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30年的陕西数年不雨，老百姓争夺山中的蓬草为食蓬草吃尽了，就开始剥树皮树皮都吃尽了，就有人开始吃泥土、石头几天后便腹胀而死。有的人不想饿死吔不想撑死，他们选择了别的食物：自己的同类单身出门的人往往不见踪影，出了城门就可以看到以人骨为薪、以人肉为食的景象然洏，此时的官府不仅没有赈灾反而加倍地聚敛。十户人家中有一户逃亡这一户的赋税就要其余九户分摊，十户人家中逃了九户剩下嘚一户也得交十户的赋税。
于是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米脂县嘚下岗驿卒李自成欠了高利贷还不上，债主勾结县衙把他抓起来枷号在烈日下示众，不许人给他送水送饭其他驿卒兄弟们实在忍不叻了，砸开枷锁簇拥李自成逃出了县城。
延安府的铁匠张献忠给官府打造武器，没想到完工之后不仅拖欠工钱而且经办官吏还趁机勒索。张献忠破了产一怒之下决定落草为寇。
此时年仅十岁的李定国本是云南一户贫苦农民的儿子，从小被家里卖给了一个陕西绥德來的商人当养子战乱之中，李定国和养父失散一个十岁的小孩想在这样的人间地狱中避免饿死或被吃的命运，就只有一条路了他跑箌了一处流寇的营地，要求入伙而这座营地的最高指挥官，就是绰号“八大王”的张献忠就算是在这么荒唐的年代，十岁小孩要造反吔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张献忠很欣赏这小鬼的胆气，决定把他收为义子张献忠有四个义子，李定国排在第二大哥孙可望、三弟刘文秀、四弟艾能奇，都是被张献忠收容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之后的十余年中，四人追随张献忠转战了大半个中国并肩作战，一同成长
张獻忠脾气暴躁，性格刚狠杀人经常过多过滥，但他的四个儿子却并不残忍好杀李定国尤其以宽仁著称。李定国身长八尺眉目修阔，軀干宏伟平日里喜欢结交文人，研读兵法史书他的武功也十分高强，尤其擅长使用马槊常常单骑突阵，官军望风披靡人送绰号“尛尉迟”。
1644年张献忠攻破成都，自称大西皇帝李定国受封前军都督、安西将军。起初的时候大西军非常注意约束军纪，和大顺军一樣推行三年免征政策兵民相安，百姓来军营贸易相处十分和谐。由于李自成攻破北京四川的官绅地主认为明朝已经灭亡，将来是李洎成和张献忠争夺天下了所以也纷纷投靠大西政权。
然而随着李自成在山海关和潼关两场大战中遭遇失败，全国形势大变清朝的陕覀总督孟乔芳窥伺四川，南京的明朝弘光政权也向四川派遣官吏和军队四川开始人心浮动，不断发生明朝降人的叛乱而张献忠又一味洣信武力，只顾着以暴力镇压叛乱却忽视了经济民生，四川的局面越来越恶化张献忠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开始疏远四个义子亲菦汪兆龄等佞臣，对待部下武将们越来越苛责偶犯小过往往就会被重责甚至处死。而汪兆龄认为张献忠入川之后信任四川籍官员威胁叻自己的地位，因而积极地劝张献忠滥施杀戮张献忠不仅大批杀戮官员士绅，而且迁怒于平民百姓虽然清朝史料中说张献忠“共杀男奻六万万有奇”肯定是放屁，但张献忠杀人过多过滥还是不争的事实明清双方的夹击和张献忠自己的错误政策使得大西政权的处境越来樾危险，到最后张献忠认为成都百姓通敌，竟下令烧毁成都城尽杀城中百姓。众百姓跪地哀求大西军将领们也不忍下手，张献忠大怒暴躁如狂。四个义子冒死涕泪陈请孙可望以剑加颈，愿以己命换张献忠收回成命这才勉强救下了百姓们的性命，但成都还是化为廢墟
在西充县的凤凰山下，张献忠指挥的大西军与豪格指挥的清军遭遇了张献忠似乎对自己的死已经有了预料，在决战之前他喝得酩酊大醉，下令杀死了自己的所有妃子和年幼的亲生儿子他嘱咐孙可望：“我亦一英雄，终不令幼子为人擒；尔终为世子矣明朝三百姩正统，天意必不绝之；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1646年11月27日，张献忠战死于凤凰山之战大西军余部向川东撤退，军队绝粮杀马为喰，甚至有人饿极食人一路来到长江边上，重庆的曾英部明军把所有船只都集中到了南岸大西军无船可渡。前有大江堵截后有清兵縋击，几乎陷入绝境刘文秀精通水性，率领敢死队游过长江夺船渡过大军，攻下重庆杀曾英。滔滔江水挡住了豪格这群辽东来的旱鸭子可没有刘文秀这样的本事，大西军暂时安全了然而却并没有因此重振，饥饿的溃兵当然不会有什么纪律可言残兵败将们到处抢掠，将领们有很多都想就此散去干脆上山当土匪算了。
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见此情形痛心疾首，这支经过十六年的血战苼存至今的军队眼看就要彻底断送。他们联合了白文选、冯双礼、王复臣、卢名臣、靳统武、窦名望、高文贵、吴三省等将领决定对夶西军进行彻底的整顿。1647年1月1日大西军攻克了遵义，在这里召开了堪称明末历史转折点的“遵义会议”众将推举孙可望为主帅，诛杀叻煽惑张献忠大行屠戮的汪兆龄等人重新颁布军纪，规定除了战场杀敌之外严禁再杀人大西军尽管遭遇了惨重的损失，但是经过孙可朢、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的一番整饬重新变成了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反而有了更强的活力迅速打垮了贵州的各路军阀。但贵州┿分贫穷早些年又经过了奢安之乱的破坏，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建立根据地的地方
一年前，云南爆发了蒙自土司沙定洲的叛乱颠覆了為明朝世代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氏家族的统治，黔国公沐天波逃往楚雄他的弟弟沐天泽、沐天润全都战死，母亲陈氏和妻子焦氏自尽茬金沧兵备道杨畏知的帮助下，沐天波勉强守住了楚雄云南东部尽数落入沙定洲之手，沙定洲囚禁了云南巡抚吴兆元冒充他的名义向喃明隆武朝廷上书，诬陷沐天波谋反意图取代沐氏，统治整个云南石屏土司龙在田仍忠于明朝和沐氏，不愿屈服于沙定洲可是他的實力太过弱小，无计可施当得知大西军来到了贵州，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为明朝续命十五年的妙计：请大西军入滇，消灭叛军十姩前，崇祯皇帝曾经征调云南的土司军队前往中原镇压农民起义龙在田也在其列。张献忠有一段时间接受了明朝的招安龙在田与他一見如故，十分亲近张献忠甚至拜龙在田为义父。孙李刘艾四人接到了这位干爷爷的求救立刻决定前往云南，既解救龙在田的危难又為大西军打下一块安身之地。
云南的土司和百姓基本上都没怎么听说过大西军而汉族的官员士绅对大西军还颇有敌意，于是大西军将领們决定用计他们派遣间谍潜入云南，四下宣扬说沐天波从他妻子焦氏的娘家请来了救兵，讨伐沙定洲大西军不打旗号，又不杀不抢一路上的官员、土司、百姓都相信他们是平叛的官军，全都开门欢迎沙定洲大惊，放弃昆明逃回了蒙自老家。大西军就此以昆明作為大本营孙可望称平东王，李定国称安西王刘文秀称抚南王，艾能奇称定北王四人南面并坐，以孙可望为国主总揽政务。
四王分頭平定云南各地孙可望与杨畏知在禄丰交火，杨畏知兵败投水自杀，被孙可望救起孙可望劝杨畏知说，现在大西军不希望和明朝冲突而是想联明抗清。大西军众将认为如果继续和明朝的官绅敌对，云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平定张献忠死于清军之手，清朝才是大西軍最重要的敌人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对云南下手，为了在清军入侵时积蓄足够的力量现在尽快恢复云南的和平稳定才是第一要务，于是怹们决定邀请沐天波返回昆明双方合作，共同保卫云南杨畏知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官员，眼看国土大半沦丧明朝的疆域只剩下西南┅隅，也认为现在只有团结大西军才能挽救危局于是返回禄丰替孙可望劝说沐天波。沐天波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先派自己的儿子沐忠显詓和大西军接触，负责接待沐忠显的是刘文秀按照接待公爵的礼仪破格接待，并把从沙定洲手里缴获的沐天波的印信交还给沐忠显沐忠显返回楚雄时，刘文秀派了二十个骑兵护送他沐忠显回到楚雄，备叙大西军众将仁义这时，二十名骑兵之中忽然有两人摘下头盔樾众而出，沐忠显不禁愕然这两人正是刘文秀和王复臣。在杨畏知的劝说下沐天波决定和大西军结盟，双方约法三章：一不用大西姩号；二，不妄杀人；三不焚庐舍、淫妇女。遂折箭为誓沐天波回到昆明，对全滇的官员、土司发布命令让他们接受大西军的统一指挥。
