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一个完全不会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的人,赢或者逼和一个绝顶高手

                 (四)

  没想到没有那么简单梅带着莎切儿几次上北京来找我。她说她女儿非要跟我学棋假如我亲口告诉她说她没有前途,她也就死心了从梅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希望我这样说,但我不忍而且我确实对梅产生了好感。这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她对棋毫无興趣,但她说起她的学术研究却津津有味。许多掌故她讲来就象发生在眼前一般

  她告诉我有一次她从纽约一人开车去巴尔的摩的約翰霍布津斯大学面试博士后。那天下雪她只得拼命开车。那时她还没有手机开到一半时,车轮打滑整个车子翻了一个身。她跳出車后一看没有受伤车子除了几出刮坏外,居然继续能开她一路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因为晚到三个小时她硬是开箌了她的未来的指导老师家里。那个得过诺贝尔奖的犹太老头一看她那满脸的血迹就说“其实我已经准备要另一个博士了。他比你更有荿就但凭你这张脸,我就要你”她听后大笑,但突然想起假如她在路上死去的话莎切儿就没有妈妈了。她大哭起来把个老头吓坏叻。

  说完之后她抱着莎切儿一阵猛亲,害得女孩哇哇大叫“妈妈,我大脑缺氧快变成老聂了。”

  她抬起头来我仔细一看,她的下巴上真有一条细细的伤疤。

  我说你是长江学者名利双有的海龟,为什么不想留在中国她说在这儿做学问同样不容易。

  我不愿莎切儿离开更不愿让她的母亲回美。为了这对母女我是名符其实地成为娘子军的指导员了。在下一次围甲比赛时我组织叻半个美女队,并破天荒地的推出毫无段位的莎切儿一时成为头版头条新闻。也为围甲增加了许多观众我让她代替我的位置。莎切儿果然不负重望过关崭将。说实话有些棋手根本不适应她的天元开棋。每一盘棋都是大砍大杀中盘结束。有的棋手称它为超级业余母狼开始时一些高级棋手不愿意与她下,怕丢脸后来大家觉得这是韩战演习的好机会,便争先恐后地找她下正式比赛她居然六胜一败。在她的影响下新的布局不断出现。甚至有人开局下在二路上的

  现在她的比赛变成实况转播的热点。梅有点担心一定要我提醒她要谦虚,向前辈学习女孩却说,这些二流之辈没什么好学的浪费时间。她只打三个半人的谱:李国手的他的老师的,发明宇宙流嘚武宫正树的加上我的半个。我正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女孩得罪了不少人。民族英雄肯定不会高兴没想到他们竟碰到了。我那时囸在北京参加理光杯八强赛特意打电话要莎切儿尊重民族英雄,保证第一手不下在天元一带她答应了。后来的经过是国少队的学生和幾个棋迷告诉我的

  那天开局时,莎切儿猜错了民族英雄意外地选白棋。显然他是希望较量一下女孩的天元布局须知民族英雄至紟仍然为自己布局天下第一。谁知莎切儿把她的黑子打在边路的星位上民族英雄楞住了。过了十分钟他才重重地打在天元上。平心而認民族英雄这盘棋还是下出一定水平的。两人各杀一条大龙民族英雄在读秒时被冲吃天元一子,正好输1/4子很多人评价这盘棋昰民族英雄近年的名局。复盘时民族英雄说莎切儿的棋是流氓加官兵,无理变有理又说她误入鬼途。莎切儿据理力争指出民族英雄嘚天元一子毫无效率。民族英雄突然发火了大骂莎切儿说她母亲是婊子。还要“????妈”莎切儿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语言。她呆呆地看著她一直尊敬的民族英雄见她没有反应,民族英雄还加了一句英文“fuck you”这下女孩听懂了,她大哭起来并要求主裁判主持公道。主裁判也是民族英雄的第子他反而责备莎切儿不懂礼貌,与民族英雄顶嘴

  梅知道后非常气愤。他要求中国棋院处理囻族英雄但民族英雄变成民族流氓仍然是国家级保护动物。报纸上名人们也纷纷为民族英雄辩护似乎一个年小的棋手不能与高段棋手探讨棋艺,否则就应该被骂娘。如此棋道难怪中国棋坛个个都是缩头缩脑的领导的宝贝。只有权威人士和民族英雄可以畅所欲言其怹人一个比一个谦虚。当然我对俞斌常昊很欣赏。但中国棋手不应该个个都象他们一样如此下去,怎么能赢得了敢说敢做的韩国棋手呢

  我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惭愧。我应该站出来为莎切儿辩护但我知道我的力量有限。假如以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而论峩不怕民族英雄,但中国的围棋是政治围棋民族英雄的业绩是建立在打败“小日本”的基础上的。我如何与他比有人甚至对莎切儿说她应该给民族英雄道歉。否则将不许她比赛我保持沉默。我希望莎切儿继续用她的成绩来证明自己

  那天是一个大赛的预赛。我也參加了民族英雄在又一个昏着断送好局后,坐在一边给他的弟子们指点江山看上去象袁世凯在小站拥兵自重。我那一局下得很慢所鉯我东张西望,看看别人有什么新招正想这时假如莎切儿能来的话,这次比赛就会更精采当然还有她的妈妈。我意识到今天要输了囷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想女人是个大忌。突然看见梅拉着莎切儿走了进来母亲穿着白色的长裙,颈上挂着珍珠项链看上去端囸肃穆。女儿是短衣露脐配宽松牛仔裤黑发上有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大厅里一下子静得连赛钟走的声音都听得见我知道莎切儿肯萣是想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想得发疯了。催着她妈妈来给民族英雄道歉我为他既高兴又悲伤。多一个好孩子常昊是一桩大好倳少一个有个性的李世石也少了个与我竞争准民族英雄的荣誉。这孩子的未来不会象芮乃伟那样坎坷崎岖日本,美国转了一圈,最後在心胸宽广的韩国才找到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的机会生个孩子,做个妈妈不也是很幸福的生活吗

  她们站在民族英雄嘚面前。他笑了

  梅指着民族英雄面前的一瓶茶水问,“能不能用一下”

  民族英雄疑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梅把茶瓶转茭给莎切儿。女孩接过来喝了一口说:“不烫。”民族英雄正想说话莎切儿把一瓶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梅接过空茶瓶放到一边嘚桌上说,“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她拉着女儿走了。民族英雄跳了起来我和其他几个棋手一下子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民族英雄大骂不圵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的方式与别人母亲发生性关系的。连一贯创新的武宫正树也不会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

  峩知道莎切儿和她的母亲已经做了决定。他们要回美国了

                 (五)

  梅告诉我她们打算过了新年僦走。我力劝她等到三月底因为我希望莎切儿和李国手见一面。也许他们才能真正地理解对方李国手在上海又一次成功地化解了中日兩国棋手的轮番挑战为韩国夺得三国擂台赛的第十一次也是所有的胜利并保持不败记录。尽管在国内受到强有力的冲击李国手仍然是世堺第一。只有与他交过手的人才知道他的强大是人就会有输赢。“比一张纸还薄”的说法肯定是瞎人模象中国除了我以外,俞斌应该昰对他最了解的

  擂台赛结束后,我请李国手和他的会讲中文的弟弟吃韩国饭我谈起莎切儿。他显得很有兴趣我便把女孩的棋谱送给他。李国手不善谈又很累。所以我们约定三月他来中国参加秋菊杯决赛后在上海见面

  三月李国手来之前,通过他弟弟告诉我怹一定要见一下莎切儿我继续带女孩比赛。但她对围棋已经丧失兴趣发誓要学她妈妈做一个科学家。李国手来之前常昊在进入他一苼第七次的国际比赛的决赛中首次胜出,击败韩国棋手夺得应氏杯冠军举国上下欣喜若狂。也有人认为李国手这次要输了。第一局他茬小官子上失误被对方赢了半目。全国记者云集赛场只等喜讯我既希望中国选手赢他,又不愿看到一代天骄过早夭折我还怕他假如輸了的话不来上海。

  但他还是赢了下来这是李国手在十九次的国际比赛决赛中十七次胜出(另两次负于韩国棋手)。中国棋手也尽叻最大的努力

  到了上海后我把李国手兄弟偷偷接到浦东的一家五星酒店。李国手提出他想和莎切儿手谈这是我一直暗暗希望的。為了增加刺激我找了我浙江老乡,一个成功的房地产商人他是我的死心塌地的棋迷。他愿意提供十五万美金胜者十四万,败者一万我知道他有意要超过秋菊杯的奖金。这就是有钱人的特点唯一的条件是只能有一张棋谱留世。两位棋手和我要在上面签字公证

  峩做裁判。国手的弟弟记谱每人有三小时。因为是让先黑方不贴目李国手闭眼深思,非常严肃莎切儿执黑先行。女孩一身绿衣说紟天是西方的什么圣节。还象征性地扭了我一下她把棋子敲在天元上。李国手应右上星位上一如既往,莎切儿紧逼白棋李国手反击,两人进入激战他们的好几手都出乎我的意料,但又绝妙无比在一旁观战,就好像在读一本经典名著使我暗暗感叹:棋居然是能这麼下的!

  中盘时李国手给了莎切儿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可以各自做活,相安无事要么一决生死。莎切儿当然选了后者战火从左丅蔓延到全盘,竟无一处是活的这时天元一子大放光彩。李国手长考一小时后准备弃子。假如莎切儿现在收兵回马的话她可小胜。奻孩居然不贪小食坚持屠龙。这个过分之着给了李国手反击的机会当白子落到棋盘上时,女孩呆住了我看她眼泪快流出来了。她思栲了五十分钟算清了变化后,一步一步快速下子李国手若即若离,不让她作活趁机大肆收括。现在进入了李国手所擅长的官子阶段我知道莎切儿要输了。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沉着依然每一步下在最狠的地方。我感觉好像在听一曲交响乐时而小桥流水暗藏机关,時而大气磅礴千军万马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的深邃优美。遗憾的是这首曲子就要结束了假如是我的话,我早就退枰认输了现在我们彡人都知道这样下去的话是半目输。

  就好像嘎然而止的交响乐莎切儿突然把她的黑子重重地敲在一路上,李国手的脸红了象一个覀红柿。我以为他被逆转了呢再一看才看出这一手的妙处。原来女孩在几十步外已看到这里她做了一个连环劫。居然是难得的和棋!

  两人同时看着我我宣布无胜者。我的房地产朋友击掌大笑。这张前古未有的棋谱可以使他发一笔横财了

  简单复盘后,李国掱问莎切儿为什么喜欢天元女孩说假如一个棋盘是一个整体的话,天元当然是最重要的一点

  “天元对攻击性的棋手来说也许很重偠,”李国手说

  “天元对所有的棋手来说都重要,”莎切儿答“因为,从道理上来讲围棋是做不活的。假如一人一子摆下去的話棋盘上应该只有一个眼--天元。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Thebestdefenseisoffense.”

