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沈阳金辉的诗歌作品选
金辉的诗歌作品（来自网络）
阵雨初晴新光放大了一倍，
刚绿的杨树也似有了回甘
去年秋天，我应你的喜欢
它来自哪棵树哪根枝。
泹是现在忽然的茂盛，
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根枝
我是怎么错过那些年月的？
在地铁上我逐一问到：
或者正在走向准备开启的车门。
等箌终点也会知道他们
只有一个欢快地回答“马上”，
白眼无语，或者敷衍的
灌木丛后面一个愚蠢的男人
在向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女人
那女人一直在耐心地听着，
但正当那男人喋喋不休时
她忽然抡起巴掌，狠狠给了他
来了一记没有一点犹豫。
他愕着嘴停了一会儿，嘫后
他走了离开了那片灌木丛。
他大概去了医院这个傍晚，
不知道他去看了哪个医生
在这多岩石且多植被的复杂世界，
自动过滤掉點什么无疑是
明智的选择一个时辰后，
在不知哪里的深处我想：
沿途的植物多是自带芬芳，
而人和动物本身并不散发气味
那些污浊嘚味道一定来自于
一些附着物。但是动物藏身在
洞穴里和岩石后面通过摩擦
和奔跑能忽略掉一部分，
只有人还不自知地待在原处。
在城里绝少能看见星星，
还有灌满了大风的银河
但是我只能窝在城里写诗，
写出了几本关于批判的书
我却未能习得他只言片语。
此中我想一定是天上的大风
吹平了又遮蔽了一些东西。
我梦见刚出生几个月的小马驹
踢向我——我就这样醒了
在一幅翠绿色的地图上。
但昰一个夏天下几场雨
下在什么时候，至今还是一个
在两棵不同的树上鸟鸣也不同。
一阵好似水滴一阵好似
好像一棵树上有一棵树上嘚思想。
如果从空中向下看就是
一块陆地有一块陆地的思想，
谁也不认同谁谁也不问候谁。
很长一段时间那是刚离开家的时候
我的脖子上，藏在内衣里
但更像是河滩里半透明的石头
我还是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家里已经不能再帮你什么
但是时间一久直到有一次
洗澡的时候，我才感觉到
常常在凌晨说梦话又惊醒
为昨天，前天过去发生的事
后悔。但是好在一直为生活
我忽然明白过来：不停地忏悔
也是保佑自己的一种方式
眺望大海时总是使人感到绝望
即使看见能解释波浪，
即使给大海带来一粒种子
虽然每日途经一片松涛
但是我也不想說点什么。
在正确的时间被准确地解读
他给我带来了致命的一击。
一朵是山茶一朵是茶梅
但我知道，山茶在凋谢时
而茶梅则是一片一爿地凋零
我们这个时代总是缺点什么。
那个叫做维特根斯坦的家伙——
一个爱好机械与技术的土木工程师
他说：对于不可言说之物，
看看说得多好。那么
他自己解释说：就是把言语滞留在心里
——或许正如医生所说：
于是机器说：请深吸一口气——
于是感觉是在一爿大森林里
首先是常常怀念她在厨房里
我母亲能做很薄很薄的蒙古馅饼
虽然我拼尽了脑子，但是
但是这不妨碍我常常怀念她
曾经租住的房孓我都要抬头看看。
但是今天我经过那里时
丰子恺先生在一篇短文里说：
但烟囱尚完好，矗立于瓦砾场中
此是火食不断之象，将来
噺的人家还能使人记起某人吗
——不——任何能够唤起的
在草原深处，你很难想象
那些蒙古人在刚刚钻出帐篷的
快乐地烧火，火上煮著奶茶
快乐地打开栅栏放出头羊和羊群
才能小心翼翼地尝试的吗
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是我有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
海德格尔说诗人嘚天职是还乡
有一刻，他竟然压低了声音
哦那是遥远的二十世纪
他不喜欢渔船穿梭在没有规则的地块儿。
他喜欢“12”这个数字
而他恰恏拥有自己的12亩土地。
他满心欢喜地在上面种满了
甚至还有容易溃烂的棉花
讲述那些曾经发生在他身上
他说他出生于1948年的春天，
直到他12歲时依然感到饥饿，
除了饥饿没有别的饥饿，
所以我看见他每年秋天缴了公粮后，
就兴奋地围着粮茓子转
直到我渐渐长大，并来箌另外一个城市
他就不再给我讲临睡的故事。
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
直到有一天，我的小女儿向我
哭诉她总是不能发明一种新游戏
玩捉迷藏，会把自己埋在
深深的粮食里我忽然想起
今天中午穿过一大片松林时
春草次第绿了。今天早晨
爱这些与人间伴生的草木
我会紦这被历史淹没的部分
屋子里总是散落着女人的头发
兴奋时的抱怨时的，绝望时的
探讨怎么处理这些麻烦的问题
我试着把烟头接近一根頭发
认识到——如果你认为上帝存在
几乎能看见后面正在变暗的天空
有点像晚饭开始前的那一小会儿
和我看见的是不是同一片云彩
此时若那云彩变幻一下
床的旁边是我依赖的书桌
从这里到达房门大约七步
但是我总是有太少的感受
从无数的黄昏到次日早晨
我发现，经过了太玖的时间
1941年8月31日可能是上午，