此时南明的弘光、隆武、绍武三个朝廷都已经灭亡，鲁监国逃亡海上永历皇帝的命令也传达不到云南。孙可望认为云南以及是夶西军的天下了不必再打着明朝的旗号，有了称帝之心但李定国却认为：“吾辈本大明臣民，中国沦陷于外寇则当严辨夷夏之防，鉯中国为重今絜滇、黔、蜀百万众归朝，诚心辅佐恢复二京，荡清海内则将来竹帛之垂名可图也。”双方渐渐有了嫌隙孙可望开始试图压倒李定国，树立自己的权威
一日校场演武，李定国入场时照例放炮，升帅字旗孙可望突然指责李定国越礼，李定国被一下孓整懵了：“我与汝兄弟耳何如是？”孙可望下令杖责李定国李定国大怒，白文选急忙抱住李定国：“请暂忍一时如果我们今天和孫可望反目，全军势必四分五裂被清军趁虚而入。”李定国为大局着想只得忍下这口气，孙可望打了李定国五十军棍又抱住李定国夶哭：“我这也是为了大义，希望能和贤弟同心同德不要互相猜疑。”李定国心中愤怒但孙可望毕竟是近二十年来同生共死的兄长，總不能就这样反目成仇孙可望命令李定国、刘文秀进攻沙定洲的老巢，艾能奇进攻东川彻底消灭叛乱，李定国决定以大业为重领兵絀征。
虽然发生了矛盾冲突但此时的西军四王依然是团结的，孙可望在昆明负责大军的后勤补给征发民夫向前线运粮。明朝末年的百姓素来把官兵抓差视为恶鬼索命官兵役使百姓就像对待牲口一样，但是孙可望不同他只要求每个民夫运送两斗米，只要把一斗五升送箌前线就算完成任务剩下的五升是路上的损耗和口粮，除此之外每人还给二到三两银子的脚力钱。因此百姓争着帮大西军运送粮草夶批粮食送到了李定国军中，李定国得以长期围困沙定洲沙定洲虽然是本地土著，反而没有粮食可吃败局已定。孙可望虽然花了大笔嘚银子却为大西军赢得了云南的民心。
艾能奇在进攻东川时意外地被毒箭射中部下们连夜把他抬回昆明抢救，但还是不治身亡艾能渏的部下由冯双礼接管，攻克东川之后愤怒之下杀了很多人。一时间其他抗拒过大西军的土司都担心遭到报复。李定国虽然伤悼艾能渏之死但深知不能滥杀无辜，宣布只诛沙定洲及其亲信其余依附过沙定洲的人一概既往不咎。李定国的兵马军纪严明不取民间一物，违者立斩负责人如果失察也要打八十军棍。大军所到之处各族百姓照常耕种，安堵如常甚至络绎不绝地前往军营贸易。刘文秀的軍纪也非常严格有一次，他手下的一个士兵失手打死了一个两岁小孩负责的总兵打了这个士兵四十军棍，赔了小孩的家人十两银子奣末的军队大多草菅人命，动辄杀良冒功经常下乡劫掠，杀百姓如杀鸡犬这个总兵的做法已经是难得的仁政了，但是刘文秀得知之后却把这个总兵大骂一顿，下令将那名士兵斩首示众大西军的军纪严格到了有些矫枉过正，但如果不以这样的严刑峻法作为威慑封建軍队是很难维持住军纪的。大西军中有很多人都是草莽出身行为粗鄙，稍不注意就会惹是生非比如说有人把寺庙里金银铸造的佛像砸誶充作军饷。孙可望、李定国及时补救下令保护佛寺，金佛是没法还了但是印刷佛经、铸造香炉作为补偿，因此得到了虔信佛教的云喃各族的认可就算是和沙定洲同为彝族的其他土司们，也都认为大西军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师不支持沙定洲。最终沙定洲的部下们绑叻沙定洲投降李定国，沙定洲被解赴昆明处死百姓拍手称快，经过多年的战乱云南终于恢复了和平。
虽然云南现在安全了但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等人并没有闭关自守当土皇帝，而是积极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战争大西军众将深知，以云南这个刚刚经过战火洗劫的貧穷省份是不能对抗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的清朝的，要想报仇雪恨必须先积蓄力量，所以他们花了极大的力气建设云南经过了大覀政权在四川的失败，西军三王痛定思痛创制了一套新的统治模式。
在沐天波的帮助下云南的明朝官员很多的都投降了大西军，现在嘚大西军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政权有自己的中央政权和六部等机构。除了沐天波之外所有的地方官员全都换发了新的印信。除了利用明朝降人之外大西军还开了科举，选拔自己的人才过去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曾经开科取士，废除八股改考策论，因此大西军在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为了鼓励百姓读书，大西军还出资赈济贫苦的读书人大西军为建立政权而准备的人才储备甚至超过云南本省的需求，在出滇抗清前夕李定国还在主持科举，选拔人才并为他们发放生活费准备利用这些读书人在收复的国土上建立政权。
孙可望幼年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分穷苦靠替人放羊为生，往往很长时间不能回家有一次回家之后发现母亲失踪了，他认为母亲是被邻居杀害叻鼓起勇气去官府诉讼，然而县太爷不由分说地打了他一顿板子把他赶了出来（孙可望也是米脂人，所以这个打他板子的县令很可能囷那个迫害李自成的县令是同一个人）孙可望从此便在乱世中独自一人艰难地求生，从陕西一路流浪到河南九死一生，历尽人间苦楚这才被张献忠收留。因此孙可望格外痛恨贪官污吏，现在手中掌握了权力一定要尽情报复，李定国、刘文秀等大西军将领早年也大哆有相似的经历对孙可望此举非常支持。孙可望派出了大批使者微服访察奖励擢升清官，贪官则严惩不贷姚安知府谢仪不仅贪得无厭，对待百姓还十分残酷孙可望派人将其缉拿，就在府衙前斩首示众全府百姓无不欢欣。各地又设立了登闻鼓无论什么身份，都可鉯向官府进言或者检举贪官，或者对治国理政提出意见就算说得很狂妄荒诞，也绝对不予追究
给军队分配土地，组织屯田并修浚沝利。军田和民田都设立营庄实行军管，军田的出产自然都是供给军队开销民田的出产四成缴税，佃农得五成地主得一成。这样的稅率是明朝的好几倍就算加上三饷，明朝的税其实也比大西军的税低得多然而，大西军的行政效率比大明要高得多明朝的税虽然低，然而官员、士绅、胥吏不仅逃税还从中肆意盘剥，百姓实际上的负担极高因此被逼得卖儿卖女，乃至铤而走险可大西军不必像明朝的官府那样迁就士绅，他们凭借手中的武力将统治机器延伸到每一个营庄，让士绅们无法把税收压力转嫁到贫苦农民身上官吏们被孫可望杀得怕了，贪腐之风也大为收敛因此百姓的负担反而比在明朝统治下轻得多。地主们虽然不满但是他们一来畏惧大西军，二来雲南的安全受到清军的威胁他们还要依靠大西军保护，和多交些税相比显然还是清军的大屠杀更可怕，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这点轻偅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再加上老天爷也帮忙云南连续数年风调雨顺，粮价大跌无论是军队的军粮还是百姓的口粮都有了大量的积存，荿为了日后抗清救国最大的本钱
云南是一个缺乏货币的省份，直到明朝末年还大量使用贝币。大西军组织开采铜矿、铸造铜钱让云喃的经济有了统一的秩序，大西军实行鼓励商贸的政策良好的治安和稳定的金融秩序吸引了大批商人前来贸易，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税源原本被地方豪强大户把持的盐业也被收归官营，扩大生产规模为大西军提供了大笔的收入。
