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去我住尼姑庵的那些年看桃花是什么心态

&&&&&&&&&&&&&&&&&&&&&&&&&&&&&&&&&&&&&&&&&&&张塘记事(一)
&&&&&&&&&&&&&&&&&&&&&&&&&&&&&&&&&&&&&&&&&&&&
&&& 在很久很久以前,约莫我还上着小学,那时候凤岭村还没有卖地,北岭路还没把孙母山劈成两瓣,村人们都在自家农田里安分守己地种着地。
&&& 凤岭原先是有好几块田地的。南边的田跨过了张塘,一直延展到贺村,界线是一排高大的水杉木,往年去县城便是打这里过,只一条人推着板车碾踏出来的土路。北边的田都在大丰圩里,广袤的圩田水道纵横,内河以北是薛城的地界,每逢三月十八,沟汊里常有乌蓬船摇着你去花台赶庙会。东边的田接着孙母山,从渭塘往大丰圩流的一条小河就把渭凤两村的田地断了个泾渭分明。最后,西边的田就只剩下张塘了。
&&& 村子往西,一条蜿蜒的土路伸进张塘,这是村里的一片洼田,可能圩埂那头是张塘,就得了这个名。至于池塘为何叫张塘我就不得而知了,凤岭村里家家户户自古便跟了袁崇焕的姓,还从未听说在这一村一姓的江南小村里出过这个杂姓来。张塘归整得方正,二百来亩肥田,一条小溪在圩田里逶迤游走,从张塘顺势而下,在新塘处绕了个弯,继而曲折地往下沟流去。溪流旁有条宽约尺半的田埂,沿着田埂走,翻过陈家坟,径直就能到八字角,这算是邻近几个村子中名字最怪的了。
&&& 张塘是村子这几块农田里最肥沃的,自然最让村人看重。要是能在张塘里分上一块地,在整个承包期里,吃饭都特别香,干活也卖力得多。可一等分田后,发现分到别家去了,总会沮丧好些日子,梅季天天挂在脸上,就好像天底下只该着张塘能产粮食。自个丢了祖上的良田,愧对列祖列宗。
&&& 江南自古便是产粮的地界,上了年纪的人常念叨“苏常熟,天下足”的老话,张塘自然也不例外了。我在曲阜三年,看到的黄淮海平原都是一年两季,一季小麦,一季玉米。可在江南的张塘里,却是一季水稻,一季油菜,赶上温湿极好的年份,兴许再添补上一季早稻,成全一年三季丰收来。
&&& 十月下旬,江南刚刚笼上一层薄霜,油菜就种上了,经过一冬的伏蛰,又经过江南初春早寒的隐忍,三月和煦的春风刚一拂面,油菜花就一股脑蹿了出来,一时间阡陌上,河堤旁,田垅里,四野烂漫,满地金黄,村妇走过,都被染黄了衣裳。那铺天卷地的黄花倾泻而来,席卷了整个张塘,此处的花海又何必去歆羡那罗平婺源的景致。每到这个时节,村人就要去扫墓踏青了,三三两两的小孩跟着后头。背过唐诗的人走过,肯定要念一句,儿童疾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 还没等油菜花谢去,张塘边的菜地里就开始准备着水稻苗的育种了。一到五月,田野里青蛙一叫,张塘就又闹腾开了,这一热闹就是近半月。光打油菜就得热火朝天一个星期,田圩里铺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布,油菜籽在农家汉子的挥舞下,大珠小珠落玉盘,囤积成了黑色的流金。待到菜籽油一榨,香飘十里,邻近几个村子都笼罩在馥郁的油香里。大人们忙着把菜籽油灌进刷了桐油的木桶里,备下一年吃的香油。孩子们则脱下衣服,把菜籽油饼兜在怀里,三三两两攒唆着跑去沟汊里钓鱼。
&&& 油菜籽打完了,村人们没歇上几天,又都忙开了,张塘里架起了水龙炮,劳动力使劲将扳手一拉,柴油机抽筋似地吞吐着黑烟。水柱喷涌而出,全循着小溪灌进农田里。抽水往往持续两天时间,水龙炮由村里差人日夜看管,那鼎沸的柴油机声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到了晚上,鸡鸭都不肯进笼睡觉。大人们一天到晚忙着在自家水田里扎口子,而孩子们是顶痛快的,因为水龙炮常把张塘里的鱼虾给打出来,我们就捋起裤管下到溪里捞鱼,有孩子的人家每天饭桌上都是全鱼宴,清蒸白条,红烧鲫鱼,干煸黄鳝。。。。。。
&&& 两天后,张塘里的水淹没了脚腕,张塘的水位也下降了几尺。我知道大人们就要开始插秧了。早些时候在花台庙会上买的插秧凳子派上用场了,这是底部用两头翘起的平滑木板连起的物件,可以在泥田里顺畅地滑行。水稻苗都用柴草秸杆捆好撂在田埂上,孩子们就负责把稻苗抛给泥地里的大人们。也不知道是故意使坏呢还是真的准心不够,稻苗捆不是砸在大人们头上,就是砸在大人面前水洼里,溅他们一脸淖泥醪糟。这个时候,整个张塘里,大人们都在咒骂着,觅死鬼,觅死鬼,看我不打你钢筋。。。。。。可他们又打不着,真得空去打时,早忘了这遭事了。
&&& 初夏的张塘是极富水墨韵味的,清新的江南水田味道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恨不得多嗅上几口。稻苗长到了小腿肚子高,水田里时不时滚来滚去几条泥鳅,孩子牵着老水牛从田埂上走过,竹竿一挥,惊飞起在水田里找食的白鹭,可不怕人的家伙旋即又栖在了老牛背上。田埂那头又走过来几个扛锄头的农人,可路太窄,一不小心就被水牛挤栽进了水稻田里,淌了一身泥水,压坏了一片稻苗,抱回了一只王八。而这一切又都入了画。
&&& 七月刚到,就到了盛夏,小溪边乌桕树上的知了整日聒噪个不停,村人们听到了,就知道该忙着割稻子了。这时候的水稻早长过了膝盖,又坠满了沉甸甸的稻穗,燥热的夏风一吹,它们活似个大胖姑娘在空中打着摆子,一万个不愿意地摇着头,生怕被嫁给村里黄狗子家的二麻子。可镰刀嚯嚯地还是来了,张塘里抬进了不少打粮机,一个大仓斗,头上串着飞璇的铁皮削子。村人们把割好的水稻捆成捆,稻穗那头放入那璇子里,黄澄澄的稻穗就到了仓斗里,然后扬尘,装进麻袋。而麦秸捆呢,在田边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成一个房子,这就备下了一冬的柴火。
&&& 装进麻袋的稻子都被村人们肩挑着担子抬进了家门,家家户户都有粮仓,讲究的人家用砖泥砌好,简陋些的就用竹席围成粮圈。不过稻子进粮仓前都是讲规矩的,粮仓上都要用红纸找村里会计写上五谷丰登几个字,然后摆上香烛祭祀一下社稷神,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最后在粮仓底要铺上一层陈稻,这叫新稻压旧稻,年年有稻。粮仓满满,皆大欢喜,一年的忙活终于尝到甜滋味了,可不能忘记先人,于是打完稻,凤岭村家家户户就请起了祖宗,而全村都姓袁,请祖宗顺便把亲戚也请了,接下来一个月里,不是在黄狗子家吃,就是在袁憨驼家吃,吃得一个圆圆滚滚,圆头圆脑了。
&&& 请完祖宗,祖宗开恩就把盛夏给带走了,祖宗记得固然应该福荫子孙,可总得送到孔圣人那里喝点墨水。于是九月一到,孩子们就要去上学了。大人们这时候愁了,于是挑起了稻箩,一头挑着孩子,一头挑着稻子,先去粮站后去学校,正好把粮食换钱买书本。孩子看到洋贴画诈死不肯进稻箩,大人只能咬咬牙买下来洋贴画。
&&& 孩子们得了洋贴画,就在村子里打洋贴画,无非是把洋贴画贴在墙上松手,看谁的飞得远,或是用手拍打洋贴画,看谁能把洋贴画倒个面。最后赢的人,赢走了所有的洋贴画,又问邻村孩子换了刮炮。可刮炮一着扔进了张塘边那摞成房子的稻草垛,砰的一声,火烧联营,一烧就是十个,全村人都跑出来救火。救火救了一夜,孩子自觉地跪在村门口跪了一夜。心里想着这次挨打肯定比前些日子割麦子削掉指甲盖疼得多。眼泪挂在脸上,就像月亮挂在张塘的天上。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17 10:50
前辈指点了一个扬子文苑的论坛,可发帖验证码显示不出来,请问有熟悉的前辈吗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4-01-26 19:31
&&[第2版 01-26 19:31]
张塘记事(二)文/远方
过了好久,大家似乎都忘了火烧柴垛的事了,因为被烧的那十户人家都被赔了一年的柴火钱,救火的村里人也都在孩子家乐呵呵地吃了三顿饭。都是乡里相亲,又都姓袁,谁愿意提起小孩子的犯的过错呢。
要说真提的话,二十年前,黄狗子把点着火的炮仗塞进了水牛的肛门里,袁憨驼用柴垛堵住了全村子人家的烟囱,那一年村里犁地都是劳动力拉,男女老少咳嗽了小半年,生火做饭前先爬房顶上看看烟囱洞。这些事可没人提了,所以刮炮烧了十个柴垛的事也慢慢忘却了。记得的估计只有打稻子被削掉指甲盖的那个叫袁小野的孩子和他付了十个柴垛钱的老子。
我们还得说说张塘,因为张塘是凤岭村的门户,去县城的路要过张塘,绕过张塘,走贺村到现在三中这个地方。或者穿过张塘,爬过陈家坟,从八字角到王村,然后到老鸦窠的中医院。去薛城花台的路,还得从张塘走,一条板车泥路穿过张塘到孙家,然后越过孙家竹林,到大丰圩,沿着圩埂走到甘村地界,在甘村才可以坐乌蓬船走水路到花台会场。
&在凤岭到孙家这段路上,有一座老庵坐落在张塘边。村里没人说得清它什么时候建的,能说得清的都过背(去世)去见了阿弥陀佛。
老庵就是一进的拱山脊梁的瓦房,庵小自然没有天王殿作山门,就连韦陀和弥勒菩萨的影子都不见半个。不过门楹子上倒是用水泥摸了一幅联子“一花一世界,一悲一菩提”,而且楹联周遭的花纹塑砌成了贝叶造型,贝叶常被用来刻写经书,这么一来,尼姑庵倒是添了不少禅趣佛韵了。进了庵里,一根大松木房梁,檩子椽子零星地搭架着,几根略细的松树柱立在坑坑洼洼的土泥地面上,勉强地撑着房梁。主厅堂上就供着一尊白瓷釉面的观音菩萨像,代替了三世佛。在凤岭村里人看来,拜佛就是拜个观音菩萨,求子,治病,入伍,收成等等都归着观音菩萨管,那就不必要再拜其他菩萨了。侧边厢房是姑子们的寮房,几张床铺,一个佛龛,一个香炉,女人都爱个干净,姑子出家前也是女人,所以寮房里整整齐齐的,燃上一盘檀香,倒有几分雅致。
解放前老庵里尚住着不少尼姑子,香火挺旺,都说凤岭村住的观音菩萨是个送子娘娘,于是十里八村的人都跑到尼姑庵里来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早些抱上个大胖伢伲。求子这一说倒是有个渊源,大凡文明的初始都有个生殖崇拜的阶段,譬如龙山文化出土的不少女神陶像皆以硕大的乳房为主要特征,这是原始人类对于生产力兴盛的追求,便体现在了生殖力的旺盛上。而尼姑庵的后头有棵臭椿树,高约二十余丈,枝叶繁茂,有树冠远观似轩辕车盖,绿云扰扰,蔚为壮观。粗大倒是算了,这方地界臭椿树倒是稀疏平常,虽讲它在张塘里算棵树王,若是撂到东部山乡的林子里,也未必成些气候。可偏偏在它的树根处,洞开了一个树缝,树洞形状神似女膣,而且洞口常年流出乳白色的脂膏,腻滑微臭,总让登徒浪子想入菲菲。这颗臭椿树神就神在这白脂膏上,新婚妇人三年未下崽,&便要到臭椿前祷告三日,祷告前七日不能夫妻同房,必得焚香沐浴,吃斋念佛,祷告时更得心无杂念,空除淫欲。三日过后,用净水瓶取新流脂膏涂在私处,夫妻方可同房。不出一年,父母便抱着小孩来臭椿前还愿挂彩带了。慢慢的,臭椿树名气大了起来,人们也把他称作了神树,在那状似女膣的洞口砌了一方神龛,人们总在神龛前焚香烧纸,久而久之,神树那黄白色的书缝便被熏黑,倒是有些法相庄严地意味来。