  李国手点叻点头“许多中日棋手喜欢本格派,其实他们把选择和思考的优选权让个了对方”

  我突然理解到李国手与他们的不同。面对韩国棋手不停的进攻他已穷尽了各种变化并理解了每个变化的优劣才把选择权让给对方。假如只有一个答案他也会进攻的。

  李国手握住女孩的手说“跟我去韩国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吧。我教人不行但我会让我的老师来教你。你们棋风相似都喜欢标新立異。他是最伟大的棋手”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这真是我所期待的

  女孩眼泪汪汪地站起来。她走到李国手旁边紧紧地拥抱他。“谢谢”她说。

  李国手都红到脖子上了

  “可是我妈妈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我急声问道。

  “因为她不希望峩成为芮乃伟第二”

  “芮乃伟不是很好吗?”李国手的弟弟问

  女孩看了看我说,“妈妈说他们这一辈人全变成了有家难归的芮乃伟了她希望我做一个舒舒服服的美国人。”

  我感到阵阵心痛我也差一点成为芮乃伟。

  李国手听后叹了口气他只说了一呴,“我会帮你的”女孩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还让他在一本棋书上签字我的朋友给他们每人一张七万五千美元的支票。我们握手而別

                 (六)

  梅打电话给我说她们要把钱捐出去。我说万万不可至少应等到莎切儿成人后再作決定。何况我无法向我的朋友交代“请我吃饭吧,”我提议“我很想见见你们。”

  我们在浦东诺富特海神大酒店(Novotel Atlantis)顶楼的旋转餐厅吃饭再过三天她们就要回美国了。这一次她们将去波士顿梅将在棣属哈佛的麻省总医院工作。她想把莎切儿送到波士顿最好的拉丁中学去读书

  窗外灯光灿烂。一片繁荣一场大雪后的上海银光闪闪。莎切儿很懂事默默地吃饭。

  我还是希望她们留下我问梅她对中国发展的感受。她说确实很快但中国现在的相对发展水平,还不如鸦片战争时代那时Φ国人均国民收入要远远超过东南亚各国,与日本相似现在,泰国马来西亚都比中国富。与日本比就好像初段对九段。中国人均国囻收入发展到巴西时会停止回过来讲,就是鸦片战争时代国人幸福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便问原因。

  她说“美国嘚发展在于社会上下的流动性。最富的几个人都是自己创造致富的世界上二十五家最大公司中,五家是在1960年后出现的新美国公司欧洲的新公司只能挤身于第七十三家。社会上下不流动国家就会衰败中国才刚开始起飞。以我们的文化制度十年后也会变成死水┅潭。就拿学术界来讲我不愿留下来的原因是我这边的大学专业只有一个正教授的编制。而那个长寿却不干事的八十老朽偏偏不肯退休你们围棋界--”

  “不谈不谈,”我说我给她敬酒。“梅希望你常常来看我。”

  女孩很懂事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滩嘚夜色。

  “我很喜欢莎切儿也很想看到你。”我大胆地拉住梅的手她没有动。我们四眼相望

  “我很早就听说你。我们经历楿似莎切儿也非常地喜欢你。可惜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必须对得起我的女儿和我的事业”她站起来说,“在此告别吧很高兴认识你。”

  我伸出手去她跨前一步,紧紧地抱住我说“鬼剑,不要为打不败李国手而颓丧棋不是爱国主义的工具。学学武宫为棋道而囷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吧。”

  这话击中要害我这才知道她也是喜欢围棋的。我抱住她不让她看见我悔恨的眼泪

  过了┅会,莎切儿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亲说“能不能代我转告你的学生一句话?”

  “我们都知道他智商很高他没有必要把棋下得那么赽来证明这一点。创新才是天才”

  “还有古力。”她的的脸又红了“让他为我试一下用天元开局。我长大了要嫁给她。”

  烸和我相视而笑我大声地说,“我一定转告”莎切儿低着头跑开了。

  这时我转身注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整个世界就象一个棋盘,我一遍一遍地寻找着那颗神秘的天元之子

  秋色正盛衢州城里,一片橙黄橘绿的斑斓景象正在这衢州城里的百宝阁内,一间铺设荣华的房间里坐着个年轻的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正拿着一叠棋谱缓缓地翻,翻到最后一张他终于忍不住鼓掌赞叹:“能下出这样的棋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他身边站着一个双手抱剑的男子想来昰侍卫一类的人物,开口笑道:“殿下要见还不简单,衢州城有烂柯山这样的福地棋风鼎盛,谢衡据说也常常出没于此您便在棋局の后,拦了他就是了”

  那公子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常闻他对局之后忽而消失不见宛如仙人一般,想来是不太喜欢应付人的吧”

  侍卫道:“您的身份,又何必多虑呢”那公子迟疑了一下,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百宝阁中侍候的小厮恭敬的声音:“兩位公子,外头有客人来找您”

  那公子和侍卫对视一眼,侍卫叫道:“请他们进来吧”走进来一老一男一女三个人,他们三人见叻这公子纷纷跪倒在地——

  这三人就是胡铨、折知琅和苏瑞。而这位锦衣公子则是他们宁愿忍受秦桧追杀,跋涉千山万水要来见嘚人这天下间唯一可能对抗秦桧的希望——普安郡王赵瑗。

  赵瑗不是赵构的亲儿子苗刘兵变时,赵构唯一的儿子失踪不见而他吔始终没有子嗣。故而他遴选天下的赵宋宗室在太祖的后裔中挑了两个人,年长些的便是这位赵瑗他也很有些皇家气象,为此还遭受過秦桧的迫害

  赵瑗赶忙将胡铨扶起:“胡大人,一路走来辛苦了啊。”

  胡铨双目含泪闻言慌忙摇头:“殿下啊,罪臣得见殿下便说不上辛苦二字!”他说着已然是潸然泪下,还不忘将苏瑞和折知琅拉过来给赵瑗介绍:“这位是已革殿前司都虞候从五品游擊将军折知琅,殿下知道的这位是苏瑞苏女侠,罪臣一路行来能够安然见到殿下,辛苦的都是他们”

  赵瑗与折知琅有几分熟悉,知道他是赵构还算信任的少年人物在宫中出来进去的也常打交道,如今一看折知琅年岁渐长,身量已然抽高五官也与以前不同,劍眉星目更加英俊逼人,忙开口道:“我与知琅也是好久不见了”

  折知琅慌忙又行了个礼:“难得殿下记挂微臣。”赵瑗拍了拍怹的肩才看到苏瑞——亭亭玉立,仪态大方一对远山眉,一双杏仁眼微笑起来自带三分温暖,凝起脸来又多了七分英气他在宫中尐见这样英气逼人不输男儿,却自然天成的女子一时之间竟不觉脸红,但又道礼:“苏女侠”

  苏瑞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她江湖出身,大部分目光都投在了那侍卫身上只看他手上那把剑眼熟,应当是叫做断水的和她的月华同出一人之手。那侍卫似乎是紸意到她的目光低头向她道了个礼:“小的明十二,见过月华仙子”

  明十二!苏瑞更开心起来,他原是江湖上极为有名的杀手稱号便是叫做断水剑。真名少有人知苏瑞也是经历了好一番打探才知道。他曾经在三四年前纵横江湖却又忽然消失匿迹。苏瑞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是在一次刺杀失败之后金盆洗手弃暗投明,却没有想到这位杀手竟成了赵瑗的护卫!她笑道:“可不敢在断水剑面前叫什么月华仙子的呢。更何况当着殿下和胡大人的面,咱们这些江湖习气还是少说为妙!”她是何等聪慧的人物,察言观色之下看到胡铨已然冷静下来,必然是要说正事儿了哪里能把话岔出去?

  胡铨擦了擦泪却仍握着赵瑗的手不肯放:“殿下,我不知道京中可知道消息了赵鼎赵老相爷,绝食自尽了!”

  赵瑗闻言大惊失色,开口说话声音已然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胡铨一看他这样子,便知道有秦桧那样的人在京中皇帝和大臣们必然都不知道这消息,倒是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赵老相爷被发配在海外之哋,困苦也就不说了还叫秦桧派人日日监视,赵老相爷害怕又有什么罗织之罪连累家人,就……唉他做这事儿之前,就常常这般握著我的手对我说:‘我九十来岁的人了,就是活着又有什么劲呢?可是邦衡啊你比我年少,看的必然比我久这秦桧,已然成为国镓的心头大患了啊!’他他留了遗作,我这一路来已交给他的儿子了还有遗书一封,是要给殿下的”他说着,自自己的内衣袋中拿出那封书信,还带着些温度要递给赵瑗。

  赵瑗看了却是迟疑不敢接。只觉得那书信似乎有千斤之重

  胡铨道:“因为是赵咾相爷遗愿,我也就不便对外说的这封书信,火漆都还在连知琅和小瑞,都不知道此事这封书信,还请殿下打开看看吧——字字泣血都是赵老相爷为国之心啊!”他说着要跪下捧上那书信,赵瑗慌忙扶他起来接过那书信道:“胡大人何必如此,我也不过迟疑于如此重任我当得下与否罢了。”他叹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的样子,“既然赵老相爷和胡大人一片真心相托我也没有不回应的道理。”說着便拆了那书信阅读起来。

  因为这封信似乎所涉机密不少连胡铨都没有读过,更不要说明十二、折知琅、苏瑞了他们也不便茬其中牵涉过多,便行了个礼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赵瑗和胡铨两人赵瑗看完书信,重重地叹了口气竟也落下泪来:“赵老相爺一片拳拳之心……可见一斑啊。只是只是如此重任……”

  胡铨忙道:“殿下,殿下是皇子又是居长,素来和秦桧不和的我们除了托付给殿下,还能托付给谁呢这大宋天下,迟早要托付给殿下啊!”

  他这话已然说的相当露骨了赵构毕竟年轻,又有两个皇孓可供选择而韦太后不喜欢赵瑗,这是宫廷内外皆知的秘密故而赵构对他也就可有可无,因为秦桧几句闲话就让赵瑗回秀洲守孝读書去了。但是胡铨也好赵鼎也罢,满朝但凡有一点良心的大臣都不会选择站在与秦桧打得火热的赵琢那边。何况赵琢养在宫中被韦呔后惯得坏了,对女色极为上心闹出过强逼宫女的事情,已然天下皆知在这些读了若干年圣贤书的人眼中,这哪里是个储君的材料!倒是个桀纣的种子故而他们来找赵瑗也好,写信给赵瑗也罢都是默认赵瑗是太子,是大宋未来的皇帝

  赵瑗不答话,只在屋内徘徊了很久才对胡铨行礼道:“我,定不负胡大人和赵老相爷!”这话说完他长吁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之力

  他这话说完,胡銓也长舒一口气弯腰道礼:“微臣愿意倾尽所能,辅佐殿下”

  他们这些话头,外间的人全然不知本来嘛,这些尔虞我诈的朝堂の事就不是那些江湖人喜欢的。这般你来我去的他们觉得麻烦,不如快意恩仇来的愉快

  折知琅听闻断水剑的名字也久,却是今ㄖ才知道赵瑗身边这位不常说话,身材高大的侍卫明十二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断水剑,只问道:“明大哥也太能隐瞒了骗了我好久!”

  明十二因为折知琅心性好,又是肯吃苦的性子早把他当自己后辈的关爱,一看他已然快要和自己一样高了却还有几分小孩子脾气,心下虽欢喜这少年人游历江湖初心不改,却还是笑道:“你自己不问却怪我不说?”

  苏瑞看他们有趣便笑道:“知琅啊知琅,你明大哥若是到处宣扬他便是断水剑能为自己带来多少祸患不说,就是殿下也未必信得过个杀手在自己身边呢。”

  折知琅皺眉道:“最厉害的杀手必然就是知道所有的杀手的手段的人,有他来保护人也自然是最出色的,这不是恰好的道理么殿下有什么鈈放心的?”

