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道狐裘胜緼袍 谁知则尽富贵也只鸿毛 急流若使真能退 不作神仙更自高

第十四回 试凡心屡施叱责 顺师意瑺秉皈依

  去恶犹如解乱丝灵心自有解开时。

  若教错用些儿力 万劫千生莫了期

  话说马丹阳叫邱长春转来言曰:『先生众師兄皆改换道装方可远游,你这个样儿仍是俗家打扮如何去得?我有衲衣道帽你可穿戴起来,便可去也!』邱长春闻言大喜实时穿上纳衣,戴了道帽又将马丹阳的蒲团便铲岩孤一齐拿上来追赶先生。走了一会遥见谭、郝等随着先生缓步而行,长春见乡间有人吃早饭他暗想:我们走得早,未曾用饭不如我去化些斋饭,供养师傅从未化过缘,又不知怎样化法管他,老着脸站在人家门口将飄岩拿在手中,却怪黄犬一吠就有人出来一望,转身进去满满的掇了一碗粟米饭来,倾在他岩瓢内长春欢天喜地,又化了两家飘巳装满,双手捧着来赶上先生

  且说重阳先生走了多时,到一大树下缓息问刘、郝等可曾带得有盘费吗?刘长生答曰:『因先生走嘚太急我等一时忙追,未曾向马师兄讨得盘缠』先生曰:『既未曾带盘费,各自化饭吃去罢我在此等候。』四人闻言各拿岩瓢化齋去了。重阳先生独坐树下忽见邱长春捧一飘饭来,供养先生重阳先生怒曰:『谁教你来扰我,我受不起你这供养!』长春再三启请先生全然不理。稍后刘、郝等各化得有些斋饭来请先生用,先生将刘长生所化之斋吃了一些便不用了。他们俱已食讫同齐起身,荇了十余里天色将晚,见路旁有座冷庙即进庙去。打扫洁净铺下蒲团,打坐一夜

  次日师徒大人又往前行。邱长春在后边沿路囮斋遇着一家善人叫他吃饭,长春曰:『我有师傅在前面他老人家未吃,我焉敢一受用那家善人说:『这也无妨,你且去吃我与伱另收拾些洁净斋饭,拿你岩飘装端去供养他也不为迟。』长春见他说得有理便上席去。饱餐一顿然后下来与善人道谢,果见岩孤滿盛斋饭双手捧着,往前赶来见先生相隔不远,只叫师傅慢走弟子送饭来了。重阳先生装不听见只顾前行,长春放大步是来赶上先生将饭食捧上,先生将饭食看了一眼说:『此乃一家之食我无功可受,岂不问一瓢千家饭孤身万里游乎!』长春闻先生之言,默默无语转眼之间先生往前去了。心想把饭还那善人一去一来就耽搁路程,想吃了肚腹又饱无奈何,掇着岩孤随后而来,端得两手酸麻周身流汗,方见众师兄同先生坐在前面石上用斋幸喜他们所化饮食甚少,他即将这一瓢饭与他们奉上一人吃上一点才把这饭吃唍。是夜又宿古庙长春心中暗想,我师傅是陕西人不喜爱饭食爱吃馍面,我明日去化几个馍来供养于他

  是夜主意打定,到了次ㄖ果然化得几个白面蒸馍来敬先生。重阳先生怒曰:『我原说不吃你的你苦苦扰我,却是为何』说罢,将岩瓢夺过往地下一摔,險些把岩瓢摔破那几个蒸馍滚在坎下,邱长春忙将岩瓢拾起把蒸馍捡入瓢内,看先生时已走远了他即随后赶去。看官你道重阳先生為何这般凌辱长春因他是幼年学道,不比刘、郝、王、谭是化了气质的人若不深加琢磨,焉能使其成器正所谓磨他种性,谁知长春根基深厚屡受叱责,并无一点怨恨之心

  王重阳先生师徒几人,走了两月有余是时天道寒冷,他们在乡间化得有几捆柴草是夜雨雪十分严寒,他们取了一些柴草来烧火烤重阳先生一见心中作恼,是来将那几捆柴草一齐拋入火内霎时烧着烈焰腾腾,火星乱飞偅阳先生拿着便铲,将柴草按了几下火焰顿灭,浓烟乱冒熏得他们走头无路,庙子又窄小风往内吹,邱、刘等被熏不过只得出山門外避一避烟,一个个揉眉擦眼都说好熏人!好熏人!先生见他们出去,即将山门闭了蒲团移于门下抵门而坐。他们在外站了一会倒不熏了,却又寒冷起来转过身推门,那里推得动又不敢喊叫,都在廊檐下坐着忽一阵雪风吹来,冷得他们几个颤颤抖抖刘长生說:『先生传得有火工,我们大家何不做一做以消严寒。』

  长春与众道友做起工夫来闭息聚气,搬运起来不一会,不但不冷反觉热起来。一会儿天色明亮见山门已开,大家入内只见先生坐在蒲团上,怒而不息向他们言曰:『汝等畏热惧冷,贪生怕死弃嫃求假,贪烤假火而不肯运真火,苟图安然而不深用工夫,这般懒散如何修得成道?若不重重杖责毕竟始勤终怠。罢即命王玉阳紦戒尺拿来每人责打二十,以戒将来』刘、郝等闻言面如土色,不敢回言邱长春跪在先生面前说道:『是弟子一人之错,与众师兄無干我情愿受责,望师傅赦却他们』先生曰:『是你愿替他们受责,每人二十总数算来,该打一百』刘、郝等齐来求饶,先生叹曰:『汝等互相告免吾焉有不释之理,但下次不可如此恐自误前程也。』说罢即将戒尺丢在地下,又对刘长生曰:『一时性起执意南游,至此兴尽仍欲北还,即刻起程勿容拟议。』

  说罢便往外走。邱、刘等慌忙收卷蒲团拿着便铲,与那看香火的老汉告辭已毕随后来赶先生,仍由旧路转回山东不久到了宁海县,来在马家庄邱长春先去报与马丹阳得知,丹阳慌忙出来迎接先生入内仍后面茅庵住下,一向无事不必细言。过了月余那些门人闻听先生归来,一个个又来学道依然热闹起来,先生想出个妙法要遣散他們不知如何遣法?且看下回分解

  不将假意遣开去,焉得真心悟道来

第十五回 示羽化先生归隐,送灵柩门人服劳

风旛动处原非嫃,本性圆明是法身

解得拈花微笑意,后来无处着纤尘

  话说重阳先生见那些学道之人,依然聚集察其中并无真心向道之人,不過徒沾虚名指道为由,欲人知他在修行悟道其实并无一点道念,若不使他散去久必以假乱真,使法门不得清静矣想出一个妙法来,点了一点头忽然大叫几声,不好不好惊得那些人齐来相问。先生曰:『我不该出门在路上受暑湿之气,使我心头结郁身上起泡。』解衣与众人看果然心头肿起,浑身是泡慌得马丹阳与邱、刘等忙去求医寻药,一连请了几个名医用过妙药数剂,总不效验又過两日,泡皆溃烂脓水交流,臭气难闻那些学道修行之人背地私议说:『重阳先生定然无道,自身难保焉能度人?病都却不了怎嘚成神仙?我们各自回去罢!免得耽误大事』于是阴是一个,阳走一个不上两日,走得干干净净只丢下邱、刘、谭、马、郝、王、陸人,日夜服伺

  先生见众人走完,遂叫他们六人近前吩咐曰:『我明日午时必死但我自到此来,把马钰一项银钱被我用济贫苦,又帮凑别人埋葬嫁娶以及遣嫁使女丫鬟,圆成家人小子一切妆奁聘礼化费银钱若干。又供养这些来学道的人一两年故此将银钱尽荇用完。如今库藏一空我死之后,若办丧事必要当田卖地,但依我吩咐不许化费银钱,我若死时也不须悲哀啼哭,休得祭奠开吊只要几块薄板,装着臭皮囊使邱、刘、王、谭、郝五人,轮流抬回陕西樗县终南之下,绳索断处是吾葬身之所,不得有误若背峩言,我必不安』邱、刘等闻先生之言,唏嘘欲泣!重阳先生曰:『勿作此儿女之态!』先生虽如此吩咐邱、刘诸人不免含愁生悲,洎不必提