这就够了庵里日常香纸灯油钱。老庵里在张塘还有几亩田的田产,姑子在庵前空地上开了几垅地,种些时鲜蔬菜,而张塘的那几亩田,倒是村里几个老光棍殷勤地代为打理,住牛篷的观音宝和海花子就算俩。光凭着这几亩田,庵里一年也能收个几木桶菜籽油,四五担稻。尼姑子还会念佛做法事,每逢邻近村子里老了人,老姑子就领着小姑子出门超度去,也算给庵里添了些香油钱。
一老一小,穿着海青缁衣,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走在青草深深的张塘埂上,老姑子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小姑子露着淡青色的头皮,老姑子法号唤作慧清,小姑子约摸十二三岁,村里人都喊桃子。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19 09:06
张塘记事(三)(文/远方)
在江南,像高淳这种小县邑比比皆是,苏皖浙赣四省里哪个县里不是有山有水,有丘陵有圩田,几座古村落,几条老街也是稀疏平常得很,可乾隆爷当年偏偏把江南圣地的牌子给了高淳。
茅山和天目山山脉在高淳的东边扫了个尾巴,留下一摞子丘陵来,这里就叫做山乡,山乡人说话跟苏锡常人学,搞语音学老头们管这沓叫吴语太湖小片。高淳西边远古年代里有个古丹阳大泽,后来薛城人穿着兽皮,扛着骨耒,趁着退潮的时候,在滩渚地上扎起土堤,撒上种子,沧海桑田,一个泱泱大泽竟然破碎成了一块块圩田,光剩下了高淳的固城湖,宣城的南漪湖,高淳、溧水、当涂三家的石臼湖三块水面,圩田都这沓叫做圩乡,高淳话光念一半,所以就叫成了于乡,而于乡高淳话则属于吴语的宣城小片。
东边连绵的丘陵高是不高,倒是把高淳和那苏锡常的富贵温柔之乡隔开了五六百华里,这一隔,高淳人就纯粹是乡下佬了,但地理位置摆在这儿,也没被骂成江北佬。明朝那年头,江南大水,为了保住苏锡常,刘伯温筑了一道东坝,古中江水倒流,淹了一字街,败了淳溪七乡,唯一成的就是东坝镇,芜湖到苏州的黄金水道间,除了扬子江外,还有许多弯曲纵横的支流,方便着长江中下游平原的漕运来往。几条运粮河串联了芜湖和石臼湖,石固河又把石臼湖和固城湖连通了。最后伍子胥挖了一条胥河穿州过府,固城湖就有了到苏州府的水运。
山乡东坝是胥河上的漕运枢纽,胥河上来来往往的跑船人总在东坝落脚,久而久之东坝就由一个小水埠变成了个大集镇,镇上多了些红锅饭店和旅店客栈的营生,过往的客商,游人正好可以吃顿热饭菜然后住店打尖。水务局自然也安在了东坝,衙役每天站在码头上检查着过往的船只,查毕,发一张官凭,此段辖区里也就通畅了。商船里大抵是些粮食,食盐,布匹等硬通货。真要有违禁的私活,船老大塞给衙役几斤盐,一匹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囫囵过了。
太阳落山,镇子里万家灯火,过往的船只也不得不停泊了。街市上便热闹开来,浪荡街头的大多是水手和婊子,水手吃江湖饭,本地的外地的都有。婊子就清一色外地人了,高淳人自古保守,谁愿在家门口干这皮肉生意。水手和婊子都是些苦命人,低着头讨生活。酒肆火塘边,各种口音交相混杂着,打架斗殴也是常事。一个芜湖水手,白日里输了钱,就问船老大支了工钱,跑到酒肆里喝闷酒,骂了句娘,结果被隔壁几个东坝小伙子听到了,趁机欺负外地人,抓起来一顿狠打。水手踉跄着从酒肆里跌出来,坐在窑子前的青石板上,婊子一听是家乡人,赶紧扶了进去,两个流落异乡的苦命人在昏暗的灯火里交融,索性结了姘头。此后,水手一到东坝,立马带上路上买的簪子、胭脂跑去婊子家,遇到婊子待客时,就坐在门口抽口旱烟。待到次日清晨,才在船老大的咒骂声里离开温热的被窝,双双依恋不舍。
说完水路,也该说说陆路。自古,从金陵到宛陵就有一条古道,高淳恰巧在这四百里古道的中点上。这条古道揉着吴风楚韵,千百年来倒也传唱出了一曲华山几。
古道结市就有了淳溪镇,按老一辈的说法,镇子地处高阜,学山上淌下一条小溪,就叫淳溪,估摸着镇名依次而来。我倒是常幻想,一位着蓝印花的江南姑娘,坐在学山上,望着一汪淳溪水,深情地吟唱,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依,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早年的淳溪镇也就是一条几里长的老街,街面上铺砌着胭脂石和青石板,街两边都一溜徽派兼容苏派民居,双层硬山脊建筑,前后五进相连,前进店面,后进住房作坊,而中进往往是天井小院,纵深幽雅,各得其所。建筑共基连山墙,邻里间以马头墙相隔,既美观又防火。老街上药店,当铺,布庄,米店比比皆是,而县衙也在老街一侧。要说后来后人保留下一点东西,也就只有这条老街了。
城西南有道城门叫襟湖门,出了襟湖门就是小南湖,小南湖往圩乡流的一条河叫官溪河,官溪河上有座襟湖桥,桥上有座观音阁,过了襟湖桥就是圩乡地界了。而襟湖桥这头,有条褒贬街,这也是那古道上顶繁荣的一段,每天川流不息,街上有些茶楼供往来客商歇脚,端上云片糕,沏上碧螺春,一帮人就开始乌鳝虾蟹开来。无非说些张三娶了嫂子,李四和陈寡妇好上了的话,搭白舌痛快了顺带评点一下风化,就有了这褒贬街的名头。街两边都是些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山乡人吆喝着山货野味,圩乡人叫卖着渔网水鲜。十里八村的乡亲也爱上褒贬街,造房子用的松木,刷门窗用的桐籽油,出家姑娘绣鞋的鞋样。。。。。。但凡高淳人能用得上的,在褒贬街就没有买不到的。
时间到了民国的时候,胥河堵塞,水运早就衰落了,而那古道更是杂草丛生,无人问津。听说外边有种甲壳虫一样的汽车,可公路还没修到高淳来,自然没人见过。全县就属县长的自行车最洋气,可那也是两个轮子的。高淳闭塞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没落。往往与世隔绝的地方都会留存一些古风,所以临时政府那会,南京下来一个督查,就说高淳三多,宗庙祠堂多,小桥水埠多,小脚女人多。
我们凤岭在淳溪镇的东北角,那时候若有人要去镇上办点事,出了张塘,走八字角,王家庄,栗园,到学山,这就有个十来里地。然后才能去老街或是襟湖桥头的褒贬街。
凤岭村里有户袁姓人家,住在张塘边,离着尼姑庵不远。这户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十七八了,叫大方头,被老子送到老街上的鸿升米店里当学徒,一年到头待在米店里,农忙时回张塘来帮忙插秧割稻。小方头才十二三岁,就留在父母身边。但村里人一般都喊大的叫方头,小的只叫方子。方子老爱跑去老街看哥哥,所以出张塘到老街的路摸得很熟。
&&&&&&&&&&&&&&&&&&&&&&&&&&&
&&&&&&&&&&&&&&&&&&&&&&&&&&&&&&&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19 09:07
不能当做小说看,我不会写。。。。。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19 09:08
回复 第7楼 的 @暖暖的小棉袄:
姐们也住北岭路呀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19 12:48
回复 第11楼 的 @蓝天听云:事先没弄个结构,写到哪算哪,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觉得自己好点自不量力啊。。。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0 14:01
张塘记事(四)――小庄岱庙会(文/远方)
&&& 在高淳的地界上,自古就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石臼湖畔的凤凰山上,有一颗千年梧桐,梧桐上栖息着一只凤凰鸟,凤凰涅盘三千年,沉睡三千年,梦醒又三千年。南漪湖边的滩涂上,茂密地生长着一大片嫩绿的竹林,无根露珠点缀在竹叶上,青翠欲滴,在晨曦下圆润着柔和的光芒。凤凰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凤凰山脚下挤漏出来时,晨晖柔和着水雾,氤氲婉转,凤凰便飞往南边的南漪湖。待到夕阳洒落在南漪湖面上,涟涟鳞光,金光闪闪,凤凰便往北飞回凤凰山。在凤凰山到南漪湖的中端处,便是小南湖,小南湖北头是有方山岭,凤凰每每飞疲了,便在这里歇歇脚,久而久之,这儿就叫做了凤岭,取栖凤之岭的意思。
&&& 明朝那些年,几个姓袁的后生,从山西洪洞一路逃亡到了江南高淳,便在凤岭这地安下了家。后生当年在大槐树下喝水时,脚趾被树根绊裂成两瓣,逃亡时又被官兵把手捆在背后。这样一来,凤岭全村老小的小脚拇指都长成了两瓣。三岁的小伢伲走起路来,也像个老头似的习惯把手背在后头,还一边牙牙学语着,“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
&&& 江南很多地方都有逢三赶集的风俗,高淳自然也不例外。这淳溪的十里八乡间,凤岭村的集市和那有江南第一台之称的薛城花台,当属伯仲。每逢农历初三,十三,廿三,凤岭村都会举办集会。这办集的地方也在张塘里,叫做小庄岱,一块平整宽阔的稻场,农忙时村里在这里堆谷晒粮,扬尘清秸。逢三了便腾空开了集会。
&&& 小庄岱就在尼姑庵后头,乡亲们赶完集也总要去庵里拜拜观音菩萨。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邻村的E皮光棍抽空调戏一下年轻的尼姑子。若是这时候撞上了黄狗子和袁憨驼,那就热闹了,一边是流氓猥亵,一边是英雄救美,乡亲们看上一场全武行,总能念叨好一阵子,然后排出个岳飞金兀术来。因为是凤岭的地界,黄狗子和袁憨驼占尽了地利人和,一场仗下来,邻村E皮扔下狠话跑了,黄狗子和袁憨驼也是聪明人,一两个月里,没事绝不跑去渭塘或者姜家的地界。
&&& 高淳人总是喜欢逛集市的,小庄岱上的集市就吸引着附近不少村子的村民前来交流赶集。渭塘、八字角、贺村离得凤岭近,只要分别从东边,西边和北边走过几条田埂,爬过几道土坡就到张塘里的小庄岱上了。而像甫头,棠林,姜家,甘村这几个村的村民要来赶集的话,就要在各村水埠口摇着乌蓬船,沿着外河,穿过芦苇荡,才能到孙家在大丰圩里的水埠口,之后步行前往张塘。村人赶集都要挑着担子的,担子里有篾匠的凉帽箍竹篮,糖人的芙蓉糕水桃稣,米商的欢团米饼,妇人的鞋底样剪纸,羊倌的皮毛背心,农人的钉耙锄头,木匠的板凳橱柜。。。。。。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 赶集尚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个月总得捞到个两三次。除了办集外,小庄岱上一年还得唱上一出社戏,戏班子虽说都是些草班子,但也总有些来道,安徽安庆的黄梅戏,无锡灵山的越剧,还有高淳本地的阳腔目连戏。村民们听不懂官话,但好听唱腔,爱看把式,也能瞧出个典故来。诸如五女拜寿,梁祝化蝶,目连救母等等,这些老折子听上几百上千遍都不嫌烦。戏子演得情真意切了,村民们还要赔上几滴眼泪。