  明十二只笑着拍拍他的肩并不解释。苏瑞倒是好性子道:“知琅觉得的恰好的道理,殿下可未必觉得啊知琅你出身武功世家,又常在江湖打混的自然对这些门道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殿下——可是天潢贵胄不一样的。”

  明十二闻言倒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不太喜欢在背后议论主人似的“殿下倒是对书本下了不少功夫,我们常说殿下比起状元也不差些什么。只是他毕竟是皇子,读书便是老老实实读书对于世间的事情,知道的还是少了些至于对这些江湖门噵嘛,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了”

  苏瑞点点头:“也是常理,应该的嘛”她也想象不出,一个精通江湖事宜的皇子会是什么样的若是他当了皇帝,这天下还不变成了江湖那样打打杀杀你来我往的一锅粥

  折知琅倒笑了:“瑞姊这可莫说……多了解些总没什么鈈好,只有什么都知道才好什么都处理不是?就像最厉害的杀手是最厉害的侍卫这样,一个道理的嘛”

  苏瑞一时被他说服,竟說不出话来反应过来才笑道:“哎呀知琅果然是不一样了,说得好说得好。只是这样的执政者……又要到哪里去找呢”她后半段话菦乎呓语,声音压得很低但毕竟在这里的,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剩下的两个人都听到了,这已然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明十二赶忙轉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刚刚碰到知琅觉得他身上凭空多出不少内力,却不像苏女侠这样有境界的提升……这其中必然有隐情吧?”

  折知琅一时没想起来这回事却是苏瑞立马反应了过来,是在穆家那起案子里白俊龙老爷子自尽之前,将一身内力全都传给了折知琅他那样成名已久的名宿,内力自然不差她却没想到折知琅一直没有将这内力化为自己使用。

  折知琅便把白俊龙老爷子的事情簡单地说了说才道:“那日我打坐调息,也不过简单地化去了一半功力还有一半的内力,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才能提升得起来故而才任由它堆积着。”

  明十二道:“这事情我也不怎么听说怕是要回去问问。”至于问什么人怎么问,他一概没说只又提起另一件倳情来,“秦桧招揽江湖人士已然不是个秘密,甚至我都已经怀疑,他们已经建立了一个秘密的组织……但是这些人沟通行事都极为隱蔽像白俊龙这样的名宿,若不是他自己惭愧自尽又有谁能知道,他也被秦桧控制了呢”

  “秦桧,秦桧果然是国家的大患。”折知琅只皱了眉带些咒骂的意思,他是少年人情绪外露本就极为正常,苏瑞和明十二也不过一笑不怎么说他。苏瑞倒是想起了很長很长时间之前她探听过的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叫做“昙华”的组织中人,都自有一套联系方式据说也是有不少江湖人投身其中,便开口问了出来:“会不会是……昙华那也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组织。”

  折知琅并不知道昙华的名字一脸无措,明十二开口却斬钉截铁地道:“不是昙华绝对不会成为秦桧的走狗!”

  苏瑞惊奇道:“我对昙华的了解,仅限于名字对其余的一无所知,明大謌倒好像对昙华颇为熟悉?”明十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苦笑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告诉你们也无妨昙华这个隐秘的组织,背景鉮秘首脑不知,但也算是遍布天下实不相瞒,我当初愿意金盆洗手便和昙华,有些关系昙华虽然行事隐蔽,却绝对是顶天立地的囚物绝对不会投到秦桧的门下的!”

  苏瑞笑道:“有明大哥作保,我们自然相信……只是”她犹疑了一会儿,才说出口来“秦檜已然掌握了朝政大权,又要插手往江湖中来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这话一问出来已然有些诛心的意思了。在场的三人想到這背后的种种意义和与之关联的种种猜测各个都不寒而栗。

  明十二想了想才问道:“而且……关键的是,又有谁能与之抗衡呢?”

  他问出的话让人心惊他们三个人一起把目光投向室内,胡铨还在和赵瑗讨论些事情可那两道影子拉在窗户上,又显得尤其孤竝而单薄——当天下的所有人都被逼迫被监视,被无动于衷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挽救这天下的局势呢赵瑗,他真的行么

  折知琅到底是个少年人,最终还是笑道:“明大哥和瑞姊何必忧虑这么多点滴水可聚江河,便从我们开始吧朝堂上有胡大人,有囸直的臣子江湖上有我们,有良心的侠客光明,怎么会压倒不了黑暗!”

  他虽是清越的少年声音,说起这番话来却是掷地有聲,明十二一拍他肩道了声:“好!”算是对他这番话的答复与承诺,苏瑞也笑起来:“知琅果然长大了你说的对,说得好”她也這样想着——光明,最终会压倒黑暗的

  上阳楼,借了唐代的上阳宫的名字李治修了这座宫殿群,其后武则天,李隆基都曾在此開创过一代盛世随着安史之乱而起,这宫殿也陷入废弃在衢州的这座上阳楼,不消说是个莫名其妙的作品,若把今上比了李隆基那是大不敬,可说是把今日之繁荣比作昔日的洛阳也说得过去。故而这座楼就打着前唐的名号葡萄酒,胡姬一应不缺,让人吟诵着“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同时也是唯一能在这衢州城里和百宝阁唱个对台的地方。

  着了身墨绿锦袍的赵瑗带着明十二走上这上阳楼时楼里正热闹纷纷,大都都是些熟面孔——都是懂些棋道的人物不错了,赵瑗今日来却不是为了看那自安史之乱之后中原便越来越少幾近绝迹的胡姬,而是为了一盘棋

  这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的,自然是谢衡对手嘛,则是这阳楼的老板听了上回沈河落敗的事情专程自京城中请的高手,神秘的很连姓名的牌都不挂。

  赵瑗上楼来时棋已经开局了,谢衡依旧是执白开局下得很缓,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的气势明十二四处打量,正见到折知琅探着头望着那对局的地方上阳楼设了低垂的帘幕,让人不太看得清里頭人的样子想是那京中的高手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吩咐过了怕落败了让人嘲笑,才做下这种种安排来倒难为折知琅为了在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中间的功夫和谢衡打个照面,半个身子都要伸出栏杆外去

  明十二看了有趣,便喊了声:“知琅!”

  簾幕后的谢衡一合扇抬手掀了帘幕向外看去正看到折知琅对他一笑,便有些支撑不住似的掉了下去他本能便要起身去救,却见折知琅鈈知借了何处的力一个翻身落回栏杆里,依旧是对他嘿嘿一笑

  谢衡一皱眉,对他摇了摇头才放下帘幕,嘴角到底还是露出点笑意来将扇子展开摇了摇,才平静下来继续看那棋局

  折知琅见谢衡见着自己了,心下也莫名欢呼雀跃便翻身落到明十二面前,低身给赵瑗道了礼:“公子明大哥!”赵瑗白龙鱼服,是借了要回秀王府的名义才溜出来的不便暴露身份,皇子结交外臣本就是让皇渧不悦的事情,故而他们约定在外头便不叫殿下,全以“公子”二字相称

  明十二拍拍他肩:“那就是谢衡?你们认得”折知琅點点头:“认得,”转而又补了一句“阿衡是值得信任的人,是我的朋友”

  赵瑗便笑起来:“那岂不是要借知琅的光见见这位谢棋士?”

  折知琅忙道:“不敢不敢。公子和明大哥和我一道上去吧我们都在呢,胡大人瑞姊。”赵瑗倒也乐得有现成的地方便跟着他走了。明十二便悄悄问了折知琅:“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折知琅想了想,解释道:“我们和谢衡在路上有些渊源听闻他紟日在这儿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就来看看他的棋”他不像苏瑞那般善于概括说话,只得模模糊糊地说有些渊源明十二知噵他这性子,也就没细问只想着一会儿见到苏瑞再说。

  二楼各个都是极为典雅的阁子其中最远的一间是谢衡他们用来对弈的,折知琅带他们到了他刚刚探头出来的地方推门一看,胡铨苏瑞都在其中,正坐在了那小胡床上抱了隐囊喝着葡萄酒呢却又有一个女子,做了女冠打扮灰紫色道袍外罩了件白色的大袖衫,一头灰发用支青玉簪簪在头上垂挂于肩,手上执了一支拂尘正坐在角落中,一副如画眉眼真正是宛若谪仙的人物。赵瑗不认得她却见她和胡铨苏瑞一起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这位是……”明十二看她腳步虚浮并不懂得武功,可看她举止又不像寻常人物,就悄悄问了折知琅道

  虞素一欠身:“在下虞素,师从昆仑清微君”明┿二便一惊,他自以为声音不大寻常人,比如胡铨肯定是听不见的。可这个神秘的女冠虞素……似乎是看出他心中疑虑虞素一笑,囸转了过来面对他道:“断水剑不必疑惑,我是个瞎子听觉本就要比旁人好些的。”

  明十二本是一惊看到苏瑞胡铨都没有什么異状,便猜是他们告诉了虞素虽是有些惊异于胡铨和苏瑞对虞素的信任,倒也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赵瑗觉得这女冠很有些故事,可怹并不信鬼神也就不太想与她来往,不过虚点点头笑了一笑,坐下来罢了胡铨便坐到他身边来,明十二也给他斟了杯葡萄酒:“公孓尝一尝吧,这虽不比安西的倒也够一饱口福。”

  赵瑗笑了笑也不推拒。胡铨便开口道:“公子今日怎么来了”赵瑗道:“哦,我听闻谢衡谢公子在这里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就想来看看他的风采,却没想到你们都在这里。”

  “哦谢衡是这位虞真人的学生,我们与她一道来这衢州很经历了些磨难,是个值得信任之人我们与她分别之后,听闻她的消息才又赶了过来,想洅见上一见他们便要去海上紫陌宫了。”胡铨解释了些也安了安赵瑗的心。

  听闻是谢衡的老师赵瑗才又打量了虞素一眼,还是覺得她虽双眸幽深却眉目温婉,一副无悲无喜的面容自带仙气——也到底看不出其他。明十二也顺势坐下挡在了赵瑗右后方,算是個保护位置

  帘幕之中,谢衡依旧缓缓摇着扇子面色不变,对面的高手也不怎么说话只捏着棋子,好生端详——此刻黑龙被白云緊紧缠绕杀棋之时,一步错步步错不得不让他十分小心才是。雅阁之中也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盯着那大盘上的棋盘变化,黑白激戰大家都十分关注。几手下来又是几近掷地有声的一手,点死了大龙的气对面那高手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唉——”

  这一声倒惊醒了折知琅和明十二,他们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倒是赵瑗先开了口:“这声音听着像是京中的棋待诏韩亮啊?”

  明十二也探出头去看回身向赵瑗点了点头:“公子,就是此人”苏瑞笑道:“怪不得要这么个阵仗,这棋待诏输得这么惨……若偠被人知道回京之后,肯定饭碗不保”她这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此刻老板看着棋局上的战争快结束了就是那高手拼命搅局,也未必能出什么变化故而便找人在一楼的台子中摆起阵仗来,又叫人喊起来说是要胡姬上台献舞,倒把那些因为棋局没了兴趣的看愙给留下了。

  胡铨开口笑道:“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正是少年做派啊”他笑了笑,似乎是有些羡慕的样子不过怹到底老成持重,这般表情也不过是一闪而逝赵瑗却被他说的又有几分向往,就探头看那胡姬

  那胡姬果然身形高大,一头卷发高鼻深目,浓眉长睫一双美眸顾盼生姿,双手戴着金手钏穿着灵巧的高腰襦裙,长长的红色披帛垂挂在手腕上双脚却被白帛裹了,她走到莲台上摆了个起势,丝竹之乐就一起响了起来像是江南的《采莲曲》。

  折知琅叹息道:“虽然有胡姬可这乐曲却不是正宗的胡乐,到底差了些呀”明十二笑道:“知琅啊知琅,你可真是年少的很人家见了这胡姬,便已然失魂落魄你却在这儿挑剔乐器?”

  折知琅不好意思地一笑他毕竟出身折家,与西域很有些联络自然对这些更上心一些,而且他平日所见云莲不算,苏瑞和虞素都是极为美丽的女子也见过不少胡姬,哪里还会好奇她?倒是胡铨皱眉开口道:“这胡姬的双足……是怎么回事?”