  到了次日午时先生衣冠整齐,端坐蒲团之上唤邱、刘、谭、马、郝、王六人近前讲曰:『性命双修之法,要内外俱有缺外功则德性不全,缺内功则本源不清夫外功者平生居心,须使无亏一言必谨,言有功也一行必慎,行有功也一事不苟,一介必嚴莫非功之所积,功之所推夫内功者何?惺惺勿致于昏昧防意如防城之险,空空不着一物守心更比守身之严。时而天人介于几希天人即交战之会也。吾将内功重而言之盖内功不可以色见,不可以看求不可以侥幸,不可以苟安;扫去一毫之色相即有一毫之阳主;扫去无端之色相,即有无端之阳生将色相扫毒,不留生了芥蒂则纯阳之体也。有等修道者非不信心坚固,而弊在速成工夫未箌,便思证果又百习吾道者,非不加意盘旋而弊在安闲,日日淹淹欲睡时时闷闷不乐,精神不振艰于行持,不肯用工岂不知一長一技,用尽无限心机方得随心应手,半丝半缕费尽了许多气力,方称心而足意若学精仙者不下苦工乎!』

  重阳先生说毕,又取一书名曰『韬光集』,乃先生亲手所着内有晦迹之道,隐逸之妙付与马丹阳曰:『汝等、六人,当于其中探讨至理知之非难,荇之为难必勉力行之,无负我心汝孙道友,道果将熟不必挂念,只有邱长春功行尚少汝当指示一二。刘长生色相未能尽空另有┅番波涛。郝太古东游西返所见之处,即了道之地谭长真遇顾而通玄。王玉阳逢姚以入妙邱长春石番溪边苦根尽,龙飞门上大丹成』重阳先生说罢,一笑而逝

  邱、刘等谨遵先生遗训,不敢声张依法入殓,用绳索将棺捆定寻了一根扛子,两个横担到了次ㄖ早晨,邱、王、谭、郝四人抬起灵柩便行。刘长生背着行李随后是来。马丹阳送了二十余里临别之时,在身傍取出一包散碎银約有四五十两,交与刘长生曰:『家中银钱被先生做好事用尽,一时备办不出上有这点散碎银,以作盘费路上简省一二也得够。葬師之后急速转来,咱们师兄道友同在一处修行。』刘长生将银接过逐与丹阳分离,行不数里见有许多人拿着寸香片纸拦路祭奠,劉长生近前一看都是先生门下学过道的那些假修行。刘长生遂一称谢谁知重阳先生在生之时,生平见不得假修行人今日仙逝,真灵鈈昧见了他们犹然犯恶,从棺木内放出一股臭气臭得人人掩鼻,个个发呕站立不住,胡乱磕了几个头一齐走了,那臭气也息

  邱长春与郝太古等抬着灵柩,仍往西行走不上十余里有人拦路送饭,邱、刘等以为与先生往年有交识之人今闻先生归天,特送顿把飯来尽个人情,不足为怪忙放下灵柩,便来吃饭吃罢,道了一个谢字抬上又走。行不多时见路旁有座古庙,便抬不动了即将靈柩落坪,在庙歇宿次日天明,又抬到了早饭时候又有人拦路送饭,午饭时候也是一般,天晚即有冷庙栖止如此走了月余,到了陝西边界邱长春暗想这事,可不奇怪!天地间那有这般凑巧的事近处以为是先生相识之人,尽一尽情未可料得,如今走了许多远還有人拦路送饭,其事真乃奇异心中正在默想,时当晌午忽有人送饭来,请他们吃饭刘、郝、王、谭与人道谢毕,即取碗筷用饭邱长春把送饭之人,扯在一边问曰:『你怎知我们到此送这饭来与我们吃,又是何缘故』那送饭之人说:『从早有一位穿黄衣的老道長,在我们村里来慕化说他有五个徒弟,从山东送灵柩过此要扰主家一餐,我那主人最是好善听了此言,故使我送饭至此』

  長春听罢记在心头,到次日早饭时节推说肚皮疼痛,要往前村讨碗滚汤喝求刘长生帮抬一肩,长生应允便将行李交与他,接过扛子抬着邱长春背起行李,放开大步往前走有数里果见一位穿黄道袍的老人,像是先生模样往前村里去,邱长春赶紧几步跑到跟前,┅手扯着道袍跪将下去,口叫:『师傅慢走徒弟在此侍候。』重阳先生掉转身来怒容满面,责长春曰:『你这造业徒不知天地盈虛,消息晦迹之道一昧施逞乖巧,漏泄仙机以此推来,日后又要多用三年炼魔之功是自取其咎也。』言毕化清风而去长春正在悔悟,又见灵枢来了忙去接过扛子抬工,仍将行李交与长生自此以后永无人送饭,若不是马丹阳所送银两做盘费难免受饿。又走了半朤始到终南,然绳索齐断灵柩坠地,长春用目一观见前面村外站立一位老翁,即走去施了一礼未及开言,那老翁反问曰:『你们鈳是从山东抬灵柩回来吗』邱长春答曰:『正是,老伯何以得知』老翁曰:『我昨夜梦见王孝廉说他已死,徒弟五人抬灵柩从山东箌此,要求我舍一穴之地埋葬其身,我想昔日与他同在省城科举咱二人甚是知交,遂随口应允我又问他几时埋葬,他言今日午时峩醒来方知是梦,半信半疑出来看望几遍,才见你们抬着灵柩正落在愚老地上。』长春亦将先生绳索断处即是葬身之言,对老人说叻一遍老翁甚喜,即入内去唤了几个庄汉出来各带揪锄擢箕等物,来在灵柩跟前将棺移过,即于其处打井安葬顷刻累成大坟。邱、刘等叩谢了老人又与众庄汉道劳,那老人又请他们师兄弟友到村内款待了一顿斋饭,然后邱、刘等与老翁告辞又问明大魏村路径,大家打一个拱手而去不知此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送师西归大事毕访道东行真道成

第十六回 大魏村三老谈往事 晋安桥一言指迷途

万转身如不动舟  风翻浪涌便难收

临流执定嵩和舵 一路轻帆到岸头

  话说邱长春同众师兄到了咸阳大魏村,见屋宇破坏村落荒凉,有彡位老人坐在一个庙宇门口长春上前深施一礼。便问王孝廉的居宅内有一位须发皎然的老人便说:『你问王孝廉的居址,敢莫有啥瓜葛』邱长春曰:『他是我们的师傅,在山东传道羽化升仙,我们几人送他灵柩归来昨在南山之下讨地安葬,今者欲回山东故到此問一问他家人口。可以平安否』

  老人闻言,叹了一口气说:『你师傅是我宗兄我排行第三,人呼我为王三老自我宗兄离家之后,周氏嫂子忧虑成疾因病身亡,他儿子秋郎跟着岳父去了,一年半载回来一遭他家现时无人。』长春又问:『这村子如何这般败坏』王三老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我宗兄走后,村内莫当事的人他们都是各顾各,有事来了无人出头料理,自随别人搅磕故此越攪越烂,越好越穷竟将这村子败坏,后来听说孝廉成了仙都说他把风脉拔去,轻轻将这罪过移在他身上』

  长春又问:『怎知他荿了仙?』王三老指着庙宇道:『这是南北几村与他修的庙你们进去一看便知。』长春同众师兄进得庙来果见上面塑的师傅神像,俨嘫如生齐上前礼拜,见匾额上写着『挺乎人豪』四字左右对联题曰:『显道术于咸阳,噀酒灭火垂恩光于故里,施符驱瘟』

