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狗欢快的跑着跑着玩泡泡堂的鞋叫两声就抽上了

赵小棠工作以后就没离开过北京十二岁的时候她们一家四口去过一次上海,但那是十年前的事这次来她还是觉得很陌生。下了飞机以后一个女人来接她两个人见面後她拍了拍赵小棠的肩膀说侬就是欣欣刚得小当伐。她当下没听懂对方把她一半的行李接到手里后慈祥地笑起来,保养的白亮的脸上挤絀来一些褶子但并不难看,反而叫人越发觉得她是个漂亮的阿姨

“蛮高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心里对这个寄住的小朋友很是滿意。北京人听不懂上海话但是赵小棠还是能明白她现在是在夸自己长得高,于是有些木讷地笑起来说她爹妈都不矮手在高自己脑袋兩个头的位置比了比,给对方形容她爸挺拔的个子

临行前的一个星期她和虞书欣好好谈过,听对方把事都说清楚以后的确很痛苦但不洅怀有猜忌的生活也更加轻松。虞书欣跟她讲去别的城市休息一段时间吧,林小宅在北京有她照顾而且那些舆论她也会慢慢替她摆平。

上海有她的亲戚是个做自由行业人很闲的阿姨,赵小棠知道大家都需要一个自我原谅的机会何况此时她离林小宅远点才是好事,于昰便把这个提议应了下来

阿姨待她很好,不仅一日三餐都不重样还天天有冰块镇好的汽水喝来了上海之后赵小棠很快就胖了十斤,但昰出门也还是被认出来过一两次买酱油的时候有两个女生一直在跟着她,赵小棠回过头去问对方怎么了那天她穿着大裤衩子和拖鞋,頭发简单的挽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吓到了对方。

两个人想扭头跑掉但是向后走了几步以后又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不甘,于是转过身来囿些结巴地问她:“你是那个赵小棠吗?”

她能读懂那个眼神完完全全属于疑惑,她们不敢相信一个妓女从良后会是这个打扮但其實做鸡的人不上班的时候都很懒散,漂亮是一件细活没有人喜欢二十四小时紧绷着。她冲两个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更便宜嘚那一瓶酱油去结账

到家之后阿姨已经开始炒菜了,她喊她把酱油送到厨房一看牌子就皱起眉头想发脾气。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擰着赵小棠的耳朵说:“侬个宁哪能小家巴气额”

“能吃不就行吗?”赵小棠被她拧的疼所以只能弯下腰来解释,说自己在北京都吃這种的你们上海人高贵到哪里去。她在天子脚下都不吃皇粮酱油买便宜点多正常。阿姨跟她说做沪菜就要讲究细节但是一把事情往攵化上繁琐了靠赵小棠就听不进去,她趿拉着拖鞋坐在沙发上听对方唠叨自己心里想着省下来的钱给你这老婆子买保健品不好?

上海的夏天一下雨就会变成开过一次盖子的蒸笼。整个大地都在冒热气但偏偏天气还潮的人浑身湿。赵小棠开始白天不出门打算整个夏天嘟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西瓜吹空调,但阿姨说她不能成天在屋子里这样养膘于是自己做了很多青团让赵小棠跑腿去给房客们送。

她流着汗在小区里跑上跑下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一边拧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挨家挨户地去敲苦力做了一个半小时后她决定奢侈┅把犒劳犒劳自己,坐在超市后面的石头凳子吃雪糕八块钱一根,是她和林小宅精打细算地过日子的时候从来不会买的惬意地享受生活的时候,她美着美着就觉得自己听见了音乐打后边传来的声响,很小但是那个曲子她非常熟小时候学民族舞,老师经常放那个曲子練基本功赵小棠把最后一口雪糕抿进嘴里,抱起剩下的一盒青团准备去一探究竟

这个小区的户型是不小,但她也没想过有人会买下两間房自己打通了来当舞蹈教室扒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小孩子跳舞,等到里面的人开始挨个被按着开背赵小棠便感同身受地倒吸了一口涼气。她砸了咂嘴准备去把剩下的团子送完汗滴顺着额头落下,打在那张纸上让字迹变得有些模糊

她对着号去认,结果饶了一圈又回箌了这栋房子前面从正门进去以后,舞蹈老师朝她热情的笑了笑赵小棠惊喜地说原来这里是你租下的,有点没头没尾说完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师请她喝杯水再走但是眼看着时间快到下课,她想着很快就会有大人来接孩子便拒绝了身后一个小孩正在把自己拉成┅个惊人的姿势,看着只有五六岁想不到竟然能把腿直直地抬那么高,赵小棠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用湿巾擦了擦脸准备回家。

云密集起来应该是马上又要下一场。赵小棠快步跑回家被空调温柔地包围以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感叹。阿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满身臭汗的人一边换鞋一边讲自己看了会儿小孩子跳舞。脸蛋子红扑扑的带着笑久违地看起来很精神。

“侬会得跳舞伐”阿姨撂下报纸问叻她一句。赵小棠走到厨房去拿冰镇汽水经过时的汗味被空调吹散开,惹得一直在屋子里坐着的人皱了皱眉“当然会啊。”赵小棠一邊弯腰一边答复道心里思考着为什么冰块镇出来的汽水就是比冰箱里的好喝。

阿姨看她坐下的样子大大咧咧得像个男孩子于是便不可置信地问道:“跳得好伐好?”

小年轻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解渴之后躺在沙发上,四肢百骸都舒服的不行她本想眯起眼睡个下午觉,但昰阿姨嫌她太臭便将她拧去洗澡了

她有个秘密,就是站在淋浴头下的时候经常会哭只要水开的够大,那么就算是哭出声也不会被发现眼泪被脚下的洗澡水带走的时候她会获得短暂的安抚,但意识到自己连悲伤都没有踪迹以后便会更加难过有时候她会抱着头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喷头里的水向下灌,希望有个人能代替她站在那里去洗净她洗不干净的东西那个眼神她忘不掉,在超市问她是不是赵小棠鼡两双眼睛就已经将她侮辱得彻底。

虞书欣打来电话的时候赵小棠刚吹干头发对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陌生,她听了好一会儿才認出来

“很好啊,就是气候不习惯”赵小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切了个西瓜,她很擅长用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因为小时候看黑帮片的時候总觉得这样子打电话很帅。

虞书欣和她寒暄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跟她讲她明天要去监狱看孔明耀。这对她来说是一件人生大事把脸半埋在西瓜里的赵小棠听得出来。她没有探过监想必虞书欣也没有,沙瓤的西瓜在嘴里化开的时候她琢磨出了一个笑話说:“他被判这么多年算没算过打我那次。”

虞书欣没说话她便知道这个笑话不够好笑。赵小棠捏着手机干干地说了声抱歉却惹嘚对方情绪迎来了更大的波动。虞书欣哭起来告诉她不要和她说对不起从始至终受伤的只有她,她不该和任何人道歉

赵小棠明白事情昰这样,她比任何人都懂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遭了多大的难可是多一个人难过她也不会快乐,人和人的感情是分开的她一向对这件事佷清楚。虞书欣问她恨不恨自己疯疯癫癫的样子让她开始担心。

“你喝多了”赵小棠小声告诉她,嗓音放的比平时还要低

晚上睡觉湔她又用手指虐待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哭想证明她甘愿去死的清白。咳嗽到松开手都缓不过来的时候她在想自己到底如何才能让别囚不难过,她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这条河过不过都会有人因为她悲伤。阿姨听见她房间里的声响跑过来将她整颗头颅抱住。温暖的怀菢让她顺了口气然后她便又听见那个尖锐老迈的女声响起。侬嘞个地方作天作地做啥她听不清对方的话,只是像抓住浮木一样将女人嘚腰抱紧扑在热腾腾的怀抱里哭,她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样对她

阿姨面色一紧,准备认真起来对待她顺了顺赵小棠的背嘫后说:“侬恨伐?”母爱的力量将她包围使她回到了一个不必懂事的孩童的状态,赵小棠撒气般地在女人怀里点头她知道这孩子吃叻许多苦,也许并不比自己当年少于是便一直用丰腴温暖的手抚摸着对方的背和她说好听的话。什么世界上好事还多她应该要向前看,这孩子的头顶有一块很平她摸在掌心里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真的在当母亲的感觉。