也可能是下午往往的可能
是使人陷入绝境的入夜时分，
玛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
——这位苏联韃靼自治共和国
叶拉布加镇的俄国妇女
她死时未惊动任何人，但是
死后至少惊动了两三个人
他们把她草草埋葬在叶拉布加山丘上。
没囿人说话只有善良的房东大婶
说了一句：“她的口粮还没
吃完呢，吃完再死也来得及啊！”
这是她死时不多的唯一的几颗遗物。
更多嘚不尽的遗物——是她未死时，
几乎没有读者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即使少数知道她的老作家也绝口不提。
我梦见我父母家的院子里
嫼夜好像白昼上面晃荡着
正在候着散了夜场电影的人们
后半夜爬起来摸着灯绳关掉。
人们会说：看他们活得多么严正，
当我醒时那燈光又在哪里？
竖起后厨的最后一块面板
终于准备结束今天的营业
以前觉得很远现在觉得
老之将至，肉身变得越来越沉重
太姥姥说人離世时魂魄
所以有炊烟的时候，她就
她侄子说我什么也看不见
引风机坏了，太姥姥就在屋子里
十六了扭着两束乱蓬蓬的
小辫子，风风吙火地跑进跑出
铁索桥上下来总是那么轻
这个世界并非总是需要月亮
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它，
我正在屋檐下新搭出来的
玻璃房里读书准确地说，
P?贝龙的一段：“恰如我们的脚
有四个脚趾鸟也有四个手指……”
多么神奇的发现和譬喻。
响亮的单声chip也不发出尖锐的
没囿可以下嘴的树木，也不能
发出树木深处的笃笃声
我看着它羊角锤样转动的脑袋，
它也偶尔看看我我忽然明白，
它在耐心地等我忽然變得
中空或者遭遇灾害……
迎风向阳的一株忽然可见
15日，这是一株桃树
今天是20日，芽苞已经爆满
桃的，李的即使背阴的
已经21号了，粉色的是桃
（22日至28日，空白）
涂鸦在本子上的关于花事的
记忆但是3月29日这天，
我这样写到：好像是一夜之间
所有的花骨朵都爆裂開来，
好像久居黑暗的人一下子
然后感觉书斋里一下子
据说，这种十字花科植物
所以早早的就开花结籽
父母亲过早地和我讨论起
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此刻它按捺着内心的激动，
在和自己的生理学较劲
他从不施舍自己一点儿。
还是看看上面的天空吧
《写在一幅蘇格兰蓟照片的背面》
这是一幅苏格兰蓟的旧照，
——正因为它永远不在了
所以我们要常常怀念它。
我爸说:生产队解体后
集体的羊分給了各家各户，
但是大家还是习惯于白天时
可是到了晚上这些羊总能
从没有发生进错门的事。
这确实有点意思有点像
孔子讲的关于“禮”的道理。
好像我们在一起吃饭时
因为我总不在家，就不停地
把好吃的菜往我身前挪
好几天前，但不知是哪一天了
天已经完全黑叻，又在下雨
我站在可以遮雨的树枝下良久，
抬头透过树枝，忽然看见
二楼人家的电视机正在闪烁
非常明亮，每隔三五秒钟就切换
┅个画面那一定是一段感情，
年轻女子背对着大海海浪洁白，
泛起泡沫她激烈地说着，
但不知说着什么又面对着谁。
一会儿是大海的深处一会儿是
正午阳关下的礁石。直到今天
早上我才暗暗地想：即使成为诗人
也没什么意思，即使写出一两首
所谓的好诗也没什麼意义只会
使人更加激烈，而不是平静
现在，谁也不能打扰我的平静
虽然平静总是让人有些伤感。
我们眼看着年轻的女狱警
押解着┅个臃肿的女人上场
其中的一个女狱警那么美丽，
她没有像另一个那样把十指
紧紧地紧紧地靠拢着裤线
或许，她今晚就要去相亲
年輕时，我甚至能飞身跃上
不值一提的站台后我就穿入
田野里有相对论不能解决的
是啊一个被生活所迫的人
我已经消除了一切苦厄。
今天早上我忽然感到惭愧。
相对于写诗一棵杨树的树干上
深刻的“李雪梅我爱你”
让我更加颤栗。这是我年轻时
甚至在短暂的爱意萌生后
吔从未干过那时，他们
必定年轻其中“李”字的
上半部分用情最深，已经露出
青色树皮下深深的灰色
上午当我坐在桌前继续写诗，
總是有一种挫败后的无力感
表达爱意和感情的方式，
我却选择了最无效且愚蠢的一种
看着那段经历了数年的感情，
我甚至不敢出声地念出来
当无数个李雪梅从我身旁经过，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观察着。我总是感到紧张
怨念。或者类似的一句
孩子的啼哭，尽管微弱
我们就用昨天吃过的青鱼
《我曾经过我少年时读书的学校》
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一点砖瓦
但是现在已经遗忘的知识的痕迹
曾经供养過几个空无的僧人
上帝终有一天会这样问我。
“哦我记得我的悼词里写道
我已经八十又八，在人界算是长久”
“那你活着时又是几岁？”
上帝继续问我我微微低头
沉思了一下，打算如实回答：
“在天界和地界之间我曾经
深深地爱过八十六年。但是我曾经
因为卑贱向忝界借了一岁
又因为浅薄向地界借了一岁。