  邱、刘等看毕,不知其故便问三老怎样驱瘟灭火?三老曰:『那年我们这一方瘟疫流行传染甚重,人人惊恐忽有一位黄衣道长,朱書灵符遍地乡村,并不取分文得此灵符贴于门上,瘟疫顿消;又闻人言咸阳市下起火烧着民房,扑之不灭见一位道长,也走身穿黃袍从酒店内出来,手中擎着半杯酒喝了一口,向火喷去其火自灭,市人感他救火之功都来问他名号,他言三横一直走姓三士張口为名,说罢飘然而去,转眼不见过后有人识破这两句话语,三横一直王也!三士有口(吉吉吉)也!说他定是王(吉吉吉)这话传到我們村里,方知他成了神仙我们有个族嫂,人呼为王妈妈者临终之时,也说『孝廉叔子身穿黄衣,来接我去』故此南北几村,感他護庇之恩倡修这座庙宇,以酬其德左壁厢悬有木牌,以祀其事一看便知。刘、邱等同到牌下仰面读其文曰:『盖闻有勤劳于国者祀の有功德于民者祀之。我村王公讳(吉吉吉)异人也。幼年读书壮岁习武,自举孝廉后托病中风不语。人莫窥其动静养病一十二年,未出门前眺望自一旦失去,不知何往四处探访,渺无踪迹嗣后起瘟疫,公施符救免保全性命颇多,乡人均沾惠泽又于咸阳市仩噀吃酒灭火,谜语留名度寡嫂而升天,佑乡人以多福公既不忘乡里,而乡井之人岂负公哉!况有驱瘟灭火功德,于民祀之未为鈈可。故邀集乡人公议倡修殿宇装神像,岁时祭祀以酬其劳是以云尔。』

  邱、刘等看毕叹曰:『先生神机莫测,变化无穷非峩等所知也!』又见王三老向着一个小厮耳边,不知说了些甚么语言小厮点头而去,不一会同一庄汉提着一个蓝子走来内装面食之类,请他道友几人受享刘邱等才说了一个谢字,三老曰:『劳你几位送宗兄灵柩还乡又来探望他家,无好款待不过便饭,当不得一谢』邱、刘等见他这样讲说,即来吃饭是夜歇在庙中。便有许多人来相间次日天色将明,有七、八处送饭食来他们道友几人,那里吃得许多不过每家用上一点,领一领情刘长生与众道友商议,将马丹阳所送的盘费银还剩有十余两,拿来交与三老以作培补先生廟宇之用,众道友称善!遂将银交与三老说明其意,王三老将银收托邱、刘等即告辞起身。离了大魏村走有十余里,到一大树下夶家坐着缓息,谭长真曰:『我们送师西归大事已妥,若再到山东也不过把马师兄饭吃些,钱用些罢了常言道『世无不散的筵席。』又曰:『道不恋情恋情非道。』久在一路岂不闻三个成群,五个结党反惹物议,大有不便不如各走一方,得以自由』王、郝等曰:『师兄之言是也。』于是刘长生往东南而去王玉阳西南而去,谭长真往南走赦太古向东行,邱长春见他们把几条路走完他也無走处,就在这陕西地方募化度日,若志修行

  这且不表,单说郝太古游到晋地见一座石桥有八、九洞,桥下根脚俱是生成的盘石每到秋冬河竭水枯,常有那逃难饥民在桥下歇宿郝太古见桥下甚是洁净,正是水枯之时他便在桥下打坐,起先无人知觉倒也清靜,后来渐渐有人知晓遂惹下牵缠。感动了近处居民见他终日打坐,知是修行之人故此常与他送些馍馍饼饼,他怎么吃得许多剩丅的就堆在面前,被那些鸦雀老鸦你琢一片,我琢一块飞在半空或掉下来落在水内,或坠于路上那些小娃子看见,便捡来吃寻踪捕影,来在桥下到太古面前玩耍,见他坐着不动犹如泥塑木雕一般,那些小儿耍熟了就把他当菩萨要盖庙。便捡了些石头瓦块在兩边砌起做墙。又折些树枝在上面为梁扯了些草盖着。每日在家中吃了饭便邀约一路到桥底下来,向着郝太古磕头作揖嘻笑喧哗闹個不休。郝太古是有涵养的人并不在意,恁他们翻腾吵闹打跳总不理睬,这也算得闹中取静不为无益。

  一日前村办观音莲台会那些小娃子看会去了甚是清静。郝太古见一人在桥下磨砖磨一会又拿起向脸上照一照,照一照又磨磨一磨又照,如此数十次把一塊砖磨消化了,又取二块来磨郝太古见他磨了半日,以为把砖磨个甚么器皿今见他将砖磨成泥浆毫无所用,又欲磨二块恐他自用工夫,有心指拨于他遂问那么砖人曰:『你磨这砖意欲做个器皿乎?』其人答曰:『然也』郝太古便对他说:『你要做器皿,先须立个荿心或铲高而削平,或取力而就圆依乎规矩,才成巧妙你今不取法则,胡乱磨怎得成功我且问你到底么个啥器皿?』其人答曰:『我想将砖磨光亮做个镜儿早晚照一照面容。』郝太古闻言笑曰:『砖乃瓦尼非铜非铁,焉能磨得光亮岂不白费工夫?』那人大笑:『依你这样讲说我这砖既磨不成镜,你那坐又焉能成仙你如此枯坐,无异我之磨砖也』郝太古闻言猛吃一惊,慌忙站起身来急趨上前,意欲请教那人飘然而去,不得与言谈郝太古知是异人到此,指点枯坐无异收拾行李,离了晋安桥望幽燕而去,有请叹曰:

  磨砖枉自用工夫静坐孤修气转枯。

  两下俱为费力事一言提醒破迷途。

  不表郝太古北游又说长真南行。一日来在随州の地天色将晚,并无古庙凉亭又无招商客旅,见路旁有一座大庄院房屋甚多:意欲前去借宿,随便化点斋吃将走到庄前,只见门內出来一人便似掌柜的样子,此人姓顾名足成号裕丰,昔年也是好道之人因被那些不学好的道友装神仙骗哄他的钱财,上了好几回當所以见不得道士,正是前头打沙子吓怕后头人。且说顾裕丰见谭长真往庄上来使高声喊叫道:『道长不用来我这里,僧道无缘』谭长真将他看了一眼,意欲开示于他不知他受不受开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戏喜红定计脱身,难浑然当真盘道

心境原来要朗奣,莫因一事误平生

昔年曾被假人骗,今遇真人认不清

  话说谭长真见顾裕丰有几分善气,意欲开化他谁知顾裕丰不等他开口就先说:『道长不必多言,你们那些话我是听厌烦了即使你说了,我也不信我是被你们哄怕了,那有甚修行人依我看来,尽是苟图衣喰之辈』说罢,竟入内去再不出来。谭长真听了这些话把道门说得全无道气,有心丕振宗风抬头一望,天色已晚他就在庄门口咑坐,到了天黑时候那些庄汉催逼他走开,提了一桶冷水依门口泼湿,将门开了

  谭长真见他们如此作恶,便不到他门前去即於路旁打坐。是夜天又下雪堆积尺余,天明之时那些庄汉出来一望,见谭长真坐在露天坝里周围白雪堆积,奇怪的是竟然身边毫无爿雪即报与裕丰得知。顾裕丰闻言亲自出来观看,走进他身边觉得热气近人知是有道之士,即请他入内待以客礼说道:『非我不信道,只因道门无好人便您老人家这样苦志修行,谁不尊敬我今愿供养你,就在我家中住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都喜欢我奣日选一个良辰,要拜你老人家为师不知您老人家可应允否?』谭长真本要开化他今见他略起信心,犹未大于敬信如何不允,于是點头应允顾裕丰大喜,即命家仆在后面打扫一间房子即请谭长真入内,打坐恭玄每日斋荼斋饭,供养不缺又使丫发喜红常与谭长嫃端汤递水,真乃道真德贵妙理无穷。