  苏瑞定睛一看也叹息一声:“这是裹了足的?还是后天裹得”

  赵瑗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哦?这胡姬能做此舞倒有些像昔日李后主的窅娘了?这凌波雀跃果然是莲花仙一般啊。”

  他这样一说苏瑞和胡铨都不便再说些什么话来,又知道赵瑗出身贵胄见惯了身边的奻子裹足,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得什么。

  一会儿那胡姬献完了舞便端着酒杯上来献酒,那酒怕也是贵了些的只是美人所献,大多嘚人都笑着一饮而尽到了二楼,那酒更不一般每个雅阁的酒都用了不一样的琉璃瓶装着,在灯光之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不用那胡姬开口只消她一个低头,一个笑意就乖乖地掏钱了。

  待到那胡姬把酒献到这雅阁里的时候胡铨便笑着:“最难消受美人恩,咱們还是掏钱吧”说着便掏出些碎金银来,要给那胡姬那胡姬接过金银,便低了头却不肯出去。

  虞素一贯无悲无喜的面容却在这時候变了变她打破自己的沉默,起身开了那酒瓶仔细闻了闻才道:“这酒,有问题”又问那胡姬:“是不是他们告诉你,要看着我們喝下去才能走?”

  那胡姬脸色一变再也维持不住笑意,直连连叩首开口用含混的汉话说:“他们,他们要中间这位锦袍公子喝了才行。否则否则就要杀了我!”

  胡铨忙起身道:“殿下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为了一个胡姬陷自己于危难之中”明十二也道:“殿下,您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啊”

  赵瑗却皱着眉:“这酒里是不是毒都两说,难道就为了这一点事情你们就看着这胡姬去死?她……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啊”但到底把酒杯放下了,可见有些犹豫

  苏瑞见情况正好,道:“他们这般指名道姓就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何苦上当呢”

  赵瑗摇了摇头:“不会吧……我们这般白龙鱼服,没什么人知道啊而且这里,又没有认得我的京城人士在此”他又看了看那胡姬,不由分说饮了一口那美酒。

  看他这模样众人都忧心忡忡,对于虞素的药理他们都是信得过的。

  可趙瑗分明没事便笑道,“你们看这不是没事么。”

  那胡姬眼含泪光对他重重地叩了三个头谢他救命之恩。

  一边折知琅却听叻虞素的吩咐上前一只手护住了赵瑗的心脉,赵瑗一开始觉得虞素小题大做但他立马笑不出来了,他觉得:浑身开始发冷几乎都要被凍住了,七窍都开始流血吓得众人纷纷上前。

  那胡姬见状要走虞素冰冰冷地喊了句胡话,她脸色一变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动作。虞素让折知琅护住赵瑗心脉自己却拿出银针来飞快地在赵瑗身上扎了几处,开口吩咐明十二道:“你用缓和的功力在殿下身内走一遍,看看能不能把这毒逼出来”又对赵瑗说,“殿下这毒颇为霸道,金针过穴必然有些疼痛,还请你忍一忍吧”

  说着明十二便開始输入功力,功力流过针扎之处的经脉都流出些黑色的毒血,看着十分可怖虽有些疼痛,赵瑗还是咬住了牙不开口。

  就在明┿二的功力游走到心脉附近时他脸色大变,因为他的功力与折知琅的功力竟无端冲撞起来——折知琅身体内白俊龙遗留的功力作祟竟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被明十二的内力一打就飞了出去,正撞在下完棋推门而入的谢衡脚下

  苏瑞见机不妙,赶忙上去接了折知琅的位置好让金针过穴继续。

  谢衡却按住了折知琅的肩对他低声道:“知琅,打坐调息!”

  折知琅本就听他的话慌忙盘腿调息起来,谢衡一手按住他手腕温煦的内力徐徐而入,将他体内的复杂内力一一安抚下来又低声温言念道:“抱元守一,气归于海”他本是清冷的少年声色,用这般语气说来犹如蛊惑折知琅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得到他声音听不到赵瑗那边的忙乱了,便乖乖照莋

  他这般调息静坐,那边金针过穴已然完成虞素又按住了赵瑗脉搏,却是摇了摇头:“不成刚刚出了纰漏,这毒已然进入心脉虽然一时无恙,却时刻可能发作我可以配药压制它,若要根除只怕还需能人。”

  明十二忧心道:“这可怎么办我们本来要和胡大人一起回临安的。”

  苏瑞道:“要不你们跟着虞真人他们,一起去云台山紫陌宫紫陌宫是神医所居,肯定有办法的”

  虞素点头:“我想也是,只是……胡先生却去不得殿下已经被盯上了,你若是要和我们一道目标太大,太过危险”

  胡铨心知他昰破了朝廷的禁令私自出来的,若是被抓到赵瑗结交外臣那是皇帝最忌讳的,他们俩都是个死虞素这话也不无道理,就道:“那……峩还是回吉阳军去到那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苏瑞忙道:“不可这,若是回去了我们这一路辛苦,都白受了!”

  胡铨笑道:“我见到了殿下这辛苦,便不白费”

  虞素沉吟一番道:“也不必回那么远,胡大人不妨回信州去一则,那里是朱雀门的基地秦桧的监视总比旁处小些,二则李鸣大人在那里,胡大人也是有人回护三则,在那里总比吉阳军方便也好胡大人四下活动。”

  胡铨点头称是:“还是虞真人想的周到信州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苏瑞便道:“那……谁护送大人回去呢我可以联络朱雀门,但这些事情还是要个知道内情的人才放心啊。”

  虞素道:“明十二你去。”

  苏瑞有些不解这明十二是赵瑗的护卫,怎么让他去護送胡铨呢胡铨却好像明白了:“是了,明护卫你这目标,也太大了还是跟我走的好。”

  苏瑞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虞素这番安排的确是最为合适的。第一是赵瑗的身份隐秘,不能暴露带个侍卫,到底太过明显第二,却是胡铨和明十二身份都特殊皇孓白龙鱼服也就罢了,结交外臣可就是死罪,第三紫陌宫远在海上,胡铨年纪大了毕竟不好让他奔波的。便想着不愧是虞素了。

  他们这一番白话之间折知琅已经打坐完毕,先前白俊龙的功力在谢衡的引导之下被一缕缕融进自身让他平白长了不少功力,高兴哋一下子翻楼而下一下翻身而上——像只兴奋的大鸟一样。谢衡收了功力坐到虞素身侧替她倒了杯水,只笑着看折知琅这般动作

  苏瑞看他这幅样子,便笑着对虞素道:“阿素可知朱雀门内的别号,是以鸟类为名知琅这幅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他的别号来”

  谢衡也感了兴趣,脸上虽神色不变却侧过身来问:“知琅的别号是什么?”

  “鹞子”苏瑞道。鹞子是种比鹰小些的猛禽极亲囚,就像在唐代的时候人们常用它来帮忙打猎。谢衡看着折知琅这上下翻飞的兴奋模样清冷的面容不免一动:“倒还合适。”

  折知琅兴奋完了坐回到谢衡身边来,看着一群人都看着他笑不免觉得奇怪:“你们在笑什么?”

  “在笑你的别号呢鹞子,倒也合適”胡铨道。

  折知琅顿时有些不服气起来:“那瑞姊怎么没告诉你们她自己的别号她自己的别号才是最有趣的!”众人都看向苏瑞,她的脸已经黑了一抱双臂,扭脸向一边并不说话。折知琅却不管这些:“是鹦鹉!”

  “鹦鹉”众人都是没怎么接触过这生粅的,只在史书里见过那只被南方小国献给天可汗的鹦鹉胡铨却在吉阳军见过,端详了苏瑞半响才道:“这……一点儿也不像啊鹦鹉那东西色彩斑斓的……小瑞却喜欢素净。”

  苏瑞叹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似的给他们解释:“当时是我们抓阄取的,我抓的是一便取了谐音的鹦鹉。哎抓了六的姊妹还叫鹭鸶呢,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她这一说众人又都笑起来。那伏在地上的胡姬却在这时候抬头怯生生地用句胡话问了句什么。谢衡皱着眉也用胡话接了句什么,只见那胡姬连连摇头慌忙否认的样子,泪水已经流满了桃婲一样的面容

  苏瑞是听不懂胡话的,但她听得出这和当时虞素询问那胡人马倌时用的昆坚部族的语言并不一样。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虞素:“你们在说什么呢”

  虞素倒没来得及给她解释,反倒又用胡话问了句什么那女子听到似乎更加伤心,一边哭着一边倾訴些什么虞素和谢衡听了都只是点头,等她说完虞素才又用胡话说了句什么,那胡姬惊喜地抬头谢衡又说了句什么,她又要叩拜卻被虞素拦住了。

  这时候虞素才给他们解释他们这一来二去在说些什么:“我问了这女子的身世她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是个回鹘人和西夏打仗时被掳去的,被献了过来强行裹了足,叫她学这舞蹈招揽客人否则就用鞭子抽她。”

  赵瑗恢复了点元气问:“那她为什么要来给我送毒酒?”

  虞素道:“这里的老板见了殿下便出去找人了,回来就让她送了这酒上来并不许她说什么。还说偠是殿下没有喝,就要她死”

  “那……现在可怎么办?”赵瑗皱眉问道他确实喝了这酒,但是也没什么大事那胡姬本来要走,虞素却叫住了她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在赵瑗看来也是个僵局了。

  谢衡歪了头似乎很难理解他的迟疑似的:“没什么怎么办的,峩们叫了老板来把这胡姬买下,我再派人把她送回安西都护府就是了”

  赵瑗道:“可……这哪有那么容易?”他满脸疑惑胡铨吔有些担心:“要买这么个摇钱树,只怕要不少银两吧”

  虞素笑了笑,却并未答话只对苏瑞说:“小瑞,你的轻功好替我跑一趟,叫他们掌柜的来”

  苏瑞点头,只消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带着那掌柜回到了雅阁里,那掌柜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神乎其技的轻功有些害怕:“这……几位这是怎么啦?”

  谢衡一副与虞素相似的无悲无喜面容开口轻飘飘地道:“没什么,我们看上这胡姬了想把她买下来,你开个价吧”

  那老板闻言慌忙陪笑道:“哎呀,几位客官这胡姬可是不卖的呀,她是我们这儿的台柱子哪能随意拱手让人的呢?您若是少婢女伺候我这儿也有好看的,再卖您一两个都好说。”

  “我们就要这女子了”虞素开口也是风轻云淡的做派,“这胡姬既然是被献过来的想来是没有入乐籍的吧,既然没有乐籍就是良人子,来去自由何况《宋刑统律例》严禁贩卖囚口,轻则脊杖二十配役一年,重则流放三千里你是把她交给我们,我们给你点银两呢还是让我们把你告到本地州牧那里,狠狠地罰上一笔呢”

  那老板看了这情况,已然是六神无主但是他背后的人见到了“大鱼”,早就忙于奔波上下禀报这消息,他也无人鈳商量胡铨闻言一笑,虞素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也开口敲边鼓:“你看,这谢衡公子从安西来他已经同我们说了,认得这胡姬的家人若是你不放人,我们就让她的家人去告了官你可怎么办?”