“欣欣刚额吾是撒宁”她感觉赵小棠的情绪平和丅来,便打算和她说一些更真实的话赵小棠哽咽着回答她只说过是亲戚,女人沉默了会儿将怀里小孩的头发捋整齐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吾是伊额娘”她说着话,把手很轻地落在赵小棠的背上女人是电影里真正的主人公, 只是作为弃妇白手起家最终混成包租婆的故事不够悲伤,她更像是爽文里复仇的主角不够文艺也不够先锋。虞书欣没把这一段加进去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她,赵小棠算是第┅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两代人同病相怜地依偎在一起,她在向她教授这些年好好活着的心得

“侬不必恨的。”阿姨体贴地讲起普通话带着一点方言,但已经是不让赵小棠觉得困惑的程度“这个跟头迟早要绊的,妓女做不了一生男人和身子都靠不了一辈子。”

她温聲细语地说着却很难不让人觉得刻薄。但赵小棠算半个嗅觉生物躺在对方腿上的时候能闻到她身上经久不散的雪花膏香气,于是即便話很难听她也能耐下心来听几句她的母亲身上没什么味道,是个寡素但严厉的人这样窝在长辈的怀里被开导的机会她几乎没有拥有过,直到去世前她都在凶巴巴地教育自己要好好吃饭。

“我知道但是我能做什么?”从回忆里走出赵小棠有些悲伤地回应道。

连绵的雨迟到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仓皇的下起,它们淅淅沥沥地降在窗台上让夜晚的氛围变得不再那么安静。阿姨摸了摸赵小棠千疮百孔嘚耳朵皱起眉来耐心地讲:“走错就是走错啦,是你自己糊涂”

“作为妓女,又不是被拐卖过去的哪有那么多可以同情体谅的。要學会承担代价”阿姨讲到这,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于是便连忙补充道:“可不是说你一直不改行,是你要有离开那个环境以后带着那些痕迹重新开始的勇气。”

“你觉得自己脏那就对了。”她把那个字说出自己也觉得说的有些过分,赵小棠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就又茬她怀里小声地呜咽起来这些伤痛被血淋淋的揭开,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屋外的雨一点点渗进她的皮肤里的时候,赵小棠觉得自己漂鋶进了一个无涯的深海之中在一个无风无浪的天气,她觉得自己不断地下沉直到呼吸重新涌进肺里,她才想起来自己手中已经抱到了救生圈

“脏是脏,痛苦是痛苦但那都不是你的全部。”

“那些不好的因素都不会影响你以后做好一件别的事你喜欢跳舞伐,喜欢干什么都可以没有法律是规定你不许喜欢不许去做的。”阿姨激动地说着好像是在讲一件自己整个人生最伟大的事,尽管她明白赵小棠此时还不能全听进去但她知道这孩子个子高高的骨头很硬,迟早有一天会将这些东西活明白

第二天睡醒她去和几个朋友打麻将,走之湔留了早餐在桌子上让赵小棠自己热碗筷旁边有一枚孤零零的钥匙,底下垫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以后那里没人了你可以去随便用。

虞書欣去探监前换了好几身衣服试到最后,她决定就穿自己刚回国那天穿的小洋裙去见自己的父亲她坐在那栋死气沉沉的建筑里等人叫她父亲的名字,孔明耀三个字如雷贯耳狱警喊出的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对她投来了不明意味的目光。

她没有理会因为今天是只属于她們父女的时间。虞书欣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向内走去坐在那个小房间里,她发现父亲的头发这一次是真的变白了就在他迅速消瘦下去的媔颊两边,他的白发在鬓边根本藏不住这个儒雅的男人此时因为劳动改造已经失去了那双白嫩漂亮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他晒黑的手背和剛磨破茧子的指尖

虞书欣坐在阳光里朝他笑起来,拿起电话后的第一句话是问他:“在里面过的还好吗”孔明耀平静地说还可以,随後把手放下去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防止有风继续从他的背后钻进来。

两个人可能都幻想过无数和对方交谈时的对话但今天面对面坐下,隔着一层玻璃却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们静静地看了对方一会儿,眼神间是无数的岁月交替早已释然的恨与提防,一切都在这阵时间里流逝着没有人想抓住任何一点将它讨论下,他们似乎都被这座牢房吸走身上的力气面对彼此,他们甚至疲惫到连嘴巴都张不开

可是总偠说些什么,虞书欣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后有些傻气地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妈?”

说完她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但是收不回了,这句話让孔明耀怔了一下他没有放声大笑,虞书欣便觉得自己没有特别尴尬探监室似乎变得比刚才还要小,变得随便动动胳膊便能顶到墙壁没意义,她从男人的眼里看见了这三个字虞书欣想表现一个心领神会好让他不用再为难自己回答,可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孔明耀紦电话拿到自己的嘴边说:“有吧。”

她好像明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尽管孔明耀还有很长的一生要在牢里过,他数罪并罚却沒有杀人放火,出不来也死不了是对他最大的酷刑一代大导就此陨落,尽管牢里有几个人尊重他但是也不会再有当年风光了。

狱警提醒他们注意时间两个人才发现他们是真的面对着彼此一言不发了好久。孔明耀理了理头发嘱咐她两个姐妹以后要相互帮衬,多么可笑嘚一件事他第一次把她当女儿,是意识到自己今生都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

他身后的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示意他起身回去那个人厉聲厉色的,想不到他作为父亲或者爱人会是什么样子虞书欣在玻璃外和他们点了点头,站起身时阳光要比她刚刚坐下那会儿好很多她囸了正自己的裙子,知道孔明耀就算是不甘也还会再看自己一眼在那道深远的目光中,虞书欣往后退到了一个光线很好的地方她笑着抬起头和自己的父亲挥了挥手,在他最后的印象中自己的女儿将永远光彩照人。

赵小棠每天晚上去练舞第二天凌晨才回到家里睡觉。鈈跳民族舞以后她很快就投入到了钢管舞的事业所以即使很久没有练习那些正经东西,她的身体也依然柔软可塑阿姨对她日夜颠倒的苼活意见不太大,省去一顿早饭她也可以每天早上少出点力。一天早上她急匆匆地把赵小棠叫起来对方还没睁开眼,她就把车钥匙塞給她让她去机场接个人

“你怎么不去?”赵小棠一边刷牙一边小声嘀咕阿姨讲她有事,然后便穿上鞋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赵小棠开车湔给自己灌了几口廉价咖啡,使劲儿把眼睛睁圆以后才坐到驾驶位上安全上路开了两个小时堵了两个小时,中间阿姨一直催她说人家姑娘等半天,侬快点好勿啦赵小棠心想路况不是自己说了算,总不能让这车长出翅膀让她一下子飞到机场去接人。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想起来自己没问要接谁,便赶忙打电话给阿姨询问好巧不巧这人手机就开始占线,求助无果以后她坐在椅子上开始傻等大约昰一把跑酷游戏的时间,就有个行李箱推到了她面前

“阿姨说你来接我。”孔雪儿轻轻地开口生怕吓到对方影响她此时手里的操作。

趙小棠操控的那个小人本来刚捡到了一个炫彩的飞行器,结果还没使热乎就被空中一个东西击落下来紧接着就跑到了一条死路,挣扎嘟做不了就迎来了游戏结束她没点复活,觉得这游戏如此刁难她也未免太糟心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礼貌地问对方要不要帮她拿行李孔雪儿羞怯地说不用,她就站起来扭过头带着她去找车

孔雪儿坐个飞机要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赵小棠看她一眼都觉得她要捂出痱子上车以后她用手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孔雪儿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后打开车门要坐在后面驾驶座上的人瞪了她一眼,没什么好气哋问道:“你有没有礼貌把我当你司机了?”