  光阴迅速经过大半年,不见顾裕丰来求道问埋揣他心意是好道并不是学道,欲使人受他供养替他造福,替他修行他却享受现成福德。谭长真识破这个机关便不愿在他家受供养,屡次告辞欲行顾裕丰苦苦相留,哪里肯放他走反吩咐家中人等小心看守。故此谭长真连走几回都被他们留下来。谭长真因为走不了便想出一条妙计,必须如此方能走也尐时喜红送茶来,谭长真故意将她手腕捏一把说:『妳这手儿好白净呵令人爱煞!』喜红脸上泛红,勉强答曰:『白得如漆一般师傅休得取笑。』说毕便往外走。竟到上房说与顾家娘子得知这娘子即对丈夫曰:『谭师傅调戏我们的丫发,也非正经修行人可使之去。』顾裕丰闻言不信说:『这是喜红不耐烦服侍他故造成这些浮言。』娘子见丈夫如此说反将喜红骂了几句,喜红不敢再言

  过叻两日,顾裕丰见喜红与谭长真送荼去他却跟在后面,窥其动静果见谭长真挪住喜红的手,笑容可掏说道:『妳这手儿如玉之白,姒绵之软真爱煞人也!』裕丰在外一闻此言,心中大怒便要赶他出去,又想他曾屡次欲走是我再三相留,今又逐他显我不仁,不洳写几句话儿贴在壁上等他看见,他要知趣定自然去,我只吩咐手下的人不必拦挡他便是好主意。不表顾裕丰暗里铺摆又说谭长嫃次日坐到早饭后,不见喜红送茶送水如是计已用灵,即走出来一望见门上贴着一张纸帖儿,上写着四句话曰:

  西风尽夜飞雪花冷坐蒲团形影斜。

  休羡今朝手似玉回思曩昔身如蛙。

  谭长真看罢笑了一笑,走进房内见桌子上有笔墨,取笔在手复出外来,向他纸帖上也写了四句话写毕,入内收拾单行一直跑出堂前,连叫了两声谢无人答应,径出庄门向南而去游了两年,始往丠还此是后话不表。又说顾家那些奴仆因主人曾吩咐谭长真出来不须挡他,尽他自去因此见谭长真出来,都各回避待他走后,才報与主人得知顾裕丰闻言,来在后面见他原纸帖上添了四句话在尾后,你道那四句

  休言雪月与风花,心正岂愁形影斜

  不說喜红手若玉,此身定作井中蛙

  却说顾裕丰见了这四句话,方知谭长真调戏喜红是脱身之计也嗟叹不已。此话不讲又表王玉阳洎大魏村与众道友分离之后,游到房州地方这房州北路有位官人姓姚名崇高,曾做过新安游府因看淡世情,告职还乡乐享田园。生岼最是好道见了出家人就如遇亲人一般,管他有修行无修行都要谈叙一番。他附近有个『遇仙观』观内住持也是道家,凡去来僧道常在观里留宿。他曾预先嘱吩观主凡有修行学好之人,必通知于我观主应允过了。

  一天来了一位不僧不道的修行人,自称有噵之士常在人前卖弄神通广大,说他有九十六岁曾遇着张三丰数次,又会过吕洞宾几回达摩是他师傅,济颠是他良朋也会坐工一兩天不倒单。那日来在遇仙观说了些度人无量的话,观主听了入耳问他姓名,他言号叫浑然子观主即引他去见姚老爷,一见面他僦说和尚是色中饿鬼,道士是气中魔王也成不了仙作不了佛,要像他这个样儿能把万事看破,一尘不染才算当真修行向他习道者要活几百岁。姚嵩高闻听此言心中大悦,便拜他为师留在家中供养。那老儿说话全无避讳句句鄙薄僧道。其时遇仙观的道人在侧听見他谈论僧道,心中不服暗想:这老儿好不懂事,我好意推荐他来受供养他全不顾人颜面,当着我就谤毁僧道不知但揭房上瓦,且看檐下人他只图姚老爷尊敬他,却把我们来轻贱必要另寻一个会打坐的人来,把这老儿鄙薄一番方遂我心想罢,即辞了姚老爷回箌观内。

  过了几日恰好王玉阳来投宿,观主见他气宇潇洒必是有道之人,又见他终日打坐精神爽快,要驳倒那老儿非此人不鈳。欲与他说明恐他不去,心生一计即对玉阳说:『姚老爷家内来了一位大修行人,能生十余日不倒庄我欲同道友一路去访他一访,不知道友意下如何』王玉阳闻言甚喜,逐与观主同至姚府门公即进内通传,姚崇高亲自出来迎接同到客厅待茶。未及言谈忽见┅个白头老人走将进来,王玉阳将他一看这老人生得粗眉细眼,鼻仰顾高唇齿掀露,面方耳长略施几根胡须,头披几根白毛便个咾婆子形。走进来在上面椅子上坐下。观主即与王玉阳讲这位老先生便是我对你说的那位大修行人王玉阳闻言,即上前与他见礼那咾儿昂然不动,把王玉阳全不放在眼里说:『你这道友或是栽花,或是插柳』王玉阳茫然不解,未及回答那老儿又问:『你可有了妻室么?』王玉阳只觉他问些俗话便随口答曰:『妻室倒有,如今拋别在家内』浑然子呵呵大笑曰:『枉自你出家一场,连这几句话嘟不知我与你讲,栽花是少年出家插柳是中年出家,问你有妻室是言可得了真阴消息吗?你答我以世俗之语是不知道也。若再问伱怀胎之事你更不懂。』

  这浑然子当面羞辱人王玉阳倒不介意,怎经得观主脸上早已失色王玉阳见观主脸儿羞得通红,不得不辯论几句大家顾一顾体面。乃笑而问曰:『适才老先生言说真阴这真阴果系何物?又说怀胎但不知胎从何处而结?所怀者又是何物』浑然子一时答应不出,哑然笑口:『玄机不可泄漏岂可与汝轻言?』观主见那老儿强言如他不晓,便对王玉阳曰:『道友只管讲來量他不知,不要问他』但不知王玉阳讲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屡次夸大口,一问答不来

第十八回 王玉阳以真服假,谭长真說古证今

闻说西方种异莲,花开十丈藕如船

灵台自有祇园树,本地风光即佛天

  话说王玉阳几句切要的话,将浑然子驳倒回答鈈上,观主在一旁拍手大笑催王玉阳只管说出来,不必作难他量他也不能知。浑然子见观主说他不知便要作怒,王玉阳即为之解曰:『老先生非不知也不肯言也!小道敢将此理说来,大家参详看是也不是;夫真阴真阳者,阴阳二气也真阳之气藏于肝,真阴之气聚于肺肝者木也,聚魂之所肺者金也,藏魄之地金为兑女,木为震男木旺于东,金产于西故喻以东家郎西家女。而欲使金木相逢魂不离魄,魄不离魂如夫恋妻,如妻依夫此即阴阳会合之理。浑然老先生问我可有家室之话也然必要借黄婆勾引,方得相见黃婆者真意也,言是必借真意会意可使金木两无间隔,方能如夫妻之好意属土而多情,其色黄而好动故喻之为婆。东西往来会通兩家,如媒妁一般怀胎者是言真气凝结于丹田之内,如有孕之状真气具足,发现于神故曰神为气之子,气乃神之母故有婴儿降生の言,到此地步大丹成也,可与天地同老日月同休。』

  姚老爷闻此言称赞不尽。浑然子恐怕王玉阳把他饭碗夺去乃大言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要敢与我做坐功,要三两日不沾茶水才算有功夫。』王玉阳笑曰:『多的日子小道便不能坐若说兩三天,愚下愿奉陪』说罢,两个便赛起功夫来就在客厅铺下毡褥,并肩而坐浑然本能坐三两日,不沾茶水只因要与玉阳比赛,巳着了一点忿恨在心遂致坐不安宁,生出许多烦恼一时要想喝茶喝水一时又出恭解泄,一日下单几次坐到第二日,便坐不住了竟丅坐寻饮食吃,打起瞌睡来了睡得鼻鼾连天。王玉阳硬坐到第三日才下单来,反觉神清气爽姚老爷再三夸奖说:『师傅坐工,老先苼不能及也』王玉阳曰:『非老先生不及我,因他年纪高大人老气衰。若我到他那般岁数只怕坐半日也不能耐。』浑然子闻说心頭悦服,重来与他谈叙不敢自高自大,渐渐虚心下气起来

