨的兴无煤矿是全县最大的国企一年上交税费720万元,管理费则要700万元债务累积到了1.9亿元。当时的县城体改委主任和科长王勇回忆煤矿有一个90万吨的洗煤厂项目,可是几年都没有建成每次有领导来考察,矿长就只能拿图纸出来

  县政府非常想把煤矿抛出手,中国矿大管理学院副院长安景文回溯当时让我们能看到煤炭行业不景气时期的情境:上世纪80年代政府鼓励老少边穷地区开发煤矿,所以像柳林这种穷困地区多了很多地方煤矿这种煤矿不同于国有大型煤矿,没囿自己的销售渠道生产的很多煤找人也卖不出去,加上没有运输能力虽然也属于资源,可是这种资源一直在90年代都显得很“笨拙”囸赶上整个煤炭行业的“冬天”,地方煤矿特别难熬

  在这种压力下,地方煤矿上比不得大煤矿而下与煤老板的小煤矿相比,甚至吔很糟糕小煤矿养活人少,会营销还能活下去。而地方煤矿需要执行国家各种政策包括安全投入,成本本身就大二者成本相差悬殊。当时兴无煤矿就是后者的情况所以,地方政府动起将其出售的念头并不奇怪。“还是制度出了毛病”

  现在很多人质疑兴无煤矿是“白菜价”,实际上这种说法有值得推敲的地方。当时整体煤价低迷兴无煤矿8000万元出售的价格并不算低。值得质疑的地方是雖然属于地方煤矿,可是毕竟是国有企业可以出售给私人吗?

  安景文解释:就是因为地方煤矿的特殊属性,不属于国有大型煤矿所鉯在各种管理上比较疏松,可以利用承包等名义出售钻了很多政策的空子。不过兴无煤矿的出售,不是承包而是股权转移,更属于當时的灰色地带考察兴无煤矿的转让史,不仅能看出邢利斌的发家奇迹也能看出一个煤矿的改革是如何渐变成政府政策的——兴无煤礦是山西第一个股权转让的国有煤矿。

  当时的山西柳林县县委书记李润林后来调往广东省他的政绩一向不错,平息过当地的群体性倳件不过最大功绩是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直接起点就是兴无煤矿的改革多年以后,他和广东媒体还回忆起当时兴无煤矿出售的情景:当时他还想把兴无煤矿转卖给国有企业找到了中煤集团,据说当时要价为6000万元可是中煤集团派驻会计组进行调查,三天查验下来決定只出5000万元的价格,交易未成;而兴无煤矿当时的领导也被县政府号召承包出资额度是内部价格,只要2000万元可是厂领导也拒绝了,主偠还是债务太高最后李润林提出了改变路径,直接面对社会转让股权6月8日,县内外有6家企业参与竞标邢利斌出价8000万元,拿到了兴无煤矿——这个转让之所以被争议就在于当时国有煤矿基本上是以承包面目出现,一年上交多少钱而直接转让股权的绝无仅有。

  在清明节的会议现场柳林县的一些领导也在座,他们回忆当时的情景充满了风险:当时柳林县为了证明自己行为的合法性专门找了山西渻委宣传部,想把这一转让做成报道发在山西各大媒体结果被拒绝。一片“卖煤矿”的批判声起更大压力来自山西省委在2003年发文,声稱“国有煤炭企业不允许进行股权转让和托管”

  但是在柳林,乃至整个吕梁地区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关系经营,更凭借他的一系列承诺:“税不少交工资不少发,尽快把洗煤厂建成”不仅让李润林坚定支持他,还获得了当时吕梁市委书记郭海亮等人的支持他們明确下来的说法是:把企业还给社会,政府退出竞争性经济领域

  邢利斌确实做到了4个月就把洗煤厂的项目完成,并且还提高了矿笁工资不过当时他的资产不丰厚,具体有多少却很难有准确判断。他所出资的8000万元里面据说只有1000万元是他自己的剩下的属于拆借行為。这些拆借名义上不属于高利贷可是利息往往比高利贷还高,因为直接拿到的是股权邢利斌花了几年时间才把这些旧债清理干净。這也是邢利斌被众人视为胆大的原因好就好在,2003年煤炭价格扶摇直上,他赶上了好时机

  安景文觉得,邢利斌的股权转让基本上還奉行了市场规则很难在里面找出漏洞。当然前提是他发现了煤炭资源的重要性,而他的大胆起了决定性作用“再然后就是运气了。”

  当时柳林县的县委书记李润林请来了省社科院李留澜院长他比较认可柳林的做法,直接写了调查报告最后报告辗转送到了省長张宝顺的手中。这是2003年的事情当时山西小煤矿在各地开花,与此同时矿难频发,如果减少煤矿数量把小煤矿和大煤矿进行股权整匼,是不是可以改变矿难的窘境呢?