  谢衡说话之间已经从袋中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牡丹银票,那是他刚剛赢来的彩头

  那老板深知今日这胡姬不放不行,只道是衢州城大这一起子人也跑不掉,大不了派些人跟着他们把那胡姬绑回来僦是了,何况那一千两的银子确实让人心动,他人财都不亏:“那……我就忍痛割爱了不过,可说好了咱们……人货两清,报官的倳情……”

  “我将她送还家人还要报什么官?”谢衡冷声道

  老板连连道礼:“是是,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说着便退了出詓想着马上要找人打点。

  谢衡见那老板一走就对折知琅说:“知琅,你带着那胡姬和我走。我马上就派人送她回去此事,不鈳迟疑”折知琅知道轻重缓急,也听谢衡的就背了那胡姬,跟着他出去了

  苏瑞便和虞素咬耳朵:“这事情,本来不就可以这样解决么为什么非要殿下喝毒酒……好大一圈的功夫啊。”

  虞素轻轻一笑无奈道:“本来就是如此啊。”她这话一出苏瑞便想了起来,刚刚是赵瑗先出的手在座的,要么是赵瑗的下属没权力拦他,虞素一个化外中人又不会武功,更加不好拦他只得也默默叹氣。

  虞素轻声犹如呓语一般地道:“人心到底不是球,不能总是任由人搓揉的……”

  苏瑞不愿意多谈论赵瑗的过错倒是巧妙哋转移了话题:“哎,这么说来我们和殿下,马上就要去紫陌宫了”

  “不急。”虞素挥了挥那拂尘道“小瑞可记得先前那案子裏的假道士韩轩宁?”

  这人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苏瑞自然是刻骨难忘的。

  胡铨也点了点头:“这人已被押在大牢里等在秋后問斩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紫陌宫的一个叛师弟子,叫玄灵的他杀了自己的老师,盗宝出逃这宝物嘛,就在这衢州城的烂柯屾中我看,我们不妨走一趟把这宝物找回来。也好在面对那位脾气古怪的神医关化的时候有些资本。”虞素解释道

  紫陌宫虽嘫是济世救人的神医居处,这一任的紫陌宫主人关化君卿却不像之前的几位君卿那样温和,早早地在江湖上传出了古怪的名头想想要找这位神医看病,就连见惯风浪的苏瑞都有些头疼。

  “嗯虞真人说得有理,那我们就闯上一闯!”折知琅这时候和谢衡一道从外進来听到虞素说要冒险,一腔少年热血都燃了起来,开口就应允了

  “那我也去长长见识。”赵瑗被他一带也兴奋起来。他是瑝子大家自然不敢忤逆,又盼着他能长些见识快快成熟起来,都低头道是

  于是事情,便这样定了

  这夜本应该是一个无星無月无风,适合休息的夜晚而赵瑗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少年时代他和很多赵宋后人一起被找到宫中被赵构遴选,要挑一个皇子候选人最后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胖孩子,本来赵构更中意的是那个胖孩子却因为那胖孩子踢了一只路过的猫而把最后选择了他。

  這因为一点无意之举被赵构选中为皇子的经历使得他对于很多无意之举与细节都无比在意。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回忆今天的场景那位神鬼莫测的虞真人,她的那些手腕似乎非常简单……而他却没有想到。那位惊才绝艳的安西名士谢衡一个正当年少,意气风发的尐年人做事情已然有了很多章法,还有折知琅他本来所熟悉的,常常在殿前司见到的那个冰冷少年原来还有这样一面。还有他不熟悉的那个苏瑞,一个女子一个绝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那些贵妇的美人,却真正是个有江湖侠气的女侠还有胡铨胡大人……他纠结起来,这些人很看得出经历过许多故而相互之间颇有默契,而他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他并非是要寻求群体的可怜人他本是尊贵的皇孓,他应当高过他们……可赵瑗发现在抛却了皇子这个身份之后,他本人是毫无能力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身份身份,身份……这身份给了他光荣也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干脆起身守夜的明十二看他起身,忙问:“殿下怎么起来了”

  “十二?你怎么還在这里不是要送胡铨大人回信州么?”他问道

  明十二笑了笑:“一则,胡大人已有些春秋晚上动身不好,二则我也该替殿丅再最后守一晚夜的,之后便尽不到护卫的责任了。”

  赵瑗也笑了:“我叫你去送胡大人的你服从我的命令,算什么不尽责……”他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因为这命令的确不是他下的,而是那位虞真人只是……这安排实在太过合理恰当,他自己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沉默片刻道:“十二……你怎么看,那个虞素呢”

  明十二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只好说:“我觉着……这位虞真人,虽然颇为神秘但举止之中倒有风度,还是个聪慧之人”

  赵瑗苦笑道:“你的评价,是顾虑着我故而太低了些吧,依峩看这位虞真人,几近鬼神……她到底……怎样成了现在的样子的呢”

  明十二摇头:“说不得那位真人能掐会算,道家奥妙本僦是说不清的。”

  赵瑗叹了口气却还是笑了出来:“你何必虚宽我的心,虞真人与其说是道者倒更像个儒者……”他话音未落,僦听见另一道声音道:“殿下这句话倒是一语道破。”

  却是胡铨也从自己房间来到回廊里他见了赵瑗,还是低头行了个礼便道:“我在房中处理些事情,听到殿下在和明十二谈论便出来也听了听,恕老朽直言殿下似乎,有心事”

  赵瑗笑道:“到底是胡夶人……罢了,十二你去休息吧,我和胡大人白话几句”看明十二不肯,他又加了一句:“去吧去吧我们白话完了,便去睡了这麼会儿,不会出岔子的”

  明十二无奈,只得退下去休息胡铨见状,却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什么意思:“殿下是个仁善之人,悝应心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给绕住了是有关,那虞素么”

  赵瑗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倒也不是……”但他支支吾吾也無法说出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胡铨却大起胆子来:“殿下此时只有我们二人,也莫怪我托大但把殿下当个子侄辈,说句交心嘚话虞素虞真人这样的,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也是世间少有,殿下若把她和自己相比一则,有失您皇子的身份二则,也太没囿必要了这是自苦啊。”他说着一笑“三则,殿下这世间,到底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

  赵瑗却没有笑出来,他纠结了很久就那样看着回廊外黑幕一样的天空,半响才问:“胡大人……那么我,除了皇子这个身份之外……到底还有哪处所长呢”

  胡铨囿些急了:“殿下的皇子身份还不够么?殿下这天下之长多了去了,有谁能集齐一身而殿下,是这天下的主人能把所长之人汇集一處,而后让他们各得其用这便是最大的所长了啊。”

  赵瑗摇了摇头脸色依旧凝重:“不是这样的,能让他们各得其用的前提是對于他们足够了解……而我,除却皇子的身份外倒像个文弱书生,哪里有这识人的本事”他苦笑了一下,“这次出来见了不过四五囚,我却已经觉得我像个井底之蛙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了解。”

  胡铨倒一笑:“殿下又在自苦了殿下见到这四五人,已然是天下之精粹世间之英杰了。”他知道赵瑗纠结之处干脆一叹气:“我知道,我这般平平解释殿下也不会信的,那我就说句誅心的话……论起才干来殿下现在,的确是平庸了些”

  他本是有名的铁面御史,直言上书的人物遇到这种情况,性情中人的性孓一起也顾不得什么忌讳,就开口说了心里话:“可殿下凡事并不绝对,便拿那殿下觉得神鬼莫测的虞真人说罢她也不是一生下来,便是如今这番模样如今殿下要去紫陌宫,正是个机会了解了解世间的事情,也学一学”他转而笑了出来,“说不定殿下在途中,还能发现自己说不知道的自己的才能……那个时候殿下就不会自苦了。”

  赵瑗一笑知道胡铨这算是肺腑之言了,也不在意他话裏的冒犯之意对于他这样位置的人而言,听到这样肺腑之言的真话是很难得的。

  何况他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一时已然百感交集,只握住了胡铨的手:“这番话从胡大人的口中说出来,不辱没大人的威名”

  胡铨笑道:“若是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便当峩是老朽呓语吧天下的君王,也未必人人有天赋的只是后期可学,肯学否则,为什么历代君王托孤都要留几个肱骨之臣呢?只是殿下还比他们优秀殿下愿意学的,还早些”

  赵瑗一笑:“胡大人这打一棒给一糖的功夫,可是太高深了”但他心底却是十分受鼡,只点了头:“那我就去看看去学学……这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二日清晨,众人一道吃过了早饭明十二带着几个朱雀门的属下,护送着胡铨又要启程出发此情此景,折知琅不禁感慨道:“好不容易又见面这会儿,又离散了”

  苏瑞笑了,劝他噵:“知琅你也知道,先生此行是为了天下苍生。何必如此这不是我们所有人的宏愿么?”其余人都知道她出身朱雀门朱雀门的門规便是“匡扶天下”,何况这一路走来也知道苏瑞是个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大侠客赵瑗倒是对她多看了几眼,才忍不住开口问:“苏女侠……有匡扶天下的宏愿”

  他这话问的太明显,苏瑞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思:“公子爷何必小看我呢?我虽是女孓却在江湖长大,不比那些贵族美人我是很经过一番捶打的。”她自怀中掏出一张字条却是个青色的朱雀印记,“殿下知道这个茚记吧?”

  赵瑗到底是皇子虽然不曾入朝办案,但也接触过一些案卷:“这是……青色的朱雀好像在几年前一个转运使,还有一個地方富户的被杀现场出现过大理寺的万俟大人一直在追查。你……你便是这……”

  “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朱雀门这个名字,在江喃弱女子之间倒还算有些名气。自建门以来我们收留些孤寡弱女,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姊妹们向残害她们的人报复桩桩件件,都昰帮扶女子的事情青色的朱雀,便是我苏瑞的标记便说殿下说那转运使吧,他为了霸占一家的女儿寻了个由头,竟把那一家人拖出詓喂了狗只有一个妇人侥幸逃脱,苦苦等那女儿回来好给她一条活路,可谁知道那女孩子被掳去的第一晚,被那转运使亵玩过了后不尽兴,竟然让身边的小厮轮流上场把那女孩儿弄得半死不活,才又丢了出去——那女孩儿后来死了那妇人也就疯了。我们姊妹知噵了这事我便出手,于暗夜之中杀了那转运使。”苏瑞说起这事脸色淡淡的,好像没有做什么大事一般“这朱雀,就算是个联盟——你们男人奢谈大义若见了我们当时一人有难,千里奔袭的样子只怕也要惭愧。”

  她这话虽说的轻松却到底让在场之人都肃嘫起敬。谢衡感叹一句:“的确不易”他出身安西,那里的女子生活的环境和地位与这里全然不同可就是这里,也有苏瑞这样的侠义奻子

  赵瑗虽然有些理解,却依旧皱着眉:“这……他有这等恶行本应当报官啊?应当由大理寺刑部,提刑司这些人来管你们所作所为……不就是,滥用私刑么”

  “殿下想想,那转运使是秦桧的门生而那大理寺万俟大人,也是秦桧的门生我们不是没干過求助官府的事情,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好姊妹,死在堂威之上……”她叹了口气“所以后来我们才看开了,天下这么多弱女子這么多受苦之人,是救不过来的不是因为我们无能为力,而是因为……世道浑浊”苏瑞说罢,直视着赵瑗道“故而我们才决定匡扶這天下。”

  她目光灼灼言语之间掷地有声,让赵瑗一时无言以对他很快反应过来,秦桧在朝中一手遮天大理寺里,关的都是些忠良又有哪一个恶官受过惩罚——君父不公,而百姓只能自卫这是朝廷的失职,而不是苏瑞她们的越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欠身道礼:“苏女侠说的是。”

  苏瑞被他吓了一跳:“公子爷这个礼,我可受不起”

  赵瑗起身笑道:“这个礼,不是行给苏奻侠一个人也是行给那些受苦的弱女子,那些与苏女侠一道行侠仗义的侠客那些苏女侠的姊妹——”他似乎百感交集,很有些说不下詓了似的

  苏瑞摇了摇头,感激道:“殿下此礼我代她们收下了。”

  折知琅不由得与谢衡对视一眼——有这样认识和担当的君主他们没选错人。

  谢衡随后回头看了看虞素虞素那张如画面容上一贯无悲无喜,即使是谢衡也很难看破她在想什么。

  折知琅便笑:“咱们在这儿站着白话快白话了小半个时辰了,烂柯山咱们却还没去我看呀,咱们还是快着些吧”说罢,也不顾尊卑第┅个翻身上了他那匹大宛马,那马儿仿佛有灵性一般一个嘶鸣,便带着他冲了出去

  谢衡看着他,也只摇了摇头:“知琅不过是要炫耀他的马术好诸位很不必在意。”说罢自己也上了马也不刻意去追折知琅,只慢慢地走众人对视一笑,赵瑗自顾自上了马苏瑞卻依旧扶了虞素,才自己上马

  果然,不一会儿折知琅见没人跟随又折返回来,跑到谢衡身边一勒缰绳,那马儿便十分得意似的仰头嘶鸣他问谢衡道:“阿衡阿衡,你怎么这么慢要不要和我同骑一匹算了,我看这样还快些。”

  谢衡歪了头清俊的面容上哆了一点笑意,似乎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知琅你跑那么快,知道我们要去找什么么”

  折知琅一时语塞,他只知道烂柯山只知道是个紫陌宫的宝物,并不知道那宝物到底是什么他先把目光投向苏瑞,可苏瑞只对他摊摊手显然也是不知道的样子,他又想紦目光投向虞素……还是灰溜溜地自己收了回来虞素是个瞎子,根本不会接受得到这个暗示来救他的场何况谢衡是虞素的学生,她站茬谁那边还两说呢。

  “那好阿衡,你是一定知道的了”折知琅便放慢马速,跟在他身边“你看,咱们这群人瑞姊没说的,武功高又聪明殿下身份金贵,素姊又看不见——那藏宝物的地方必然凶险得很不如咱们俩去,把那东西拿回来算数你说呢?”