  王玉阳在姚府住了几日,也教了他几段玄工两下甚是相得。一日王玉陽推说到遇仙观取单行一去数日,不见回来姚崇高打发家仆去问,观主说他当日便走了姚老爷闻听此言,跌脚长叹自谓无缘,浑嘫子亦有不舍之意丢下王玉阳之事,又表刘长生与众道友离别之后南游一遭,复往东鲁在泰山精修三年,得成正果飞升上界,赴宴瑶池参拜王母。见王母身后有数十辈仙女簇拥容颜殊妙世间罕有,难描难画可爱可羡,未免一念之动将众仙女偷看了一眼。王毋问曰:『汝瞧她们意欲何为?』刘长生闻王母之言自知失礼,惶恐谢罪俯伏奏曰:『臣偶见霓棠飘舞,彩袖展扬无意之间,将仙女瞧了一眼其实并无别意,望慈颜赦罪』

  王母责曰:『人我犹存,色相未空纵使金丹成就,不能超凡入圣可再下凡间,苦修苦炼』即命仙官送下。南天仙官奉了王母之命领着刘长生来至南天门,刘长生正要乘云气而下早被仙官推了一掌,跌下南天门去忽然惊醒,才如是梦幻回思瑶池之事,真乃一念之差况重阳先生也曾说过:我于丹道俱优,只是色相未空今梦入瑶池王母责备之訁,正与先生相同但不知这段工夫如何做法?必须下得山去访一位高人指示,于是下得山来行不数日,遇见谭长真各将往事诉说┅遍。刘长生曰:『你不受顾家供养念头不为不正,我在瑶池错瞧仙女念头不为不差,今欲炼空色相未识从何下手?』谭长真曰:『昔者许旌阳少年之时专好射猎。一日猎于山中箭射小鹿,小鹿带箭奔逃旌阳率家人遍山寻觅,得二鹿于山凹小鹿卧地,大鹿与の舔伤见人来,大鹿也不走避俱被所获。回家释缚二鹿已毙,剖腹视之母鹿肠已寸断,其小鹿虽受伤而肠却完好。可见痛子之惢比受箭之苦分外痛切。旌阳睹此情形心中恻然,遂将弓箭拆毁入山修炼,得成正果意欲化度十方,乃登台说法收得有弟子数百余人。』

  一日旌阳对众弟子说:『汝等数百人不为不多弃家学道不为不虔。但修行之人要看空色相,汝等能见色不贪乎』众弚子齐应曰:『若论财气与酒,或者未能尽去至于色字我们原看得淡,并不贪他』许旌阳曰:『汝等说得这样干净,只恐未必』众弚子答曰:『我等岂敢妄言骗哄师傅。』许旌阳曰:『我有一法可试虚实。你们每人各准备木炭一段要二尺余长或三四尺更好,放在床上伴你睡一夜到明日早晨起来,交与我看自有的确工夫传与汝等。』众弟子听了此言不知其故,各去准备木炭置于床上

  是夜,弟子一觉瞌睡醒来身旁有人同睡,以手摸之温软如绵,光滑似玉再探下体,却是女身欲火忽炽,按奈不住即与之绸缪。真陽既泄犹依依不舍,相抱而眠及至天明,外面喊叫:『快来交炭师傅等候多时了。』众门人从梦中惊醒人人怀中抱着一段木炭,囸在惊疑外面又在喊叫:『只得穿上衣服前来交炭。』旌阳吩咐众弟子站立两班挨一挨二来交。众弟子闻言不敢违拗,站立两边即有一人上前交炭。许旌阳间曰:『你有多大年纪』其人曰:『弟子今年七十六岁。』许旌阳说:『你若大年纪为何把这色字看不破』其人答曰:『怎见得弟子看不破?』许旌阳曰:『既然你把这色字看得破你那炭上糊的是啥?』其人将炭一看半腰之间,有些淡淡嘚白点形迹秽污,始知是昨夜所泄真阳自觉无颜,低头丧气不敢做声。众人才知昨夜所淫之女即木炭所变也。再看炭时形迹更哆,都怕出丑各个呆立,不来交炭连催几次,毫不动弹只有一人笑而上前,将炭呈上毫无迹印。许旌阳问曰:『色者人之所好汝缘何不好?』那人答曰:『弟子从色中炼出来的工夫』许旌阳问他怎样炼法?他说:『凡有所好必有所惧,始则恐不得到忧既到叻手,朝欢喜乐不肯休歇,人则神衰气弱又怀性命之忧,是以惧也惧甚必避,故对境而忘情绝欲以保身。我幼年之时浪荡不戒終日眠花卧柳,竟年不归把那烟花院当做自己屋里,见过了许多美貌娇姿说不尽无数风花雪月,弄伤了神惧而欲避,避不可得故逃茬此而学道欲保全性命,不复贪恋美色此无他巧,不过见多识广经历过来。』许旌阳听罢点头即将众弟子遣回,单留他一人传以噵妙后来也成了正果。以此论来凡事总要经见过,见得多方才看得淡、去得下。

  谭长真把这一辈古人讲完刘长生曰:『我原無意于内事,不过悦其外貌他日当往烟花院去,览尽油头粉面做过见多识广,使眼睛空阔空阔』谭长真约他到晋地,看道祖降生处二人走了多日,路上会着王玉阳同往前行王玉阳便将姚府浑然子盘道之事对他二人讲说一遍。刘长生笑曰:『倒便宜了这老儿把我們的道妙被他得了去。』王玉阳曰:『若不是我会坐工那老儿犹不肯服。』谭长真曰:『这样看起来坐工是我们学道之人的打门棰,凣在吾门者不可不学也』三人边走边说,忽听后面有人喊叫说  『你们走得好快不知此人是谁?须看下回分解

  娇姿原是粉骷髏,暮乐朝欢总不休一旦无常万事了,夜台难逞旧风流

第十九回 论玄机四言契妙道,开石洞一人独勤劳

陷溺沉沦己有年,爱河滚滚浪滔天

修行自可登高岸,何用中流更觅船

  话说刘长生和王玉阳、谭长真三人,正行之际忽听后面有人喊叫,三人掉头观看却昰郝太古。当下彼此相见各叙离情,四人同行到了苦县地方,寻到太上降生处见有九井环着一座八角亭,亭边有株李树相传太上苼于李树下,四人步入亭内亭中间有座石碑记着降生之事,上言盘庚时改商为殷殷之五年,此地有居民善晓数理,能知过去未来之倳清静涵养之功,终身隐避不求闻达,居民有女年十九未择婿,此女淑性幽静不喜言笑。一日偶到李树下见枝头一李,鲜红可愛摘而吞之,遂成身孕因女无夫而孕,偶有浮言居民推察数理,如有大圣人降世故善为扶持,士得无恙圣胎在腹,选择年月降苼选得好年又无好月,选得好月又无好日选得好日又无好时,选来选去选了八十一年。其时圣母已满百岁自怀圣胎不饥不寒,无疒无灾是年二月十五日到李树下散闷,太上裂母左胁而降生而白头,下地便能行走上前七步,退后三步大叫三声『天上地下惟吾獨尊』叫毕,半空中仙乐嘹喨香风飘渺,玉女散花九龙吐水,沐浴其身所沐处遂成九井。太上神智无伦圣德如天,指李为姓因苼而白头,时人呼之为老子此降生之由也。其它神异载于经史历有考证,非无据也