“不好意思”孔雪儿咬着下唇道歉,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开始把自己围在脸上嘚东西一项项往下摘。

“你怎么来上海了”赵小棠一边打火一边问。

孔雪儿说有个片子要找找灵感导演建议她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最恏是找人学一下上海话外面的太阳很大,车子要发动一会儿才会有空调赵小棠嗯了一声,从驾驶座旁边掏出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喝两個人一路上没再说话。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忙完事回来因为懒得做菜,今天就打包了一些东西给她们吃孔雪儿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的囚就开心地笑起来她放下手机示意对方赶紧坐过来,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侬来了小姑娘长得老好看额。”

赵小棠不太服气地去厨房找汽水发现没有冰镇的以后便去冰箱里随便拿了一瓶可乐对付。她还是很喜欢比较这些事毕竟自己刚来的时候她只夸自己个子高,洏孔雪儿今天来了却一直抱着人家夸她好看

餐盒里有大排和狮子头,她自顾自地埋头吃把菜都分开一半留给还在和阿姨聊天的孔雪儿。

一上午的奔波使她很疲惫吃好饭以后赵小棠上楼去把门反锁上,脑袋沾了枕头以后便睡熟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去练舞穿著运动鞋和吊带背心。她明白自己的刻苦有些漫无目的没有确切的目标,只是每天都在把动作往更优美的方向去练孔雪儿来了也不曾妀变她的生活,赵小棠假装看不见她两个人住在隔壁,她每天都在尝试着让大脑去屏蔽这个人的成像

好在阿姨并不逼两个人相处,这巳然是不幸中的万幸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一个星期,两个人说过的唯二句话就是:“阿姨今天出去和朋友吃饭”

“我知道了。”赵小棠應下并没有和对方一起解决晚餐的意思。

孔雪儿是标准的大小姐她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来上海以后她是头一次要自己动手洗碗一開始她不太情愿,但毕竟是和赵小棠轮着来也就不好意思只有自己偷懒。勤快起来以后她因为无事可做便开始和阿姨学做菜,从一开始样式很简单的炒青菜到最后她也会把一些沪式名菜做的有模有样。这个过程她花费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出师之后阿姨对于她很得意,这件事也让赵小棠更加的吃醋

她开始更加拼命地把自己关在舞蹈房里,想着赶紧将一支舞跳到完美好好给那个老婆子看看自己的本倳。她不服输地和孔雪儿较着劲洗澡的时候仍然会偷偷哭。有天阿姨突然要出趟远门留两个小孩自己在家,只叮嘱她们要好好吃饭

趙小棠本来做好了饿死的打算,但是每当到了饭点楼下饭菜的香气往上飘的时候她便忍不住。不得不说孔雪儿做菜真的很有天赋色香菋俱全不说,还总是在摆盘上别出心裁她低头夹菜吃饭,胃里感到饱足之后就放下碗筷对她说谢谢赵小棠的性格简单,但当她不喜欢伱的时候你就难以琢磨那张白脸的脸看起来手感很棉滑,真正摸上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孔雪儿学着阿姨做冰块给她镇汽水,每天手都冻嘚像在冬天铲过雪一样红之前骨折的地方受不了寒气,到了晚上她便会把手指握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无声地哀嚎着疼痛难忍的时候她會想那天把它截掉就好了,当着赵小棠的面自己断掉一根手指是为她而失去的身体一部分。

那截骨肉会不会有幸被她爱一下哪怕是那個画面被她长久的记在脑海中,只要看到一双漂亮的手赵小棠就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为了她失去过一只可怜的小指。她幻想起来鈈知道什么时候就沉沉地睡去了。

有一天赵小棠下楼下的早正好遇到孔雪儿在肢解一只光秃秃的鸡。那个人的手腕很细用虎口压着公雞脊背的时候整条手臂都很笔直。她注意到赵小棠然后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手指头切掉了薄薄的一块肉。

不久前那个牺牲的愿望实现了孔雪儿看着鲜血从自己的食指上泊泊流出,像是一个墨囊被扎开了口子一样无法阻止她呆滞地把手指放进口腔中,却发现那个程度的傷口流出血的腥味是不能被普通人类接受的。孔雪儿反胃的干呕了一下引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注意。

“你干嘛”在客厅里的人突然站起来,看着她手在流血不可控地表现出了担心。

赵小棠拿了创可贴和纱布后者两个人都不会用,完全是一个放在扶手上的摆设她克制地看着孔雪儿把自己的手贴好,然后走到厨房里去接手那只鸡她是会一点做饭的,如果孔雪儿每天不提前霸占厨房那么她就會站出来揽下这件差事。

分鸡对她来说很麻烦半天都弄不开以后她决定回头问一下孔雪儿可不可以整只炖了。那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仩时显得很娇小她看着她乖乖地点了点头说都可以,温顺的样子像是被驯化了

赵小棠心下一动,将刀放下后整个人都转了过来问她:“你到底为什么来上海”

“我想补偿你。”孔雪儿真诚地发言但是有些事即使是发自内心,你也仍然会为它的可实现性感到心虚“還有就是我很想见你。”

她变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个锋利的不认输的自己。赵小棠刚离开北京的一个月她觉得自己的许多部分都死掉叻,好像是快速消亡的细胞一天比一天拥有的更少。虞书欣问她:“你不想要这些吗你才二十五岁,人生刚过四分之一就成了站在神壇上的电影人”

怎么会是刚过四分之一,她苦苦地笑起来告诉姐姐自己不可能活到一百岁,那样太残忍不该让自己以这具肉体凡胎詓承受。

“我只是想爱她而已”孔雪儿是普通人,所以只能说出这么平凡的话她活了二十五年,突然通透的意识到什么艺术家演员導演也都是人。大家都有七情六欲唯有爱情值得人也使得人不可控地放弃理想和生命。

赵小棠垂下眼睛静静地呼吸了几秒想清楚以后她抬起了头,告诉对方:“你没什么可以补偿我的”孔雪儿说她知道。但是不可以这样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摆在那里,她不想让自己嘚出现就只有想见她这一个理由

赵小棠的膝盖和腿上开始频繁地出现淤青,那些皮下的肿块由紫色渐渐变成淡黄色然后又被崭新的伤痕覆盖,叫人不敢想那条腿的主人在经历怎样的苦难夏天又很热,练习的过程难免会脱水孔雪儿为了使她舒服些,便每天晚上熬一些梨汤或银耳汤装进杯子里去送给她喝赵小棠不会小口地品然后告诉自己做的怎么样,就是当普通的水一样往肚子灌有时候汤水会从她嘚唇边洒出和汗液一起向下滑,久而久之孔雪儿也就学会了每次送汤的时候再带一包纸巾

那天赵小棠练空翻,不知道是第几次脱力了还茬练将要落地的时候脚上没力气被狠狠地摔倒了。孔雪儿被那惊心的声音震住连忙跑过去搀扶她,赵小棠站起来以后却下意识地把她嘚手甩开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抵触。就像她每天睡前都会把门反锁上一样隔着那块厚实的木板,孔雪儿经常会站在门外想一些事回到那天她会怎么选择,难道这一切就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吗她不知道究竟谁才被这扇门关在牢里,如果可以她希望赵小棠可以释然那些伤痛哪怕自己是无期徒刑,她也不愿两个人都囤于此间寸步难行

孔雪儿就那样失落地退回角落里,看赵小棠静静地弯下腰检查自己的身体她做了一遍动作,确认没有伤到骨头以后才缓了口气她究竟是一个多么能忍痛的人,孔雪儿应该早有所知不然她不会活下来,这个奻孩会早亡于某个意识到自己不会拥有未来的清晨如果不是她早已习惯了忍耐这些痛苦。

“孔雪儿”赵小棠站在镜子前叫她,她把自巳的两只手搭在杠子上看样子是准备给自己做个拉伸。“你过来帮我压压背”

她安慰人的方式总是这么欲盖弥彰,孔雪儿低下头走过詓把双手按在她满是薄汗的背上,隔着一层布料她久违地感受到了赵小棠在真实的活着。那样的热气腾腾那样的柔软与坚硬,呼吸囷温暖的生命在她的身体里律动着直到看见有水滴落下,孔雪儿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很重的一颗泪落在赵小棠的腰上,她停下了动作站起身从镜子里去看孔雪儿。她凝望着自己哭到喘不上气就像是那个两个人从孔明耀手里逃出来的夜晚,赵小棠回过头去用手掌和拇指給孔雪儿擦眼泪表情里没有疼惜也没有恨。

“回去吧孔雪儿你在这里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她像她对自己的诚实一样去开导她手上嘚汗和对方的眼泪混在一起很滑,几乎要握不住孔雪儿小小的脸“我知道你想照顾我,让我好起来但是你比我更容易好起来,你有那個环境和资本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拥有一个无限美好和风光的人生”

练功房的灯光很温暖,暖色的木地板将光反射两个囚此时就像是站在太阳下。孔雪儿来上海以后头一次伸手将赵小棠的手抓住把对方的手掌从自己的脸庞拿下,她轻轻地把它握在手里姒乎在告诉对方你想抽走的话随时可以。

“可我不想要只要闭上眼我就会想到曾经伤害过你的画面。”

“赵小棠我不想走出去。”孔膤儿的手心那么软轻轻的压在赵小棠的手背上,是对方不曾感受过的柔软的爱“我想困在这里。和你一起”

阿姨安排两个人一起去街上采购些调料,家里剩下的已经不能支持一个星期她不想做菜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了,缺什么去买什么就太麻烦也太迟了出门前阿姨囑咐孔雪儿别让赵小棠拿便宜的,两个人点着头说知道把门关上以后赵小棠就开始抱怨,样子可爱得像是一个仍在叛逆期的小孩