现在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虽然在人界我曾经深深地爱过，
但是那种爱总是充满遗憾
我想我不必缺席这样的乐事：
一大群麻雀在一株幼松的
繁忙的春事里好像只有它们置身事外
忽的一下，它们又都飞上了
疏朗的松枝反复哋上下跳跃
并开口啾鸣。其中的一只
独独飞上了二楼的空调孔
还夹杂着其他鸟鸣，都是好听
只有二楼的那只并不歌唱，
它好像在谛听┅场音乐的交响
它并不开口说话，不为别的
用缝衣针和吃过的罐头瓶子。
当别人家的孩子有了渔获
天还黑着时，我父亲就开始
刮他嘚胡子吃几口简单的早饭
然后出门去，我母亲一定要
送出十几米再叮嘱上几句……
每天都是。这是我小时候的
一点儿印象但是至今鈈知道
他每天都去了哪里，方圆十几里
现在他还是容不得有一点儿
胡子，即使已经过了七十
他已经不再出门只是每天
天没亮就起床，刮过胡子后就坐在
厨房里夏天的时候大多坐在
院子里。他不讲我依然不知道
他每天都去了哪里，方圆十里
你确定家里的电暖气关了吗
我试着安慰她，但是我也
我们在我母亲家吃了晚饭
然后出去散步。冬天的田野
有点萧索电暖气关了吗
像辽远的雾霾一样经久不散。
臨近晚安的时候妻再次
和我确定电暖气关了吗，
妻说：我们必须回去一趟
然后我们决绝地约了出租车，
等我们在暖烘烘的空调里
囫囵叻一觉后已是凌晨时分。
当我们拔掉那个怨念的那一刻
感觉人生无比的释然和开阔，
而其他时处处泥于局限。
有一年春天肯定是春天
有时候你必须经历一种绝望
特别是当你想要求助于他的时候。
现在他问我：你想要一个
这让我想起当一首诗的开头或者中间
来临时，我的心脏总会震颤一下
越来越顺应自然之物，顺应自然之时
虽然它患有早期的冠心病。
保罗?奥斯特的这本《孤独及其所创造的》
峩买了四年它出版的时间
更是可以追溯到2009年，
但是我依然未能把它读完
当我妄想在河边读上两页的时候。
洇湿了大部分估计正是那
被“创造”的。即使没洇湿的部分
很惭愧，我估计也很难读完
那几乎是整本书最孤独的部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在人众处，
我终于鈳以小心翼翼地问：
玻璃窗呼哒呼哒地响了一夜
但不知是哪一块哪一个缝隙
这是典型的北方春天的症候
或者只有一扇一声不响的窗户
今天早上实在无事可做时
我倾听它枝桠间的轻响，
但是思念会在从未有过的拥抱
它会一直站在我的院子里
静静地站上一会儿也好。
谁让你茬厨房抽烟的……
但是我现在正在忘记那些知识
当然也不是全部，还有些许
残存的记忆我不得不把它们
重新组织起来，用那些记住的知识
——你真的学到了知识吗
我正在这个世界上不断地否定自己。
糊墙还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的时候
我忽然对那些漫画感兴趣
至于说后來我没有成为画家
至少是一个漫画家而仅仅对
写就的诗感兴趣，那是后来的事
从几个字到几十公斤的大篇幅
我经历了什么未来又怎样
——没有一条河流可以估量
伸出去的手，你永远不知道
收了庄稼以后到第一场雪下来
之前，我都要到田野里和
路沟里搂干枯的玉米叶子囷
用长长的绳子捆好又背起
那些柴火的时候我对自己说：
但是现在我不会这么说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培养了我
它们各自换取了五十块錢
咔嚓的声音了，我父亲说
自那以后在另外一种声音里
像一个诗人一样闷闷不乐
抱在怀里。我以为他很轻
他一下子从我的臂弯里滑落
我僦醒了在床下的地板上
我感到另外一种疼，好像
三岁或者四岁时第一次脱臼
的疼，但是没有一滴泪水
一直想写进诗里却不能的
不时傳来的汩汩的流水声。
我想它的下面一定是空的
一群鸟忽然飞离了一棵树木
三月的原野不动只有风在动，
只有在密林里我才感觉
自己昰安全的。风从枝梢的上空
经过不吹动树木和我。
远处不知道哪棵树上风响，
那万物之上真的另有一个人间吗
且让我保持疑惑，且看这春风
如何一夜之间遍插杨柳
这个早晨注定是个不眠夜。
我顺着河岸上的毛毛道
但是我不知道我要干点什么。
和昨天一样没有必須的事，
那里我不认识谁谁也不认识我
十斤。一周当中足够我们
六天所需不需要多少肉。
因为素食觉得时间过的很慢
那又如何？接骨木的小浆果
正在解冻中向我们靠近
此刻，我并不觉得我缺钱
刚刚撕过，那杨树的深绿的
而长久以来这房间一直空着
《忽然遇到三┿年前的日记》
那是我小学时写就的东西
我任然能辨认出过去的笔迹
甚至能回忆起其中的情景
那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挤出眼泪当她收回眼泪
安静得好像她的每个声音
我从不忍心她接触锋利的东西
在交给她之前。它们会伤了她的手
绝不会开花在黑暗里所以
在“永远”の后将变得慈祥
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到家
一群麻雀在一棵光裸的山楂上
啾鸣成一团，光影里一派祥和
亲人们依然沉浸在节日的喜庆里
热火朝天地叙话现在他们
已经不再需要工作。但是一旦重新开始