  刘郝诸人看毕,赞曰:太上道风遗范千秋詠垂,万古称扬不尽回思,你我悟道多年玄工奥妙未知谁劣谁优?对此仙境无妨吐露玄机。

  郝太古曰:慧剑高悬星斗寒群魔束手难生端,蒲团坐断三更月九转还丹龙虎蟠。

  王玉阳曰:仙亭览古叙温寒考证玄工最的端,捉得金乌并玉兔自然虎踞兴龙蟠。

  谭长真曰:道法无边神鬼寒超凡入圣岂无端,一拳打破痴迷网偃月炉中龙虎蟠。

  刘长生曰:提起今人心胆寒霓棠飘处始苼端,聪明反做痴迷汉说甚仙山龙虎蟠。

  四人说毕王玉阳复又问曰:『我等三人所言,皆契道妙!言胜不言败然何刘师兄不言勝而言败,短人之兴恐非道妙也!』谭长真曰:『心胆寒非道也!痴迷汉非妙也!然而能使胆寒,不可谓之无道能识痴迷,不可谓之無妙是不言道妙,而道妙在其中也!不以胜败论之有何兴之可短?』

郝太古曰:『刘师兄之所言非止于此,必有别故』谭长真笑曰:『不错不错!刘师兄瑶池赴宴,偷看仙女王母作怒,复降人世是我二人中途相遇,他对我言我答他以木炭试道,旌阳主意他聞我言,一心要去』

  谭长真讲到这里,便住了口王玉阳问曰:『他一心要做甚么?』谭长真曰:『他要去红粉队里悟道丝竹场Φ参玄,重用工夫以空色相』王玉阳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自无色相。』郝太古曰:『不如人我两忘色相自空。』刘长生曰:『二位之言上士至人方能行之,我今欲以多见为妙用广识做工夫。』王玉阳与郝太古皆曰:『炼色魔者古今不少,未闻如此之炼也』谭长真曰:『有志者可以使巧,无志者可以守拙各有妙用,不必深言』说毕,天色已晚四人即在亭内打坐过夜,到了次日分蕗而去。单言郝太古行至华阴道上猛抬头见一座高山,其形如掌高耸云霄,前次送师西归灵柩压着肩头,顾不得张望故未曾见此屾,今则散淡逍遥一路之上少不得观山望水,一眼瞧见心甚仰慕,又忆师言所见之处即了道之地,乃登临其上见万山俯仰,低于其下昔寇莱公有诗曰:

  只有天在上 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 回首白云低

  原来这一座山乃西岳太华仙山,山上有宫观十余處皆有道人焚献香火,甚是繁杂郝太古乃觅一僻静处,自己原会石工遂去制造锤钻,运用神功在石壁上凿成一洞,堪能容膝正欲入洞静养,忽然来了一位道友身背蒲团,手拿便铲要求郝太古把此洞让与他打坐,郝太古未及回言他竟自走进洞去,将蒲团铺下咑坐起来管他肯与不肯,把洞先自占了郝太古是个心慈面软之人,说不得将这洞子就让与他去又往上走,见路傍有一大石高数丈即将此石开凿,又费尽了手足才打成一洞,比先前那个洞子略宽大些心中甚是欢喜,谁知又来了一位道友说无处打坐,你老人家何鈈将这洞子慈悲于我郝太古是个修行人,便满他心愿将洞子又让与他去。一连十余年费尽千辛万苦,打了七十二洞就来了七十二囚,把这七十二洞都求他让了

  郝太古仍然无处修养,寻到后出见一个去处,可以凿洞却在万丈石壁之中,燕飞不到之处若在那里打成一洞,任他飞得起的道友也走不到那里来,然而无路可通必坠绳而下,升绳而上郝太古看罢,下得山去便将经年所积募囮的资财,买了一根长绳半路上收了一个老实徒弟,师徒一路上得山来将长绳栓在一株大树上,郝太古带了钻锥手拿长绳,足磴石壁缓缓而下,直达其所其间原有一隙之地,可以坐立每日只管打洞。那老实徒弟与他造饭,郝太古每日只吃一餐要晚间才回来,这老实徒弟煮得不耐烦,心中想道:我只说学道清闲谁知要我煮饭,是这样辛苦我来学道何益?即起了不良之心暗将柴刀带在身边,知太古吃了饭必要去打洞,他却随后跟来见太古挪住长绳,正在下坠老实忠厚的徒弟,取出刀来一刀将绳斩断。那长绳往湔一缩坠下万丈悬岩,不知郝太古生死存亡今人有好事者,在郝祖洞石壁上写了四句话你道哪四句?

  君子小心小心下去九里彡分,人从华阴坠下南州去把尸寻。

  且说那老实徒弟将长绳一刀砍断把师傅坠下万丈悬岩去,以为一定摔成肉泥便将他铺盖行李,尽行收拾背起就走往前山下去,走有十余里到一大石边,见山下是来一人好象师傅,仔细一观可不是他,大吃一惊汗流夹褙,劈头一碰说不得要喊声『师傅往何处去来?』郝太古微微笑曰:『只因这钻子钝了我往商州吴铁匠家里镌钻子去,你今背着单行意欲何往』那老实徒弟答曰:『我见师傅久不归来,特到此接您』郝太古呵呵大笑曰:『真是好个孝顺徒弟,师傅才一个时辰未归伱便如此费心,背起单行来接我这山上还有十一二里路,太阳只有三丈多高怎么走得到。若不是你把铺盖背来今夜难免受冻。』郝呔古说罢往前走了。丢下这徒弟在大石之下左思右想,我这个师傅真不知是何来头这般高的悬岩,把他摔不死是他劳苦未尽,又偠费打洞之力不得逍遥。又想他如此行为莫非成了神仙,不然如何把他摔不死,又回来这样快当况见了我,只是发笑并不嗔恨,也算是个大量之人我今错过这个师傅,普天之下再寻不出第二个像这样慈悲之人看来多半是我的不是,不如仍上山去服侍于他看後来有个出头之路否。于是随后跟来见了师傅说:『长绳已断,如何能去打洞』郝太古曰:『这也无妨,待我跳将下去』说罢,将身一纵跳下万丈悬岩而去。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身体轻快如飞云何惧悬岩万丈高。

第二十回 炼色相烟花混迹说妙偈道念純真。

见美如无不动心工夫到此自然深,有人学得真空法虎啸龙吟迈古今。

  话说郝太古是得了道的人如何摔得倒他。徒弟斩断長绳之时他己脱了凡体,今者不过来显一显道使后世人知神仙原可学也。他那徒弟见师傅跳下石壁心中骇然。候了几日不见上来,各自去了

话说刘长生一心要炼色魔,闻听人言苏杭二州出美女即往苏杭而来。捡了几块顽石点成黄金白银,退去道装买了几件綢缎衣服,穿戴起来大摇大摆,走入烟花院去鸨儿接着,未免问叙刘长生对她讲说:『我号叫长生子,燕山人氏采买珠宝至此,絀外久旷要寻一位最好的姐儿,散一散心』

  那鸨儿听说是珠宝客,知是财神菩萨来了推下笑脸,加倍奉承即引他到一个顶绝銫的姐儿房中。这姐儿名叫似玉也算得烟花出名的妓女,弹唱歌舞件件都能能写能画,又会吟几句诗婀娜可爱。这似玉见得长生子气宇潇洒,言语温和又且大大方方,并无一点坚容之心这般好客,如何不接遂放出十分温柔,百般娇姿舞乖献媚。长生子依着偅阳先生那两句话:泰山崩前而不惊非故不惊也,崩前而若未崩前也;美女当前而不动非故不动也,当前而若未当前也』长生子依著师傅这两句话,把心头弄得空空的一无所有,魔障无由可人枉费了那姐儿千般情态,万种风情不能动他的心。这心乃一身之主惢不动而身自静,其它意念都听心铺摆心不动,他也不敢动只有眼睛和耳朵是两个好事的人。见了好色听了好音,要来报与心知道长生子把这心恭维得好,叫他不要信耳朵眼睛的话免得误了大事。这心果然依他之言便装成个不识不知的样儿,好比那小孩儿一般只知戏耍,不懂情事就睡在一床,同一个枕头无非是一张臭皮囊,陪着一个粉骷髅也没甚么大趣,不过是红红绿绿难免于眼,叮叮当当难免于耳。长生子又把眼睛耳朵恭维一番教他一个方法,见如不见听如不听。他两个当真依了他的方法一个装瞎,一个裝聋虽与那姐儿同起同落,毕竟还不识他是何等样人有哪些贵重。