搭戏台子的时候,村子里就要把德高望重的老人请出来坐镇,戏台坐北朝南,松木打桩,桩子要打密,臭椿木板铺成台池,台板和木桩契合的地方要固定,关键的地方还得用木榫定住。戏台上头用毛竹搭好天棚,井字穿插,一律用粗麻绳绑牢。棚沿前头吊一根钢丝,供附近几个宗祠悬挂彩礼,这就叫挂红。棚头一侧还得另外绑上一根带竹枝竹叶的高大毛竹,直插天穹,寓意着村子福运节节升高,后嗣开枝散叶。
&&&& 搭好戏台后,戏台后进扯上一幕蓝布,东西两厢各开一门,名为入相出将。最出彩的地方当属前头的长联了,由村里宗祠的教书先生苦熬昼夜拟好,挂在戏台两楹,供村人们把玩念叨个数月。这在高淳地界上留下来不少,东坝戏楼,解元王嘉宾拟过,“绝顶一呼,众山皆应响;宏图再造,大厦总还魂”,横批“柱岳擎天”。沧溪戏楼有联意境更深,出自桐城方苞的手笔,
“功名成就一时事,离合悲欢千古情” ,上批“沧浪一曲”。开戏前,戏台上置好香烛贡品,祠堂里族长祭祀一下袁氏列祖列宗,祷告一声国泰民安,福荫子孙。戏班头也给唐明皇烧上三支香,托祖师爷保佑头场开门红,三天不倒糟。
&&& 逢到了唱戏的日子了,十里八村的村人们天蒙蒙亮就扛起条凳,走着陆路,摇着水路,往凤岭赶。嗅觉灵敏的小商小贩们也早已在前天晚上在小庄岱上摆起来摊子,支起了帐篷。大清早的,小庄岱上就挤满了乌压压的人,条凳横七竖八摆放着,没凳子的就坐在戏台前的草甸上,年轻的小伙子索性爬到张塘边的稻草垛上,或攀到尼姑庵的围墙上。草垛塌了,围墙到了,小伙子跑了。村妇跑出来大骂一声,掐死客。老尼姑走出来,摇头叹息,造孽啊造孽。
&&& 那年头,方子的爷爷还在,常领着方子去小庄岱看戏,千叮咛万嘱咐让方子听话不要乱跑,还一本正经哄骗道,有人拐子专门拐不听话小孩,只要在头上摸几下,人就傻呵呵地跟着走了,等到了野外里,人拐子就把小孩捆进麻袋里,卖到山乡,山乡有狼,都是山路,想回家都找不回来。其实这时方子心里鼓捣着,要真能学到那摸一下头人就听话的手艺,被拐到山乡也是值得的,这样一来,下次摸一下小尼姑桃子那青亮的头皮,桃子就听话做我老婆了。一想到这里恨不得马上蹿出去满小庄岱找人拐子。
&&& 方子爷爷牵着方子的手在小庄岱上走着,手都攥出了汗,生怕这个调皮孙子给溜了。遇到卖甘蔗的,方子还没等爷爷开口,立马挑了一根又高又粗的让老板削上。江南的甘蔗成熟两季,卖第一遭的时候正好赶上初夏,正好消暑解渴。深秋里又会熟上一季,但这时候高淳人都大抵不吃甘蔗,怕上火。所以蔗农就把甘蔗埋在田里挖的地窨子里,等到过年的时候卖,甘蔗在地里埋了一阵子,水分蒸发了一些,就光剩下甜份了。所以冬天里的甘蔗J甜,一口咬下去,汁液淌到手心里,手掌都被糖汁粘连在一起,想挣开就难了。
&&& 唱社戏的时候,小庄岱还会来一些炸爆米花的,这个是方子最爱看的,所以每次都拉着爷爷去买爆米花,两三个铜子能拎上一大袋牛皮纸兜子。其实方子哪是为了吃爆米,分明是去看拉爆米的。通常这卖爆米花的,有三个物件,一个风箱火炉,一个铁膛子,一个大布兜子。汉子满脸黢黑,脸上蹭抹着不少碳灰,跟戏里的张翼德一样,他一手拉着风箱,风箱控制着铁膛子下火炉的火候,另一只手摇着铁膛子前头包着粗布的横驳盘,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温度,观察着火候。等到可以了,就把铁膛子提进大布兜子口,尾巴上扎住。用一铁杵抵住膛子口,脚使劲一踹,砰得一声天崩地裂,整个小庄岱都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爆米的喷香。方子就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去抢刚出炉的爆米,爷爷只能跟在后头付钱。汉子执意不要钱给方子吃,爷爷不依,把钱径直丢进汉子的木钱盒子里。
&&& 这甘蔗也啃了,爆米也吃了,爷爷念想方子也该守心安生了。便拉着方子坐在前排的条凳上看起戏来,怕方子看不懂,也乐得跟方子说戏。这目连是个大孝子,他母亲入了地狱,一吃东西食物就变成一团火在嘴里烧。。。。。说着说着,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再看孙子时,方子早就溜了。方子哪管目连是渭塘的还是姜家的,他心里现在只有套圈。一块空摊子上,搁着不少竹笼子,笼子里有小兔子,织锦娘,小乌龟,小瓷菩萨。。。圈子是用竹藤箍好的,大小正好套进笼子里。一个铜子十个圈,套到东西就归谁。方子放羊的时候好用石子打羊腿,准心特好。
&&& 等到爷爷费劲把方子找到的时候,方子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一尊瓷菩萨,正在尼姑庵里跟桃子玩呢。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0 19:43
回复 第15楼 的 @蓝天听云:放羊娃要和小尼姑谈恋爱了,越写越虚了,怎么办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1 19:07
&&&&&&&&&&&&&&&&&&&&&&&
张塘记事(五)(文/远方)
江南崇佛是自古便有的的事,有诗为证,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搁在这小小的高淳,光大小寺庙也星罗棋布。这圩乡有正觉寺,观音阁,山乡有真如禅寺,禅林寺,玉泉寺。半山半圩的地界还有彰教寺,净行寺。这尚且是一些名头有点大的,要是再算上诸如懒云寺,白云庵这类小庙,纵使掰扯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完,说不尽。从这庙群之众,庙落之广上看,高淳的拜佛之风也可见一斑了,观音信仰的缘故,高淳人拜佛通常叫拜菩萨。
通常而言,闭塞的环境下,文化排他性很大。然而在高淳,宗教信仰却是一个极为宽泛的事。但凡是神祀,皆可以保平安求功利,那信一个也是信,信两个也是信。寺庙虽多,佛教在高淳却不是一家独大。河城,沧溪,桠溪,就建有福音堂,保安堂,基督教在这叫做耶稣教,拜上帝就叫拜耶稣,自然分属在天主教下头。每逢万圣节,这三乡的教民就聚到福音堂里杀鸡宰羊,然后穿起白圣衣载歌载舞,教民眼里这是天女飞天,美轮美奂,可外人一见当是群魔乱舞,一时间吓退几步。周末做礼拜时,教民还自发组织唱诗班,牧师自然是当地的老头,圣经上的经文伴着纯正绵柔的高淳话在福音堂里回荡时,乡土气息也随之飞入天堂。
春秋时,孔子东游列国到了尚是吴头楚尾的濑渚邑,在游子山下设杏坛,讲仁礼,又留下一支在此开枝散叶,从此高淳儒学颇盛。随后黄老之徒在游子山上建起真武观供养起真武大帝,高淳离那句容茅山最近,想必也是正一派门下。当年乾隆爷登顶游山时,真武观道长曾以碧螺春,云片糕相待。后来道观衰落,三清走了,释尊来了。九华山当家师傅翻修了一遭,就成了真如禅寺,为大九华山的下院。此外,道家道场还有老街上的关帝庙,城隍庙和散落乡间的土地祠。城隍爷是大诗人白居易的叔父白季康,高淳,溧水尚是一县时,在这地界上做过几届知县,办了不少好事。
&&&&除了信佛,信道,信儒,信耶稣外,高淳人还笃信傩。乡道上每隔几里,便设有五猖庙,这都是一些山野精灵,妖魔鬼怪了。但五猖爷一不高兴,高淳人就受不了,张家孩子走失了,李家房子着火了,都疑心是五猖爷干的。于是每逢节庆,高淳人都要跳五猖讨五猖爷的欢心,求个安生。那与凤岭一河相隔的渭塘,信傩尤盛,除了五猖庙还设有黄大仙庙之类。若是再从那高邮的菱塘迁一支回回过来,那高淳的宗教信仰可就全乎了。
高淳人信得杂,一旦信起来,那就深到骨子里了,尤其是佛教。汉地大乘佛法门派繁杂,有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这江南自古以天台,南禅,华严居多,虚云老和尚,一诚法师之后,南禅临济宗更是大行其道。当年李叔同出家为弘一法师,初修净土,后修律宗,倒也在江南把这净律二宗发扬光大了一番。
&&&&落到高淳的地头,那就全然不顾这些了,佛本一味,汉地和尚穿海青,就叫青教,藏地喇嘛穿藏红黄袍就叫黄教,那喇嘛教里显密双修的黄白红花四支暂且不论它。可这高淳的和尚偏偏袭了一些密宗的仪轨,多了些瑜伽焰口的把式,这样一来,更显得高淳佛学渊源极深了。高淳人虽当成杂耍看,但更加佩服菩萨的神通。时常揣踱着观音菩萨该是如来佛的妈妈娘子,那地藏王菩萨跟观音菩萨也相好,那拜了观音菩萨就把菩萨们都拜了,所以庙里家里,当数观音菩萨是最多。
这乡野村户间,要是哪里落一座寺庙,一来说这边有佛气,佛菩萨看重。二来说这边富裕,庙里僧众都要吃喝拉撒,菩萨像前还要供油烧香,佛经要经常修补整理。穷村子哪里供养得起。所以那甫头的魏氏宗祠家大业大,兴起了一座净行寺。而凤岭的袁氏宗祠含蓄些,光落了一座尼姑庵。
在我们凤岭的周边,十里八村的有个小灾小病,到张塘拜拜尼姑庵就好,要是遭了个大灾大病,那就非得去甫头的净行寺给大菩萨烧高香不可了。这净行寺可有来头,周初有莒黎人在此修无为之业,成王时又有楚太傅潘崇结庐讲因果,净行寺的前身就叫作了潘城道场。到了南宋,高淳出了个魏良臣,岳飞身死风波亭后,他便顶着参知政事的帽子,去金营会了会金兀术,谋得南宋朝廷几年的安生日子。因议和有功,朝廷便在此处封了魏氏的家庙,岁岁礼供。
后来,范成大来了,&寄住庙中,就有了《高淳道中》,“路入高淳麦更深,草泥沾润马。雨归陇首云凝黛,日漏山腰石渗金。老柳不春花自蔓,古祠无壁树空阴。一箪定属前村店,衮衮炊烟起竹林。”&民国后,吴侠重修了庙宇,于右仁送了牌匾,这净行寺风风火火了好一段日子。
那个年头的净行寺,气派敞亮。寺庙坐北朝南,山门前稳坐着两只石狮,雄踩绣球雌戏雏。两侧楹联遒劲有力,“千年香火院,终古梵王家”,上有匾额镀金镌写“净行禅寺”四个大字。跨进山门便是天王殿,四大天王两列站立,法相庄严,威武有力。殿中扶伽跌坐弥勒佛,慈眉善目,福态圆润。两侧又有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横批“皆大欢喜”。弥勒佛背后塑一尊韦陀相,英俊神武,手持金刚杵,掷地有声。走出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横三世佛端然跌坐,自东向西分别是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娑婆世界释迦摩尼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殿中两侧又有十八罗汉,脚踏小鬼,形态各异。寺庙东西两厢,东厢是魏良臣的宗祠,泥塑站相,配剑执书。西厢则是寺院寮房,住些小辈和尚。