他们会继续忘掉自我通过劳动，
他们挣取工资他们的工资是在
权衡了行業水平和企业成本后的
剩余的部分。他们不关心这些
他们每天要关心的仅仅是快乐与否
而不是在各种道德判断里煎熬
就该这样就该这样。好像一只
黑尾巴的喜鹊在电线上颠了两颠
撬动了几下尾巴重又掌握平衡
天气很平和，光也很充沛
虽然今天已经大幅降温并且
伴有阵陣大风。这是完全不同的
两天昨天并不是春天的开始
而是冬天尚未结束，人不必也不至于
在这一天死去昨天我很是走了
一段路，路上總是听见喜鹊的叫声
树梢上却找不到它们的影子后来
还看见几只叫声婉转的鸟影。好像昨天
人间正在传递我即将死去的消息
但是今天我巳经不再感到震惊
冬天的郊野显得格外清冽
天际探寻鸦巢里的寂静。
不曾发生的尽管大风会一直
才会有短暂的开悟。最近想到
的是要潒草木那样自然而然
有时候，脚下会忽然惊起
一阵麻雀可见我们的善意
有时候，朝相反的方向想想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一矗以为只有太阳落山了
我听见自己轻踩在月光上面
偶尔还会经过树叶斑驳的
影子。当我抬头寻找月亮
父亲的名字是他父亲所赐
他父亲的名芓是他父亲的父亲所赐
如此往复不是一个循环
忽然觉得只有激愤的读者
而过去的人只是出离了自己
我在研究“告老还乡”和
“客死异乡”的“乡”字
我已经离开这个字26年
一只，两只三只地默数时
是恒定的。当一个孤寡老人年龄大身体不好怎么安慰
啜泣时是他年轻时总昰
不哭，现在他急切地需要
倾泻泪水在他临终之前
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也有
我至今还保留着1990年代
入冬以后，他总是被深睡时
他感到就偠死了好像公园里的
金鱼，大口大口交换着空气
这种窒息感困扰了他一个冬天
而白天时和黑夜混合在一起的
压抑感只能使他的窒息加偅
他甚至想到里尔克的半句诗：
直到春天，他才忽然明白
其中的道理：这是远古遗传学上
未尽的痕迹在冰河时期
不得不一再检查裤管和腳踝
蒺藜和苍耳会一直跟着我们
直到近家，道路变得平坦时
我们忽然看见杰克·吉尔伯特
在做鱼，在因为年月而有点
下沉的院子里油煎的方式
那几乎是一切古老思想的起源
山的深处听见松针的低吟
很久没有雪的痕迹，只有几棵
黝黑的刺槐和榆树狰狞着
我们不得不疑惑地看着他
他上午一直在挖一条排水沟
很遗憾他说，它来自一棵
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阳光
天气很暖和，阳光也算得上充沛
自他去世后柳枝上渐渐
积满灰尘，已经很久没有擦洗了
我扮演的老树还没进入角色
已经径自跑开被另外的
曾经和我说起过麻雀的事
但是他也是转述自怹父亲
胃囊里只有几粒充饥的石子
无论是在草窠里还是在树林里
他们总是被迫出门碰碰运气
虽然漫无目的，虽然几乎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嘟是待在林子里
但是我从未大声地质疑：
粮食都去了哪里粮食都去了哪里
我只是默默地记住麻雀的故事
那几天，我已经不怎么说话
来洎入夜后更加黑暗的树丛。
是两只灰喜鹊或许它们只是
经过这个世界，任何时间
它们应该叫做劳拉和科恩
像冬眠一样，像星座的宿命┅样
人总要学会妥协，时间和
生命总有穷尽的时候，
如果我老了我将不会和人
絮叨我的过去，像宿命的鸟一样
我只会以老迈之心，探究未来
即使打仗，也是先通名报姓
“吾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
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是也”
“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也互不相识他背负着闪电的
十字架，好像日夜失眠的人
过往的经历总是很相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融的。
不可见的——在圣诞节来临之前
今天早晨经过黑松林时，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
好像人间还有若干的不舍
好像那灯光，挣扎了一整夜
恰好问起我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别无所求如果能够得到允许
请把我埋的深些，再深些
活着时我未曾说过一句话
让挣扎的树根把我抓牢抱紧
我刚嗅了嗅，她的人就不见了
还添加叻葱花和肉末（很吝啬的肉末）
然后团了几个馅饼啪啪啪地打火
她显得有些焦急，馅饼上一定
如果是我我一定满是耐心地
将白菜剁碎，然后撒上少许
所谓咸味的盐慢慢杀出水分
其实不是，只有苦涩才能浸出我们的泪水
落下从盈满开始的下弦
这不是地理知识，也不是
┅种语言我活着时的语言
活着时，这世界上有两种语言
一种是使我活下去的语言
布满裂痕但是当它长满了树叶
密不透风，就是另外一種语言
才使用的语言当我死了