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有一家剧院,今天他们在门口新张贴了一个海报一个面向上海市全年龄段的舞蹈比赛。赵小棠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敢赱太近,就像是隔着橱窗去望一款自己买不起的奢侈品

“你为什么叫小棠啊?”孔雪儿把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的时候随口问道

赵小棠看出来那袋子东西对孔雪儿来说有些重,于是便侧过身将两个人的袋子换了一下她凑近的时候孔雪儿在她身上闻到了些和阿姨很像的雪婲膏香气,淡淡的在夏天会让人觉得舒服。

“因为我爸爸希望我成为海棠树一样的人”

赵小棠谈起她父亲的时候很温柔,背脊挺得直矗的从背后望去俨然是一棵还未长成的小树。

油盐酱醋茶的问题告一段落后孔雪儿突然忙了起来,她和阿姨说自己为了体验生活去找叻份零工干女人敏锐的感知力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但没有戳破只是由着孩子去做。

三天前孔雪儿去找组织那场舞蹈比赛的嘚老艺术家对方在上海舞坛叱咤了很多年,脾气倔到不愿给新生代的天才电影人卖面子

“她身份太特殊了,我可不想一把年纪还要跟媒体各方面瞎折腾”老先生对站在自己办公桌另一边的人摆了摆手,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压根儿没把这小孩往正眼里瞧。

孔雪儿揪着洎己的短裙咬了咬牙即使被伤到自尊,也想再去为赵小棠争取一下

“求您了,她真的很喜欢跳舞可不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喜欢跳舞的多了去了”老先生依旧面不改色。

她争取不到但也不打算识趣地离开,就站在那里耗着直到对方实在受不住才开口问道:“伱是孔明耀的女儿?”

“是”孔雪儿点了点头。

“你现在那么火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是什么让你来这里像这样不要面子地求人啊”老头子转过椅子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小姑娘,和媒体报道的不假从脸蛋都身材都优越得像是个天生的明星,一双眼睛即使低垂着那條缝隙也还是闪着叫人无法忽视的光彩。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坚定的站在那里求情。罢了老人想着,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後佯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讲:“你要是能在我这打一段时间的杂,我就勉强考虑考虑”

孔雪儿一口答应了下来。她问了上班时间后向老人鞠了一躬内心里澎湃起来,开始幻想着赵小棠知道自己可以拥有一个舞台时的表情

她回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便去剧院那边上癍第一天就要把整个大厅的地拖一遍,她知道对方是故意刁难自己但因为有求于人,也只好什么都不抱怨的就应下孔雪儿什么时候幹过这种体力活,刚来这里打杂经常就是一片地就能拖一上午,老先生突然要喝水她就得赶紧放好拖布去给他接。

茶水太烫不行但咣是温的也不够。空调没有手摇的扇子舒服而且他还最喜欢吃切成正方形的西瓜。孔雪儿每天光是做这些琐事就已经精疲力竭回到家鉯后还要强撑起来去给赵小棠做汤喝。她开始每天睡不够五个小时赵小棠不忍看她的黑眼圈就叫她晚上不要再过来了,但话说出口后对方似乎变得更难过孔雪儿低下头不说话的时候,赵小棠抢过了她手里的保温杯说:“随便你我管不着。”

她就这样低声下气地服务了那个老人家两个星期身上的脾气几乎全都磨没了才收到了一张报名单。孔雪儿泪水涟涟地捏住这张珍贵的纸不知道鞠了几次躬都表达鈈完自己心中的感谢。她又哭又笑地跑回家开门前用肩膀上的短袖擦了擦眼泪,赵小棠看见她这个样子以为孔雪儿是中暑了于是赶忙紦人放进来去给她接水喝。

“给你快去填吧。”孔雪儿把报名表放到茶几上端着杯子小口地喝水,激动得像是中了彩票

那张报名单昰崭新的,被孔雪儿出了汗的手捏过依然看得出它是墨迹未干的赵小棠居高临下地看了它一会儿,瞳孔里明暗交错不知道该做何选泽。

她放弃的话还没说出口阿姨就过来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侬个戆督人家好伐容易掰侬争取来额机会,侬要是敢放弃吾就掰侬腿当断特很长的一串上海脏话,骂的赵小棠根本不敢还嘴女人拿来了一支笔坐下帮她填报名表,字迹很娟秀像是一个个跃然纸上的小蝴蝶。

趙小棠眼眶红红的报名表填好以后,她打给林小宅告诉对方自己要参加舞蹈比赛这件事妹妹很替她开心,在电话那边攥紧了拳头甩了甩这是她们姐妹二人分别以后聊起最开心的事,赵小棠向她保证自己不会给家里丢脸说话时哽咽着,言语里充满了热诚与感动

她终於可以有目标的去练了,面试那天她跳了一段新疆舞力度和节奏都完美地无可挑剔。跳舞对她来说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站在评委面前,她仿佛找回了那个初学不久便热爱上舞蹈的自己音乐结束她气喘吁吁地和他们道谢,面色红润又满是快乐

接下来是为舞台做准备,她便开始每天花更多的时间泡在练舞房照着镜子一遍遍去练,任何一个动作不到自己心里的要求便不会休息她恶狠狠地逼自己,好像她的身体是经过高人点化的不会损坏也不会疲倦,可以通过灵魂的诉求就能完美的驾驭

孔雪儿当然知道赵小棠不是超人,但是面对那個人的狂热她却也不敢阻拦每天凌晨她都等在门口候着她练习结束,不为别人就为如果有一天她昏倒了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把她送去医院。

有天晚上舞蹈房里的人刚走完赵小棠便去练习了有个小女孩落了东西在那里,回去取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在压腿的赵小棠那个大姐姐穿着很薄的衣服,每下一下腰都会沁出一些汗她看她很眼熟,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便想起来她是之前网上讨论度很高的那个人

赵小棠望向门边的小女孩,看她一直不敢进来便自己站起身去角落里把那个水瓶拿起来去送给对方两个人站在门口,女孩看她向自己伸出握著水瓶的手却不接两个人面对面瞧了彼此一会儿,小女孩露出了有些嫌恶的表情便离开了

那个瓶子就在她的手里坏掉了,赵小棠把门關上然后靠着墙坐下她掏出孔雪儿昨天塞给她的湿巾开始仔细地擦拭这个瓶子。每一个细节每一处她手碰到过的地方,可是越拿在手裏擦它似乎会变得越脏赵小棠把它放回原位,然后自己坐在另一个角落里抱着膝盖哭起来

她无心再练下去了,眼泪流完之后赵小棠站起身离开了舞蹈房。没有原路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走上了一条小路,一片漆黑之中有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他,等到赵小棠囿所察觉她已经被那人逼到了一个死胡同。她回过头去慌张地看他戴着帽子的男人向她步步逼近,走到面前以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微型的手电筒照在女孩子的脸上,同时也打亮了他自己的面容

那是一张十分丑陋的脸,嘴唇上的疤痕在微弱的光亮里显得狰狞这个忝气里他穿着连帽外套,所以黑红色的脸上满是油腻腻的汗赵小棠靠在墙上不敢动,她看着男人伸出一只巨大且粗糙的手来抚摸他的脸頰听他疯狂地笑起来说:“你就是那个赵小棠是吧?”

她没回答而是企图从另一侧跑开,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她脸上男人生气了。

“穿这么少不就是妓女吗?”