而方丈室则在大雄宝殿后头,独门独院,里头住着当家和尚慧海。慧海有个老婆叫慧清,这两人出家的时候就是师兄妹,从小青梅竹马,等到知人事了,佛门里再结姻缘,不多久后就有了女儿桃子。等到桃子长到十二三岁的光景,面容姣好,身材修长,一笑起来,雪白的脸上凹进俩酒窝,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小伙子见了醉熏熏地栽进茅坑。她整日在净行寺周边的田野芦荡里光着脚丫跑着,笑着,乡野长养了她,熏染着她,眸子柔情如稻田里的清风,触目清澈如沟汊里的涟漪。嘴唇小巧红润,如那山门口缀着露珠的月季。她天真活泼,俨然一只山野里的小白鹿。父母疼她,乡邻宠她,光见她笑,不见她哭,似乎生活里从没有忧愁。
可这一年,凤岭村的当家尼姑圆寂了,慧清就补了个缺。桃子长大了,待在和尚堆里不方便,就跟着他娘从净行寺到了张塘的尼姑庵。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2 18:47
张塘记事(六)(文/远方)----迢迢水路
净行寺离着张塘有十来里路,须在甫头水埠处坐船,乌蓬船摇橹前行,打从姜家石拱桥下钻过,姜家依河而建,家家有埠,村妇每每清晨便在自家水埠上浣纱洗衣,木捣声声,融和着吴哝小调,又不时掺进几声村妇爽朗的嬉笑。船上若有汉子,一定调戏一番,“嫂子莫弯腰,我都看到奶子了。”那村妇站起来叉腰就骂,“掐死的剐藕海隳镌诳簧习橇硕嵌档饶慊丶液饶棠亍!甭钔暧媚九枰ㄉ虾铀吨逼媒先ァ:鹤右簧砺涮兰Γ荒茔囟憬谂窭锘灰路4洗蟾且】炝碎纸埃涣裟侨焊救嗽诤笸罚荷闲Φ酶读恕
乌蓬船离开姜家,晃进了渭塘的河道,这处沟汊又叫做渭河。渭河两畔有村人用芦秆搭了不少鸭寮,里头大多是粗壮笨拙的大白鸭,也有一些小种麻鸭,麻鸭羽质柔顺,颜色斑斓,色泽发亮,高淳人常用作制羽毛扇,精致美观,深受同乡喜爱。且肉质精细,嚼劲有味,又是上好的珍品食材,红烧,炖汤,烩麻辣鸭最好不过,不禁让人咂舌垂涎。
养鸭的缘故,这渭塘到凤岭间河道的淤底尤为肥沃,滋养了河道边茂密的芦苇荡,这荡子东一块西一块,把河道割裂得破碎,倒也留出一条逶迤曲折的水路来。每逢深秋,灰白的芦花里沁入一丝丝紫红,它们在风里飘荡,似羽绒却比羽绒柔顺,似雪花却比雪花轻盈。蒹葭苍苍里,竟飘摇成了一位身披白纱的江南女子,结着浓浓的愁怨。黄昏里,乌篷船在芦苇荡里蜿蜒着穿行,时不时惊飞起荡子里栖息的野鸭,竟勾绘出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图景来。
摇过芦苇荡,就到了孙家的水埠口,水路在这就到了末头。把乌蓬船的纤绳抽出,在岸边挽上一束青草,结扣系牢,便弃船走上便道。孙家几户人家,周遭茂林修竹遍布,又有良田几顷,美池数汪。村后桑麻成行,村前老桃园,有桃树百棵,每逢清明初春,桃花烂漫,红如朝霞。若是小尼姑桃子走过,在桃花丛中抿齿含笑,一笑倾城,二笑倾国,这三笑,方子这辈子也便虽死无憾了。
孙家到张塘是一条土路,不过得过一片树林,深处是臭椿女桢,中间是竹丝窠子,外头则是那片老桃林。土路上面车轱辘轧出两条明晰的车道,中间隆起的土垄上繁密地疯长着车矩草,偶尔冒出几株紫色地丁。土路两侧,狗尾巴花,蛇莓,二月蓝,野豌豆,蒲公英竟无所顾忌地汇聚成了百草园。
循着土路约摸走上两里路,路边田地里种了不少蔬菜,豇豆顺着竹架爬升,西红柿羞红了脸,茄子耷拉着紫亮的脑袋,玉米捋着胡须咧嘴在笑,辣椒凑在一头勾心斗角,黄瓜开出黄色的喇叭花蕊,青菜则默默地翠绿了大片的田垅。那一排房的尼姑庵便坐落在了路的尽头,它在张塘的边上,小庄岱的前头。稻田包围着它,像是一众天然的护法神,微风一过,掀起如潮般翻滚着的绿浪。
&&&&桃子便是这般跟在慧清后头,从净行寺到了尼姑庵。初来那天,慧海和尚为娘俩挑了两稻箩行李,稻箩里是几件海青,几卷经书,一副观音菩萨绣像,一个宣德香炉,还有慧清给桃子缝的布娃娃,这是桃子最爱的宝贝,睡觉的时候都搂着,自己的海青穿旧了,常试着给它缝几套衣服,太素了不满意,就问张大娘讨些碎花布条,扎个腰襟,或是束个发带。每次看着布娃娃的漂亮的碎花发带在风里摇摆,桃子揉揉自己青亮的头皮,总会惆怅好一会。
到尼姑庵的时候正好午饷,隔壁方子家一个月前就得知尼姑庵里要来一个新当家师太,还是净行寺当家和尚的婆娘。这天大清早,方子爷爷就喊方子起床,在自家圈场上逮了一只老母鸡,让方子娘早早地炖好。等慧海领着慧清娘俩刚到尼姑庵,收拾妥当家什,方子爷爷领着方子也来贺喜升座乔迁了。方子爷爷亲手端着一大瓷盆的炖母鸡,小步走着生怕洒泼了。方子提着一捆炮仗,两条糕点,糕点里夹了一张红纸,红纸里除了写有一些吉祥话外,还包了几张票子,权且作了人情钱。
&&& 慧海一见方子爷爷来,赶紧把老人家迎了进庵里。拉好桌子,在庵前菜地里摘了些小菜抄了几样,又拿出早间从净行寺带来的两瓶烧酒,一只烧鸭,一斤茴香豆,加上方子家的炖鸡,全乎了一桌过年才吃的上饭菜。然后唤出慧清,桃子,还有庵里另两个姑子,同方子爷爷和方子一起吃了个饭。酒过三筹,上脸的慧清就拉着方子爷爷摆龙门阵,一个劲地托方子爷爷照顾娘俩以及庵里的稀惶日子。方子爷爷都记在心上。
酒毕了,尼姑庵里又来了一些乡绅村民。村民们帮忙着在庵前搭了个简易台子,摆上香烛香炉,又供上瓜果祭品。慧海穿上袈裟坐在台上,慧清也把上任当家留下的袈裟披在海青外头,跪拜在香烛台前。待到慧海敬完香,念毕经文,把代表佛法的佛经交到慧清手里,这升座仪式也就结束了。这一刻,夫妻俩眼里都噙着泪水,让村民们摸不着头脑。当天傍晚,慧海辞别了娘俩和方子爷爷一家,也就连夜原路返回净行寺了。
这慧清尼姑承的是尼姑庵前段日子老掉的素芝老尼姑的衣钵,素芝驾鹤西去见佛祖了,尼姑庵里留了个老尼姑素云和年轻尼姑仪静。这素云老姑子是素芝的师姐,六十来岁了,不聋不哑,神情矍烁,她是吃素的,过年不忌口,常年待在禅房里打坐念经,念着念着就睡过去了,然后口水流就到海青上。她养了一只黑猫叫黑子,每次醒过来时,看到海青湿了,就大骂在身旁假寐的黑子,“孽畜,你又在我衣服上撒尿了,下次我让方子钓了鱼一条都不给你。”黑子一脸委屈,就揉揉眼睛去灶台边找年轻姑子仪静了。
&&&&仪静二十岁出头,个子高挑,皮肤白皙,鼻尖微挺,还点了些许雀斑。她是素芝的徒弟,本应袭师傅的衣钵,可太年轻,总得有个成熟的当家带上几年。慧清一来,便又作了慧清的弟子。瞧上仪静这个如花年纪,四五年间,再不还俗嫁人,再不等到邻近庵庙当家空缺,也就同慧清一样顶个缺了。不过这方圆百里间也不曾听说出家人不能结婚生子。所以也不用想那些青灯缁衣,苦禅一世的陈芝麻懒谷子的后来事。
桃子和他娘住在庵里后,桃子照旧喊慧清就喊姆妈,喊素云叫奶奶,喊仪静叫姐姐。还有隔壁的方子爷爷,袁大姨,袁大叔。当然还有那老逗自己的方子,高兴了喊声方子哥哥,不高兴了努着嘴就叫声臭方子。桃子长得漂亮,嘴又甜,整个凤岭村,乡邻间都宠爱着她,她也就很快忘了分离的忧伤。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2 18:54
没有读者。。。。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6 18:46
张塘记事(七)(文/远方)――淳风婚俗
江南大多一村一姓,一姓一祠堂。但凡有水埠井塘的地方,也少不了祠堂的所在。搁在这江南圣地高淳,祠堂更是多如牛毛了。高淳大姓多,当年魏晋永嘉之乱,两宋靖康之耻,汉人南迁,衣冠南渡,名门望族多移居高淳,形成高淳大姓割据的局面,一直影响至今。宗族的维系和地位的彰显全凭着祠堂的门面,俗话讲究盛世造祠修谱,大姓们一安定下来,纷纷造起祠堂。举目全县,阳江有刘氏宗祠,砖墙有周氏宗祠,淳溪有吴氏宗祠,固城有孔氏宗祠等等。落在这小小的凤岭村,还置下了一个袁家祠堂来。
这祠堂多了,规矩也多。几千年来在祠堂里立下的规矩,流到田间地头就成了风俗,风俗是建房盖瓦,锅碗瓢盆,婚丧嫁娶,一旦融进了生活,也就分离不开了。
老一辈人谈婚论嫁都讲究个天作之合。黄花闺女出阁前,不曾知晓夫婿样貌,全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婚姻的美满与否自然要看天了。婚嫁是人生的大事,更是祠堂间的连襟传承。除了天作之合外,还得行个礼节。高淳宗祠传统这么盛,婚嫁的礼节更是庞杂繁琐,归置一下就成了六礼,即&纳采(提亲)、问名(合八字)、纳吉(订婚)、纳征(拿聘金)、请期(送日子)、亲迎(迎娶新娘)。
当年方子娘出嫁的时候,大抵也是这般。承的是天作之合,行的是周制六礼。不过这老天也是真心作的正当凑巧。方子娘在渭塘长到十六岁的年纪时,也是容貌清秀,腰身婀娜,在十里八村间没少招后生们的眉眼。俗话讲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平日里方子娘家务做的勤,每天早上都扒灶头,烧水泡茶,然后拾掇起一木桶的衣服,舀上一掏箕米,去水埠上洗衣淘米,回家后生火做饭,伺候爹娘弟妹。闲暇的时候,还操持操持女红。可近来,方子娘家务也不做了,女红也抛了,即便是洗衣服也单挑自己的洗,没事的时候老爱生气,一副爱理不理,见人就烦的样子。爹娘看在眼里,一开始还纳闷,这般久了,心里自然也明白女儿到该嫁人的时候了。嘴上不言语,私底下却留心起附近谁家有儿子,品行如何之类来。
一天,方子爷爷有一做媒婆的表妹从姜家借道渭塘去凤岭探亲,方子爹该喊姑姑,方子则该喊姑奶奶。姑奶奶路过渭塘时,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这时,方子外公正在自家屋檐下敲锄头柄,早上听到好几声喜鹊叫心里美滋滋的,远远地看见有个人走过来,忙把人招呼到屋檐下来避雨,还叫小儿子给到了一大碗热茶。高淳古风颇浓,待客淳朴,乡党间一律喊亲戚,碰到操外地口音的,后生当女婿待,姑娘当女儿待。待客必须泡茶,还要端上瓜子点心,倒茶八分满,茶满就欺客了。天又下着雨,赶路是不行了,两老人就坐在屋檐下,喝喝茶搭搭白舌。聊着聊着,方子外公就愁起了女儿的婚事来,姑奶奶一听,也想起自家侄子来,索性行起老本行来,一个劲得撮合。方子外公一听,小伙子不错,又念想凤岭这户人家名声不错,日子也不稀惶,自己是铁匠,亲家是木匠也显得门当户对了。便先应承了下来。
雨停了,姑奶奶去闺房看了一下方子娘,又把绣着枣花的鞋垫拿在手里,啧啧直夸女红好。夸完方子娘后又故意说自家有个侄子模样长得俊俏,人又老实,庄家把式一流,还会做梳妆台。方子娘羞得脸通红,嗔怪这个大婶拿自己开心,其实心里也像一片湖面被丢了一颗石子,泛开了涟漪。姑奶奶问方子外公讨了生辰八字也就赶路了。