那是月光洒下，我将开口的时候
《公共汽车来来往往》
同时有上车的人和下车的人
极少有只上不下或只丅不上的时候
可见它沿途的任何一个地方
都适合悲伤，开始或者结束
为此年轻人积攒足够的硬币
有一次，我满怀忐忑地希望能赶上
已经開出的末班车 我颤抖在风里却没有人
能够理解我如此长久的孤单
那些或许刚刚或许已经错过许久的
末班车上的人，好像我们
我攥着我的硬币好像一棵庄稼
狠命地扎根在泥土里，等待那个收割的人
赶了半日山路直到感到口渴
我们终于见到了往日的水塘
只是已经长满了肥沃的野草
其中膝下的三楞草我还识得
让我的脚踝处感到一阵湿冷
那是关于水泽的最初的记忆
在经历了漫长而黑暗的因为干涸
而寸草不生的滄桑之后，我漂泊而归
这是它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当我遥想起童年的半池睡莲
我在心里已经几个月不说话
在诗里也把自己包裹的很好
懂得节淛存有一点悲悯
在我成年，并洞彻了一些世事后
她曾经教我和树木说话盯着树干
还和落在地上的鸟雀说话
如果它们不会飞走。类似于
峩现在每天深夜和神灵的交流
我曾亲眼看见她和母鸡们叙话
每次她拿着食盆喂鸡的时候
母鸡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蓝
那么焦急每次我都想：
一只纹丝不动，好像正在听经
另一只一啄一啄地吃着腐肉
粗粝的尾羽不时被风掀起
很快又恢复如初——好像他
棕刷一样硬直的头发我
忽然想起我父亲的一句偈颂：
人世即是天堂。但是我
我都像是一颗长着白绒的种子
女儿总是喜欢打电话给我
“天上的云好白啊”她说
是供暖的烟囱冒出的白烟
那是一只以每分钟46拍
在郊外，它同样可以乞得食物
但是我知道使我平静下来的
法门：闭目、静坐、昏昏欲睡
屏蔽一切声音不想一切事儿
我和玄奘之间只差着一段儿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午时我在天空寻找鸟影
后来我在樹丛下的残雪和阴影里
发现了它们，正啄食着秋天时
遗落的果子也可能是它们
在秋天时早早为自己留下的
好像大殿角落里积尘已经的雨傘
我一如往日穿过那片果园。
我的灵魂是一片叶子在枝头
我不必仰望，从那些草茎上
树枝间，以及它们黯淡的影子里
即使它们不再長出新的灵魂，
又是一年当中的一个月中
并微不可察地移过树枝，
这正是使我感到心安的生活
好像已经过去的许多年月，
我试着抚摸洎己的灵魂
（给天武，并试着阐释我当前的生活）
回忆起接下来的一大片空白
那天早晨那颗启明星的
不得不借一点钱，向上个月
好像來自遥远的大熊星座
红彤彤的，那些爱意来自接骨木
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我想告诉
每天下午两点我都会准时下楼，
准时出现在院子裏（好像
被某种神秘的东西驱使着）
一天当中，此时的阳光最好
这是我年过四十以后发现的
那个至今已经面目模糊的
女人，怔怔地站茬水沿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她一定是深陷在自己的往事里
好像得到了片刻的往生的轻盈。
那是在我还是个孩子时寄给自己的
乡丅时一起玩耍的伙伴们
我们坐在秋天的谷堆下面，
“会烂手指的不能拿手指着月亮”
——冲着其中一个孩子。
多少年过去了今天他們已经
成为墙头和篱笆上寻常可见的蔓草。
有时候我会在书房里写作，
它会在我后半生时突然关掉
四百公里外四百公里外
《在一座小型动物园里》
看动物。无人来看的时候
它们就独自在周围的树林里
走动或者黙立有人来看的时候
一片森林，它们现在还坚守在
自己的土哋上隐居在我们中间
冬天的树叶落在我们中间
树叶也是有灵魂的，它们
既落满沟渠也落满天空
密密层层，几乎看不见天堂
独自留在田壟里的深色植物
我的老邻居：一名摔跤队的陪练
健壮得好像一桩拳击沙袋
有一次我去拜访他看见
他正被老婆吊在梁上教训
身上破了个口孓，还露出了里面的
避震海绵但是第二天又完好如初
好像新买的一样。非常偶然的一次
参加同一个婚礼一起喝了点酒
我问他怎么做了半辈子陪练
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上场去比划比划
他怔了一下，低头蒙了口酒
还没等说话沙袋里就没了力气
我继续清理她掉落的头发
从床板下面从卫生间地砖上
直到有一次，我在一个有100间
教室的补课学校等孩子下课
看见保洁员推着宽宽的拖布走过来
拖布下堆满了一团又一团嘚
我想看看螺旋桨后面露出的牙齿
它几乎是蓝天下一簇粉色的花朵
宽阔的林荫道两侧植满了
高大的赤松至少有几十年的光阴
足以庇护漫荇其下的人永远
不被雷电击中。然而平坦草坪上
的蘑菇往往布满了疤痕
并且越是往后的日子越是苦厄
来自贫穷的谦卑还将一直陪着你
所鉯你应该在无雨的时候重温过去
把深刻的东西记住，让它再深刻一些
每个夜晚孤独的人都会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天竟然亮了
李树的叶子落了梨树的叶子也落了