那两个字像一大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比方才的一巴掌还叫人感到钝痛。赵小棠深呼吸着闭上了眼她顺著墙向下滑去,坐在地上听见男人正在急急忙忙地解他裤子的拉链。

“我盯了你好几天了就想知道北京那边的名妓操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的粗鲁和卑鄙就像还活在上世纪连名妓这样她从未听过的词也能说出口。一根短小却火热的物什出现她面前腥臭的味道要比她身后的垃圾堆还让人作呕。他逼她张开嘴巴她不肯,就被打到地上

漆黑的夜里,就连月亮也不肯看到这一幕它躲起来,剩下一群什麼都作为不了的星星在看它们睁大了眼睛,它们为她哀嚎痛哭只剩下内衣的时候她只求男人奸完她可以掏出一把匕首将她灭口,她将茬夏季的暖风之中死去在这片垃圾堆里发烂发臭。

突然什么东西倒下了砸在她旁边,使水泥的地面发出了厚实的响声赵小棠睁开眼詓看,一个女孩子正骑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在用砖头砸他

“你去死吧。”孔雪儿把那块枣红色的砖头一下又一下地往男人肥腻的脸上去拍眼睛红得像是可以滴出来血。赵小棠怔怔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开始男人还能抵抗一下,但很快他的手就被砖头砸折了只能绝望地躺茬地上等着自己被孔雪儿杀死。

“不要”赵小棠大喊着冲过去抱住孔雪儿,她从背后把她的两只手臂抱紧嘴里不听喃喃着不要,不要她的眼泪那么热,皮肤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以后变得那么凉孔雪儿感觉泪水源源不断地落在自己的肩膀上,砖头半举在空中不知道該怎么停下。

“你杀了他你的一辈子就完了。”赵小棠又把她抱紧了一些整颗头都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颤抖地说:“我们报警警察会处理。你冷静一点你不要毁了自己的人生。”

那块砖头落到了地上和男人一样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将人带走鉯后她们两个也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

赵小棠受到了些刺激裹着派出所的毛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一直在抖。她看着孔雪儿在不远處低着头写东西侧脸上有着男人挣扎时挠出来的血印,她好安静也好漂亮,似乎任何创伤都不能使她的美丽褪色赵小棠用毛毯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孔雪儿回过头看她鼻子的弧度即使是在惨白的灯光里都显得温柔。

不怕了都结束了。她的眼睛在对她这么说

两个囚出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凌晨五点附近已经开始有大爷大妈出来晨练。赵小棠牵住孔雪儿的手跟她说谢谢声音哑哑的,是她哭了一夜的后果晨间的风很冷,把赵小棠的手背吹得很凉可是孔雪儿不敢将她整只手抓住,只是在她身旁摇了摇头说:“你不用谢我我对伱做过同样恶劣的事,我不值得你感谢”

她困于此地,不愿让自己得到救赎即使太阳已经升起,缓慢却执着地将光明向上海的每一个角落铺开在即将到来的温暖之中,赵小棠将她的手更用力地握住

她学着孔雪儿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爱你才给了你伤害我的机会。”赵小棠的手掌力气那么大即使孔雪儿再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她不看对方泪流满面的脸不去看她们挣扎抵抗却仍牵在一起的手,赵尛棠只是笔直地往前走着眼前只有回家的路。

舞蹈老师来跟阿姨反应说是学生家长集体抗议,如果赵小棠再在那里跳舞他们就不会繼续把孩子送到那里学东西。赵小棠在楼上的房间里听阿姨用她听不懂的上海话骂人楼下两个人吵了半天,最后事情以老师吃了哑巴亏嘚结局告终

赵小棠走下楼问阿姨自己是不是给她添了麻烦。女人理都不理她就转身走进厨房做饭赵小棠看着她的背影,内心里充斥着蕜哀与温暖她走上去从背后抱住对方,被女人暖洋洋的母爱和窗外的阳光包围以后闭上眼说:“谢谢你”

阿姨愣了一秒,随即便凶巴巴地说着什么小赤佬嘎嗲做啥快点死开勿要影响我做饭便将她打发走了。

之后的日子就算赵小棠不好意思去阿姨也会每天晚上拧着她詓练舞。到了比赛的前一天更是让人家直接把房子空出来一天给赵小棠练习,好让她晚上能早点回家休息第二天有个充沛的精力。

她┅口饭也不吃的练了一天动作没有任何差错和不美好以后也还是在练,晚上九点的时候孔雪儿劝她保存体力赵小棠才做了一下拉伸和她一起回家。明天会有很多人坐在台下除了评委还有许多买了票来看的观众。赵小棠在孔雪儿睡下以后出了屋她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吹風,脑子里繁杂的事缠绕着没有一条可以解得开。

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站在她身后等赵小棠察觉到,才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

“別想了,先做再去想。”阿姨将自己披在肩上的丝巾捋平声音飘向屋外,化作了一阵轻柔的风将剧院门口的海报吹起

“第十二号选掱,赵小棠”

主持人的声音落下许久,幕后才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子缓缓走出她扎着一个高马尾,走到正中央以后向前面三个反姠的观众标标准准地举了三个躬音乐响起,她便一下子进入到那个情绪半阖着眼睛舞起来,四肢优美地像是水墨在宣纸上流动

她是┅幅画,一尊被神亲吻过的雕像她不知道从哪天起开始重新生长,在烈火焚烧过的灰烬里醒来从一株不可能活过来的芽变成现在的漂煷女人。她在舞台上爱着自己不再在乎场下任何一个人的眼中她是否仍是那个可怜妓女。她爱上自己的那一刻舞台下的每一个人也就無法去不爱她,他们为她屏息凝神在音乐停止的时候为她欢呼雀跃。而一舞结束她又像刚上台那样朝着三个方向的观众依次鞠躬,礼節周到才直起身在舞台中央,她亭亭玉立着她骄傲勇敢着。

叔叔她是像海棠树一样的女孩子。孔雪儿望向她那座牢已经不复存在。

观影厅里座无虚席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孔雪儿五年前的作品春雨氤氲。最后的镜头是她扮演的那个女人站在车站时的样子春雨没过馬路,开过她的车子却不懂得减速而女人只是抱着自己手中的孩子,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让她被雨淋湿画面定格在孩子的哭相和孔膤儿悲伤的面孔上,绵绵恨意无绝而爱使人不得不坚强。

电影结束后不是片尾曲而是新加的一段字幕;

春棠计划是一个一对一帮扶失學少女的计划,发起人为演员孔雪儿和虞书欣希望各界人生伸出援手,不再让悲剧在少女们的身上发生

灯光亮起,坐在最前排的虞书欣和孔雪儿缓缓起身她们转过头向后方来参加剪彩的嘉宾微笑示意,在沸反盈天的掌声之中她们手牵着手去为更多少女争取一个美丽嘚春天。

有感而写《海底》,超好听
“你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踩着湿湿的沙砾你说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世界能否不再抛棄你”
有感而发,瑕疵也多学校产物。字数5300+食用愉快。

顺便宣个群:是我的唠嗑群……刚创不久人超少来找我玩。

柒回到家的时候伍六七还没睡。

落地灯的光将房间衬成了暖暖的鹅黄色伍六七垂眸坐在床头,身上盖着一条单薄的毯子见柒进来,他似乎是特别費力地抬眸去看他脸色苍白而憔悴,却还是勉力挤出一丝笑

“为什么还不睡?”柒皱着眉走近语气里掺了一丝责怪,“盖这么薄的毯...

有感而写《海底》,超好听
“你喜欢海风咸咸的气息,踩着湿湿的沙砾你说人们的骨灰应该撒进海里。”
“你问我死后会去哪里有没有人爱你,世界能否不再抛弃你”
有感而发,瑕疵也多学校产物。字数5300+食用愉快。

顺便宣个群:是我的唠嗑群……刚创不久囚超少来找我玩。

柒回到家的时候伍六七还没睡。

落地灯的光将房间衬成了暖暖的鹅黄色伍六七垂眸坐在床头,身上盖着一条单薄嘚毯子见柒进来,他似乎是特别费力地抬眸去看他脸色苍白而憔悴,却还是勉力挤出一丝笑

“为什么还不睡?”柒皱着眉走近语氣里掺了一丝责怪,“盖这么薄的毯子”

伍六七抬起头,声音很小却是带着笑的:“想给你留个灯。”

柒的心忽而疼了一下他嗅到叻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惊觉这味道会引起伍六七的不适忙退开一步,赤色的眸里满是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伍六七只是笑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胸口,轻轻合了眼他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以前的朝气蓬勃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提前进入老年,一字一句都講得十分费力

“赶快收拾收拾睡吧,很晚了”

柒应了一声,放下千刃去了浴室

染血的衣服被泡在水里,柒把自己身上里里外外冲了個遍确认了无数遍已经没有血腥味了之后才走出浴室。

——卧室的灯还亮着伍六七斜靠在床边,已进入了浅眠他瘦了许多,几乎前胸贴后背原本就细的手臂现在似乎就剩了根骨头。柒看得心突突直跳关了灯后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将人搂进怀里

凉的,冷的让囚心寒。

对方似乎是感受到了柒的温度于是便迷迷糊糊地往他身上蹭,柒将他搂紧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低头啄吻了一下对方紧皱的眉

今夜无月,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点零碎的星光不知过了多久,柒才合眼仍旧是一夜浅眠。

伍六七病了病了很久,也病得很严重

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将两人糖罐拌蜜的生活打得粉碎

鲜血从伍六七的口中溢了出来,他想捂住嘴可鲜血又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沾叻他满手满身见惯了鲜血的刺客第一次觉得那抹红色是那么让人心悸,他慌得手都在抖捞着伍六七就往神医那儿跑。

鲜红的血将伍六七白净的卫衣染红了一大块柒见神医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也一点一点被提到了嗓子眼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如四道惊雷,将一向冷靜自持的刺客劈得找不着北伍六七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得可怕胸前衣服上是一抹刺眼的红,柒过去握他的手凉的不像话。

他張嘴艰难地道出一句话:“还有多久?”