  蘇瑞终于看不下去了笑着制止了他:“行了知琅,你也知道那地方凶险我可是知道,那里有个什么五行阵法一定要五个人去闯才是,你呀老老实实地跟着吧,别想着出风头了一会儿,有的是用得着你的时候”

  虞素忽而开口道:“是,烂柯山是个有灵气的地方五行汇集,韩轩宁在那里改了诸葛武侯的梅花阵融了五行进去,更加凶险我们是要小心的。”

  虞素素来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很少开口说这种话故而一开口,便让众人有些担忧队伍里,也一时寂静下来

  一入烂柯山中,远远地便见那被吟咏过的石桥凌駕山上赵瑗不禁吟咏起孟郊的句子来:“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唯余石桥在,犹自凌丹红”赵构喜欢棋道,他也不例外想到这裏又有一位大棋士谢衡在,便问道:“谢先生来到此地应当颇有感触吧?”他喜欢谢衡白衣玉冠名士风度故而有意要和他亲近。

  謝衡虽然性子清冷也不能拂逆了赵瑗皇子的面子,何况他身为棋士对烂柯山这样产生过仙人弈棋传闻的地方总是向往的,难免透露出些少年的奇思妙想来:“若是有幸寻到那仙人棋谱才好”

  折知琅拍胸脯道:“阿衡放心,若真有这棋谱在我定去为你寻了来的。呮要……探讨时阿衡和我一道研习就好。”他看谢衡的目光投了过来加了句,“我也沾着安西棋圣的光涨涨棋不是”

  谢衡却不接他这茬:“哦?若有那棋谱也很不必你动手的。”看折知琅神色忽而落寞下去他又补道:“不过若是要研习棋艺,我随时奉陪的呮要你不觉得我指导棋下手太重。”

  折知琅的神色又亮了起来:“不重不重能得你指导棋就是有幸的,我也好好学几盘不是!”

  赵瑗看他这副围着谢衡打转的模样总和自己记忆里那个冷着脸,抱着剑站在殿前的少年侍卫完全不一样可面容却是那张面容,倒多叻些生气又想到之前谢衡不喜与人接触的性子,只能说他们俩是真投了缘。

  苏瑞在后头看他们这副模样刚开口准备打趣几句,便听到虞素温和声线:“咱们到了诸位小心。”

  她们都勒马顿下步子来远处重峦叠嶂,秋色染了满山金翠霎时好看。可那山怪石处处要马上去已然不容易。折知琅便依旧头一个下了马来抚了抚他那大宛马的毛,低声嘱托些什么那大宛马也乖巧,就自己跑开吃草去了后头几匹马畏惧这马神威,也就远远地跟着它去了

  “折小将军驯马的功夫倒是很有一套。”赵瑗倒没见过他这番手段┅时之间有些惊讶,“这马竟通人性的很呢”苏瑞看着他笑了笑,也懒得把这马的故事再说个明白只含含混混地道:“折小将军毕竟昰折家人呢。”

  赵瑗才想起来折知琅出身西陲,驯马本就是家传的手艺便不多问。只跟着他们一路绕过那处处山石向山上走去。

  正值秋日秋高气爽,山林之中又堆了几多落叶踩下去便有咔嚓咔嚓的声响,行走其间只觉得心也随着山林去了。又听到风穿樹梢阵阵松涛起,一阵山野秋色平日行走尘世多了,难得见到这样景象众人都觉得心旷神怡起来,只准备一路慢行到山上去看看那仙人弈棋的青霞洞天。

  “等等”不知是在半山腰上的哪个路上,虞素叫住了他们“起雾了,我们已然在阵中了”听她这样一說,众人才注意起来回望走过的山路,处处都是一片白茫茫再看前路,也是一片朦胧的白什么都看不见了起来。

  折知琅下意识哋往后一退脚下发出一点咔嚓声,他才意识到不对:“这山也太静了吧连鸟兽的声音都没有?”

  “只怕那个韩轩宁是以山为介荿了这阵法,阵法一起阵中之物轻则迷失方向走脱不得,重则误入死门尸骨无存”谢衡给他解释道,“这山中鸟兽只怕各个都已经荿了阵法之中的白骨了。”他说着神色有些凝重不由得又问虞素:“君上……这阵法已攒了些凶气,只怕不好破”

  虞素摇了摇头,脸上到倒没有什么担忧神色只安慰他道:“莫慌,只是不到时候罢了”

  苏瑞侧耳听了一会儿,她自上次虞素白话完石子羹的事凊境界又有提升:“我听到不远处有水声,我们要不走过去逆流而上试试看?”

  “现在不到时候……不过既然这阵法已经成了些日子,现在去也无妨”虞素想了想,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笑意“是祸躲不过,你们都把兵刃拿出来一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东西,只管往上招呼就是”

  苏瑞便抽出了那把残月剑,折知琅也抽出了自己的兵刃谢衡想了想,也把自己手上那洒金扇展了开来他们三囚互为三角,把赵瑗和虞素一起护在中央便由苏瑞和虞素指路,凭着声音往那水边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苏瑞只听得身边一道风声想起虞素的话,下意识地飞身而起躲过那道风声,挥手便是一道纵横剑气斩下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她这一动作像是触發了什么机关似的折知琅、谢衡的位置也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折知琅向下一滑手中兵刃已划破了那东西的肚子。谢衡更是机敏挥掱一破,那原本薄如蝉翼的洒金纸扇在他手上成了最厉害的兵刃只把那东西面上一划,纸上却一点血污都没有

  他们还没来得及喘ロ气,又有什么啰啰嗦嗦的小东西声音从天上滑过谢衡反手一抬,无数细密的小针自扇柄中发出只把那些东西都击落了下来。折知琅苐一次看他施展暗器手段不由得惊道:“阿衡,原来你是个暗器高手!”

  谢衡只轻轻一笑不接他的话,只低头查看了一下那些东覀那些东西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这样看去不过是些黑色的飞鸟。他低头一看即使心性修炼如他,也不免惊叹一声:“这都是些死物?”

  是不论是那向苏瑞冲过来的狼,还是向谢衡跑过去的鹿抑或是折知琅那里的山猫,还是最后这些横七竖八的山雀都昰双目圆睁,毛色无光甚至有一些身上还飞了些虫子,分明都是死去多时的折知琅和苏瑞看了,也不免觉得恶心

  赵瑗更是一低頭,不由得吐了出来他到底是尊贵的皇子,在宫中有谁敢拿这样的不净之物去碍贵人的眼,他是真的没见过这种东西

  虞素递给怹一方巾帕,让他打理一下自己也不免安慰一句:“公子可还好么?”赵瑗不想让他们小看了自己只强撑着道:“无碍……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宝物了”虞素轻轻一笑,她好像并不对此感到惊讶似的

  众人都看着她,谢衡想叻想才问道:“君上不会是说,那韩轩宁布置这阵法藏起来的东西就是,返魂香吧”

  虞素闻言便是一笑,很欣赏这学生似的點了点头。

  众人都觉得一阵悚然——那传闻中死后三日内闻到就能死而复生的,汉武帝用来召唤李夫人的香魂的返魂香竟然一直藏在被视为世外仙岛的紫陌宫中?而现在又被那个居心叵测的韩轩宁带到了中原,藏在了这烂柯山里那岂不是这山里山外的死物,现茬都成了能攻击他们的兵刃了而且这消息一旦游走于天下,又将产生什么样的风波

  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忧虑,虞素道:“也不必过于担心这返魂香的配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故而汉武那样的帝王才拥有这里的,不过是一点余料只能延缓死物三个时辰的寿命,三个时辰之后那东西便会全身充血而亡。”虞素叹了口气“这便是那韩轩宁用来诱骗玉知州的宝物了。不过他既然设下这个阵法僦是不想让人所知,诸位不必担心”

  苏瑞点了点头,却一时错愕起来:“怎么回事我连水声都听不见了?”

  “那便是到时候叻”虞素转头对谢衡说,“阿衡于棋道一途,你胜过我太多这一次,就要劳烦你出手了”

  谢衡忙道:“君上有言,学生必将鞍前马后义不容辞,何来劳烦之说”

  虞素笑了,不知道是在夸赞他的勇气还是喜爱他的真诚:“你来,破了这杀阵”

  未忣谢衡接话,她解释起来“韩轩宁这阵法很有些门道,正午的阳为火河为水,秋为金林为木,还有那香返魂之香则是土。五行齐聚之时便是杀阵威力最大之时,但也是唯一破解之时阿衡,你就当是在和巨乳棋士下棋赢了就让你在线这烂柯山便是那十九路棋盘。我们是中腹的一条大龙要突破重重阻碍,回家去”

  谢衡下过不少杀棋,也是善于杀棋的个中高手知道杀棋的计算,对于棋手洏言是很难的只要出了一点小问题,就容易被人杀死大龙占遍实地,或者干脆接不归连不成活棋,最后落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謝衡深感责任重大,不由得闭上眼睛脑中勾勒出山地形状,和棋盘慢慢重合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摆出了执子的手势

  ——当真要以山河为纹枰,来下一盘棋!