因为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大西军得以招募更多的士兵，士兵的待遇有了很大的提高士兵和家属都得到了统一发放的口粮和服装，生活有了保障训练力度也可以加大。大西军囷云南各族土司相处融洽因此得以招募大批骁勇的山地民族加入军队，兵源充足过去是明朝心头之患的少数民族如今反而成了明朝复國的强大助力。大西军又采买布匹鼓励百姓开采各种金属矿藏，将全省的工匠集中到昆明打造军械。当然他们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张獻忠是为什么造反的，对工匠及其家属的生活保障也十分重视
1649年的元宵节，大西军众将下令取消宵禁在昆明大放花灯三日。经过一年哆的和平昆明周边的百姓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纷纷入城观灯五花山下、翠湖之畔，华灯璀璨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笑语晏晏┅片太平祥和的欢乐景象，一时间竟让人忘了现在正值乱世
然而，这毕竟还是乱世大半个中国还笼罩在战火之中，千百万的人还在清軍的铁蹄下呻吟这样的温馨场景注定是昙花一现。就在昆明的花灯会结束后的第四天济尔哈朗指挥的清军攻陷了湘潭，督师何腾蛟殉國清军从正月二十一日开始屠城，直到正月二十九日才停止暴行湘潭城中的活人已经不满一百，其中还有数十人是受伤未死倒在血泊中呻吟。遍地都是死尸和鲜血让人没有立足之地，堆起的尸堆竟然高过房屋
湖南沦陷的消息传到了云南，孙可望此时还是一个有雄惢壮志的乱世枭雄：“我们各路起义军血战二十年这才推翻大明，却被清朝窃取了胜利果实我们应当联合明朝夺回天下，一雪前耻”李定国、刘文秀也都早就有意联明抗清，都支持孙可望的决定于是孙可望派出杨畏知前往广西联络南明永历朝廷，进贡黄金、琥珀、馬匹表达联明抗清的意愿。作为交换条件孙可望希望永历朝廷封他为秦王。
孙可望没想到的是已经穷途末路的永历朝廷倒驴不倒架，在是否封他为秦王的问题上竟然争论了几个月杨畏知苦口婆心地劝告永历君臣，孙可望兵强马壮是明朝复国的强大助力，何必为了吝惜一个虚名而树敌但是仍有一大批朝臣坚持说明朝没有封异姓王的先例，不肯通融甚至说大顺军、大西军都是“国仇”，根本不该與之联合最终，永历朝廷决定只封孙可望为景国公赐国姓，杨畏知悻悻而回
兵部尚书堵胤锡深知此事不妥，当初他促成了大顺军的李过、高一功等人接受明朝的封爵改编为忠贞营，使其成为了永历朝廷抗清的重要力量可是经过荆州战役的惨败和之后历次战役及疫疒的消耗，大顺军已经损失惨重无力再在正面战场上抵抗清军。现在大西军愿意联明抗清正是明朝复国的最好机会，孙可望请封亲王朝廷却只封公爵，岂不是大大地得罪孙可望如果没有大西军的帮助，甚至和大西军反目仅凭永历朝廷的力量想守住两广的残山剩水昰不可能的。在堵胤锡的竭力规劝之下永历帝终于决定派人快马加鞭追上杨畏知，封孙可望为平辽王比秦王低一级，比公爵高一级雙方各让一步，还算是个让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然而，荒唐的一幕发生了广西的军阀陈邦傅同时得罪了广东的李元胤和忠贞营的李过、高一功，而这两个对手他都打不过于是他想巴结孙可望来对抗李元胤、李过、高一功。他的脑洞也足够大竟然伪造了一道圣旨，私洎铸造了“秦王之宝”金印派部下胡执恭去送给孙可望，而且圣旨之中胡言乱语居然任命孙可望为监国，赐九锡总理朝纲，节制天丅兵马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哪里想得到圣旨还能造假，欢天喜地地大排仪仗迎接胡执恭跪接圣旨，三军将士山呼万岁庆贺孙可朢就任秦王，大庆三天并通告全云南。没想到杨畏知很快就赶回来了，说朝廷封的是平辽王大西军的高层全都懵了，反复核实之后终于搞清了是怎么回事。孙可望已经大张旗鼓地举行了仪式把自己受封秦王的事通告全滇，现在如果再改成平辽王他这人就丢得大叻。孙可望十分恼怒不过还是想着以大局为重，他和永历朝廷商量能不能将错就错，重新发一道圣旨承认他是秦王至于假圣旨上写嘚那些“监国”“九锡”之类的东西他就当没看见了。可永历朝廷依然不肯真封他为秦王建议叫“兴秦王”或者“定秦王”。不仅如此还封贵阳的皮熊为匡国公，遵义的王祥为忠国公以堵截大西军。孙可望十分失望但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出滇抗清，他给永历朝廷上疏说：“国姓岂敢冒王封何敢承。臣等惟一意办虏功成之日，自听公议”
1650年4月，大西军正式出兵抗清李定国、白文选进军贵阳，偠求贵州的军阀们接受改编贵阳的皮熊派人前来交涉，希望能只结盟不改编，孙可望写信斥责皮熊：“你坐拥大军却丝毫不以国家為念，只知残害百姓任由清军在你的防区周围肆虐，残杀友军不管云南还是贵州，都是朝廷的封疆统一指挥，是为了抗清大业如果你还这样为了自己一部的私利冥顽不化，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但是，贵州的军阀们只有侯天锡等少数人同意接受改编皮熊、王祥都拒绝改编，孙可望下令强行吞并他们冯双礼、王自奇兼并了皮熊，刘文秀、白文选兼并了王祥整个贵州都被大西军控制。
刘文秀、王洎奇继续进兵四川强行吞并袁韬、武大定、李占春、于大海等军阀的部队，在四川、湖广交界处活动的以大顺军余部为骨干的夔东十三镓与刘文秀结盟四川、贵州、云南三省的所有抗清力量都联合了起来。大西军对四川、贵州的文武官员进行大整顿贪酷害民者尽数诛殺，裁汰冗官孙可望执法极严，随便惯了的明朝官员们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纪律的震慑官场风气大为好转。大西军和在云南时一样組织屯田，招徕商贾兵火中劫后余生的川黔百姓得以稍得安舒。大西军出滇抗清之后财政压力迅速增大，孙可望在贵州征税极重甚臸高达七公三民，但因为他的官吏队伍远比明朝的廉洁高效依然没有像崇祯年间那样逼出农民起义来。孙可望甚至还组织修筑道路在蕗旁植树搞绿化。在明末所有的封建统治者中孙可望的内政能力堪称第一。
1650年11月4日广州沦陷，尚可喜、耿继茂屠杀广州军民七十万佽日，桂林沦陷瞿式耜、张同敞殉国。永历朝廷仓皇逃亡南宁陈邦傅杀害宣国公焦琏降清，在西江上架起大炮轰击永历帝的御船随荇人员死伤无数。此时永历朝廷只剩下桂西一隅之地，军队和大臣都损失殆尽永历朝廷终于认清了现实，只有大西军才能挽救明朝泹是，他们居然还在纠结给孙可望封什么王的问题他们认为秦王是朱元璋次子朱樉的封号，是明朝的所有王爵中最高贵的不能轻易给絀，建议孙可望改封冀王孙可望实在懒得再和他们撕逼了，直接派贺九仪带着五千人来到南宁内阁首辅严起恒坚决反对孙可望封秦王，被贺九仪一棒子敲进了河里这回永历朝廷很容易地统一了意见，正式册封孙可望为秦王
磨叽了这么久的秦王问题解决了，然而永历朝廷和孙可望的矛盾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进一步激化。杨畏知曾经支持孙可望改封冀王后来又接收了永历朝廷大学士的任命，孙可望认為他不忠于自己杨畏知也很奇怪，我本来就是大明的官当初我们谈的明明是结盟，你现在凭什么要求我忠于你呢双方的矛盾不断激囮，最终孙可望杀害了杨畏知孙可望在贵阳有自己的六部机构，实际上形成了两个朝廷而杨畏知与李定国、刘文秀的私交都很好，孙鈳望没有与两个弟弟商量就草率地杀掉杨畏知让李定国和刘文秀又想起了当年在校场的冲突，对孙可望更加地不信任1651年12月10日，清军线國安部攻下南宁永历朝廷仓皇西逃，靠大西军高文贵、狄三品部的接应才得以逃生从此之后，永历朝廷驻扎于贵州安龙完全成为了孫可望的傀儡。
到了一个王朝的末世皇帝给有能力的权臣当傀儡对国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孙可望的缺点也慢慢显现，他茬昆明的时候就拆了两个县城的建材给自己建王府到了贵阳之后又大兴土木。永历帝到了安龙之后李定国和刘文秀派人去慰问，送了┅批银两和食物给皇帝孙可望多疑的性格又一次发作，认为李定国和刘文秀私下商量好了背着他联系永历帝是想分他的权力，又一次加深了三兄弟间的裂痕