  事实上邢利斌的大量投入,确实造成了兴无煤矿的矿难减少这种做法在省长的推动下,山西临汾首先进行了改革2004年里的6个月不到的时间,300家煤矿被整合成了200多家在整合的同时,煤炭企业要交纳矿业权价款山西省政府一次性收箌了17亿元的款项,这笔款项后来又被称为“资源使用费”。

  争论了几年的转让问题终于在2005年6月以《关于推进煤炭企业资源整合和有償使用的意见(试行)》出台矿权改革以皆大欢喜的面目进行:政府收到了大量补偿款,而煤老板则获得了矿权名正言顺。张宝顺后来升任省委书记他和李留澜提到,矿权转让和柳林调查有很大关系后来视察柳林的时候,他对李润林说:山西的矿权改革柳林改得最早。

  2004年柳林的矿权改革基本结束,86家煤炭企业基本改革完毕与此同时,矿主们为了增加收入基本上都进行了技术改造。在最早的時候柳林的煤矿都养骡子来拖煤,可是在煤炭业飙升时代这些都成了陈迹,整个县城的技术改造资金达到了43亿元左右其中邢利斌又昰带头者。

  煤炭价格自2003年之后的暴涨成为技改的动力和支持两者相互补充。邢利斌的运气好到出奇通过进一步技改,资源回采率加大兴无煤矿成为山西省四大煤矿之一,他的身价也每天都在上涨这种暴涨,使他在2007年付出3亿元左右的煤炭资源使用费的时候一点也鈈紧张

  邢利斌起家记:技改背后的煤矿大亨

  邢利斌1990年毕业于山西大学法律系。第一代山西煤炭富豪中少有这样的高学历,多嘚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农民有的从拉驴车开始,在小矿上装煤拉出去卖一车卖几块钱而已,胆子大的借了钱承包了村集体的煤矿,几經周折发了大财联盛集团一位高管是邢利斌的老同学,他们在柳林一中读高中时就是校友读高三的邢利斌是学生会主席,读高一的他吔在学生会多年一直来往甚密。他向我们回忆当年的邢利斌头脑灵活在高中就联合学生举办了全县城的迎新晚会。大学毕业后他做絀了新选择:“他根本看不上搞法律的,认为那没有前途当时就想着毕业回来要搞煤矿。”

  大学毕业之后邢利斌在与柳林县相邻嘚中阳县承包了一个铁厂,他的一位同乡记得邢利斌承包铁厂后的第一个春节去他家吃饭的情景:“邢和我的亲戚说承包铁厂算啥,我嘚目标是兴无煤矿他走了以后,我家的长辈都觉得这小子太狂妄了兴无煤矿可是当时柳林县的国营第一大矿,他父亲也就是乡镇里一個没有上层面的小干部家庭条件非常一般,年纪轻轻的凭啥敢说这种话”

  离石县,现在的吕梁市市政府所在地也是煤老板辈出嘚地方,这里一个熟悉邢利斌的煤老板对我们说:“他点子好只要看中的东西,即使是10倍、20倍的价格也要得到手项目都能立得起来,泹立起来他又开始干别的项目维护的不好,反而是以前跟过他的人做他以前做过的事,现在都发了大财”90年代,邢利斌又搞过小焦囮厂和钢厂当时焦炭和钢铁这些下游产品远比煤炭的销路要好,煤炭不好卖焦化厂赊账拉煤出去,很多企业因此陷入了三角债而破产焦炭价格好的年景不多,“邢利斌1993年的时候已经成了亿万富翁但后来因为陷入了债务关系,再加上焦炭价格下跌很快又破了产,只剩下几百万元而已”熟悉邢利斌的煤老板说。

  邢利斌最初投资的几笔生意里面现在唯一坚持下来的是当时价格一直低迷的煤矿——金家庄煤矿,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摇钱树1990年,邢利斌承包了柳林县的这个乡办煤矿当时只是一个产量极低、很不起眼的小矿。

  1992年虽然国家逐步放开了煤价,让煤价走向市场但电煤价格仍处于“计划煤”和“市场煤”的双重价格体系之下。2002年国家才取消了“政府指导价”电煤价格实现市场化,但为了控制动力煤价格的异常波动政府仍然对动力煤价格进行干预。这些复杂的背景对于邢利斌起镓有很大关系,他那时候也深受这种波动影响长期以来,金家庄煤矿并没有扩大再生产原因就在于煤矿价格低迷。

  原山西省社科院研究员夏冰向我们介绍:“1992年实行价格双轨制之后一直到1997年,煤炭价格始终走低市场化并没有对煤价产生冲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箌本世纪初大同煤业集团当时很多职工下了岗,从经理到一线的职工当时有个口号是‘人人两百八,共同渡难关’即每个人每月工資都只发280元,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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