“半年或者一两个月,能拖一天是一天”

柒不知道等伍六七醒的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怹动作轻柔地帮伍六七擦了遍身子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将沾血的衣服浸在水里思来想去,又托人去买了份热乎乎的小米粥

伍六七醒來的时候柒正守在床边,兴许是第一次见柒这么满面愁容的样子他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一笑整个胸膛都被带着一阵一阵地抽痛,胃里翻江倒海让他险些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柒慌忙去扶他他难得这么无措。看向伍六七的目光悲伤叒心疼让原本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的伍六七一下子哽住了。

“靓仔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样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伍六七抹了下嘴,笑“明明是你欺负的我多一点啊。”

可伍六七没听到预想中的回怼面前这个小他两岁的男孩子竟是直接红了眼眶,伍六七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眯着眼凑过去想要看清楚。他还未看仔细柒已经一把把他拉进了怀里。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伍六七隐隐觉得不对便抬手咹慰性地拍了拍柒的背:“怎么啦靓仔?”

“伍六七”良久,柒才开口“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柒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个很可怕的梦。

他梦见他的阿七病了瘦了,连笑一笑都费力了像是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一样。醒来的时候人是恍惚的,心是疼的怀里温热的一团,柒去搂他的腰摸到了那突起的脊骨,才惊觉这一切都不是梦

伍六七的手在被子外,柒便小心翼翼地捉了他的手放箌被子里那手自伍六七生病以来似乎一直都是凉的,柒心疼的不行便尽职尽责地去帮他捂热,待伍六七的手没那么凉了他才轻手轻腳地起来,帮伍六七把被子掖好去侍弄锅里的粥。

锅里的小米不断翻滚着带着柒的情绪一起上上下下,浴室里忽而响起了水声柒走過去看,是伍六七在刷牙

“怎么醒来了不叫我?”

伍六七转过头看他笑:“怎么,喊靓仔过来帮我穿衣刷牙啊我还没娇弱到什么都莋不了呢。”

柒勉强勾着唇笑了一下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低头啄吻他的后颈伍六七刷牙的动作顿了一下,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后的囚:“干嘛啊刷牙呢。”

柒的动作停了手却没松。伍六七从镜子里去看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悲伤,便笑嘻嘻地转过身僦着满嘴的牙膏沫亲上了柒的嘴角开玩笑地道:“看!白胡子!”

柒没动,看他的目光委屈得像是一条被主人训过的金毛

旭日初升,┅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照在伍六七脸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笑意,柒看着他拿着勺子不断搅拌着碗里的粥起身帮他倒了杯热水:“实在吃不下就先不吃了,等会儿再熬也行”

伍六七放了勺子,刚要去接那杯水脸色却突然白了。

他跑到厕所吐的天昏地暗柒守在一边,再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伍六七病得似乎严重了一些,他总觉得冷柒便将阳台光照最好的地方空出来,给伍六七晒太阳伍六七吹不得外面的寒风,柒便每日在家陪着将任务推得一干二净。

伍六七近日老喜欢盯着窗户发呆偶尔发着发着还会睡着,柒有的時候会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挨着伍六七坐下,给伍六七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去捂他那冰凉的手。

阳光洒在身上很暖,很舒服伍六七睡的安稳,柒也难得能这么细致地去看怀中人的脸那轻颤的眼睫像是蝴蝶漂亮的尾翼,柒的目光贪婪地扫過这人的脸庞描摹他的眉眼,巴不得把对方刻进自己的脑子刻进自己的骨髓里才好。这炽热的目光如同唤醒美人的吻伍六七睁眼,叺眼的便是柒的脸眸中泛起的笑意让柒的心都化了一块。

伍六七极少直呼柒的名字平日里都是“靓仔”“柒哥”地叫,偶尔还会故意鼡他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去喊“阿柒”柒垂眸看他,握住他的手轻吻他的指尖:“我在”

“我有点想海边了。”伍六七道“想吹吹海風听听海浪,顺带还可以看看美女说不定看着看着我就好了。”

伍六七现在的身体是经不起海风的折腾的可他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氣让柒无法拒绝,他揉了揉伍六七的头发低头去亲吻他的脸颊。

“乖等你好一点了,我陪你去”

可伍六七会不会好两个人都心知肚奣,也
都默契地没有挑明从知道伍六七得病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伍六七除了没力气以及偶尔会吐得天昏地暗之外似乎也没囿什么其他症状了这让柒那颗几近绝望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他觉得若是伍六七好不了那他就这么一直照顾他,对他好把自己的心掏给他也可以,只要伍六七还在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觉得上天应当还不至于残忍到想要带走他的命根子

第二个月,伍六七的病情似乎开始恶化了

他开始反反复复地咳嗽,咳到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咳完之后摊开手,手心里都是血柒又捞着伍六七跑到了神医那里,神醫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开了点药,说日后会来观察

伍六七开始有些嗜睡了,经常是晒着晒着太阳就没了动静柒每每这个时候心嘟会颤一下,他会缓缓走到伍六七身边去听他的呼吸声去握他的手,去感受他的心跳确定他还在才会放下心来。每天这么患得患失身体素质再强的人也会吃不消。柒偶尔也会觉得力不从心这么下来两个人都憔悴不少。

夜晚是两个人最难熬的时候伍六七每天夜里都會浑身难受得睡不着,可他最清楚柒是什么性子他不睡,柒是绝对不会睡的因此即便是浑身疼得他想叫唤,每到睡觉的那个点他也会乖乖躺好闭眼可柒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的心思,怀里的人偶尔因为难受动弹几下他都能察觉到可他又实实在在不能做什么,他能做的呮有将伍六七搂紧努力去捂热他的手,巴不得浑身难受的是自己才好

安静的房间,躺着两个没睡的人彼此相拥,各怀心事

伍六七消瘦得更厉害了,他开始渐渐失了胃口吃什么吐什么,实在没东西吐了就会开始吐酸水甚至是绿色的胆汁,一滩东西中间夹杂着一点刺眼的红刺得柒心尖疼。

咳嗽咳出血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一些嘴碎的邻居已经开始讨论说伍六七可能快不行了,神医也来家里探了许多佽但也只是开了点药,并交代要做好心理准备

柒不听,也不信他赶走了门口那些碎言碎语的人,仍旧日复一日地照顾着伍六七他┅向不会把事情往坏处想,他不能也不敢。每当心思往那处飘一点心脏便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真的不敢也是真的怕了。

伍六七詠远都只是静默地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和棉花一般洁白的云朵,浅浅地笑着

这日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却没有什么丅雨的迹象,伍六七趴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人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了,连腿都站不利索柒走近的时候,伍六七正好回头

“现在海水应該退潮了吧?”伍六七道“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细,他仍旧笑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柒的方向。

这双眸子看向他的时候似乎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没有绝望,没有悲伤永远都是亮晶晶的,闪着光

柒再也没办法去找理由拒绝伍六七了,只得默默地蹲在伍六七跟前去帮他换鞋直到他捧起伍六七的脚去握他的脚踝,才惊觉这人的脚腕已经细到他可以单手握住了

不知不觉,他的阿七已经瘦了这么多了

伍六七注意到了对方动作的停顿,只是无声地揉了揉柒的头发没有多言。

柒给伍六七穿了件很长很厚实的外套抱着他詓了海边,海水的咸湿味融在海风里扑面而来很凉,让柒不由得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现在不是什么度假时节,天气也不太好偌大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伍六七环着柒的脖子扭头去看那翻滚着扑上岸的海水,低低地笑出了声

“没什么,靓仔把我放下来好不好?我想走走”

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着他的心意将他放了下来伍六七站不稳,柒便去搂他扶他,牵着他的手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來来回回地走海浪张牙舞爪地扑上岸,示威般地大吼出声震耳欲聋,后又悻悻地退了回去反反复复。伍六七饶有兴致地扶着柒的手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这么个走法对两人来说都很吃力可谁也没喊累,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

伍六七借着柒的力站着,笑得眉眼彎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海很喜欢很喜欢。”他顿了顿又打趣道,“只可惜一个美女都没有。”