方子爷爷年初就开始愁儿子的婚事了,一看他姑姑操持开了,心里乐开了花,方子爹知道是渭塘铁匠家的姑娘,更像捡了金元宝似的,更何况要讨个个大美人。生辰八字在堂前香几上放了七天,家里也没打破锅碗瓢盆,找算命先生算了一遭,八字皆合。于是找了个黄道吉日,姑奶奶就领着方子爷爷和方子爹去渭塘相亲了,高淳人又叫看人家,就是让女婿给娘家看看中不中意。方子外公外婆一看小伙子长得不错,说话得体,人又老实。直接就商量着定下了聘礼,方子娘偷偷地在门缝里看了一眼,虽没看太清楚,但瞧着身材健美,穿着考究,心里也小鹿乱撞了起来。
清担的日子到了,方子爷爷和方子爹挑着担子跟在姑奶奶把剩余的彩礼和聘金,一路送到了渭塘。彩礼除了大件外一般是四金,即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镯子。彩礼和聘金都要用红纸包着。大家都是平头百姓,方子家就打了一个金戒指,还有方子奶奶留下来方子家世代媳妇戴的一个翡翠镯子。在渭塘吃过晚饭后,姑奶奶把一家的鞋样都交给了方子外婆。
从清担到迎亲这段日子里,方子娘就有的忙了,方子家那时候有方子爷爷奶奶,方子爹兄弟姊妹三个,五双脚,就得做五双布鞋,五双棉鞋。鞋底要顶针纳,云子要依样描,袼褙要仔细剪,花子要密密扎。最见媳妇针线活的还是鞋垫的绣花了,这事最费心。为了有个新鲜的花样,方子娘还让弟弟到村里教书先生那里借了一本《介子园》来照着描,然后再跟着描画孱着绣。一个月的功夫,方子娘在方子外婆帮助下总算是把十双鞋赶出来了。那针绣都是方子娘一针一线绣的,有枣花,荷花,兰花,梅花,菊花的花样。其中给方子爹那双枣花的绣的最细致,看着针脚,都能嗅到淳朴绵柔的枣花香来。
迎亲前一天,方子家又用抬箱往渭塘送了四式礼,就是猪肉,鱼肉,鸡鸭肉和蛋。这天晚上,方子家和方子外公一家都在各自家里备下香烛台案,蒸一只猪头,放些米斗之类,举行上头礼。方子爹被方子爷爷戴上了一顶帽子,说了好些吉祥话。方子娘则显得隆重些,她先是让搀背妈妈绞面开脸,用棉线绞去面部汗毛后,一时间红润光彩,然后又被哥哥抱上堂前的一张椅子上,额头贴着八仙桌,搀背妈妈用一杆秤在她头上抚了几下,方子外公上前敬了三杯酒,叮嘱女儿孝敬公婆,尊重丈夫,善待邻里。方子外婆也跟着哭起嫁来。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了迎亲的时候。方子娘早早地凤冠霞帔坐在床上,床边放着坠箱礼,也就是嫁妆,除了方子家出的彩礼钱外,方子娘家还得贴上一笔,顺带那劳心劳力的十双鞋。方子爹这时候也风尘仆仆地来,好不容易给了开门礼进了闺房门,方子外婆的哭嫁又开始了,哭着哭着,娘俩就抱头痛哭,方子爹只能放下起床礼,方子娘这才动身。三朝担在前头挑着,方子娘被哥哥抱着,子孙担在后头跟着。迎亲队伍刚从渭塘到凤岭,炮仗就响了,姑奶奶领着方子家亲戚接过担子,谢过周公,用麻袋铺地,把方子娘接回来家里。这一晚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三天后,新女婿上门,方子爹和方子娘被大小舅子接到了渭塘,方子爹被一顿好灌,但醉得脸上溢满笑容,抱得美人归整个的流程终于给走完了。
后来方子娘常说,“这可真是天作之合,要不是那天不下雨,我又怎么会嫁到凤岭来呢。”
一年以后就有了方头,老大的缘故,方头挑着家里的重担,,他随爹,吃苦耐劳,憨厚老实,先在米店里学些识字,记账的本事,日后回家顶门户。又过了四五年,就有了方子,方子无赖活泼,聪明机灵,整日里爷爷宠,爹娘爱,哥哥照顾,尼姑庵里的姑子夸,他无拘无束地在张塘里逛着,上房揭瓦,下河捞虾,不过揭瓦是为了抓窝在瓦里的家雀儿,玩上一晚就放生了,捞完虾给爷爷做个下酒菜,还得给尼姑庵里送一碗。慢慢地人们就只记得他聪明,不记得他顽劣了。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8 12:59
张塘记事(八)(文/远方)――渭塘渊源
凤岭是栖凤之岭的意思,凤凰非醴泉不饮,所以在凤岭的周边就安下了不少池塘。这南边有张塘,西边有新塘、上下沟,北边有荷花塘、酱油P,孙家塘,濑塘和内外河,而东边则是大名鼎鼎的渭塘了。
渭塘原先有二百多亩水面,波光滟潋,浩浩汤汤。绕塘一砸,密密地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荡,每至深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芦苇荡里栖息着不少野鸭子,它们悠闲地在渭塘里生活着,时而游弋,时而梳羽,人打圩埂走过,便惊飞起几行鸥鹭,从荡子里往塘心略去一溜涟漪。塘心筑有一小渚,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有好事者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又搭一草庐,草桌木凳俱全,村中常有秀才余一小舟,拥毳衣炉火,同往湖心草庐看雪,铺毡煮酒,摆上火锅腊肉,捻一两句乐天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从塘中淌出一条小溪,逶迤曲折地流往大丰圩,这小溪把上百亩良田一分为二,东边是凤岭村的田产,而西边则归了渭塘村。
古时,有九江袁氏北上涉溪于此,躬耕于孙母山下,捕渔于渭塘泽畔,年久成村,便成了渭塘村了。渭塘村方正规整,良田千顷,人丁兴旺,村中有一中心塘,塘将村子分成东边西边,两边村民都是袁姓,但一袁却分两支。西边人随了凤岭的袁氏宗祠,这是老户,辈分皆是“向本心,育继广,定邦家,凯必备”。而东边人常被讽为赖袁,原本姓尤,因氏族单薄,祠堂不硬,便趁着隔壁义仓贫苦时贱价买了袁姓。从此在淳溪的东北角上,义仓,渭塘,凤岭便都成了袁氏的地界。连同那砖墙袁家,凤山袁家,在这宗祠传统极盛的江南圣地高淳,倒也立足了阵脚,也算个大姓。袁氏家教严谨,妇女守节,乾隆年间还御赐了凤山袁氏一坊贞节牌坊来。
塘北头,建有菩萨堂,菩萨堂前搭一戏台。菩萨堂坐北朝南,两进硬山建筑,有天井小院,里头供养大王菩萨。戏台面朝菩萨堂,地基打在塘畔里,三间两层砖木结构,屋顶歇山式,屋脊高挑,栋梁,屏风,藻井等皆雕梁画栋,意境深远。这高淳的地头上,但凡村落,必有家堂菩萨加持保佑,这凤岭是旌阳菩萨,传说年幼时曾在古柏那头手植了一棵倒栽柏树,树干遒劲,枝繁叶茂,同那一字街,保圣寺塔,白牡丹,并称高淳四宝。而渭塘的家堂菩萨则是大王菩萨,这宣城狸桥云山上也有一座大王庙,不知是否同出一出。这大王菩萨做好事成佛,使计谋骗走铁拐李,便入主了神仙洞,受了狸桥的世代香火。渭塘的大王菩萨同是这般,一脸忿怒相,金刚怒目,面相庄严,法力无边,而好管事,管得又极宽。村子人家生病遭灾,割稻插秧,建房搭圈,宰羊开塘,赶考上工,都得去菩萨堂里烧烧香,拜拜大王菩萨。每逢大王菩萨生辰,渭塘总要请来戏班,在戏台上唱上三天三夜大戏。
这大王菩萨似乎对文脉情有独钟,在他护持下的渭塘村周围,倒是也留下了“晴耕雨读,诗礼传家”的古训来。村西头,有一四合院落,门口楹联“政得民心,后刺史称前刺史;春交郎手,小登科兆大登科”,这是唐人袁滋和袁筠的掌故。院子北头落一排砖木硬山建筑,黑瓦白墙,栋梁粗大,厅堂开阔,采光通明,屋顶有一阁层,厅厢两侧有木梯供人上下,一侧堆放柴禾稻草,一侧码摆族谱书籍。这厅堂又分东西两厢,东厢是渭塘的袁氏宗祠,门前有名人袁崇焕手笔楹联“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要留好样与子孙。”厅堂里头供奉袁氏世代列祖列宗,灵牌鳞次梓比,灵牌前香烛火炉常年不熄。西厢则作了学堂,供附近袁氏族中子弟读书求学。西厢正厅前挂一幅大成至圣先师衍圣公像,孔子身着长袍,拱手而立,沉静肃穆,若有所思。堂中条桌,条凳排列整齐有序,这是子弟们的座位。而先生的乌金楠木太师椅,则背靠先师像,面朝众子弟桌椅。先生大多是族中德高望重老者担当,学问渊博,掌故颇深,又一脸刻板严肃,常年手执一竹条戒尺,但凡子弟背书不出,或者习字时墨点沾染掌心,横竖便是一尺,细竹条刻入手心,便隆起两条红杠来。
院落南头,正对学堂门扉的是一棵高大皂荚树,皂荚树不知是何年何月又袁氏先祖手植,如今早已亭亭如盖,须得二三人团报。这皂荚树生的奇特,树墩处分岔出两枝来,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似乎暗合着渭塘袁氏一姓分两支的渊源来。深秋里,皂荚树叶飘落一地,枝叶上结满扁豆角,这时候先生便让子弟们用麻绳在竹篙上捆绑上镰刀,去采打那些皂荚。在院堂里支一口大锅,用皂荚树叶做柴火,熬上一锅皂汤。乳白如脂,子弟们依次提袖濯手,一时间一手黢黑脏秽,立马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我幼时在此求学,印象极深。一到课间,便争抢着去皂荚树边,跨上树墩,权作马骑,挥竹驰骋,活脱脱一个器宇轩昂小将军。树皮皲裂,脂膏溢出,上课铃一打,一身早已污渍斑斓,惶恐窜进讲堂,被先生拎出,挨上一顿戒尺,回家又得被父母饱喂一顿竹笋炒肉丝。
由此可见,渭塘袁氏重教化,兴教育之气早已蔚然成风了。如此这般,在高淳的地界,渭塘自古也是出人中龙凤的福地,尤其在这教育界。一族三校长,袁辉宇开了个头,然后家旺老先生继之,江涛叔伯继往开来了。不过,这也是几十年后的后话了,只能容我日后再叙。
话说着方子长到十二三岁的年纪,方子爷爷估量着方子也该收收野性,学学礼节了,便同家里人商量着要送去渭塘宗祠里读书。
&&&&&&&&&&&&&&&&&&&&&&&&&&&&&&&&&&&&&&&&
&&&&&&&&&&&&&&&&&&&&&&&&&&&&&&&&&&&&&&&&&&&&&&&&&&&&&&&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1-28 13:22
上一篇七说八道,乌鳝虾蟹,同族前辈看到还望海涵。。。。祝愿身体康健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02 11:04
张塘记事(九)(文/远方)――灯芯结发
桃子随慧海,慧清走水路从净行寺到尼姑庵那天,方子就跟着爷爷见到了桃子一家。一到尼姑庵,方子就想着去厢房看素云老尼姑和仪静小姑子,自然还有黑子。他喊素云叫奶奶,唤仪静叫姐姐。这时候,素云,仪静同慧清,桃子母女正坐在厢房聊天搭白舌呢。
还没到门口,方子就一口奶奶姐姐地喊了起来,厢房里素云老远就听到了,笑着跟慧清母女说:“张塘里的混世小魔王来了。”慧清不解:“谁家的孩子,声音这般洪亮,要是当和尚,比我家牛老噶还能念经。”仪静一听问起方子了,抱起一旁的黑子说:“隔壁袁大爷家小孙子,叫作方子,聪明懂事倒是真的,可淘气起来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张塘里哪条水塘沟岔都被这小子捣腾得底朝天,上次趁着我不注意还爬到咱庵房顶上去了,踩坏两三片瓦呢,”说着又看了看身边的桃子,“不过这孩子热心着呢,老窜庵里来玩,跟桃子一般大小,日后不愁桃子孤单了。”桃子听了心里头也不禁好奇起来。