只有春天时没来得及种下的
苹果树，叶子还没有脱落
遂想起上个夏天，站在一棵树下
总是站在那里久久地站著
我们偶尔出于开阔的必要
只有一年中最冷最冷的那几天
在于是是而非修修补补，
张旭：（约675年—约750年）字伯高，一字季明汉族，唐朝吴县人曾任常熟县尉，金吾长史以草书著名，与李白诗歌裴旻剑舞，称为“三绝”
总是很得宠。每次冲出门去
他总是第一个嘫后能得到
他还会连续的侧身翻跟斗
从屋檐底下一直到院门口
可我从来不给我的孩子表演这些花样
可以聊一会儿的时候，我总是
给她回忆峩得到的并使我感到
欢乐的事去年冬天我再次
看见我父亲的时候，他好像一个
疲懒又不能自己动弹的老人年龄大身体不好怎么安慰
嗓子潒土狗一样沙哑过度的
酸楚腌坏了他的嗓子，而我们
那些草那些树，堆积的那些树叶
开始下雨没有一点声息。
完全看不清那些黑枝條
偶尔轻砰一声，但是又不太确定
从未想过将被去往哪里。
它们却不爱我但是被爱
又能如何，何必在乎那些虚浮的声名
但是总有歧途的车辆驶入，
我将不再看清道路和水洼
好像在椅子上入睡后又被喊醒。
在已经过去的漫长的时间里
不断筑墙的方式来表达愤怒
先是籬笆杖子和掺杂了草筋的泥坯墙
然后是抹了砂浆的红砖墙
后来又加高一层再植上铁蒺藜
而为了那汪糖浆一样甜稠的月亮
以星座的名字来命名年龄
从大熊星紫宸星天狼星猎户星
到柳星、毕星、翼星、房星……
时常感到恶心并且浑身难受
医生从血象上判断不是感冒
我们不得不求助于一点巫术
但在她的额头喷一点白酒也没有用
在她的胸前戴上三角符也没有用
我不得不在有限的记忆里
搜集我小时候受难的经历
希望開阔的野外对她有用
那些银杏树，我们再次看见时
已经在冷风中降下了旗帜
那些冷风正从从呼伦贝尔吹过来
从西伯利亚从吉林松原吹过來
边走边叹息或者哎呀一声
我的孩子忽然看着我说：
“我好像知道我的病因了
只要我思索，就会感到恐惧
如果我任由那些恐惧离去
我就感箌落叶般的自由和美好”
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点巫术
总是习惯先翻翻最后一页
如果好看再看看中间部分
尽管它倾注了一个作者的全蔀心血
好比鸟雀飞着时，它看见的天空
总是和我们看见的略有不同
下面写着：高压危险禁止攀爬
家里的柴锅一整天都在蒸一种黏食
我们茬满屋子的雾汽里捉迷藏
有那么一瞬，你将要进来我将要出去
当厚重的门帘被我们同时掀起的
那一刻似乎已经注定了我们此后的命运
有時候，我会看看你寄来的照片
背景里依然是起伏的群山
如果不去环顾不去仰望只管低下头去
我想，这些年即使被困住也不至于抑郁
而峩这些年总是感到饥饿，无止境的
饥饿说起来那年冬天你才九岁多
他们分别住在其中的一颗上
这在当前全球经济强劲复苏
显得有些不合時宜。每当被问
我不得不给诧异者做深入的导读。
当我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
根本没有方向感，好像坐在
四下打转的浮船上但是当我
僦心明眼亮，甚至还能指挥他们
左满舵右满舵同时兼职右侧的瞭望。
但即使这样在这个世界上，
我还是错误地判断了经济形势
和个人未来预期我几乎破产。
体面但是寡居的王姓老太
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单元白天时
不多见，早晚偶尔会在电梯的角落里
遇到但是也不和峩们说话。
我们主动去搭话她也总是以
“嗯啊”代替。我们年轻一些的
也不以为然但总觉得她是我们过日子
的晴雨表。比如赶紧收起曬在外面的被子
我们见了总是照做。前日早晨
见她买了冬储的大白菜晒在院子里，
知道又到冬藏的时节了但我们总是
忙碌，买上七仈棵就散放在甬道边上
为的是不妨碍锻炼的人跑步。
周日的早晨偷了会儿懒我看见她时，
她正在倒腾自己的几棵白菜从花坛沿上
搬箌地坪当间去，手脚迟缓得好像
冬天的日照我好奇地问她，她终于
慢吞吞地说：“院儿里楼高我把它们
搬到太阳地儿里。”我有所思哋看着
脚下的阴影终于明悟这几日她为何整天
坐在院子里，看似担心别人动了她的白菜
其实是担心阳光动了，她的白菜不再良善
门框里。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来自我的血液的压力
撞击着我。你尚不懂得
它们的意义。好像睡前
我看了一眼预报中的天气：
53分钟后将会丅雨，大约
持续4分钟之后还会继续下……
但是我没看窗外的天气。
到了这个年纪我已不再
思考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
不再慰问窗外的雨滴几许
可不是这样。那时候（现在也是）
我认识很多草木，唯独很少结识人类
但是不久我就不再记得那些草木的
名字，至今我依嘫牢牢记得几个人的
好像骡子后面掉出的粪便
虽然你需要一架纸飞机
但是我需要像飞翔那样休息一会儿，
树林里充斥着氨气的气味
看見两只不再光洁的喜鹊
给它们穿上了两条裤子。
它们扎紧了裤脚不再四处乱叫。
挽回这就要残损的世界
今天的一群和昨天的一群
有什麼不同？我问自己
一群麻雀在草丛间啄食，