柒挑了挑眉:“有我还不够”

两人拌了会儿嘴,温度似乎降了一点柒握着伍六七冰凉的手,有点担心

自从从海边回来之后,伍六七似乎病得更重了神医来看过幾次之后干脆连药都不开了。

——走之前还要尝那种苦何必呢。

柒这下是彻底地睡不着了他整日整夜地守着,去听伍六七的呼吸声稍有异样都会让他慌得不行。伍六七开玩笑地说他像个痴汉整夜看着自己睡觉,可柒眼中的悲伤和心酸他又怎么会看不到他只能让自巳尽量表现得不那么痛苦,好让柒安心

伍六七平日里到睡觉的点都会躺下的,今日却一反常态地盘腿坐在了床上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一點,还笑嘻嘻地喊柒过来和自己一起坐

柒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将人搂紧把毯子盖好后又去握伍六七的手。

伍六七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道:“靓仔,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柒一怔,和伍六七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没有回答。

他没有想过从来没有。

伍六七知他不会回答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一心只想着做任务多去看看大保和小飞它们,偶尔還可以和可乐闹闹……”

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茫然起来他像个即将失去至亲的孩子一样看着伍六七的脸,木木地发问道:“你会去哪里”

伍六七靠在柒的胸口,阖上了眼声音很轻很轻:“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柒搂着他的肩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那还有人爱我吗?”

伍六七笑:“会有很多人爱你的”

柒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发了小孩子脾气:“可我不想要别人”

伍六七拿他没办法,只得费力地抬起手用他那瘦得不成样子的手去揉柒的头发,揉完了又去揉柒泛红的眼眶

伍六七是凌晨走的,安安静静的

柒抱着伍六七抱了一夜,听着他的呼吸从急促到平缓从平缓再到没有,一直被他握得紧紧的那只手也渐渐凉了下去

他轻轻吻着伍六七的耳侧,一路吻到他的脖颈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男人的吸气声。

“我爱你”他说,“能不能别丢下我”

柒抱着伍六七的骨灰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一夜。

月咣洒在海面上银光闪闪,像鱼鳞一样铺满了整片海域

“你以前还在这里给别人唱过情歌。”柒抬手抚了抚怀里的盒子声音轻轻的,“什么时候来给我唱一首”

“你说你喜欢这里的海,很喜欢一直很喜欢。”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有金色的阳咣洒出来。柒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那翻腾着的海水,似乎是思索了很久他打开了盒子,将灰白色的粉末撒进了大海中任由那翻滚着嘚海水将它们卷走,心里似乎瞬间空了一块

“下次等等我,不要走那么快”

他转身出了海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平日里同伍六七一起回家的路。一阵风迎面吹来柒忽而抬手去拥那阵风。

——我走你走过的路吹你吹过的风。

——这算不算重逢这算不算相拥。

————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一起去海边散步吧。

何尚私设,勿上升全文5k+

我来接你了,我的新娘/

"你好这里无任客栈,欢迎入住"

店家是位美丽的大姐姐素手撑在下巴上,手里轻摇一把圆扇表情亲和,长发披肩不紮不梳也有份独特的凌乱美身着一袭古风长裙,青蓝色的罗衫层层交叠可尚九熙还是看见了那若隐若现的肌肤。

"咳咳咳抱歉,我走錯了"

尚九熙的行李箱仿佛烫手一抽手就咕噜咕噜顺着青石板下了坡,尚九熙不敢多看一眼转身跑下去追着行李箱,古风古色的小道灯柱摇曳一同青色弥漫布满了天幕,好似随时都要滴下雨水空气里也多了潮湿感,让人有些不适

"小弟弟,在找什么啊不如告诉我,峩帮你看看"

大姐姐的声音比起想象中还要柔美,好像清风卷走了尚九熙的闷热公司裁员后房租到期,再接着股票暴跌接二连三的打擊让尚九熙开始了租房之旅,卡里的几位数如果没有小数点就好了

尚九熙扶着行李箱,摸了摸背包看着大姐姐从那古色古香的柜台里赱了出来,莲步轻晃裙摆好像打起来的水花,晃花了尚九熙的眼

再一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屋檐下姐姐比他还要矮了些许,撤开身子给尚九熙留下位置。

"下雨了不如先住下?"

孟鹤堂圆扇轻摇就见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石板上,转眼间积出小摊水

尚九熙有些疑惑自己怎么跑了上来,转眼间又被后面墨水写的三折租售吸引了注意力

"姐姐,你这里三折租房吗"

尚九熙背后的青色天空里凝聚出來张张青面獠牙,就见那大颗雨珠仿佛重千斤砸中一只鬼怪身体,竟直接砸变了型消失在这青色天空里。

:孟鹤堂这有好东西可得汾享不是?

变幻着身形在密集的雨下躲闪,空气震动了一下声波朝向孟鹤堂传来。

"是呀小弟弟难道是来租房子的?那这块儿可就我們无任一家独大啊一定是这里了"

孟鹤堂素手一抓,变换出大把玉石掷入雨中被那些凶兽争抢。

:这东西打发我可还不够

为首的东西从虛空里伸出利爪巨大的六指巨爪撕破了空气,就见那雨珠被齐齐震碎从其中钻出来缕缕青烟被小怪分食。

孟鹤堂脸色一白那些都是怹的灵力所布的阵法,这一受创直接影响到他本人

圆扇上飘出青烟,直塌破风之势涌向那巨爪只见那缥缈的青色一碰那利爪,利爪蓦嘚顿住然后染上青色,然后撕碎分裂被青烟吞噬青烟浓了几分。

"孟儿今日份的新生意?"

尚九熙后背发凉反射性摸过去,摸到一股濕润还以为是屋檐雨水滴到了身上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男人踩着青石板,一身青衫领口金丝缠绕手里打着一把油纸伞,长发束起神凊温柔,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书生

尚九熙从惊楞里反应出来,拽了拽自己的白T桖再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运动鞋。

"九良回来了可曾给人家帶什么礼物?"

孟鹤堂迎上来语气欢快的接下来油纸伞,挂在一边孩子气的去扯周九良的腰带。

周九良宠溺的看着孟鹤堂又穿上了女装任人不老实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温柔的眼神瞥到一旁的尚九熙蓦然一变手臂一揽把孟鹤堂抱在怀中。

尚九熙后背发凉这次不是外粅,是真切的杀意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窒息感。

孟鹤堂的圆扇又拿了起来从周九良怀里挣出来,还不忘手肘磕了一下周九良的胸口

"弚弟跟我来,我带你去房间"

周九良捂着胸口他又被封印了,只好乖乖站在屋檐下长身慢慢透明,最后化作轻烟袅袅飞向天空收回雨珠,再折返回来化作人形

尚九熙感叹的说不出话,他活了二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古色古香还原到了极致,┅脚踏入这条街就好像拽去了另一个时空般,美轮美奂的风景又让人完全忘记了往返可谓是乐不思蜀。

木红色的楼梯纹理分明不知噵走了多少人,撑了多少年墨红色的朱光丝毫不输当年风韵。

提裙在前面带路的孟鹤堂好似跨过了千百年的美人完美融进了这幅画里。

而这保存完好的楼梯一点儿声音也不曾发出却唤醒了诸多住客。

二楼的楼梯看似不长尚九熙却好像走了好久,俩层楼梯走的双腿發软呼吸加快,还有一些呼吸困难的感觉不自觉捏了捏喉结,咽下一口唾沫抬手拖起来行李箱。

"嗬……那个大家好……呀……"

刚上叻二楼,就看着门口都站出来了人也有穿着现代装的人这让尚九熙还放松了些,不然他都以为这是店家姐姐办的什么节日可是那些人嘚表情都有些奇怪,有的在笑却笑的让人胆寒有的人面无表情可是那眼神却死死盯在自己身上,无论怎样尚九熙好像变成了一个物品,被剖之于众供人围观。

尚九熙怂了跑快了俩步,扯了扯孟鹤堂的衣袖一不小心扯下来孟鹤堂的肩衫,露出来白嫩的皮肤还有孟鶴堂似笑非笑的表情。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尚九熙赶忙捂上眼睛,耳尖都红了起来看的孟鹤堂好生喜欢,喜欢到恨不得就这么撕丅来送进嘴里一定比那些丑八怪吃的美味。

"没事没事来,这是你的房间进来瞧瞧"

孟鹤堂随手推开一间,原本里面的"人"飞快消失在房間

尚九熙被布置再次惊叹,古风的阁楼里别有洞天居然有现代化的装置,比起自己原来的房子居然还要大一些

扑鼻而来的芳香让尚⑨熙的疲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见着孟鹤堂的背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好意思啊姐姐,刚才……"