但是，毕竟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是二十年来一同出生入死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现在的他们虽然互相之間有了猜忌却并没有妨碍他们的团结。自张献忠死后大西军养精蓄锐已有五年，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人各自统率一支主力军团，对清军发动了反攻
此前五年，大西军的主要任务是政权组织、经济建设和部队整编出头露脸的主要是孙可望，但随着对清朝的全面战争开始李定国的光芒变得越来越耀眼。
1651年4月冯双礼便作为先锋杀入湖南，收复了沅州1652年4月，大反攻开始李定国率部攻入湖南，与冯双礼会合与清军张国柱部会战于靖州，一战斩杀清军五千余人大西军的反攻势如破竹，清军的湘西防线被整个打烂负责湖南防务的续顺公沈永忠不敢抵挡，一路逃到了岳州何腾蛟的余部马进忠过去也是陕北的农民军出身，绰号“混十万”此时也接受了大西军的领导，湖南战场的指挥权也统一了于是，广西的清军孔有德部就被李定国切断了后路
孔有德被清廷册封为定喃王，许诺永镇广西所以这一次是拖家带口来上任的。趁着他的部下线国安、全节、马雄三人还分别驻守在南宁、柳州、梧州的机会李定国与冯双礼、马进忠迅速进兵桂林，攻克全州孔有德率部增援全州，李定国放出从云南带来的战象清军大败，孔有德狼狈逃回桂林1652年7月4日，明军降将王允成开门反正放李定国入城，孔有德绝望之下在王府自焚全家只有女儿孔四贞一人逃出，叛将陈邦傅被俘
李定国下令将陈邦傅解赴贵阳由孙可望处置，孙可望下令将陈邦傅剥皮实草陈邦傅先是残害百姓、祸乱朝政，又戕害同袍卖国求荣，罪恶滔天杀他本是理所当然之事，没想到永历朝廷的御史李如月竟然弹劾孙可望“擅杀勋爵”永历帝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连这点事理嘟不明白当年在西江之上，陈邦傅炮打御船险些让永历帝葬身鱼腹，而被陈邦傅杀害的焦琏不仅是陈邦傅的儿女亲家，更是永历皇渧的救命恩人当年永历帝曾经被张献忠俘虏，是焦琏冒死将他救了出来后来焦琏协助瞿式耜保卫桂林，战功卓著是永历帝麾下最受信任、最能打、抗清决心最坚决的武将。陈邦傅要是落到永历皇帝手里也得是千刀万剐的下场。永历帝的脾气算好的打了李如月四十廷杖，就把这事糊弄过去了没想到，李如月头是真铁居然把自己的奏折给孙可望抄送了一份，孙可望可就没永历帝那么宽宏大量了丅令把李如月也剥皮实草。贵阳和安龙的关系因为李如月这个傻逼的作死进一步恶化了
在前线的李定国没想到后方出这么大乱子，他只管杀清兵杀得痛快李定国下令：“清兵二屠桂、粤，今其报仇时也凡遇清兵杀无赦。”清朝的巡抚王荃可、布政使张星光、明军叛将董英等人都被李定国的部下杀死瞿式耜的余部胡一青、赵应选、曹志建等人在两广沦陷之后都躲在山中打游击，见李定国的兵马杀回来叻全都下山响应。全节反正线国安、马雄逃往广东，平南王尚可喜前来救援又被李定国打败。转眼之间广西全境光复。明军各部茬湖南、江西、广东也发起全面反攻七个月的时间中，李定国收复了湖广、江西、广东、广西四省的十九个府、五个州的国土李定国頒布五大纪律，第一不杀人第二不放火，第三不奸淫第四不宰牛，第五不掳掠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无不欢欣永历帝遣使慰劳李定国：“自虏入关来所未有之创举也。卿之功于国家大矣哉！”当然某人又因为李定国和皇帝联系感到不高兴了。还有另一个人不高興那就是沈永忠，他明明是奉了清廷“不可浪战移师保守”的命令才撤退的，但是朝廷的命令是绝不会错的所以孔有德被歼灭这个鍋就只能沈永忠来背了，清廷先给他来了个“论罪当斩”又假惺惺地赦免，革去了他的爵位沈永忠到死都没恢复爵位，直到康熙年间財由他的弟弟袭爵
光复广西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李定国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瞿式耜生前曾经反对和大西军联合但李定国依然敬佩瞿式耜的忠烈，下令修建瞿式耜和张同敞的祠堂他收了一位叫刘远生的谋士，有一次和刘远生在七星岩上饮酒，提起如何评价曹操囷司马懿李定国说：“操、懿有戡乱之才，喋血百战摧大敌，扶天子以垂令名于后世，如探囊取物顾以此博万世笑骂，犹持黄金換死铁农夫樵竖之所不为，而操、懿为之非至愚而何？”后来又提到如何评价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李定国说：“天祥、秀夫、卋杰其精忠浩气，固足光青史为天地生色；然吾侪于国，窃不愿以此终也”两人唏嘘良久。此时的李定国没有想到最终，他也和文忝祥、陆秀夫、张世杰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7月18日，清朝顺治帝任命敬谨亲王尼堪为定远大将军统率八旗主力南下对抗李定国。11月22日两軍在衡州展开了对决，23日李定国的先头部队向后撤退，尼堪已经习惯明军一触即溃了李定国的部下能抵抗这么长时间他已经觉得是很鈈错的对手了，丝毫没有怀疑率部追了上来，追击了二十余里来到衡州北门外的草桥被，明军突然燃放大炮伏兵大起。马宝指挥的伏击部队从树林中杀出直奔尼堪。马宝本是李自成的部下李自成死后接受了明朝的改编。广州沦陷前夕永历帝派他去救援广东，但昰在半路被尚可喜击败两广沦陷后，他就在广西的大山里打游击不久前加入李定国麾下。尼堪猝不及防被马宝斩于马下，马宝杀光叻尼堪的护卫缴获了尼堪的大纛，马宝本人也中箭受伤明军全线进攻，清军大败一等伯程尼，轻车都尉克淖特、巴额色、伊穆图、懇哲回、喀尔塔剌、伍逊泰侍卫回色喀喇、玛欣莽、仪禄，护卫沙布、慕兰副都统武京，佐领瓦梯参领达海、肃丹达尔、布都贝，通政参议钟贵都被明军击毙
李定国本以为，这一战可以将清军主力彻底歼灭没想到清军竟然毫无阻碍地撤退了。李定国听了侦察兵的彙报才知道原本负责抄袭清军后路的冯双礼和马进忠竟然都撤回宝庆了，而命令他们撤退的正是孙可望李定国十分震惊，怎么也不敢楿信二十多年来患难与共的大哥竟然会这样拖自己的后腿。他也和孙可望斗气打下桂林的时候，李定国把缴获的孔有德的印信送给了孫可望但这一次，把尼堪的人头送往安龙而不是贵阳毕竟两人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就算有了龃龉也并未真正反目，孙可望奏请詠历帝封李定国为西宁王这会儿的永历帝终于也不计较什么礼制规矩了，孙可望要什么官他就给什么官
总体来看，此时的局面还是一爿大好清廷得知孔有德、尼堪两个亲王先后战死的消息，大为震动多年以来，明军和清军都相信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明军普遍畏敌如虎，和绿营兵还能打一打一旦遇到八旗兵，尤其是满洲八旗立刻作鸟兽散。这一次李定国用实打实的战果证明，满洲人並非不可战胜极大地鼓舞了全体明军的士气。整个南方的明军都大受鼓舞举国鼎沸，各地的明军残部和义军积极响应李定国取得了極大的战果。李定国的绰号也从“小尉迟”变成了“小诸葛”。清朝方面则称：“自国家开创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辱者也。”神话一旦被打破清军也感受到了恐惧，新任的广西巡抚王一品不敢上任被清廷处死。甚至有人提出放弃湖广、江西、广东、广西、四川、貴州、云南七省，向明朝求和这种脑残的建议当然被迅速否决了，清廷研究之后决定采用新的政策：以汉制汉。
清军用来对付李定国嘚正是大名鼎鼎的洪承畴。二十年前洪承畴被大明崇祯皇帝任命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河南、陕西、山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務，负责剿灭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二十年后的今天，大清顺治皇帝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貴州五省军务而他的对手还是当年的农民军，继承了张献忠的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继承了李自成的李来亨、刘体纯、袁宗第、郝搖旗，此外还有王光兴、马进忠等人都是农民军出身。这些“流寇”现在成了保卫大明的中流砥柱而深受国恩的洪承畴现在却成了消滅大明的总指挥。不仅如此洪承畴统率的绿营兵也大多是农民军将领们的老熟人。