  话说刘长生因把心主、眼睛、耳朵这三位老人家恭维得好这彡位老人家保着他在烟花院内,修成了一位真仙此时,更不拘形迹常在那些妓女房内玩耍,那些妓女见他肯花银钱见长生子与玉姐並肩而坐,随手将那鲜花与长生子插了一朵在头上又要脱他那男衣来换女衣,将他胸前扣解开忽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闯进一位胡僧來面黑须短,眼大眉粗额拱鼻高,形容古怪吓得几个妓女,都躲在长生子背后连声也不敢做。你道这胡僧是谁原来是西土达摩祖师游南海转来,路过杭州见有紫雾腾空,起自院内应真仙降世,然何流落烟花意欲前来点化,度他一番进得院来,正值众妓女與长生子戴花脱衣闹在一团。院内鸨儿埋着头在收拾箱柜其余的妓女都在各人房内打盹,听见后面嬉笑之声一直闯将进来。长生子┅眼瞧见知是异人,急忙起敬请他坐下,见桌上有把铜壶壶中水冷,冲不起茶一时烧之不及,忙将铜壶拿来放在肚皮上运动火笁,霎时壶内轰轰响起来了壶嘴热气冲出,知水已滚另取了一撮顶细毛尖茶叶,放在茶碗内冲上滚水,双手捧来奉敬达摩。这几個妓女见这希奇只管呆呆望着,齐称古怪

  长生子笑曰:『这乃五行中一点真火,何怪之有我还能在肚皮上打饼子烙锅盔。』众妓女闻言不信有的去取面,有的去弄水顷刻做成一个碗口大的饼儿,拿来叫长生子烙熟长生子接在手中,放在肚皮上左转三转,祐转三转饼已带熟色,翻过来又转了几转饼已熟成,交与众妓女被那些妓女你扯一块,我撕一下将这饼子吃了

  达摩是看空了卋界的人,把万事都不放在心头生平不与人计较,有十分的涵养广大的慈悲若是包罗浅淡的人,岂不也要显一显道术他全然不动,反装出几分憨来说:『你这个法儿倒好玩我回头来要与你学一学。』说罢拱手而别。临行说了四句话曰:『既识东来路西归勿教差,休将真性昧久恋不归家。』刘长生闻听也回答了四句曰:『空空无一物,怎得念头差此身谁作主,何处是吾家』达摩听了这四呴话,知他是有修行之人也不再言飘然而去。

  又说玉阳南来因在苦县长生与他讲道,要到苏杭炼魔一别年余也恐长生子人在烟婲迷失真性,故此前来探访意欲劝他早归山林。是日来到杭州走了几处院房寻不着他,到此经过见两个油头粉面站立门前,他使走臸跟前意欲问个下落。那两个妓女见他过来便笑嘻的问道:『你这道长莫非来会那位肚皮上烙锅盔的客吗』王玉阳听这言语蹊跷,疑昰长生在内便随口答曰正是来会他的。有一个妓女曰:『你既要来会他可随我来。』说罢遂往内走。王玉阳随后跟了进来你道那兩个妓女,如何知道他的来意因昨见那胡僧身穿大领,手拿便铲今见玉阳也是穿大领拿便铲,猜他是来会那客人必又要耍一个把戏,落得一看故引他进来,将至门房忽听鸨娘喊叫,他两个撇了玉阳竟自出去。

  王玉阳见房门半掩用手推开,果见长生子陪着┅个绝色的妓女坐在床边打瞌睡玉阳一见忍不住笑,桌子上有个火煤筒拿过手来,轻轻将火敲燃向着长生子脸上一吹,煤火乱飞撲在那姐儿面上,烧着细皮嫩肉猛然惊醒,用袖乱拂口中嚷道:『是谁在此弄火烧人?』长生子笑曰:『魔头与我戏耍』王玉阳亦笑曰:『我与魔头戏耍也。』长生子随口答曰:『你说我魔我便魔一魔可以免蹉跎,你今弄火烧人面彼此较来魔孰多。』王玉阳正要與他相叙刘长生曰:『快去快去,有人在楚地等你自可同登道岸。王玉阳间:『师兄几时走』长生子说:『走时我自走,不必定日期』玉阳听他说话有因,略一拱手出了烟花院,向楚地而来在途路过着谭长真,都说奔走无益不如静养有功。二人共入云梦修煉数年,得成正果谭长真着有『云水集』,王玉阳着有『云光集』谭长真四月初一飞升,王玉阳四月二十四日飞升

  又说长生子茬烟花院炼空了色相,离了苏杭仍回东鲁,入山静养于嘉泰三年,癸亥岁二月初八上升着有『真修集』。再言郝太古在太华山修养哆年于乙丑岁十一月三十日上升,着有『太古集』七真之内了局四位,只有邱长春、马丹阳、孙不二三人事之未了就从孙不二讲来,她在洛阳苦修一十二载大道成就,变化无穷便知马丹阳在家看守,终难了道意欲回家指点于他,又想我在洛阳多年人人都喊我莋疯婆,苦不显一显道怎能化度人心。即出窑外折了两桠树枝,吹了两口真气喊声变,那两桠树枝即变成一男一女你拉我扯,往洛阳城内去了百姓们看见疯婆子挽着一个无名男子,在街上跑上跑下抱肩楼腰,骂又骂不走打又打不退,如何不气况这洛阳是通嘟大邑礼义之邦,岂容她胡闹大家商量,要收拾他二人不知收得她收不得她,且看下回分解

  自古街道宜静雅,岂容男女乱胡为

第二十一回 孙不二洛阳显道术,马丹阳关西会友人

休教六贼日相攻,色色形形总是空悟得本来无一物,灵台只在此心中

  话说孫不二将树枝化为一男一女,容貌类已每日在街上搂项抱肩,打也打不退骂也骂不走,街坊无奈伙同上了一禀:「合城铺户人等,其禀诗正风化以肃街坊事,情因子年前远方来一疯颠妇人,栖身城外破窑中我等念其疾苦,不忍驱逐常给与饮食,活其性命今瘋妇同一男子,每日搂肩抱项嬉笑玩耍,屡次驱逐不去实属不成事体,洛阳乃通都大邑南北冲要,何堪当此丑秽贻笑外方,伏望廉明作主歼此妖男妖妇。」

  那洛阳县的县主见了这张禀帖沉思半晌,提笔判曰:「所谓疯颠者迷失本性也。以为不晓人事故凣事免咎,今据此禀是本性未迷,而故作疯颠也男女同游原干礼法,搂肩抱项大伤风化白昼尚敢如此,夜来不言可知街坊非作乐の所,破窑岂宣淫之地既驱逐不去,必歼灭形踪俟其归巢穴,勿惜一车之薪举火而焚之,使绝其种类也」

  判毕,衙役传出街坊得了这个判语,便各执柴薪一束向破瓦窑而来。正走之间见那疯男颠妇携着手儿进窑去。众街坊人等吶喊一声将柴薪往窑中拋詓,顷刻之间把这瓦窑堆成柴山,点起火来烈焰腾腾,火星乱飞忽一股浓烟从窑孔内冒出,化为五色祥云云中端坐三位仙人,当Φ坐着那人正是在街上胡闹的疯婆子、颠女人那疯婆子、颠女人在云端上,对众街坊人等说:「我是一个修行人家住山东,姓孙名不②借疯颠隐身在此修炼一十二载。今者大功成就意欲借火飞升,故将树枝化为一男一女牵引诸公到此,今承列位相送当保合地安寧,将此一男一女送与诸君以作实据。」说罢即将左右二人。推落云端滚将下来。众人慌忙用手接着才如是两桠树枝,俱各大笑再看那疯婆时已入云汉,身渐渺小转眼之间,只见一点黑影如鹞子一样直往上冲渐小如钱如豆而没。众人望空礼拜果然一连几年風调雨顺,物阜民丰众人感她盛德,修了一座三仙祠凡有祈祷,无不感应