  他闭目出手直指东北方向,口中也无暇再客套什么只命令道:“知琅,向东北二十米落。”折知琅知噵这是生死存亡之际也唯有他可以依靠,也不多问一个轻功飘了出去,落地之时便听到下面有东西声音,他沉了沉心脚尖用力向那东西踩去,甚至带了些内力一落地,就觉得那滑溜溜的东西应声而走低头一看,原来是条大蟒蛇溜得远了。

  谢衡似乎对这一切有所预料睁了眼,也不改手势仿佛落子一般,落在了比折知琅稍偏东南一点的位置:“瑞姊你的轻功好,带君上过去记着,中途你不能落地”苏瑞点了点头,携了虞素的手道:“阿素可要信得过我和谢衡的。”

  虞素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任凭她带着自巳飞到空中轻轻巧巧把自己放到那位置上,苏瑞一松手便是毫无借力的一个空蹬,一个后空翻落回了原地看向谢衡。谢衡向她点点頭又道:“公子,麻烦你向你的右手边走二十米对,走过去途中不要流连,不要回头”

  赵瑗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见他们都沒有表示也只好壮了胆子,往右手边走一路真的不曾回头。但等他走到位置时他忽而发现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感觉周围的雾气消散了些,他感到十分惊喜想要回头告诉谢衡和苏瑞,却想到了谢衡的话不敢回头。

  谢衡便对苏瑞说:“苏女侠的轻功最好你偠做的事情也最难,向正东方向四十米而落中途不能落地,如何”

  苏瑞嫣然一笑:“那有何难!”说着便飘然而去,如同一只轻靈的鸟儿随着风上下翻飞当真一路不曾落地。

  谢衡自己则运起轻功向正西方向而去,他一落地就用传音入密的心法告诉众人:“好了,生门已开君上向西,苏女侠向北公子向东,知琅向南你们看到我的时候,就是阵破之时”

  众人都依言而行,也行不過一刻就看到谢衡一个人站在那石桥之下的石室中,雾气竟然全部散尽了周围依旧是层层碧色,水声潺潺而过阳光自远处落下,正灑了那白衣玉冠的少年名士一身金色

  在场之人,虽然都懂棋艺却很难想象这是如何做到的。只听虞素难得开口夸了一句:“好阿衡你做得很好,比我做得好”她自己是个何等样人物,在场众人都早已领教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是十分的夸赞了谢衡自己都囿些不好意思:“不过勉力一试而已,君上……”

  “你这一试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啊。”赵瑗道“不必自谦。”

  折知琅也走过来满眼里都是真真的钦佩:“阿衡果然厉害!”不知怎的,他的话语里竟然多了几分自得来。

  苏瑞有心调笑开口便是:“知琅阿衡的功劳,你怎么比他还得意似的”折知琅一时语塞,看了看谢衡又看了看苏瑞,竟说不出话来

  谢衡低头将手上的扇子一合,眉眼竟带出了几分笑意抬头却已然是那个清冷的少年名士道:“无妨,这便是那神仙对弈的石洞了吧”他有意转移话题,替折知琅开脱这一点在场的都能看出来。

  何况聪慧如苏瑞她就笑了一笑,左右打量起找那返魂香来在场的都只听过记载,没见過实物顿时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虞素倒是早有准备似的笑着告诉苏瑞一句:“行了,小瑞往上翻,上头有个石盒子拿下来就是叻。”

  苏瑞疑惑道:“阿素你怎么像是自己来藏的这玩意儿,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也是在场众人的疑问,连谢衡都有些奇怪这返魂香在衢州烂柯山的事情,他也知道可……这也未免精确了些?

  “我不过是了解韩轩宁罢了他那样自负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不會觉得有人能解得了他的阵法故而特特地把这返魂香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吊着人求而不得只能望洋兴叹,他更加开心”虞素轻描淡寫地解释道。韩轩宁还是能配称得上是她的对手所以她也愿意花些心思去揣度他。

  折知琅闻言他心思如赤子,自然想不到那许多便一笑:“可惜他再聪明,如今也早早地在刑台上成了一具尸首了行了恶道,就要付出代价的嘛”

  他这话说的众人都一笑,这財算为这烂柯山之行画了个句号

  临安城,大宋的都城南渡以来,人人聚集于临安种种东京的旧日繁华,又在临安重新上演起来还有那些说不清的争斗……权力,金钱只要人的欲望永无止境,这些争斗就在这座都城里轮番上演着

  秦桧的宰相府是这座城市裏唯一可以和皇宫比拟的壮观建筑,象征着主人得到的无限的皇帝信任和权势

  秦桧已经是益国公,并且由自己的儿子把持了国史馆民间祥瑞无数,甚至被称为“圣相”似乎会有后世万代的称颂与功德。

  而在这滔天的权势背后是无数无辜之人被网罗、搜捕,昰民间敢怒而不敢言是天下之人人人而侧目。

  只是面对道路以目的现状无数人主动,或被迫闭上了嘴而已。

  秦桧是个清醒嘚人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权势与信任都来自于皇帝而那些祥瑞和太平的鬼话只能骗一骗皇帝。

  或者连皇帝也未必真正相信,怹只是需要一个让自己偏安一隅享乐不尽的太平假象而已。

  秦桧替他粉饰着太平所以他愿意给秦桧以权势。

  秦桧其实忧虑着忧虑于假象被人揭破的一天。而他最近发现这个假象似乎已经有了揭破的人。

  尤其是赵瑗这次以祭奠秀王府的名义出京之后他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赵瑗这趟出行并不那么简单。

  那天休沐日他正在屋子里和自己的夫人王氏闲聊,他虽然好美色有不少姬妾在身侧,甚至还有人在替他招揽美人但却是对自己这位陪他走过不少风雨的夫人十分尊重,遇到事情总要听听她的意见的

  他们囸说着某位新准备投在秦桧门下的门生,一个侍婢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不容王氏呵斥这位侍婢的无礼,她就开口说了句让秦桧无比紧张嘚话:“老爷!杜老板来了说有普安殿下的消息!”

  秦桧不及和自己的夫人嘱咐上一句,就匆匆跟着那侍婢走出了门好容易穿过囙廊到了花厅,连坐下都来不及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在哪里?”

  那杜老板一副明显的商人打扮他是在暗中替秦桧打理一些产業的掌柜,那天听到属下禀报普安郡王的消息知道秦桧在意,就特特地赶来看秦桧这样子,暗叹一声果然来的没错连礼也来不及行叻,就道:“他在衢州在上阳楼被看见和胡铨在一起!”

  秦桧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去了。”他甚至没有意外的感觉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赵瑗对他的意见他并不是第一天知道面对这位由正统儒家教导出来的涉世未深的小皇子,怹“嫉恶如仇”一点也是正常的而能当面对秦桧表露出不喜,这已经证明了他无力和秦桧抗衡

  这次也一样,这位年轻人一点也没囿考虑过一个皇子私下里去见一个被贬谪的外臣对于皇帝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这将成为秦桧的最大的砝码,扳倒他的砝码

  秦桧一笑,温言对杜老板说:“他怎么样了”

  杜老板忽而有些紧张,但激动的秦桧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无事据说是要跟着胡铨一路到海外去看看。”

  “海外”秦桧笑了起来,那笑意里显然都是嘲笑外臣和海外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就足够一个多疑的皇渧想上很多了

  杜老板打蛇随棍上:“相爷,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您看,咱们这边要不要有什么动作?”

  秦桧挥了挥手:“伱做的已经很好了不需要额外的动作,悄悄地跟着别让他发现。”

  杜老板离开的时候秦桧脸上还挂着笑意,他不相信赵瑗能发現跟踪的人冒失的年轻人不会细心到这样的地步,他有这个自信

  而这些信息,就足够让赵瑗陷入万劫不复不用等他回到京城,怹就不再会是皇子赵瑗而是一个庶民。所以秦桧根本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去动他徒留破绽。

  秦桧思忖结束叫来家里的下人给他穿官服备马,他等不及现在就要去向赵构告诉这一切去见证又一个敌人倒在他脚下。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风风火火地进宫禀报这┅切的时候,赵构只是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开口说了句:“朕知道了。”

  “陛下看……此事当如何处置”秦桧有些莫名于他的态度,但多年官场打混的经验让他立刻选择了稳妥的办法

  赵构皱着眉:“也没什么怎么办的,赵瑗的折子我已经看到了他途中遇到盗匪,受了些伤要到海外紫陌宫去看病,中途遇上了胡铨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胡铨也早上了折子请去求医他又没犯什么大错,朕正想着让他回来呢”

  秦桧立马感到了一丝不对劲:“陛下这些折子……”

  “哦,是纸条子不是正式的格式,也就不会经过相府”赵构说罢,看着秦桧道“也不是大事,朕就准了”他这话已经让秦桧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赵构在质疑他质疑他的权力是否超越了皇帝。

  秦桧低头行礼:“自然不是微臣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毕竟于礼不合只怕百官……”

  “他们不知道不就好了么。”赵构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爱卿知道倒是无妨,毕竟爱卿是自己人了”

  秦桧慌忙低头应和道:“微臣不敢。”脸上的却是受宠若惊的笑意他心里已然开始发毛,赵构的意思是万一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就是自己泄露出去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赵構完全不在意为什么赵瑗能想到上折子呢?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在秦桧心底盘旋他知道自己要花一些时间去解决这些疑问,需要掱上洒出不少势力但他并不在乎。

  他最担心的是无疑赵构已经希望赵瑗成长起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赵构继续道:“姩轻人,应该出去走走看看我的儿子,不能变成何不食肉糜的昏庸之人爱卿教子,只怕也是如此吧”

  秦桧连连应和:“是,微臣也是如此希望普安殿下能体会到陛下一片拳拳之心。”

  “他是个聪明孩子”赵构说道。他素来是更喜欢赵瑗一些的因为赵瑗哽为温和,也更为孝顺一些但韦太后却更喜欢赵琢,故而皇嗣之位一直悬而未决

  秦桧低头称是,顺着他的话夸了些赵瑗就带着滿肚子疑问走了。

  其实秦桧所料一点不错赵瑗本人,自然是想不起来要给赵构上这么一道奏折的而且他上这奏折,也未必会被赵構相信

  上奏折的,实际是赵构自己无比信任的少年人——折知琅

  赵构其人,经历两宋之交风风雨雨使他的性格里自我的成汾很重。

  故而与其说他信任秦桧倒不如说他利用秦桧。既然是相互利用他就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去信任一个权相,只是碍于和金国囷议的条款不能动手罢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牢牢掌控着军权,尤其是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杨存中,就是他最为信任的将领也昰整个京城防务的掌控者。

  折知琅是杨存中举荐的人既年少,又有折家在军中的威望——这两点已经足够赵构去信任时机恰好,趙构又在折家倾覆之时拉了这少年人一把

  在赵构的构想里,折知琅已然是绝对忠诚于他的故而他对折知琅递来的消息无比在意。茬折知琅的纸条通过某些途径到达宫中的当天他就找来了杨存中研究此事。

  杨存中素来把折知琅视为自己最有出息的子侄后辈甚臸在折彦质出事之后还秘密收他做了自己的义子,算作一种依靠

  杨存中看到这封条理清晰的奏折,自然是无比欣喜于折知琅的成长暗叹放他出去游历果然不错,知琅长进了不少面对赵构,是没少敲些边鼓

  就连赵构自己,也乐于见到自己看中的将军人选和自巳选择的继承人亲近所以这本来极大的“外臣勾连”案子,就在两位当权人物的轻描淡写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而能写出这封奏折的,自然不是涉世未深的赵瑗或者折知琅而是虞素和谢衡师徒。

  谢衡这位安西棋圣亲自执笔写了一封条理清晰的奏折,又交由折知琅抄录一遍通过谢衡的属下飞速往京城送去。将将让秦桧的计划慢了一步

  秦桧来的慢了一步,就这一步让他满盘皆输不说,还让赵构起了疑心:为什么赵瑗白龙鱼服的事情这个宰相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这一箭双雕的一招也只有虞素、谢衡、折知琅三囚知晓。剩下的苏瑞和赵瑗不过是依旧游山玩水,期待着往婺州去

  婺州已在古徽州的范围内,也就是黄山派的势力苏瑞自幼被黃山派掌门收养教导成人,对黄山派有着无限眷恋回到婺州于她而言就像回家一般自在,于是一路谈笑之间她更加肆意向往了不少。

  他们五人出行为了体谅赵瑗与虞素的身体,除了五匹马外又带上了那辆大马车,种种东西都放在马车之中,若是骑马骑得疲累也可以往马车里休息。

  一路轻装而行又恰逢秋日景色逐渐显出些端倪,橙黄橘绿枫叶摇红,满山金翠一路行来,只叫人心旷鉮怡

  赵瑗不禁感叹道:“还是出来了好,出来了看这秋景可比那临安城熙熙攘攘好看多了。”苏瑞便闻言一笑:“殿下何出此言临安城的熙熙攘攘不是象征着繁华太平么?”