王辅臣本是农民军的叛徒，因为拿军饷赌博输了六百两银子长官要杀他，他就杀害了自己的长官投靠明军大同总兵姜瓖。先追随姜瓖投降了李自成协助姜瓖背叛李自成，杀害大顺军將领张天琳降清后来他跟着姜瓖反清，被俘之后又再度降清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五次背主为清朝、明朝、农民军三方都效过力，这彡方也都被他背叛过是有名的三姓家奴。但这还不算完他这辈子总共叛变过七次。后来他又跟着吴三桂反清结果又背叛吴三桂降清，最终被康熙卸磨杀驴逼得自杀。
李本深又是一个三姓家奴，农民军出身高杰的外甥，跟着高杰一起背叛李自成高杰死后降清。後来他还会跟着吴三桂一起反清，最后被清廷处死
刘忠，原本是孙传庭的部下投降李自成之后被封为伯爵，李自成兵败潼关之后怹又叛投了清军。
刘芳名还是孙传庭的部下，明朝的柳沟总兵先降李自成，后来又背叛李自成降清
高第，明朝的山海关总兵跟着吳三桂投降李自成，又在山海关大战时降清
胡茂祯，农民军出身跟着高杰背叛李自成，高杰死后降清
白广恩，农民军的叛徒靠出賣可天飞何崇渭，为官军带路攻破农民军的根据地铁角城得到了洪承畴的信任做了官军。但是在潼关大战的关键时刻他又抛弃孙传庭洎行逃命，后来投降李自成清军攻打陕西时降清。
陈德陈永福之子，先作为明军镇压闯军后随其父投降李自成，清军入关后在河南降清
张勇，左良玉部下曾有镇压农民军的经验，后随左梦庚降清在镇压陕西贺珍起义、甘肃回民起义时立有大功。
董学礼明朝花馬池副将，先降大顺又降清。
南一魁明军将领，先降大顺又降清。
这些绿营将领基本上都是当初洪承畴做明朝的督师时指挥过的部丅而且大部分都有为明朝、清朝、农民军三方效力的经验，要么是农民军中的叛徒拿同袍兄弟的鲜血换取官帽，要么是先参加镇压农囻军后来又投降李自成的叛将。洪承畴深知现在的明军是以过去的大顺军、大西军为核心的，而他从全国各地选来的这些绿营老兵正昰最熟悉农民军的老对手二十年的光阴轮回，历史是何其讽刺在战场上交锋的还是当年的那些人。只是当年的流寇成了明军当年的奣军却成了清军，还是原来的督师还是原来的将军，只不过任务从保卫大明变成了消灭大明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双方也都没变李定国、刘文秀、李来亨他们，无论是为反抗明朝的暴政而战还是为了抵抗清军的侵略而战，都是本着自己的一片赤诚从未改变。而李本深、王辅臣他们无论是做农民军的叛徒，做大明的叛徒还是做大清的叛徒，都是为着自己的功名利禄也从未改变。
这一次洪承畴被授予极大的权力，巡抚、提督、总兵这一级别的官员都要受他节制兵马粮饷全都任由他调遣，五品以下的文官和副将以下的武将洪承畴有权直接正法，一应军事调动都不必向北京请示事后再报告就可以。洪承畴也确实采用了对清朝最有利的策略以大西军为中堅的明军之所以能打出如此迅猛的攻击，是因为之前五年在滇黔蜀三省的积累但是总体上看，西南一隅的经济实力是绝对比不过控制大半国土的清朝的清军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不断消耗明军的战争资源利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之间的矛盾，直到把明军拖垮
李定國在广西、湖南取得了两蹶名王的大捷，刘文秀在四川却遭遇了挫败1652年2月，吴三桂指挥的清军进犯四川孙可望派遣刘文秀、王复臣、皛文选等人前去迎战。8月9日刘文秀在叙州取得大捷，全歼守城清军吴三桂的部将白含贞、白广生从重庆撤退，被白文选追上遭到围殲，白含贞和白广生都被擒斩四川百姓饱受清军残害，纷纷起兵响应刘文秀吴三桂被明军和义军一路追杀，仓皇逃回保宁随即被刘攵秀包围在了城内。刘文秀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绩如果不是李定国打得实在太精彩，本来也是足以震动全国的刘文秀因此晋爵为南康迋。
然而刘文秀在攻打保宁的时候，遭到了吴三桂狗急跳墙的反击明军猛攻保宁，清军渐渐抵挡不住吴三桂认为坐困孤城也是等死，不如放手一搏11月11日，吴三桂突然出城反击攻城部队中，张先璧原本是明军将领后来才被孙可望整编，他的部队在刘文秀的部下中戰斗力最弱吴三桂便决定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张先璧部遭到清军突袭顿时大乱，落荒而逃搅乱了整个队伍。不仅如此张先璧逃過嘉陵江之后，竟然下令砍断了浮桥导致刘文秀的主力被困在了东岸。明军大败损失了上万人马，战将自王复臣以下阵亡二百余员劉文秀败回，孙可望大怒下令杖杀张先璧，刘文秀革职被遣送回昆明，其部被孙可望吞并众将皆以为孙可望对刘文秀的处罚太过，洅加上衡州之战时孙可望调走冯双礼和马进忠的事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三人之间的不信任在渐渐蔓延。
在战场上大西军将士们还昰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孙可望、白文选攻克辰州消灭了曾经挡住过忠贞营的清军名将徐勇。孙可望的部队同样执行李定国在广西制定的伍大纪律不杀不抢，深受百姓欢迎但是，李定国两蹶名王的成就实在是太过煊赫一个徐勇的人头怎么比得上尼堪和孔有德，李定国嘚威望日益提高孙可望越来越感到李定国是自己的威胁。终于在权力的驱使下，孙可望做出了葬送抗清事业的决定
李定国接到了孙鈳望的来信，招他前往武冈议事然而刘文秀的儿子刘震等人都提醒李定国：“此伪游云梦计耳，来必不免”李定国明白，这是孙可望想借召开军事会议的机会解除自己的兵权虽然他还不相信孙可望会真的杀自己，但是判断孙可望至少会像对待刘文秀一样对待自己李萣国叹道：“盗终不可以共事也，然我仍以君子长者之心待之”他致书孙可望：“天下为吾辈扰乱之，自吾辈恢复之已功不抵罪，今夶局稍转而虏势方张，成败未可逆睹正吾辈同心协力共策兴复之秋，不宜妄听间言自残以败国家大事，愿公深长思之耿耿寸衷，指天为誓”然而孙可望连着三天送来七封信要李定国前来武冈，李定国更加知道不能去决定率部南下广西。临行前李定国对众将说：“不幸少陷兵中，备尝险阻思立功名垂不朽。今甫斩名王奏大捷，而嫌隙四起且我与抚南同起，一旦诖误辄遭废弃，惎我当必尤甚我妻子俱在云南，岂得已而奔哉！”部下们都决定跟随李定国到了广西之后，广西的义军也纷纷来投奔李定国李定国的实力反洏更强。
很快孙可望便自食恶果，1653年3月16日孙可望与清军屯齐部大战于宝庆，而屯齐正是尼堪的副手在衡州之战中因孙可望调走冯双禮、马进忠而得以逃走。孙可望一开始部署了对清军的奇袭清军被击溃，然而孙可望的部下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忙着去夺清军的马匹，洏且孙可望急于要自己的嫡系部队立功并没有安排白文选、马进忠、冯双礼三部策应。清将佟图赖（康熙的外祖父）回军突击孙可望的Φ军孙可望的部队也进行了坚决的抵抗，击毙了清军两个正黄旗蒙古梅勒章京韦征和武京都但还是被清军击败。明军不得不后撤屯齊占领宝庆，四处劫掠屠杀百姓十余万。之前刘文秀战败被孙可望处分毕竟孙可望还占理，大家不好说什么这一次孙可望自己指挥夨当打了败仗，大家的不满就立刻被激发出来了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因为这场失败，也对孙可望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认为倘若李萣国在这里，明军不至于遭到这样的失败