正当说着说着,方子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只瞧着这小子方头方脑,顶着一头密不透风的头发,杂乱无章,活像个鸡窝。他浓眉大眼,鼻子微塌,时不时沁着几滴汗水,便知道活泼好动,刚才定是跑着来的。耳朵大而耳垂厚实,一脸的福相,而又模样周正,生在江南也的缘故也算是长得清秀。一进厢房,方子便看到一大一小俩新姑子,小姑子依偎在大姑子身旁,楚楚动人,瞧着模样,却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他知事务地喊慧清喊姨娘,然后问:“妹妹好漂亮,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待慧清说话,仪静又调侃了,“张塘里那么多小妹妹,你怎么没说过这话,以后把小桃子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听完,方子臊得一脸通红,在一旁的桃子也羞得打骂仪静姐姐胡说八道。倒是素云和慧清两姑子跟着仪静乐呵呵地笑开了。
自从桃子来到了尼姑庵里,方子跑尼姑庵也就越来越勤了。初夏时节,梅雨刚刚过去,好一阵的沁爽舒适,尼姑庵里的姑子们早穿上了薄布海清和灯芯草芒鞋,村子里方子爷爷也帮方子换上了粗麻布罩衫。凤岭村西北口出张塘到尼姑庵这条路上,路旁有片坟丘地,零零星星地缀着几个坟包子,好多年前灾荒那会儿,几个外地人客死在张塘里,凤岭村人就把他们埋在这块丘地里,坟丘周边生长着一大丛竹林,密密地掩荫着这块坟地,倒显得幽静适雅。
几年后坟地里就长出了大片大片的灯芯草来,它们长在坟丘上,长在坡地里,密密匝匝,极是茂盛。这灯芯草茎圆细而长直,有Q无叶,夏秋时生小黄花结灯芯籽,于是村人便用镰刀来采割,灯芯草浑身是宝,剥皮可编成蓑衣,芒鞋,妇人们还可以编成灯芯草席,炎炎夏日里,消溽暑,除燥湿。瓤心虚白,细捻成芯,即可燃灯,便有了这灯心草的称号。除了身上披的,脚下穿的,屁股下坐的,还有烛台上点的。这灯芯草还能入药,其性味淡渗,有利水通淋,清心降火之功效。但凡乡间小儿夜啼,心烦不寐,往往到庙庵里求一道神符,燃灰化水而服,这符便是灯芯草的白灰所制。这凤岭村人得了灯芯草的好处,也夸这几个外乡人知恩善报,每逢清明,也到这坟地里烧些纸裱钱财来。
这一天早晨,方子刚放下饭碗,就跑去尼姑庵寻桃子玩了。估计太早的缘故,桃子正由素云老尼姑领着,跟着慧清和仪静做早课呢。只听木鱼声里,姑子们念叨着“即时如来敷座宴安。为诸会中。宣示深奥。法筵清众。得未曾有。迦陵仙音。遍十方界。恒沙菩萨。来聚道场。文殊师利而为上首。”这自然是《大佛顶首楞严经》,方子听着不懂,但感觉跟唱歌似的,有梵音绕梁之感,尤其是桃子的嗓子如玉瓷般清脆动听,也乐得在一旁安心地听着。
做罢早课,姑子们就去吃早饭了,方子也跟着乘了一碗粥,自个扒拉了半碗茼蒿炒香干,时令里,茼蒿清脆可口,香干又喷香入味,所以特别下饭,方子意犹未尽,还把碗沿的菜籽油用粥饭捋了干净。早饭吃完了,凑巧慧清几个准备着要编草席备着夏天防暑,可愁着灯芯草还没打够。这时,方子便自告奋勇了,慧清便让方子领着桃子去坟地那块去打灯芯草。桃子没打过灯芯草,觉得新鲜,乐意去看看。这方子因能和桃子单独玩,更是早已咧着嘴笑开。于是屁颠屁颠地领着桃子去坟地了。
他们来到坟地,正是天气爽朗,灯芯草嫩黄色的小花簇拥攒聚,满山坡地绽放着,好比是漫天星辰。淡淡的幽香吸引来远近养蜂人的蜜蜂,它们正勤劳地嗡嗡地忙碌着吸食花蜜。同样的还有好些粉黄色的菜蝶,它们在花蕊间翩翩起舞,顺带着传播花粉。桃子原本就是自然里一头无拘无束的小兽物,看到这番景象,天性也便洒脱开来。她在坟丘间摸爬滚打,又是捕蜂,又是扑蝶,时不时逮几只蚂蚱,动不动捉几只蛐蛐。倒是方子领了慧清姨娘的任务,勤勤恳恳地用镰刀割下一茬茬灯芯草,然后顺几根草杆捆成三四捆。等到活都干完了,也陪着桃子玩了起来,他逮起一只蚂蚱趁桃子不注意就扔进了她颈箍里,桃子也不怕,自己抓出来,然后追着方子一顿好打。
待到双双都玩累了,他们就齐齐地躺在了坟丘上,看着瓦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在头顶上飘来飘去。“这片是棉花糖。”“不,这像是我家的小山羊。”“这片是方子的屁股蛋子。”“不,这是桃子的小光头。”前些日子,桃子对着镜子还愁自己的头发,一听方子这般说,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方子知道自己惹桃子生气了,怎么哄都不行,抓了好多蝴蝶蛐蛐,可桃子一样也不要。万般无奈下,方子看着桃子青亮的头皮突然有了主意,便束了一撮灯芯草挽了一个头箍,然后依次在箍子上系上密密麻麻的灯芯草,这样就成了一个头套来。结好后,便给桃子戴上,桃子果真便长了一头飘逸的秀发,桃子还跑到小水潭边看了看,见自己长了头发,心里喜滋滋的,念想起方子的好,便止了眼泪,但仍旧装作不理臭方子。女孩子心里还会想着什么呢,谁也不知道,或许也该读首诗来,“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红妆铺陈十里桥,羡煞邻里村媪。”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02 11:05
回复 第28楼 的 @likefruit:谢谢鼓励,本来不想写了,但被你夸得我觉得不写都愧疚了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02 11:08
回复 第29楼 的 @蓝天听云:前辈,我是真心不会写小说,线索好多,我都理不清,还有后来什么县中六易校名,七迁校址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可以扯上去。原本是写满两万字就罢手了,可现在都超了,更是无奈。我不是很会说故事,特别是各种对话,对话一多我就烦了。。。。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04 09:27
张塘记事(十)(文/远方)――荷塘采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自古江南吴、楚、越之地,水道纵横、池塘遍布,多植莲藕。夏秋之际,少女多乘小舟出没莲荡中,轻歌互答,采摘莲子。多少次文人泛舟其间,耳闻目睹此情此景,便吟咏出一曲曲荡气回肠的汉乐府来,此间几多韵味,也只能到了江南才能寻着。
江南圣地高淳地处吴头楚尾,自然也少不了这番风景,虽说不及西湖六月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大家闺秀。但也有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小家碧玉的柔情似水。喜欢这份温婉小荷的也同喜好小脚女人的一般,久之,也就趋之若鹜了。李白来了,一袭素袍,配剑执扇,架一芥轻筏,撑篙间,流连在丹阳大泽里,秀口一吐,在半个盛唐的指缝里流泻出一首泛舟丹阳泽,“湖与元气运,烟波浩难止。龟游莲叶上,鱼戏芦花里。少妇棹轻舟,歌声逐流水。”
高淳多荷塘,尤其在这圩乡,三十里荷花飘香也曾在上个世纪,随着上影厂的黑白胶片制成一部《水上庄稼》,风行了大江南北,甚至漂洋过海,进了联合国的映像厅,沟连着里根欲罢不能,非要来看上一眼。文人赏荷,农人则下种莲藕上养菱,两不耽误。荷花谢了,莲蓬了,这莲藕、红菱、茭白、芡实(鸡头果)、荸荠、水芹、茭儿菜、慈姑诸种水八鲜也就赶集似的应接不暇地上市了。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山乡广种山芋,养活了不少人,而在这圩乡,水八鲜也让圩乡人渡了饥灾。
凤岭村自然也是有荷塘的,而且名字就唤作了荷花淀。荷花淀就在这张塘里,从尼姑庵往北走,过了村子里那片长着大片大片灯芯草的坟地,走上去孙家的车轱辘土路,先看到是牛屎塘,这是个让水牛滚泥包皮防蚊虫叮咬的小水塘。过了牛屎塘,土路两边便是成畦的稻田,初夏里水稻秧子刚没了小腿肚子。稻田里分岔出町埂,町埂边野豌豆开着紫色的小花,乡间俗名瑶瑶,捋去豆籽,放在唇边便可吹出曲子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便可以听上原汁原味的乡村民谣。町埂的尽头,便是荷花淀了。
前些日子里,方子带着桃子去坟地打灯芯草,把桃子惹得流泪含涕的,心里愧疚得紧,老怕桃子记了自己的恨,从此再不跟自己玩。但自己又不敢去探听探听,所以一连几日也没去尼姑庵。尼姑庵这边少了方子倒也闲的安静了不少,果然一个佛家清净地了。可桃子却整日郁闷了不少,她抱着黑子,有时候跟黑子自言自语几句,心想着方子不来,黑子没鱼吃,消瘦了不少,倒不曾感叹自己也憔悴得清汤寡水了。庵里的姑子们看着桃子是不是叹个气,心里也摸不着头脑。
过了几天,方子爹去了趟山乡,了不少泥胡菜、艾蒿、鼠曲草之类的乡间野菜。方子爷爷突然想吃青团了,于是方子娘便烧起灶炉忙活开来。这青团在高淳又叫蒲素果团子,先采艾草摘嫩茎叶,洗净放入含碱沸水,待到发软捞起,用纱布包着挤干水份,刀斩手掰成一细碎小戳。对活糯米粉与籼米粉,加水和至半潮,放入大蒸笼,粉顶搁艾草,开蒸。待香味四溢,端起蒸笼倒入石臼,方子爹握大石杵先用小气拈,把艾草和米粉拈合,拈毕方子爹再捣,方子娘在一边翻着粉。每捣一下就要翻一下盖住捣出来的窟窿。如此反复最后粉捣至粘滑,拎桌子上。方子娘趁热“捉”捏,从拇指与食指间挤出一个小团,拍扁了裹上金黄色的松花粉,一个又香又滑又糯的青团出炉了。糯米面掺进艾草,色泽碧绿,圆润细滑,入口香甜酥嫩,好是一番滋味,可谓是江南一道可口美食,又长在田间地头,深受高淳山圩二乡人喜爱。
蒲素果团子蒸好了,方子娘便让方子给尼姑庵送去几个。起先方子还不大愿意,待到方子娘抽出竹丝棍子,方子没法,只能硬着头皮端起一大碗青团去尼姑庵了。来到尼姑庵,素云老姑子独自在闭禅念经,慧清带着仪静去八字角做超度法事去了。而桃子呢,则恹恹地坐在庵门口的门槛上,怀里抱着假寐慵懒的黑子,手上刚摘一朵月季,她先是跟黑子说,“臭方子可是第五天没来找我玩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他跟黄狗子家小妹妹二丫在一起,怨不得了,估量着早把尼姑庵忘了。”
自言自语完,便嘟囔起樱桃小嘴,小手也撕扯起月季花瓣来,她撕一瓣,念叨一句今天会来,再撕一瓣,又念叨句今天不会来。待到她撕开最后一片花瓣,正好说到他会来,脸上洋溢开桃花般的笑霭。