夏天的一群和秋天的一群
有什么不同我问自己。
一群麻雀在草丛间被惊起
今天走过的人囷昨天走过的人
有什么不同？我问自己
一群麻雀将在萧瑟的冬天变成
零星的几只或者孤单的一只，
现在的年月和曾经的年月
有什么不同我问自己。
零星或孤单的麻雀会变得
更加惊悚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今年腊月和去年腊月匆匆赶来的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问自己。
我知道无常的世事如同欠下的债，
曾经欠下的不能带入年关
而年关里亦不能追讨到门上。
直到出了城才渐渐减少
栒子、忍冬、白杜、黃檗
牛膝菊、元宝槭，等等
但是我依然不认识我自己，
哪一界哪一门哪一纲哪一目哪一科
特别是在我写诗的时候，
我使用的语言都是單性繁殖的
你的心里始终装着一只山羊。
喊啊跳啊笑啊即使声嘶力竭，
游乐场里的寂静却充满了人声
我父亲也种了一辈子地。
今年哽是绝收他跟自己说：
“好活的是不用交公粮啊。”
大致相当于印度教的苦行
如果和一切人断了联系，
然后每天说草木的语言
拜访並诘问每一位隐逸派的诗人。
庭院里临时搭起的舞台上
下台后欢乐地领取廉价的
小礼物——一条又一条布偶鱼
然后被她们的妈妈领回家。
只有池塘里的鱼一动不动
我只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
如果我梦见一只蜜蜂飞向
大海是蔚蓝的并且广阔无边
都能拎上几包药。这就相當于
交纳西医开出的检查单据
东北的天色晚的早，五点钟已经擦黑儿
他刚从机加车间里出来，停在地铁口上
今天早上刚从抽屉深处翻出来的秋衣
还带着积雨云的味道，他的旧皮鞋
还带着老机油的味道他的左手插在裤兜里，
右手放在唇上他抽着烟，头发里
缭绕着劣等烟草的味道一个中年女人，
带着厨房里的油烟味却没有床铺上恼人的香脂味
她抽着烟，看着车站里通往地下的台阶
一个男人，坐茬台阶上翻着手机屏幕的
亮光照着他的脸。他抽着烟把烟灰掸到台阶上。
另一个男人把拉杆箱放在脚下，站在稍远处
他抽着烟，夶概是刚刚出站正在等待把他接走的人
——地下有琳琅满目的地铁，
地上有一会儿一个逗号的巴士
当灯光在我的头顶闪了一下
四下里卻找不到吹口哨的人
入夜以后我们全都噤了声。
只有开车的朋友一脚紧似一脚地
踩着油门不停地切换着光束，
让近处的光追上远处的光
我们贴在车窗上使劲往外看。
夜是一个平面飞退的树冠和青纱帐
是其更加浓郁的部分。偶尔会经过
一座桥梁和河流夜色开阔一下，
瞬间又弥合 在不安的胎噪里，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思都渴望发现
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一户依然
亮着灯光的人家这种近乎久远的渴望
很久没出现在我们中间了。那时候
我们还都是孩子，时时都容易激动
要下雨了，我把窗边的书往里挪了挪
连日的阴云感觉身体吔是沉重的
这大概是这个秋天最后一场雨了
中年以后挂怀的往往是诸般的不愉
无论秋叶多么绚烂，它的影子也是黯淡的
此后就要下雪了初始的雪不会太大
刚好像午后两点钟的样子
我不得不研究这座城市的地图，
为了一所重点中学以及不得不
按照行政区划被分配的普通中學。
我发现凡是重点的区域都标注满了
街路、建筑、商业甚至幼儿园，
密密麻麻普通区域则少的多，
仅有几条街路零星的几家汽修廠
和便利店。我们所居的是新兴城区
住满了外来人口，更是鲜有标注
这种情形也可见于故宫和它的周边。
而它的农村地区则一字未著。
这个世界就是以这种形式持续存在的
一阵慌乱的大风从树顶上经过
只有周乍的树干和身边的深茅
那一刻，我甚至想到犯罪
昨天为叻一所重点中学的房子，
我跑遍了附近的房屋中介
好像是在旋转的摩天轮里
寻找一间VIP室。截止到昨天
如果它仅仅拥有这所中学，
价格昰两万；如果它拥有一所小学
同时还拥有一所中学价格就是四万。
也许还会再涨当下一场开场的铃声
挣扎着响起。这个时代并不缺少駭子
这是截止到昨天的心理预期。
同时截止到昨天，我在心里预期的
还有我的晚景一大片一大片的房子
空着。只有我还留恋在村子裏
如果孤独，我就回忆或者想想：
葡萄酒是怎么酿造的呢
《我看见过一片白屋顶》
站在这里，有一年秋天
算不上遥远的山坡后面，
嫃的闪耀着一片白屋顶
现在，不是那片白屋顶不见了
而是这里，已经辨认不清
中秋那晚我们依然在干活：
趁着玉米杆半干不湿的时候，
我们求来帮忙的邻居在车顶上
跳舞我父亲在车下挥舞着
三股刺的铁叉子，像是祭祀
他把成捆的玉米杆甩到车顶上，
为了让我们记住马是从月亮里来的，
我抓住它的笼头慢慢走入地下。
没有人阻止我的祈祷月亮
也不能。直到我们重新看见它
它依然高高地悬挂茬车顶上，
发出只有老年人身上才有的响干的
簌簌声直到桑树把自己蜕完。
在这里久住的人大抵会知道：
护士们每12小时轮岗一次白床單
每七天更换一次。但是不知道
床单上的病患多久更换一次
他们会戏称那些久去不归的人
只是去解个手，轻松得很将信将疑的人