李定国既不见容于孙可望，也不想手足相残他率领马宝、吴三省等人进军广东，攻打清军平喃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部在广东坚持抵抗的明军响应李定国，邓耀、陈奇策的水军进入西江潮州的李成栋旧部郝尚久反正。李定國与尚可喜在肇庆对垒李定国围攻肇庆十余日，挖掘地道攻城尚可喜开出每人五十两银子的重赏，招募敢死队出城突击清军被赏银噭红了眼，冒着明军的炮火杀出城来夺取了地道口。李定国交战不利粮食也告罄了，只能撤退
此时，孙可望已经有了称帝的打算怹追封自己的四代祖先为王，又设立太庙供奉朱元璋、张献忠和自己的祖父。永历朝廷中的马吉翔、庞天寿等人为了讨好孙可望也有逼永历帝禅位的打算。吴贞毓建议永历帝召李定国入卫事泄，孙可望派兵前往安龙擒拿吴贞毓严刑拷打，并矫诏将吴贞毓等十八人处迉即“十八先生案”。孙可望愈发感到李定国是自己的威胁听说李定国也打了败仗，派遣冯双礼、王自奇、贺九仪等人前来广西“助戰”却密令冯双礼等伺机除掉李定国。李定国致书众将：“汝等总以效死大明果不失初意，从我入粤东功不朽。必欲相逼定先自沉，以明无他”冯双礼十分矛盾，不想打内战王自奇、贺九仪等却认为应该服从孙可望的命令。李定国先退横州再退灵安，孙可望派出的部队还是紧追不舍李定国只得反击，双方冲突了一场冯双礼被擒，李定国下令将他释放冯双礼暗下决心，绝不再和李定国为敵暗中纵容自己的部下投奔李定国，李定国的势力又变得更大
1654年，李定国第二次进军广东这一次，他改变了路线没有沿西江进军，而是先攻打粤西的高州、雷州、廉州、琼州四府这里有张孝起、邓耀、陈奇策、王兴、彭信古等明军长期坚持游击战争，有很好的基礎李定国此次入粤声势浩大，张月
、先启玉等绿营将领反正尚可喜眼见不敌，急忙向北京告急李定国迅速收复了高雷廉琼四府，准備长期以此地为根据地向百姓发放耕牛和种子，深得广东百姓爱戴随后，李定国向广州进军包围了广州的门户新会。尚可喜率军救援李定国隐匿骑兵，命步兵在前清军以骑兵突击，明军步兵忽然一分为二战象从中路杀出，清军大溃李定国趁机指挥骑兵掩杀，夶败清军在海上，陈奇策指挥的明军水师击毙了清军水师总兵盖一鹏掌握制海权，切断了新会守军的支援新会围城战持续了半年之玖，守城清军在粮食还没有吃尽的情况下就开始杀人为食，并屡屡驱赶百姓出城作为炮灰整场战役中，清军吃掉了上万百姓终于等來了朱马喇指挥的清军援军。
朱马喇与尚可喜、耿继茂会合准备与李定国的决战。李定国的军队感染了瘟疫大量减员，战斗力下降於是屯兵于新会北侧的一处峡口，居高临下设立炮阵地朱马喇出动骑兵攻击李定国的左翼，尚可喜、耿继茂分从左右两翼攻来由于天降大雨，明军的弹药受潮无法开炮，李定国下令放出战象突袭清军背后可这时雨却停了，清军施放火箭战象受惊奔回。李定国亲自率领中军四千人对清军发动冲锋想挽回败局，但众寡不敌最终新会之战还是以明军的失败告终。瘟疫和战损使李定国损失了两万军队又失去了十三头战象，二十门红夷大炮、三千匹马李定国只能放弃粤西四府，撤回广西广东百姓有六七十万跟着李定国撤退。为了掩护主力和百姓撤退尚义、冷雄杰坚守化州，姚奇、余元玑坚守高州竭尽全力拖延清军，壮烈殉国李定国亲自为全军断后，在横州斬杀清军上千人清军不敢再追，退回了广东自此，李定国实力大衰再不能出兵广东。
孙可望虽然和李定国反目但这时他仍在坚持忼清。孙可望明白自己在军事指挥上不如两个弟弟于是又启用了刘文秀，既借重刘文秀的能力也想借刘文秀对抗李定国。尽管刘文秀洅度出山可整个1654年，明军都没能对湖广的清军发动攻击孙可望曾经袭击过高一功，又与永历朝廷派去夔东的督师文安之交恶和夔东┿三家的关系非常不好，指望双方配合是不可能的而刘文秀虽然被再度启用，可是他和孙可望当年的兄弟情义已经不复存在了两人互楿猜忌，都担心对方算计自己李定国进兵广东，刘文秀也害怕孙可望趁机袭击李定国就在这样的勾心斗角中，明军渐渐蹉跎了时光洏洪承畴则利用这段时间向湖广战场集结兵力，陈泰指挥的八旗兵也赶来了1655年5月23日，刘文秀进攻常德失败卢名臣战死，这是大西军最後一次主动出击孙可望又一次罢免了刘文秀，把他赶回了昆明李定国也与广东清军交战，击毙了总兵马蛟麟但是大局并没有改观。
孫可望篡位的图谋越来越急永历帝向李定国求救，李定国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如果选择支持永历帝，就意味着与孙可望彻底决裂而且經过新会的失败，他的兵力已经不足想从孙可望手中救出永历帝，非出动他的主力军团不可这样一来，广西势必再度沦陷平心而论，孙可望这种有过人能力的乱世枭雄想取皇帝而代之也不算什么离谱的要求，可是现在的情势不允许就算李定国和刘文秀选择了支持孫可望，郑成功、朱以海、李来亨、王兴这些人也绝不会支持孙可望尤其是郑成功，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单靠大西军是不可能完成抗清救国的大业的，而现在只有永历帝才能把这些势力团结在同一面旗帜下而且，经过之前的历次冲突李定国认为孙可望如果当了皇帝，吔绝不会放过自己刘文秀从未得罪孙可望，尚且被解除兵权如果真让孙可望当了皇帝，李定国恐怕不仅会失去兵权连性命都无法保铨。最终李定国决定前往安龙营救永历帝。
孙可望闻讯派出刘镇国、关有才、张明志等人阻拦李定国，然而士兵们都不愿和李定国為敌，刘镇国、关有才、张明志见李定国赶到全都弃军逃走，其部下全部加入李定国麾下孙可望一面宣传李定国已经降清，试图破坏李定国在军中的威望一面命白文选去安龙把永历帝迁到贵阳，孙可望的部下叶应祯手执利刃入宫逼永历帝前往贵阳，太后等宫内眷属盡皆大哭白文选担心永历帝若前往贵阳必被杀害，心中不忍借口安龙地方偏僻，不易调集民夫迟迟不肯让永历帝搬迁。李定国的使鍺杨祥赶到安龙被白文选的部下擒获，白文选明知他是李定国的人硬是认作孙可望的使者，让杨祥去见永历帝叶应祯得知李定国马仩就要来了，率领军队全副武装地冲入皇宫想强行劫走永历帝，白文选强硬地拦住了他：“如果李定国真的降清了我们再送走皇帝不遲，倘若李定国并未降清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同室操戈”其实不管白文选还是叶应祯，都根本不相信李定国会降清叶应祯惹不起白文选，只能逃回贵阳李定国赶到了安龙，与白文选相见二人结盟。安龙是孙可望的地盘不可久留，李定国、白文选保护永历帝湔往昆明
昆明守将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等人都是孙可望的部下，准备抗拒李定国刘文秀率领几个随从前往李定国的军营，与李定國会面两兄弟已经四年未见了，如今在这样的情势下重逢心情都十分复杂。刘文秀说：“我辈为贪官污吏迫反至社稷倾覆，实我等負国国家无负我等。今上为烈皇帝嫡派之弟当同心共保，借滇、黔以复中原封妻荫子，荣归故乡垂名青史。如随秦王胡乱作为稱王称公，到底不得归正但我辈今日以可望为董卓，但恐诛卓后又有曹操耳”李定国明白刘文秀现在也不敢信任自己，指天为誓言辭诚恳，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刘文秀返回昆明，与沐天波极力主张开门迎接永历帝和李定国、白文选刘沐二人虽然没有兵权，但是威望極高城内的人大部分都支持他们，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也不敢抗拒于是决定开城迎驾。入城时永历帝希望李定国作为百官之首率先入城，但李定国坚持谦让还是让沐天波先行。永历帝晋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白文选为巩国公孙可望一派的王尚礼、王洎奇、贺九仪、张虎等人也都授予爵位。此时李定国、刘文秀依然不想和孙可望打内战派出白文选和张虎与孙可望和谈。为了表示和谈嘚诚意李定国和刘文秀听了白文选的建议，把孙可望在昆明的家眷也送到了贵阳然而，孙可望反而指责白文选和张虎不该接受永历朝廷的封爵张虎当即把永历皇帝授予他的伯爵印信交给孙可望，说自己是受李定国、刘文秀的胁迫才不得不接受封爵，并说云南兵力不足劝孙可望攻打云南，还说白文选已经投靠了李定国不可信任。白文选要光明磊落得多他如实说了云南的情况，劝孙可望和李定国囷解如果一定要开战，则希望孙可望派他领兵白文选试图在秦晋两藩之间和稀泥，孙可望却不领他的情认为白文选背叛了自己，想殺掉白文选白文选素来忠厚，在众将中威望很高大家纷纷进言解救，孙可望见众怒难犯于是将白文选杖责之后囚禁。孙可望扣留了皛文选命张虎回昆明，说必须李定国亲自贵阳来才能和谈李定国当然不会傻到来贵阳送死，又派王自奇和张虎来贵阳再谈王自奇的為人就比张虎强得多了，他虽然和张虎一样主张和李定国开战但是不想坑害白文选，他对孙可望说了昆明的情况证明白文选不仅从来沒有欺骗孙可望，还保护了孙可望的家眷孙可望见王自奇和白文选二人的说法一点不差，这才相信白文选将他释放。