抬头间,方子正端着一碗青团在她跟前,咧着嘴笑呢。“桃子,月季惹你不开心啦,你把它扯掰成这样。”“臭方子,不用你管,找你家二丫去。”十二三岁的豆蔻年纪里,小姑娘的心思总让晚熟的小男孩猜不透,摸不着。方子愣了一下,完全不明所以,沮丧着说:“我就知道你怨我,我才不敢来的,果真我一来,你还是不高兴。”他把碗放在桃子身边,”这是我姆妈做的蒲素果团子,让奶奶,姨娘,姐姐们尝尝,那我这就回去了。”方子刚一转身,桃子竟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方子这下更慌了,蹲在桃子身边,旁然无措,矜持劲一过,看着桃子这般委屈,耍起贫嘴,“桃子,赶明我去采两个莲蓬,一个我吃给你看,一个你看着我吃。”桃子是最爱吃莲蓬的,一听要采莲蓬吃,立马忘记忧愁,碍于矜持,只是点了点头。却见方子乐得捧腹大笑,桃子这才明白过来,恨得在身旁碗里抄起一青团,一下子塞进方子嘴里,也全然不顾刚才女孩子家家的娇羞了,叉腰努着嘴,指着方子:“臭方子,叫你拿我开心,好,下午就给我去采莲蓬,采来的莲蓬都归我吃,你在一边看着。”方子得了便宜,但也装作悻悻地答应了。
因慧清仪静不在庵里,方子爷爷让方子喊桃子到自家吃了顿午饭,又差着给素云老姑子送了碗素饭菜。对方子叮咛要好好照顾桃子,也就去午睡了。待爷爷一走,方子就扛着一个大木盆,领着桃子往荷花淀去了。张塘里荷花淀也是有个故事的,传说凤岭村里以前有个叫荷花的姑娘,为了救不慎落水的小孩,跳进荷花淀,结果孩子救上来了,她却沉入塘底,第二年夏天,塘里竟然长出一池荷花来,凤岭村人都说荷花成了荷花仙子到天上去了,塘里的莲花也是荷花植下的,便把这口水塘叫了荷花淀,荷花淀旁边还搭了一座小小的荷花庙,来纪念美丽善良的荷花仙子。传说是美丽的,从此以后荷花淀再也没听说过淹了人,因为最深的地方刚刚到方子的胸口处。
夏日里的荷花淀是充满古典主义的地方,浪漫,深情,一不小心就孕育出古典主义的爱情来。十亩见方的荷花淀,池畔老乌桕树斜倒了树干,树叶擦到了水面的涟漪,落叶落上几片,池塘中的鱼以为淹没了飞虫,瞅着空对着树叶张个口,吞了进去,又吐了出来。树枝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聒噪着,嘶哑出地里三秋的落寞清寒,可一嘤嘤含脆,倒叫来了夏日,催来了酷暑。池塘里,莲叶田田,蒲团般遮盖了池面,也清凉了不少寄居的鱼虾。莲叶间三三两两挺出几只箭簇,有羞颜紧闭的,有含苞待放的,也有灿然盛开的,粉红的花瓣濡进了乳汁的韵白,像是水汽的晕染。蜻蜓似乎对此情有独钟,煽翅翩飞,然后立在上头。莲蓬也夹杂在荷花间,它是早熟的少女,身材饱满,婷婷玉立,吐露着淡淡的清香,总勾搭着去摸一手,亲一口。水道里藤藤蔓蔓菱藻,刚结出细小的红菱,一切都韵着上种红菱下种藕的节拍。整个荷花淀都在静立着,偶尔池低吐出一串气泡,再响上几声清亮的水花,我们才恍然从梦境里清醒过来,我们知道那是一条大青鱼在杀青了。
方子带着桃子来到荷花淀的水埠上,把木盆放进水里,在江南,这木盆又叫腰子船,呈长椭圆状,侧面有流线般是顺畅,盆身多用竹条紧箍,防水结实,渔人常驾着它采菱取莲,放网张鱼,北方人看来,也是一道奇异的风景了。方子先是把篾竹凳子放在木盆船里,再把衣服脱了,打着赤膊跳入水中,水正好到了方子胸口,这常年在乡间奔逐的孩子自然晒得身子骨结实黝黑,有份自然原始生命力的美感。桃子自小在净行寺长大,也看惯了和尚打膀子,可方子古铜色的胴体呈现在她眼前时,脸颊竟然绯红起来,像天边的红晕。方子在水里把木盆扶稳固定,桃子也慢慢地脱了鞋坐到了木盆里。就这般,方子推着木盆,盆子坐着桃子,俩人往荷花淀深处荡去。
他们在荷叶下,荷花旁,沿着蜿蜒的水道逶迤地游走,哪里有莲蓬,小木盆就飘到哪里。桃子把手放在水里,顺势捞起水道里一藤菱藻,摘下几颗幼稚的红菱,小指甲一掐,便露出乳白的菱角肉来,趁着方子转头,就塞进了他的嘴里,这边方子美滋滋的匝吧着嘴,那边桃子唱起《采野菱》,“舵脚盆,小脚盆,翻翻过来采阿菱,阿菱肉,泥嘴巴,阿菱壳,拔火钵,荷花池里来干八八,虾子旮米呀来旮来裹小脚“。悠扬的歌声飘荡在荷花淀的上空,相爱的郎哥情妹依偎在荷花淀的深处。
突然,方子脚下踩到一个大河蚌,河蚌大得成了精,蚌壳腻滑,方子栽倒了踉跄,木盆顺势一翻,桃子也扑通一声落了水。方子这头刚站稳了去扶桃子,桃子脚一蹬,两臂挂紧了方子的颈箍。塘水弄湿了海青,纱布都紧紧贴在了桃子身上。豆蔻年华里少女刚刚发育,身体是多么地美妙绝伦。湿透的薄纱下,细细的腰身婀娜曼妙,一双洁白的乳鸽娇嫩欲滴,似乎噗嗤一声便飞进了方子的魂梦里,而这一切都在朦胧里隐约地抖动着,如梦似幻。方子的眼睛离不了桃子的胸口,这场梦在桃子一声响亮的拍打声里惊醒。方子摸了摸手臂上通红的手印,一把将桃子背起,桃子依偎在郎哥的肩头,两手深深地抱紧。方子还在坐着刚才的梦,一对乳鸽正在他背脊上一深一浅跳来跳去。
这一天,我们都忘了方子和桃子什么时候回的家,只知道他们的木盆里,放着红菱,莲蓬,几只莲藕,还有一个硕大的河蚌。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21 11:52
张塘记事(十一)(文/远方)――铁木结缘
淳溪镇这东北角上,凤岭和义仓一家,独独这渭塘旁开了一支。村里人娶媳妇的,嫁姑娘的,日子好些的娶亲,日子稀惶的换亲。可不管怎样,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总不能坏了。若是同宗同源的结了亲家,不光让地下的祖宗脸上不好看,也让日后的子孙跟着遭了殃。所以长久以来,这几个村子上都信袁的亲家不少,可大抵都是凤岭的男子娶了渭塘的女子之类,也不大听说有义仓的姑凉嫁到了凤岭。若是这般,总会出些丈人论辈分,该喊姑爷叔伯爷公的笑话了。
十几年前,方子他爹娘的亲事便是如此。这么一来,也让十里八村间这唯一的木匠跟铁匠结了亲家。都说长木匠,短铁匠,这么一凑到了头,自然也不好说木匠拢惩道恋幕啊H蘸蟮淖铀锩且哺畔砹烁#饪纯捶阶颖阒懒耍蛑本推氡改窘炒厦麋敲艿哪宰樱褂刑辰∷读槊舻纳碜庸抢础
方子出生后,爷爷外公都极是欢喜,他一般是在凤岭的爷爷身边长大的,爷爷给他削木剑,做弓弩,还有搭些鲁班索的木匠玩意。方子外公自然也不愿光让老木匠独占了自己的外孙,每次方子娘回娘家的时候,他都要让自己闺女把外孙子给带来。然后给方子打铁剑,锻大刀,箍白铁滚轮玩。方子就这样两边走动着,在凤岭和渭塘之间,也就是从木匠铺住几天,铁匠铺再住几天。这木匠和铁匠的活儿把式他都喜欢看,无非是因为既能挥木剑,又能滚铁轮玩吧。
方子外公家在渭塘村的北头,铁匠铺就落在大丰圩的渭河边。老乌桕树安然蹲在河边几十年,听了几十年的打铁声,每一声铿锵里,老乌桕树都要配合着颤抖几下,抖着抖着,从原先的翠绿葱笼抖成了一个老秃木桩子,跟老铁匠的秃顶一样。铁匠铺就一小间平房,门口贴着一副红对联,上联“红炉火烤烟熏屋”,下联是“抡锤煅打老铁匠”,横批“红红火火”。铺子里头一个淬火大水缸,一个鼓风大风箱,跟风箱连着的是一个大熔炉,熔炉里的焰火旺盛,时时刻刻迸着火星点子,常年不灭里,烧掉了稀惶日子,把清汤寡水烧成了红油火锅。狭小的空间里,墙壁被烟熏得黢黑,墙角上堆放着钉耙,锄头,铁犁,墙上还挂着镰刀,菜刀,火钳。这都是老铁匠和徒弟们的手艺,在这淳溪十里八乡间也是个头等把式,每逢赶集,农忙,铁匠铺总是挤满了人头。
铁匠铺里除了方子外公,还有个小舅舅,可小舅舅年纪还小,抡不动铁锤,所以老铁匠还收了个徒弟。这徒弟在铁匠铺里待了三年了,瞅着日子快要出师了,老磨在老铁匠身边旁敲侧击着套些火候诀窍。这些年里,老铁匠也把徒弟当成半个儿子待,他手把手地教徒弟选煤,买钢,抡大锤,甚至把积攒多年的老狗皮让方子外婆给徒弟做了件毛绒背心,唯独把这火候捏在自己手里,百行百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都知道这打铁的掌握了火候,那也就真的出师了。老铁匠心里也明白着不能亏待了徒弟,可铁匠铺里这会少不了人,小儿子再过一两年也该抡得起铁锤了,到时候他肯定让徒弟出去自立门户,凭这自己的名头,也该安身立命了。
小小的铁匠铺,熔炉里正吱吱地嘣溅着星星火苗。一老一少师徒俩光着膀子,老铁匠一脸皱容,佝偻着腰,炯炯的目光盯紧了铁墩,他左手持一铁铗,把烧红的铁块从火炉里取出置在铁墩上,右手握一把小铁锤急敲快捶,不时翻动着面,锻铁在他操弄下或圆或方或长或宽,手艺人的傲气在这一刻得到肆意的流露。油光的汗液在他脸上乌黑的沟壑里流淌蔓延,鼻息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疲惫细响。徒弟魁梧阳刚的胴体在炉火的照耀下显得发光发亮,他跟在师傅的细锤点里,抡起大铁锤,毫不犹豫地砸下一身的气力,钝器碰撞出的火星溅到徒弟古铜胴体上,滋地一声旋即熄灭。就是这样,徒弟总跟随着师傅的锤点,追赶着师傅的手艺,一连几年里,铁匠铺里叮叮当当,打铁声声,屋外的渭河流水潺潺,波澜不惊。
很多事情就像是铁匠铺外外渭河里的水,该流到固城湖的总要流过去,拦也拦不住。小铁匠早已学会了塑铁成型的本事,老铁匠的小铁锤终于只剩下了干敲砧子边的份。每次当老铁匠的眼睛尚刚盯上锻铁部位,小铁匠的大锤就狠狠地砸了过去,他轮铁锤的姿势是那么娴熟,而且跟旋风似的随着砰砰的砸铁声愈加变快,红焰焰的炉火将小铁匠的身影投在熏黑的墙壁上,像神话里的祝融一样威武,而一侧的老铁匠则显得更加苍老了。锻铁终于成型了,老铁匠用铁铗夹起,背过身去旁边的水缸里淬火,只有进行到这道工序时,老铁匠才会露出不经意的笑容,而小铁匠则成了一个小孩,眼睛瞪成了牛眼眼巴巴地直勾勾望着师傅的一举一动。
老铁匠举起锻铁,铁尖略一触及水面,滋的一声里升腾出一股水雾来,笼罩着老铁匠舒展开皱纹的笑容,他像听出来什么满意的名堂,随机就把整块锻铁浸入了水中,这会噼里啪啦,像是水入油锅沸腾起一水缸的呐喊,而水蒸气聚拢成一大片云团,把整个铁匠铺幻化成了一个梦境,有几分嵇康向秀的意境来。老铁匠又举起一块锻铁,重复着上述的流程,他用手触了触水温,心领神会地加了一葫芦瓢凉水,正当要淬火时,小铁匠一个箭步跨到了水缸旁,风一样地把手伸进来水缸。可正当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嗷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焦肉的刺鼻味,老铁匠随即拿开烙铁,说:“伢伲,记住了疼,下次就永远记住了,”老铁匠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他拉过一张竹椅坐下,“现在出师了,我老头子再告诉你最后一句话:烧红的烙铁以后别再碰第二次了。”几天后,小铁匠在铁匠铺前磕了几个响头,也就回老家了。而方子的小舅舅也开始抡起了大铁锤。