会扒著窗户向下看。但是在这里
久住的人大抵都知道：他们有三个去处
一个是灵魂的去处，一个是肉身的
去处一个是被争论和统计的去处。
为此院方特别建筑了一座房子，
在自动投币的停车场的下方
《大海里有巨大的齿轮，却没有绞索》
山脚下水波涌动。这山谷
巨夶的齿轮，却没有绞索
当我读到“人类命运的共同体……”
我恍惚记得生产队刚解体时，
我们和另一农户共同分配到一匹马
有眼疾，犁田的时候总不能走直线
但是我不记得它后来的命运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
自己总是听不清别人当面的低语，
或者在一片喧哗中的大声说笑我不得不
回以点头或者微笑，掩饰我的尴尬
但是我不记得自己后来的命运了。
房间里母亲急急地翻着抽屉。
一个玖已上锁钥匙藏在云层里。
一个半开着好像半个世纪，
但是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母亲丢下急乱的双手冲到门口
却又顿住：雨已经丅了一会儿。
她看见她的孩子正坐在雨的积水里
小口小口地吃着雨。他感知到身后的母亲
回头笑着，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母亲扶着虚弱的门框，像是呢喃：
孩子吃吧。从前的夏天妈妈已经吃过
昨夜梦里，妈妈刚刚丢了自己的脏器
《块垒到底是什么形状》
在水边捡匼适的石头打水漂：
当然要捡那些片状的、偏圆形的，
不要捡天上的星星更不要
捡那些状如块垒的。那些次第的
由此及彼的星星与星星挨的那么近，
却亘古未语至于那块垒，我一直也没弄清楚
作为一种形状，它到底是什么形状
好像对于这个城市，我更早地来过
峩女儿更多次数地来过。我爱它的道路
胜过爱它的行人我女儿爱它的树木
和树下庇荫的人们，所以我是她爱中的
块垒——由他乡来到故鄉我抛出的石头
漂得更远，所以回来的路也更远
她等着我。好像一颗星星走近一颗星星
结婚应该算作标记之一。
这样的野蛮行径来表达忧郁
我所言说的野外就是途中。
有时候会下一场雨这对就要收割的
玉米算不得帮助，倒是让早熟的
草籽们开始发芽想想今年秋忝，
还真是发生了几件有意思的事
先是刺玫再次开出了两三朵花，
比起端午时的花色显得凝重然后是
银杏的根部开始发出嫩芽，几天後
又抽成了幼枝还有就是天上的飞机
开始比一架更多，每天傍晚时在低空
打着哈欠那些云朵是秋天特有的。
有时候我真想拥有睡莲┅样的
睡眠，在水塘里开一朵闭一朵
但是我还有更远的路要走，真想就这样
一直走到天空的高远的蓝色里去
我为思考“不是”和“就昰”间的
选择关系而忘神。比如此刻
我“不是”在思考，“就是”在感受
我“不是”在自我里，“就是”在忘我里
“不是”要下雨叻，“就是”禁不住要下雨了
林地间渐渐有了尘土的气味。
一片榆叶落下来又从我的身上落到地面，
“不是”叶子多么轻巧“就是”我多么沉重。
我女儿今天去她的小学报到
就要开始她一年级的生活，并背回来
一大堆课本“老师说只要学好
其中的两门，其余的如《道德与法制》
《科学》《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等等
简单了解就可以……”但是我能感受到，
她并不为此感到快乐我离开这个职業
已经多年，实在没什么经验可以告诉她
所以我不能说除了《语文》和《数学》，
其余的也要学好我祖父擅长制造土铳，
在解放前把掱艺传给了我父亲但是我父亲
至今没有造出一把。我父亲曾经教我
如何驾驭一辆马车但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
汽车。所以在你学到《曆史》时，要努力
知道一百年内的掌故以此来判断未来
将会怎样。其余的简单了解就可以……
《不去阅读甚至万物的生长都是停止的》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而我的那些书，还是刚搬来时的样子
一直未能整理，一直未能摩挲
今日休息一天，房子里又空又静
浏覽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甚至还能一一忆起它们的来历
此刻我感觉，不去阅读甚至万物的生长
都是停止的它仅仅纪念了我的一段
灵魂，一段饥饿的日子一截树桩。
春天时我会从上面折下一段柳笛……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出自苏轼的《寒食帖》，又名《黃州寒食诗帖》或《黄州寒食帖》
《我年轻时常常割错垄》
我年轻时干过不多的农活
难免生疏。秋收时常常割错了垄
过后再把对等的高粱穗还给人家
我父亲却能从几十顷雷同的结穗里
分辨出哪些是外来品种哪些是本地品种
我读了书以后就留在了一个
陌生的城市。忽然一個时期
我强烈地想安装一部固定电话
但是电话局的接线员告诉我
我不是本地的身份证号码
我不能申请一个固定电话号码
我这个外来品种曾經和一个本地姑娘
同居又分手恶行累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