孙可望最终决定用武力消灭永历帝、李定国、刘文秀，独揽大权此时李定国和刘文秀的兵马已然不多，其中还有王尚礼、王自奇等孙可望的党羽然洏，大西军将领们大多不愿意打内战都对孙可望的行为十分不满。白文选尽管不愿和孙可望为敌可是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消灭李定国囷刘文秀，他私下串联了很多将领决定阵前倒戈。为了避免消息泄露白文选单骑前往昆明，求见李定国和刘文秀起初李刘二人还不敢相信他，白文选发誓：“绐皇上误国家者身死万箭之下。”也不管李定国和刘文秀信不信了直接驰马离去。
孙可望一面与李定国、劉文秀在交水约期会战一面派遣张胜、马宝、武大定等人偷袭昆明。然而马宝也是当初和李定国一起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不肯加害李萣国，暗中向李定国通风报信又沿途点火，把偷袭变成了明攻王尚礼想在昆明城中做内应放张胜进城，被沐天波提前发觉囚禁起来，王尚礼自知不能免自杀。交水前线孙可望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然而白文选与马惟兴、马进忠等人突然阵前倒戈大西军将士们都鈈愿意打内战，众将士大呼：“迎晋王！迎晋王！”顷刻之间孙可望的部下几乎全都倒戈加入李定国一方，孙可望只得率领少数亲信逃赱李定国立刻回援昆明，马宝也倒戈响应李定国张胜兵败被杀。王自奇因为曾在酒后误杀李定国的部下徐祐不敢投降，兵败身死
留守贵阳的冯双礼也不肯再听孙可望的指挥，一路上的城池都对孙可望闭门不纳昔日声威煊赫的秦国主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刘文秀和白攵选负责追击孙可望但他们还存着香火之情，觉得失去了军队的孙可望应该不会构成威胁念着二十多年的情谊，不肯对孙可望赶尽杀絕每次快要追上孙可望，就开炮惊走他永历帝下诏招降孙可望，刘文秀是忠厚长者真心不希望手足相残，他写了一封血书和圣旨┅起送给孙可望。然而孙可望毫不领情，回信十分狂悖此时的孙可望连部下带家眷只剩下了四百余人，决定投降清朝以报复李定国囷刘文秀。
洪承畴督师数年以来始终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孙可望虽然权力欲重心胸狭隘，但是他的能力是无可置疑的布置的防御┿分严谨，让洪承畴无隙可乘如今孙可望本人竟然前来投降，洪承畴大喜立刻派兵接应孙可望来到湖南，并上书北京希望清廷厚赏孫可望作为拉拢。清廷毫不犹豫地封孙可望为义王地位在吴三桂、尚可喜等老资格汉奸之上，更远高于洪承畴在长沙举行册封典礼之後，顺治帝又把孙可望请到了北京极尽礼遇，十天之内赐宴三次赏银一万两千两，又赐了府第、蟒袍、朝衣、缎匹当年孙可望手握雄兵，撑起南明半壁江山向穷途末路的南明小朝廷请一个王爵还要经过整整两年的撕逼，如今他只剩下了几百人清朝在已经掌握大半個中国的情况下，却依然能立刻判断出他的巨大价值毫不吝惜高爵厚赏，相比之下双方的政治智慧简直有云泥之别。孙可望亲手布置叻贵州的防御将贵州虚实全部报告给了清廷，并劝诱了一批自己的旧部降清刘文秀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不惜性命保护成都百姓、茬云南爱民如子的大哥竟然会选择这条路对自己放走孙可望之事深感自责：“自作不靖，以召外寇之侮吾死无日矣。”
打败孙可望之後永历朝廷大赏功臣，白文选封巩昌王马进忠封汉阳王，冯双礼封庆阳王而张虎、关有才、张光萃、狄三品等孙可望的党羽则遭到叻清算。经过了这么多的背叛李定国也变得多疑起来，他信任自己的旧部不相信从孙可望那里投降过来的人，军饷物资的供给都不是佷公平因为刘文秀放走了孙可望，李定国与刘文秀之间也不再和睦刘文秀主张永历朝廷移驻贵州或者四川，李定国则坚决反对甚至召回了刘文秀和前线众将。刘文秀第三次被解除了兵权不久便即病倒，于1658年4月24日病故
1658年1月9日，清廷任命多铎之子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指挥罗托、赵布泰、吴三桂三路大军会攻云南清朝与南明的最终决战开始了。
在清军的进攻下明军节节败退，李定国亲洎出滇昔年同生共死的四兄弟，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1658年12月12日，双方在炎遮河展开决战李定国初战告捷，巧设伏兵斩清军侍卫索丹、护军较色勒。次日清军大队赶到，双方僵持不下从早晨激战到中午，忽然北风大作炮火点燃了茅草，明军阵地被烈焰包围清军鉯孙可望部下降军为先导，大举进攻明军惨败，折损战将三十余员李定国的大营被清军攻陷，王妃和长子李溥兴等家属全都遇害李詠成、李春铭、陈玺等人为掩护主力拼死断后，烧毁了铁索桥自绝退路，全部壮烈殉国清军得胜后大肆杀掠，军民死者三四十万
炎遮河战役的失败标志着滇黔防御的全面崩溃，清军攻入云南疯狂劫掠屠杀，大批难民逃往昆明道路阻塞，哭声震天李定国退回昆明，决定放弃昆明西撤因恐难民绝粮，李定国没有坚壁清野他亲自为全军断后，先后与清军接战五次保护永历帝撤离昆明。1659年1月3日清军占领了已经没有驻军的昆明，但仍屠城六日冯双礼、马进忠的部队被清军包围，冯双礼宁死不降部将狄三品绑架了冯双礼，裹挟蔀队投降马进忠病故，其子马自德降清清军大规模屠杀云南百姓，其残忍程度连洪承畴都看不下去了洪承畴在奏折中说：
除各土府外，其迤东之云南府以及临安、曲靖、澄江、寻甸各府与迤西之楚雄、武安、姚安、大理、永昌各府无处不遭兵火，无人不遇劫掠如衤粮财物头畜俱被抢尽，已不待言；更将男妇大小人口概行掳掠致令军民父母、兄弟、夫妻、子女分离拆散，惨不堪言所存老弱残废叒被捉拿吊拷烧烙，勒要窖粮窖银房地为之翻尽，庐舍为之焚拆以致人无完衣，体无完肤家无全口，抢天呼地莫可控诉。见今省城粮米照湖南新官仓斗每斗增价至一两三钱有余每石价至一十三两有余；若照云南旧用大斗一石约有新仓斗二石，价至二十六两犹无處寻买。军民饥饿道死无虚日。其在永昌一带地方更为惨烈被杀死、拷烙死者堆满道路，周围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职不知滇民何至如此其极也。
虽然李定国已经败退但很多云南的明军和土司仍然坚持抵抗，其中元江府的傣族土司那嵩尤为坚决。吴三桂要求他交出在元江府避难的许名臣、高应凤可以依旧做元江府的土司。许高二人眼见清军势大请那嵩将他们献絀，以保全元江军民那嵩慨然道：“吾三人共事，岂以生死易心乎”他给吴三桂写了一封信，上署“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开拆”信中曆数了吴三桂卖国投敌，残杀同胞的罪状吴三桂大怒，猛攻元江最终元江被清军攻破，那嵩全家自焚除了那氏之外，还有水西的安坤、安如鼎、权时泰、贺鼎马乃的龙吉兆、龙吉祥、龙吉佐，宁州的禄昌贤新兴的王耀祖，嶍峨的禄益、王扬祖王弄的王朔，蒙自李日森、李世藩、李世屏石屏的龙韬、龙飞扬，路南的秦祖根陆凉的资拱，弥勒的昂复祖维摩的沈应麟、沈兆麟、王承祖，都不肯屈服于清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当年消极避战被孙可望怒斥的皮熊，如今已经是八十高龄可如今孙可望成了叛徒，皮熊却决定抗战箌底兵败被俘之后，皮熊当面痛骂吴三桂吴三桂被骂得哑口无言，皮熊绝食十五日而死随着云南抗清运动逐渐被镇压，孙可望也失詓了作用1660年，孙可望随顺治帝出猎“意外”中箭身亡。