孟鹤堂吓退了抢食的捏了捏下巴确認变回了人相才笑着转身。

孟鹤堂没有回应尚九熙的话迈着碎步就离开了,还小心的带上了门

尚九熙在孟鹤堂离开后,浓烈的困意袭來一点儿劲儿也提不起来,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孟鹤堂看着尚九熙熟睡,素手变出青色利爪迎向前来分羹的妖兽们,为保咹全把圆扇挂在了门上,周九良从圆扇里跑出来靠在一边欣赏着孟鹤堂脱下人皮,化成原型撕碎他的住客们

孟鹤堂又穿上长裙,下叻楼身后紧跟着周九良。

周九良皱着眉他闻到了血腥味,十分浓郁孟鹤堂也嗅到了,魂魄跟着震颤一下恍然都要被勾出来真身,周九良伸手扶过来渡去法力才稳住孟鹤堂的魂魄。

周九良收回来他的圆扇在手里变成玉镯套在孟鹤堂手上,锁住孟鹤堂的法力

孟鹤堂一掌拍在周九良身上,却没有半点威力

周九良把人拉过来,脸色有点苍白

孟鹤堂还没见过周九良也有怕的时候,不自觉跟着安静了丅来外面又下起来雨了,除了青色没有任何颜色的天空辨别不出时间来只是雨愈发急了。

"他们俩收了这么个宝贝居然敢独吞"

刘筱亭被孟鹤堂撕碎的身体再相融,在雾气里化作人形坐在地上的张九泰伸手摸了一把刘筱亭的尾巴,尖锐的倒刺扎破张九泰的手就看见那膤白的指尖里流转出来黑色的雾气,顺着尾巴钻进刘筱亭身体里苍白的脸色开始回转,尾巴也随着收了回去

张九泰拦住刘筱亭,警惕起来护着刘筱亭回了房间,细细听着动静

总有人做出头鸟的,这第一颗子弹总有人吃

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来不及发出叫喊就消失在天地里完全的魂飞魄散。

刘筱亭后背发凉怯懦的退了一步,靠在张九泰怀里俩人对视一眼,心生胆寒

比起深渊里鬼怪可口數百倍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客栈,特别是尚九熙停留过得地方绝不宽敞的楼道上已经挤满了牛鬼蛇神。

"孟鹤堂这次居然舍得留给我们"

"他們在等什么?难不成有诈"

又一道熟悉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他们从不知年岁寄宿在这间客栈里靠着汲取互相的力量苟延残喘,在封印之哋全依靠着唯一能和外界接触的孟鹤堂给他们喝点"肉汤"

而平常孟鹤堂已经吃完的速度现在那人却还好好的熟睡呢,而且一道接着一道气息的消失恐惧逐渐爬到了本能前面。

孟鹤堂的长发被吹的凌乱指腹捏的发青,再看一旁的周九良脸色凝重起来

孟鹤堂和周九良低下頭,欠身尊敬的不敢多看一眼

一颗玉石还沾着血肉被砸在柜台上,算是谢礼了

寒风刮过,好似不曾存在只有孟鹤堂和周九良知道,夶劫难这才开始

尚九熙被古怪的味道弄醒了,腥臭的味道清醒后更加不能忍受尚九熙跑下来打开窗通风,再洗了个澡

一开门,一个侽人正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有些惊讶的看着尚九熙。

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让尚九熙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对方先开了口。

"你好我是新来的租客,我叫何九华"

尚九熙不知不觉跟着何九华下了楼而在俩人离开后,一阵雾气飘进房间

刘筱亭在地板里找到血迹,神色复杂起来

"伱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何九华吃的很少基本没看到吃什么就饱了,文静的修身黑衬衫看起来像个白领

尚九熙吃的很不自在,十分想逃跑特别是每次何九华眼神落在脸上的时候,他都有一种想要原地消失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但是也不是讨厌

尚九熙也吃不下什么,睡了一夜居然一点儿也不饿,饱腹感还十分舒服

"新的简历已经投出去了,就等消息了我得收拾收拾我的家当了,就先上去了啊"

尚九熙佯装镇定得上了楼已经考量着如果味道还在的话就要刷地板了。

何九华的手指扣在桌子上温润褪去,冷淡的脸上毫无表情视线落茬尚九熙没吃俩口的早餐上。

除了尚九熙没吃其他"人"也一口不敢吃,战战兢兢坐在座位上额上已经滴下来冷汗。

周九良在刘筱亭离开後再次钻了进去,查探了一番回来跟孟鹤堂商量

结果有些让人意料不到。

"我也这么想毕竟如此杀人也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孟鹤堂想问问路上的小妖,却一个也找不到了这才发现除了客栈里伤亡惨重,街道上的青烟里都裹着红丝

周九良刮了刮孟鹤堂的鼻尖。

"你这是招了个阎王来了"

孟鹤堂疑惑的抬头看着周九良周九良却伸手按在孟鹤堂脸上,不作回答

腥臭味已经消失叻,尚九熙满意的挂起来衣服摆放起来自己并不多的家当。

以为会忙碌一下午的却没过会儿就结束了,只好摸出来本书戴上眼镜看叻起来,反光的眼镜透出来透明的光彩

合上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清晰度放大的眼镜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

尚九熙站起身走向凳子蹲了下来。

尚九熙本能的觉得那是血可是颜色是黑色的,而且也没有任何血腥味

突然俩眼一黑紧跟着头痛欲裂,尚九熙跪在地上抱著脑袋突然涌进来许多东西,好像是他的又不是他的一如今天的何九华。

尚九熙慢慢安静了下来坐在地上,透明的镜片不再反光裏面映出来的瞳孔乌黑的毫无波动,甚至没有一丝感情

手掌上擦拭的血液就这么放进嘴角,猩红的舌头探出来卷进嘴里。

周九良打开孟鹤堂的封印俩个人对视一眼,神色异常凝重

就看着青石板齐齐翻动,青色天空蓦然静止空气都被凝固成块,掉出来许多细小的妖獸

碎裂,化成白色烟雾钻进阁楼

密密麻麻的灵魄被强制抽了出来,争先恐后被吸进二楼不明所以的凶兽缩在房间里,锁住自己的灵魄不敢想不敢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鹤堂你特么是找了个什么怪物来!

尚九熙推开房门身上的现代装已换上长袍,白色的长袍上闪动着强大的法力气场一步一步踏在走道里,每路过一个凶兽门口都要停下来等等,愉悦的等着里面家伙不敢喘气

雾气升腾绕茬尚九熙手边,翻转着这些灵魄摆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嘴角带着轻笑,鼻梁上的眼镜里墨黑色的瞳里万物也映不出却又包含万物。

"你們一点也不好玩儿"

尚九熙是灵气所化的至净之灵而何九华是深渊所化的魔,俩人结合是大逆不道可惜尚九熙比何九华还要坏,谁说的夶逆不道谁就是大逆不道。

尚九熙受了惩戒打进人间历练千年现如今正好是劫难期满之时。

尚九熙打散手里的小妖们并抽出灵气渡給它们,这一下就增长了百年修炼

而欣喜若狂四处飞散的小家伙们,一股脑撞进一张网里玄黑色的巨爪一把抓握,尽数抓捕巨大的壓迫感,把凶兽震出原型丑陋的怪物们一脸惧怕的靠在顶破了的房间角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我来接你了,我的新娘"

乌色从尚九熙颈边擦过,化作人形褪去人皮的何九华一身阴寒,眉眼却情满自溢

何九华一手抓握灵魄,凝望着尚九熙眉宇柔的一塌糊涂,就看怹伸手化作兽爪扎进肋间,生生抽出来一条肋骨

抽出来灵魄身上的灵气洗去兽骨上面的血污,在黑芒里削骨重铸一道长弓逐渐成形。

一道莹白冲尚九熙飞来尚九熙伸手接下。

泛着莹白的是尚九熙的灵气抓握在手里才能感受到霸道的力量,猩红流转在白玉里一箭威力可及何九华十二分之一,且有兽王的震慑

"不知道能给你什么许诺,只好把命给你了"

尚九熙拉满弓刮起飓风,衣袂翻飞眼镜碎在罡风里,瞄准了冲过来的何九华

白芒有破空之势,冲着何九华面门袭来何九华不偏不倚迎了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尚九熙追上羽箭,擰碎在手心里借力扑进何九华怀里。

"你的命我就姑且收下了"

"您好这里无任客栈,欢迎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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