老铁匠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可手艺人的傲气劲搁在这里,他也老是挺直了腰板,然后久了总时不时背起手捶捶背梁。老辈人常说,人生三大哭,撑船,打铁,磨豆腐。那打铁的时候,一把锄头得耗掉铁匠多少气力,一把小锤百千敲,大锤抡起几万回,就连最后淬个火,那红铁入水的呐喊声都似乎在讽刺着,“取穷……”可老铁匠却不这么想,他从父辈手上接了这门手艺,靠这么手艺倒也安身立命,还得了不少好名声,就连村里吵架,调解时他都能坐个上座。所以,他对手艺起了份使命感来,带出了徒弟还不够,祖宗的手艺不能在我手上接不了香火,所以也就把念头托在了儿子身上。
方子爷爷早年间就认识,这十里八村间谁还不知道凤岭有个木匠,渭塘有个铁匠呢。都是手艺人,自然有点心心相惜的感觉。姻缘巧合,俩手艺人竟然成了亲家,老哥俩走得就更熟络了,老铁匠没事的时候,就切上斤半猪头肉,估上一斤烧酒,沿着渭塘的堤埂走去凤岭的张塘,这一来呢,看看女儿女婿和方头方子哥俩,二来呢,也找木匠亲家搭搭白舌,说些心头话。
同铁匠铺一样,方子爷爷的木匠作坊也就是在自己院落里搭了一扇房。铁匠铺里挂一张李老君的像,这木匠屋里的北墙上也挂了一副画像,画里人是山东人鲁班,画像下头还放一张茶几,茶几上一个香炉,几盘瓜果鲜蔬。足以见得方子爷爷对祖师爷的恭敬来。而木匠屋里最惹人瞩目的就是一口松木棺材了,这口棺材是方子爷爷五十多岁那年,趁着自己手艺最精湛的时候给自己打的,当初嫌游子山上的松木不行,还专门跑了一趟安徽宣城的深山老林。这口棺材打好后,他每年都要去褒贬巷买上一桶山乡人熬榨的桐籽油,里里外外的涂上一层。
十来年的光景过去了,这口棺材显得愈加厚重光鲜,附近的老头老太们到张塘的尼姑庵烧烧香,总是要到方子家瞅一眼棺材,然后恋恋不舍盯上好几遍才走。方子爷爷也乐呵呵地开几句玩笑,“白忙活了,一直隔着没用处,过几天劈了当柴火了。”可话一说完,就拿起鸡毛掸子拂起了棺盖上的灰尘。
我有一个梦想
发表于:13-12-28 14:52
张塘记事(十二)(文/远方)――水阳江考
江南水乡,自然是水路码头连州跨衢,芜湖府到苏州府,倘若走扬子江,那便是依次路过马鞍山,南京,镇江,常州,然后在张家港换行陆路方才能到那天堂之地,温暖富贵之乡,而这一来光水路就要行上个七百多华里。漫漫长路,水路迢迢,多有不便。可江南水路纵横,湖塘密布,哪能光光一条扬子江便能罢休,若是这般,还不得船堵河道,人仰马翻了。
从芜湖北溯,至当涂的太白镇有一条姑溪河经护河,新丰沟通了苏皖边界的湖阳镇,浩淼大湖波浪汹涌,为了避开风浪,又开出一条运粮河沿着石臼湖西侧的苏皖边境蜿蜒流淌,行至阳江镇的小花,就唤作了水阳江,这水阳江同那青弋江一样,都是长江下游重要的黄金支流。这个时候可以往东从杨家湾沿官溪河,径直就抵了淳溪镇,也为襟湖桥下填了一片夜泊。
可大船往往继续循水阳江南行至水阳镇,这是安徽宣城的大集镇,客商云集,贸易繁荣。水阳江对岸则是江苏高淳的水碧桥。水碧桥再沿港口河西流穿新保圩,在港口处方才入了固城湖。这港口又是宣城狸桥镇和高淳砖墙镇的交界,有一港口桥横跨苏皖两省,高淳这头的桥头处,扎根一大樟树,需得好几人团报,所以附近小村子就叫了樟树脚。
船进了固城湖,空闲的商船旅客可以去湖北头的淳溪镇歇歇脚,在褒贬街上喝杯茶听会书,入夜了钻进蒋家巷,寻了那露水情分。而赶路的则直接横渡固城湖,经固城到东坝的水务局子里领证,接下来的水路就方便了,顺着胥河,一路顺风顺水过高淳,溧阳,在宜兴入太湖,太湖的东边就是苏州的东渚,不远处有伍子胥墓,古书上讲,“伍子胥开胥溪,沟连太湖与水阳江水路,谓之中江,中江水自芜湖东,经高淳、溧水、至宜兴入海。”船行此处,商客游人免不得要叩拜一下挖渠人,感激伍员造福,免走了二百多华里的冤枉路。
皖南大地上,宣歙本是一家。吴语在这一片衍生出宣城片和徽州片,可如今宣吴早就被江淮官话侵蚀得差不多了,剩了那徽吴在徽州的一府六县里随着风雨飘摇。世人都知晓徽州文化的水墨韵致,倒是忽略了宣州文化的厚重清雅。作为高淳人而言,对于宣州是更有亲近感的,高淳话东部山乡是吴语的太湖小片,而西部圩区则归属于吴语的宣州小片。苏南的婉约与宣歙的敦厚把这苏皖边境的小城高淳熏染得水灵灵,清秀秀。如果说新安江造就了徽州的文化的浓墨溢彩,那把宣州文化濡蕴得敦厚清雅的则是青弋江和水阳江了。
青弋江源出安徽黟县,干流流经泾县,跨祁门、黟县、歙县、石台、青阳、旌德、泾县、南陵、宣州、芜湖、弋江等。东接水阳江流域,西部上游接九华山山脉,中下游与漳河水系为邻,南依黄山山脉,北临长江。青弋江沟连了宣徽二地,自然人文荟萃,历史悠久。
若是说青弋江为宣歙所共有,那对宣州文化起主体作用的应该就是水阳江了。其实说到水阳江的话,那更得聒噪不少口舌。水阳江西邻青弋江水系,南依黄山、天目山脉,东界江苏的太湖流域和秦淮河水系,北滨长江。它自天目山上流下,经旌德,绩溪等皖南山区,在五河渡汇合后,便跨宁国,宣城,高淳,当涂,芜湖。串连起南漪、石臼、丹阳诸湖,又纳裘公、倒逆等数十条小河,在窑头由青山河接姑溪河至当涂金柱关入长江。另一支流在芜湖县清水镇西与青弋江汇合,全长五百多华里。我们刚才从太白到小花走其实走的是水阳江的北支,那是大船行路,若是一般的小船则只需在芜湖的清水镇走黄池,乌溪,雁翅,到高淳的西莲,这样也可以到不远处的水阳镇。时至今日,高淳人去芜湖总是经黄池走,因为黄池的黄菜地豆瓣酱着实好吃。
整个高淳西部圩区都是渊源于水阳江流域,高淳的水碧桥至费家咀,短短三四十公里,却把水阳江畔大多的历史人文给罗织得淋漓尽致。当年南朝谢I任宣城太守,励精图治,修谢公楼,又赞敬亭山
“兹山亘百里,合沓与云齐,
隐沦既已托,灵异居然栖”。
李白仰天大笑着踏着诗风而来,独坐敬亭山,就有了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继而登上谢公楼,望着一江北去的水阳江,在饯别时刻,发出盛唐钟鸣鼎盛的千古绝唱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诗人尚不尽兴,他溯水阳江上行,又在青弋江桃花潭处赴汪伦之约,离别时刻,桃花纷纷,竹踏声声。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那些年在意气风发的岁月里,李白纵情皖南山水间,或许也曾多次架一叶扁舟,从宣州沿水阳江北行至当涂,过高淳石臼湖时,看莲叶田田,听渔舟唱晚,便提笔挥毫,轻歌漫唱。
““湖与元气运,烟波浩难止,
龟游莲叶上,鱼戏芦花里。
少妇棹轻舟,歌声逐流水””
诗人的晚年是伶仃孤苦,穷困潦倒的,最终客死异乡,病殁于当涂龙山下,临终悲吟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推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诗仙走了,却把纵横驰骋的浪漫主义留在了世间。后人总是不甘心诗仙的淡然离去,所以就有了不少美丽的传说。梅尧臣来了,在诗仙墓前把酒同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采石月下逢谪仙,
夜披锦袍坐钓船。
醉中爱月江底悬,
以手弄月身翻然。
不应暴落饥蛟涎,
便当骑鲸上青天。”
后来,一代儒帅陈毅带领着新四军也在这皖南与苏南间辗转抗战,他登敬亭山,望南漪湖,凭吊谢李二公
“敬亭山下橹声柔 ,
雨晒江天似梦游。
李、谢诗魂今在否?
湖光照破万年愁。”
天目山和茅山余脉造就了高淳的山川脉络,也成了抗战的战略阵地。陈毅元帅继而沿水阳江东征初抵高淳。
“波光荡漾水纹平,   河汊沟渠纵复横。
扁舟容与人如画,   抗战军中味太平。
堤柳低垂晚照斜,   农家夜饭话桑麻。
兵船初过群疑寇,   及见亲人笑语哗。
江东风物未曾谙,   梦寐吴天万载前。
此日一帆凭顾盼,   重山复水是江南。
芦苇丛中任我行,   星星渔火水中明。
步哨呼觉征人起,   欣然夜半到高淳。”
可我们水阳江畔的故事还没讲完。李白过后,大诗人刘禹锡唱罢乌衣巷口夕阳斜,没想到日后自己子嗣竟也在水阳江畔的小花开枝散叶,从此诗书继世,忠孝传家。非但如此,文治武功无一不全,打水浒的功夫倒也保得的了这水阳江上漕运的世代太平。
水阳江从宣歙之地流淌来的文气是绵绵不绝的,滋养了高淳圩区的文脉昌隆。水阳江水流进了砖墙茅城,吴氏一门三进士,吴柔胜常常在家雅赏丹青,作诗遣怀,以朱熹理学严格律己,悉心教导二子吴渊和吴潜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二子不仅官拜相位,也同父亲一样在南宋词坛上留了一席之地。
江水又一路北去,在石臼湖畔堆出了个肇倩圩,明末狂士邢孟贞便生在了乱世之中,他讴歌好友点血桃花扇的杨文聪慷慨赴躯,"生前粉绘人争取,死后声名尤冠古。可怜埋骨竟茫茫,四海五洲无寸土。"自己当真也傲骨铮铮,节气淋淋,让那钱牧斋二臣之流羞煞了双颊,后受济南人王世贞,全椒人吴敬梓等人推崇,倒也青史留名。
后来,水阳江畔的沧溪张家垛,出了一个张自超,写了一本《春秋宗朱辨义》,把那徽州理学的醇厚严谨学风润沐了濑渚古邑,又同那桐城方苞等交好,可谓一代古文鸿儒了。这水阳江畔或许还应该提一提周瑜练兵相国圩,后世敦造砖墙城和蔡京屯田觅白鹿,徽宗钦赐永丰圩的故事。可林林总总的聒噪总也比不过水阳江亘古不息里无言的流淌。
一条水阳江竟能牵出这么些文人骚事来,可水阳江到底终究是水手,婊子,商客,游人以及沿岸周边百姓们的江湖,他们的世代坚守,来来往往才赋予了水阳江鲜活的生命力,一幅幅市井图卷便在在水阳江上缓缓铺开,亘古不绝。
同那水阳江接连在一起的官溪河自然也是一派繁荣景象,千帆竞过,万舸争流。暮色四合之际,襟湖桥下,船灯点点,与沿河而建的淳溪老街里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夜泊船舱里觥筹交错,击著为歌,沿街马头墙内莺歌燕舞,娇声喘喘。水埠码头醉江南,一醉是美景,二醉是美酒,三醉便醉了美人。
这淳溪老街里有一米庄,它的门面在老街中腰迎熏门处,店面中等,却是这淳溪镇上的头号米店了,名号叫做鸿升米店,掌柜姓夏,瞧着姓头,应该是薛城长乐一代的祠堂了。一进米店,对面就是一张柜台,柜台上搁一本账簿,座山笔架上放着笔墨未干的中毛狼毫。柜台后放一张红木太师椅,这是夏掌柜的座椅,碾米先生和学徒们是坐不得的。柜台外头倒是有几张松木方凳和竹条座椅,这是供买米的人坐,碾米先生和学徒累了只能坐在这上头。柜台抬头,有一横匾,白底黑漆,上书“民以食为天”四个大字,题字的是学山书院的一位夏姓先生,跟夏掌柜一个祠堂,夏先生也常来米店同族人一道喝喝小酒,搭搭白舌。
在店铺里头,最引人注目的还当是四个米囤子,要是米店没有米囤子,那还叫什么米店。这囤子也叫得生动,是用苇编席子一层层笼起来的,从底开始箍,箍到顶头也就两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在尼姑庵我大干了尼姑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