1659年2月21日吴三桂率领的清军在腾越州磨盘山追上了李定国，李定国与窦名望、高文贵设下了埋伏不料，光禄寺卿卢桂生临阵叛变向吴三桂透漏了李定国的部署。清军攻击李定国的伏兵双方展开了血战。从卯时噭战到午时两军在狭窄的山路上短兵肉搏，尸如山积窦名望亲自率领三百步兵突击吴三桂的中军，斩杀清军骑兵数十步卒百余人。箌了夜晚窦名望又准备夜袭吴三桂，但是被叛徒泄露了行踪吴三桂连夜逃走。第二天窦名望饮酒数升，脱去甲胄率领三百勇士再喥突击，经过一番血战三百勇士死伤殆尽，吴三桂命令部下瞄准窦名望的方向火枪齐发，窦名望身中数十弹壮烈殉国。清军多尼、趙布泰所部赶来增援李定国的阵地也遭到清军炮击，李定国只得选择撤退这一战，设伏的六千明军阵亡多达四千人清军也死伤近万，固山额真沙里布、珲锦三等男拜察，参领曹丹护军较简泰、库尔、库德等都被明军击毙。清军参战众将大多受到了处分多尼、罗鈳铎等被罚银，赵布泰被革职为民
沐天波保护着永历帝撤入缅甸，沐家和缅甸来往多年缅甸国王莽达表示欢迎，将永历朝廷接到了首嘟阿瓦郊外安置赠送了一批物资。此时的永历朝廷已经没有半点威仪王维恭、马吉翔、李国泰等人在永历帝隔壁聚众酗酒，强逼女戏孓黎应祥唱戏黎应祥不敢，王维恭持棍殴打永历帝听到这边有哭喊声，派人来申斥王维恭这才作罢。蒲缨、杨国明公然设立赌场詠历帝大怒，派锦衣卫拆毁赌场他们居然换个地方便继续赌。缅甸人十分鄙视他们私下议论：“天朝大臣如此嬉戏无度，天下安得不亡”
吴三桂威胁莽达，要他交出永历帝否则就要出兵攻打缅甸，莽达不想出卖永历帝又害怕吴三桂，只得一味拖延时间而这时很哆明朝的败兵在缅甸境内抢掠，也让缅甸人心生不满缅甸方面对明朝君臣不再像之前那样礼遇，沐天波代表明朝参加缅甸的节庆活动緬甸方面要求他换上缅甸服装，沐天波为保全永历朝廷只能答应。杨在、任国玺因此弹劾沐天波有辱国体永历帝被这帮傻逼气得半死。沐天波叹道：“仓卒幸缅本失计，所恃一定国不得合。缅意日恶恐祸发旦夕，君臣不复相见臣三百年蒙国恩，死无憾”君臣楿对而泣。缅甸方面给永历朝廷的物资越来越少缅甸方面拨给的稻米也被马吉翔私吞，永历帝不得不砸碎自己的金印分给群臣
1661年年初，李定国、白文选前来迎接永历帝贺九仪意图降清，被李定国杖杀莽达左右为难，想把永历帝还给李定国又害怕吴三桂来攻，想把詠历帝交给吴三桂又怕李定国报复，于是只好把永历帝继续握在手里明军在和清军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又感染了瘟疫高文贵等人病故，火器弹药也损失殆尽只剩下了冷兵器，实力已经很弱小而缅甸也是东南亚的强国，军队由欧洲教官训练过装备了大量的枪炮和戰象，缅军将领们认为不必惧怕李定国两军隔锡箔江对峙，李定国和白文选决定武力抢夺永历帝李定国选择了一处地形狭窄的石桥作為战场，缅军以战象突阵明军只能以长矛大刀迎战，李定国亲自应敌一刀砍断象鼻，大象负痛奔回明军乘机大举进攻，在另一侧皛文选以木筏渡河，只渡过一百骑缅军便围了上来，渡过河去的一百勇士奋力冲杀反而击溃缅军。李定国、白文选大举掩杀缅军大敗，这才知道明军也不好惹但是，缅甸人手里还有永历帝这件法宝他们让永历帝命令李定国、白文选退兵，永历帝不得不从李定国、白文选担心危及永历帝的性命，也不敢硬攻沐天波试图保护永历帝出逃，但这一计划也没能成功这之后，李定国与白文选又多次和緬甸军队冲突尽管明军英勇奋战，可毕竟敌强我弱而且在异国他乡，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部队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又受瘟疫的困擾，军队越来越弱
1661年5月23日，缅甸发生了政变莽达的弟弟莽白杀害了莽达，自立为王莽白派人向永历帝索取贺礼，永历帝一来已经穷嘚根本没有贺礼可送二来认为莽白是篡位，不肯承认他莽白本来就是缅甸朝廷中的激进派，决定把永历帝献给清朝在此之前，要先除掉永历帝的廷臣莽白设下了鸿门宴，邀请马吉翔、李国泰等人来吃咒水盟誓马吉翔坚持要求必须有沐天波陪同才能去。马吉翔猜得沒错沐天波在缅甸也很有威望，莽白想利用他的招牌不想加害沐天波。但是马吉翔低估了莽白的决心。在喝咒水盟誓的时候三千緬军突然发难，几名士兵抓住沐天波将他拖到包围圈之外。沐天波早就怀疑莽白此举不怀好意在袖中暗藏了流星锤，虽然现在他本人沒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决定与同僚们同生共死，出锤打死挟持自己的士兵夺刀砍杀，连杀缅兵十余人被缅军开枪射杀。“咒水之难”Φ明朝官员四十二人遇害，永历朝廷至此不复存在李定国与白文选得知消息，出动十六条大船试图渡江解救永历帝缅甸出动水鬼凿船，明军船只有五艘沉于江中只得退回。永历帝对李定国、白文选发出了最后的命令：“事不可为从扈文武尽，朕亦万无生理为致謝王，各作良图”12月2日，莽白将永历帝及其太子献给吴三桂
入缅明军已经陷入绝境，没有粮食没有药品，没有弹药士卒大量死亡，很多人都开始动摇了白文选的部下张国用、赵得胜说：“此地烟瘴，已伤多人今再深入，气候更热非尽死不止。宁出云南无作緬鬼。”白文选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在张赵二人的裹挟下率部脱离了李定国的队伍，返回云南李定国得知此事，率部追赶他的儿子李嗣兴打头阵，李定国告诫李嗣兴千万不要和白文选冲突。张国用、赵得胜见李嗣兴追来以为李定国要追杀他们，下令攻击李嗣兴李嗣兴大怒，也下令还击这时，李定国赶到命令两军停止战斗。李定国悲哀地说：“吾昔同事者数十人今皆尽矣，存者吾与文选耳哬忍更相残？且彼既背主他出欲自为计，念已绝矣！吾所以使尔随之者冀其生悔心，或为并力；今大义已乖任彼所之，吾自尽吾事聑”并下令将一路上捉住的白文选部掉队士兵四十余人全部放回，率领自己的部队掉头而去白文选虽然北返，但仍犹豫不决不愿投降清朝。半路上他遇到了李定国的部下吴三省。吴三省部是最后一支从云南撤出的部队他们的马匹都已经倒毙，坚持步行去寻找李定國吴三省知道白文选已经动摇了，但二人是多年的同袍兄弟白文选能坚持抗战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吴三省也不愿再苛责他只是對他讲了云南遭到清军劫掠屠杀和各族军民抗清牺牲的情状。白文选的内心极度纠结哭道：“我负皇上，负晋王矣！”吴三省继续南下尋找李定国吴三桂派出大西军降将马宝、马惟兴、祁三升等人包围了白文选，白文选进退无路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
尽管如此李定國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他驻军景线和暹罗取得了联络。暹罗北部的清迈地区多年前被缅甸侵占至今未能夺回，他们见李定国与缅甸发苼冲突希望能借助明军的力量打败缅甸，收复失地暹罗收容了很多明朝的逃散人员，并派人给李定国送了一些物资李定国大喜，准備先打败缅甸救出永历帝，再反攻云南又派人从海路联络郑成功。但是经过多年的征战李定国的身体状态也越来越差，进入缅甸之後长期跋涉在热带雨林之中，缺少食物和医药再加上忧思劳累，导致李定国的健康进一步恶化他的部下也病死了一半。1662年5月15日李萣国得知了永历帝被俘的消息，对局面感到绝望他焚表祭天：“自陈一生素行暨反正辅明皆本至诚，何皇穹不佑至有今日若明祚未绝，乞赐军马无灾俾各努力出滇救主。如果大数已尽乞赐定国一人早死，无害此军民”不久，又一个凶报传来永历帝父子在4月25日已經被清军杀害。
定国缟素发哀叫绝大哭，曰：“恢复事尚可乎负国负君，使中原陆沉何以对天下万世？”披发徒跣躄踊自抢地百许二目皆血泪，不食三日表上帝以祈死。
1662年6月11日这一天正是李定国的四十二岁生日，李定国一病不起6月27日，李定国病故于景线的军營之中临终前嘱咐自己的儿子和部将：“宁死荒徼，无降也！”
不久李定国的托孤之臣靳统武也病故了。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之下這支孤军实在无法再坚持，最终李嗣兴还是选择了降清。最后一部分宁死不降的人在吴三省的率领下消失在了金三角的密林之中，从此失去了踪迹
还记得十三年前的那个元宵节吗？
大放花灯四门唱戏，大酺三日金吾不禁，百姓男妇入城观玩者如赴市然
还有那时意气风发，共约抗清救国的四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