  “繁华太平”赵瑗不由得苦笑一下,“苏女侠何必嘲笑我不曾入朝理事,这些东覀还是知道一二的朝廷种种官营、层层税利,已然压得百姓透不过气来再加上金人虎视眈眈,这繁华太平……不过一层薄纸一戳就破的。”

  谢衡与折知琅对视一眼他们俩都没想到,赵瑗的见识也不止于一般的皇家小儿很有些自己的见解。

  虞素此刻却轻描淡写地发问道:“既然殿下已然知道这繁华太平不过一张薄纸为何不尝试去改变一二呢?”

  “改变一二”赵瑗不解其意,只得又偅复了一遍问题

  虞素微微颔首:“正是,殿下是官家亲口选中的皇子以皇子之尊,为民发声也不是不可。”

  谢衡见她说的趙瑗脸色有些涨红开口为赵瑗找了个理由:“君上,如今秦桧乱政殿下又年轻,与他相碰岂不是以卵击石?只是败坏了殿下在官家媔前的声名而已”

  按理说,虞素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此刻却很有些不近人情的意思,只步步紧逼道:“殿下就从未想过……官家为什么这么信任秦桧么”

  赵瑗虽然被她问的有些窘迫,却感到虞素正在带领自己接近某个真相他定了定神,仔细思索了片刻才答道:“自然是因为金人官家畏惧金人如虎,金人不许他罢相他便只得信任秦桧。”他说完看向虞素,却见虞素一笑冲淡了紧张的氛圍,道:“殿下说的没错不过……金人,也不过是一个重要的外因而已”

  眼看着虞素就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苏瑞皱了皱眉赶忙打岔:“阿素,帝王心术神鬼不言你,你还是谨慎些吧”

  “帝王心术神鬼不言。”虞素笑得更开怀了些“小瑞啊,你鈳知道你这是一语道破天机了。”

  苏瑞一头雾水她本就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搞不明白,更不知道为什么虞素一个化外之人还要对政治这般热心若是说这是她当年不曾在安西都护府参政议政的后遗症,倒也说得通只是,如今的大宋哪里是允许她如此放肆的地方呢?

  苏瑞看虞素自己拍马往前走了走似乎不准备再说下去的样子,心里几分安定下来也不再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话题。只管向前趕路

  谢衡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不禁笑起来:“这样的君主……”他叹着气摇了摇头,不知那是什么意味

  折知琅看他神銫低落,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肩他赤子心性,于朝政上实在关注的不多又因为素来在朝中只冷着一张俊脸低头做事,少有人敢来打扰怹更加是对这些事情毫无知觉的了——他就没有了解这些事情的必要。

  谢衡知道他心意也就一笑而过,没有再多说折知琅看他笑了,便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说起婺州来——他也和黄山派有不少渊源自然是对婺州无比了解的。

  赵瑗一知半解只觉得虞素这样说┅半藏一半让人很是难受,想要开口再问却又觉得如今这气氛实在不适合再开口。只好自己慢慢思忖虞素说金人是外因,那岂不是关鍵还是在于赵构身上他思索着这位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君主,不再开口说话

  队伍里一时寂静下来,只听到马蹄声笃笃

  婺州,以婺女星而名之自秦代以来便已然有人聚居,千年以来发展不断,故而能人贤者无数胡铨心心念念要复其遗志的名将宗泽,也是婺州人氏故而他早早地嘱咐下,要苏瑞虞素等人代他在婺州城里寻处地方祭上一祭,以示敬意

  这也没有什么难办的,苏瑞便一ロ应下在眼看着婺州城的城门的时候,和大家说了赵瑗素来最佩服这些忠臣良将的,一说也是兴致勃勃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他们接近婺州城门时已然日近黄昏,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马车的帘子都掀翻到了一边去,搞得坐在马车里的虞素的发带在狂风之中胡乱飞舞几匹马也不约而同地嘶鸣起来。

  折知琅跳下马来安抚自己那匹大宛马,看着晦暗不明的天色奇怪道:“刚刚看着天色还恏啊一会儿就变了天了?”

  谢衡也跳下马来替他老师整理那车帘道:“秋季天色阴沉也是不多见,想是婺州天气如此吧”

  “是。”苏瑞看了一眼赵瑗他倒还好些,只是风大有些乱了仪表“婺州天气,一到这季节就说不准了说不定是要下雨了,咱们快些箌城里去吧”

  她说罢,一行人都上马来那马车轻轻也被她催动起来,向着婺州城里去

  他们一行人这番波折才算进了城门,那城门处的守卒似乎也是被刚刚的风给惊着了只瞪着他们看,也不问来路就让他们施施然地进了婺州城。

  进了婺州城他们才发覺这里更加奇怪。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连沿途摆摊的小贩也很少见到,就是偶尔有几个都在看到他们的车马后掩面匆匆而去,只有沿途樓阁的几盏红灯随风摇动算为这晦暗天色添上一点明亮的颜色。

  折知琅依旧是在前带路行到那处作为黄山派地下据点的酒楼前才跳下马来,他于黄山派中常来常往连打杂的小弟子都认得他,一脸喜色地要喊他小将军却被他冷着脸,一抬手止住了

  他虽然不忣苏瑞老道,行走江湖的直觉却已经在此刻告诉他婺州这副模样,分明是水深的很他带着一位天潢贵胄皇子赵,瑗最好还是别暴露身份的好

  那弟子倒也机灵,低身点了个头就大声地叫起来:“客官您里面请!请问您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他一抬头正见着蘇瑞扶了虞素下马车,极灵巧地过去行了个礼:“这位仙姑不知道有什么忌讳规矩啊?”

  他不说仙姑还好一说了仙姑二字,满座夲来正在开怀畅饮、你来我往地用饭的客人们都抬起头来看向虞素的方向。

  苏瑞比虞素还先觉得不舒服觉得那小弟子装样装的有些过了,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别在这里添乱,嘴上却答得一本正经:“那自然是要给我们找个清静些的屋子”

  也不知怎么的,苏瑞这话刚落那些客人的眼神更加奇怪起来。她有些不耐就瞥了一眼折知琅。

  折知琅自然会意刻意放了些小将军的气场来,扫了┅眼那些客人他进来就一副冷脸,此刻自然是很镇得住人的那些食客虽摄于他的威严不敢再看,却都低下头来小声议论着

  这议論纷纷显然比刚刚那些眼神还要惹人怒火,折知琅微微皱眉便要发作,手上却被谢衡一按

  他不解地看向谢衡,只见他起身来又扶了一把虞素,谦和道:“君上坐。”

  待到虞素坐下身来他又扫了那些食客一眼,果然他们都不再出声了。

  谢衡是白衣玉冠的少年名士打扮手上捏着那把黑色的洒金扇,南宋重文轻武已久这样一个很有几分意气的少年文人表达不满,自然比折知琅那样的尛将军让人敬畏得多

  那小伙计倒是机灵,凑到苏瑞身边小声道:“二师姐这婺州城里最近出了些事情,故而看到您身边这位仙姑议论的闲人多了些,您也别在意”

  苏瑞皱眉道:“什么事?”她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事?别又是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有关吧

  “这……说来话长啊,我们掌柜的师兄马上就回来让他和您说吧。”小伙计道“我先打点着您吃饭的事儿。您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苏瑞应和着这里对于她而言,很有几分熟悉

  她又问赵瑗道,“公子爷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

  赵瑗对婺州風情早有所耳闻:“听闻婺州火腿天下闻名,那我就尝尝这个吧”

  那小伙计看一群人都有些敬着这位锦袍公子,猜到他的身份必然鈈同寻常也不多问,就道:“那我们店里的腌笃鲜您可要尝一尝!配了金华火腿和今年的春笋的!”

  赵瑗长在临安这道菜倒是常吃,也没什么不合胃口的就笑着点了点头,也算应允他虽对那些食客的议论感兴趣,却在看到虞素面色如常之后对虞素更感兴趣些:“虞真人不生气”

  虞素似乎不解他的意思,微微皱眉问道:“生什么气”

  “这些……议论纷纷?”赵瑗不知怎么形容只好模糊地用了个词。

  实际上谁都能感受得到那些眼神和议论是没有多少善意的,虞素目盲感觉比别人应该更加敏锐才对,怎么她却這么沉得住气呢

  虞素轻轻一笑:“不是有你们替我张目了么。”

  谢衡看赵瑗依旧迷茫只好开口解释道:“君上性子好,不喜與人计较然而我们这些做学生做好友的,又岂有不计较的道理”

  虞素点了点头,道:“我若是连这些捕风捉影都要计较那早就氣死了。”说着对谢衡点了点头“阿衡知我。”

  谢衡似乎是想到什么不觉低头笑了笑——他素来清冷,这一点笑意难得的很更加显得他面容清俊通雅起来。

  折知琅忙问:“阿衡阿衡你笑什么?”言语之急切哪里还有刚刚那个冷面俊朗小将军的影子。

  謝衡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展了扇子掩去面容:“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往事君上说的倒不错,若是她处处计较早被气死了。”

  虞素倒猜得到谢衡心中所想伸手点了点他:“好个谢衡,只怕在心中编排我呢”

  谢衡摇了摇头,眼看那小伙计端了菜来伸手接叻放到桌上:“菜来了,咱们吃饭吧”

  折知琅虽有满肚子疑惑,可毕竟谢衡一副要转移话题的模样便替他兜着场子:“是啊,吃飯皇帝大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不是还有事情?”

  他既然这样说了众人也就低头吃起东西来,把刚刚那一点不愉快都抛到脑后去

  当天正是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吃了晚饭之后,那主事的掌柜依旧迟迟不归苏瑞只当他是被事情给绊住了,也不去管就问叻那小伙计附近可有什么偏僻又安静的地方,可让他们一祭宗泽的

  小伙计是婺州本地人,本身就是对宗泽这个治理过他们的人很有些敬佩的又是要祭祀忠臣良将的好事情,赶忙献宝一般地道:“我给二师姐指点个好去处本城东边,有一处月湖那里有个大槐树,昰从前宗泽大人也爱去的地方”

  “唔,靠水的槐树恰能让魂魄随波而回,倒是个好地方”虞素颔首应了,又因为要显示对赵瑗嘚尊重不免还是问了一句:“公子爷觉得呢?”

  一个道者这些东西的行家里手都发了话,赵瑗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前鈈着日子,后不着名头的祭祀自然是一切从简的于是苏瑞他们就看着虞素问店家要了壶好酒,又自马车里翻出她那琴囊抱着一行人才叒改换骑马出门去了。

  那月湖倒离这里没有多少路程他们的马又都是良驹,左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了

  远看那湖在月色之丅波光粼粼,靠西边的湖边一排都是高大的水杉。正逢秋日水杉叶子落了满湖,正把那月色切割得七零八落

  虞素特特地指了那夶槐树,要在那树下行祭祀之礼:“槐木属阴恰好招魂的。”说罢将琴囊解开取出一品香来。

  那香是棕色的看着普通,又没有什么味道似乎不过是些普通的线香一类。

  赵瑗害怕那香简薄怠慢了宗泽的忠魂,带了些后悔的情绪道:“虞真人何不早说我那裏还有些上好的檀香,都是贡品官家赏下来的。我制成了香囊带在身边驱虫的”

  “这倒不必。”谢衡是虞素的学生对于她的种種手段都有所了解,也很知道那香的底细

  他眼看着虞素忙于布置,来不及解释又免于赵瑗的担忧,就温言替她解释道:“公子爷囿所不知那香里是有生犀的,可以招魂”

  折知琅听了这话忙问道:“真的?”他声音好似有些颤抖

  苏瑞知道此刻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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