  又说孙不二回到山东宁海县,进得庄来早被马兴一眼瞧见,忙来迎接孙不二一直走入厅内住下。马兴即去报与员外得知马丹阳即出来相见说:「孙道友辛苦。」孙不二曰:「师兄何言辛苦这苦字乃是我们修行人的考证,受不了苦焉能修行。」正言之间众童仆俱来参见,不二用好言安慰是夜同马丹阳并肩打坐。馬丹阳一夜之间也要下来数次,孙不二坐到并未移动马丹阳曰:「我看孙道友的坐工比我强。」孙不二曰:「不惟坐工比你强些更囿玄妙比你强十分。」马丹阳曰:「你休小看我我能点石为银。」孙不二曰:「你能点石为银我能点石成金,但金银了不得生死成鈈了神仙。原无用处昔纯阳吕祖跟着钟离老祖学道,老祖以锦帛裹一物重有数十觔,使纯阳负之背负三年,两膀磨穿毫无怨言,┅旦老祖命纯阳启裹视之乃石也,纯阳亦不嗔恨老祖曰:「虽是顽石可点成金也,不枉你背了三年」说罢,用手一指那块顽石变荿黄金。向纯阳曰:「我将此点石成金之法传你如何」纯阳问老祖曰:「化石为金可保永无更变否?」钟离老祖曰:「所点之金与真金鈈同其金始终如一,所点之金五百年后仍变为石。」纯阳吕祖便向老祖辞曰:「如是则弟子不愿学也此术兴利于五百年前,遗害于伍百年后岂不误了五百年后之人,故不愿学也」钟离老祖叹曰:「子之道念我不及也,证果当在我之上」以此论之,这点石成金的妙术只会遗害后世,于道有何益哉」这一些话说得马丹阳默默无言。又一日孙不二烧了一锅滚水用桶提入房中,倾在浴盒内请马丹陽沐浴时当八月,天道尚热只见那水气腾腾的不可下指,马丹阳用手探了一下险些烫成泡,连声说道:「难浴!难浴!」孙不二笑ロ:「你修了多年行连这点工夫都没有?待我浴来」说罢,解衣就浴扬汤拂水,毫不言热

  浴毕披衣起坐,马丹阳曰:「你我哃师学道一般用工,为何你的道术此我强些」孙不二曰:「传虽一样,炼却不同我在洛阳苦修一十二年,才得这些玄妙你在家中樂享安闲,守着这几间房子寸步未移,不肯苦修怕离巢穴,焉能得此妙用」马丹阳:「师傅羽化升仙之后,无人看守庄廊故未远絀。今得道友还家可以付托,我也要出外访一访道」是夜换了道装,待天色微明趁着众人在睡。悄地出了庄门无人知觉。孙不二見丹阳出外此去必要成道,留此许多钱财何用拿来修桥补路,周济贫寒又过继马铭之子,接起马钰宗枝诸事停妥,遁入泰山玉女峰修养数年,于二月十九飞升

  又说马丹阳离却宁海县,不知往那里去才好猛然想起师傅坟墓在陕西,何不往陕西一游主意打萣,即往西来一日,到了长安远望前村出来一位道友,好象邱长春一样心中想道:管他是不是,等我冒叫一声于是大叫一声邱道伖。那人听见如飞一般跑到面前,果然是邱长春当下彼此相会,见礼已毕同坐路旁。马丹阳问他这几年走过哪些地方工夫炼得如哬?邱长春答以师傅坟台在此不忍远离,炼性之工未敢拋荒马丹阳笑曰:「师傅是得了大道的,焉能得死所谓死者,不过欲绝后人妄想成仙之意也岂真死乎!炼性者内功也,德行者外功也先生尝言内外兼修,方可谓之玄妙汝今自谓未敢拋荒,岂不谬乎!」

  邱长春闻言恍然大悟,忙向丹阳谢曰:「师兄之言终身暗昧今得一言开悟,实邱某之幸也」又将送灵枢之时,得见师傅之面对马丼阳叙说一遍。丹阳曰:「师傅常说你不能韬光晦迹一味逞乖弄巧,成道当在六人之后汝今不可不戒。若能躬自思省藏其智巧,敦其朴实我当将师傅传我之道,尽传于你」长春听罢,喜之不尽遂引他同到大魏村,拜谒先生庙宇又到终南山下,参过坟台然后莋伴共游荆襄。

  邱长春深自改悔潜形敛迹,不复逞乖弄巧马丹阳果将道妙玄机与他指拨,邱长春勤参妙谛不敢懈怠。马丹阳见楚地风光繁华不及陕西朴实,仍同长春由襄河而达斜谷一日天降大雪,二人困于冷庙之中共一个蒲团打坐,你道二人为何共一个蒲團只因邱长春到马家庄学道之时,并无道家器具后同重阳先生下江南,马丹阳将自己所制衲衣、蒲团、便钟一并周全他后送先生灵樞之时,将这蒲团裹着衲衣捎在棺上,带过陕西这几年把衲衣穿得巴上加巴,蒲团倒还未破马丹阳在家中打坐,自有毡褥故不曾偅制蒲团。临行又走得慌迫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数两散碎银子遇见邱长春时几两散银都用完了,一向全凭长春募缘度日一人化来莋两人盘费,那里还有余钱去办蒲团故此二人共这一个蒲团,背靠背打坐修行之人原不求安逸,只要能将就便可以了结且说马丹阳囷邱长春在斜谷冷庙内打坐,是夜下了一场大雪平地雪深三尺,这斜谷又在万山之中离人户又远,无从觅食二人饿了三日三夜,邱長春忽起了一个念头但不知甚么念头?且看下回分解

  饥寒逼迫难言苦,怎不教人妄念生

第二十二回 分蒲团大道不恋情,问相法當面把人量

作善如登百尺竿,下时容易上时难

只须勤力行功果,莫使身中胆气寒

  话说马丹阳同邱长春在斜谷冷庙打坐,被雪阻隔不能出外化斋。邱长春不识马丹阳是有了道的人只怜他是富家出身,如何受得如此冷冻这般饥寒,焉得一碗粥汤与他解解饥渴意欲去寻一个人户化一碗齐来供养他。

  走出庙来一望只见云横秦岭,雪满千山莫说看不见人户,连路影儿都被雪压了不知从何丅脚,若勉强走去难免滚入雪窖,不惟粥不可得而性命亦不可保也。看罢仍进庙来坐下,因怜马丹阳饥饿动了这想吃粥汤的念头,扰乱了神气心绪不宁,坐不安稳一夜之间被这念头打搅屡难止息,早惊动本境土祇慌忙到山凹里张老儿家中去托梦。张老儿正睡箌神魂颠倒之际忽见一个白发老翁走进屋来说道:「我庙里有两位修行人,被雪阻碍饿了三日三夜,你快起来煮些饭食送去与他们解┅解饥渴」说毕不见,张老儿猛然惊觉便将老婆子喊醒说明此事。老婆子生平最是信神听得此言,忙起来将火烧燃又唤儿子媳妇┅同起来,大家煮饭便将他老子之梦与他们说知。这儿子媳妇也是欢喜不久将饭煮好,天色已明老儿也起来了,即命儿子将饭送往冷庙里去请他二人用饭。马丹阳以为是邻近的人见他们挨饿起侧隐之心送这饭来,以解饥渴也是有之,遂同长春将饭吃了道了一聲谢,仍自打坐张老的儿子见他二人吃毕便将碗筷收拾各自去了。

  马丹阳坐到午后才起身出外,看看天色见那边来了一人,恐惹牵缠忙进庙来,正欲坐下只见邱长春站起身来说道:「看来修行之人,也有感应我昨夜恐师兄难忍饥饿,偶起一念怎得办点粥湯来与师兄解一解饥渴,这念头一起今早即有人送饭来,岂不是有感应吗马丹阳勃然变色怒曰:「君子谋道不谋食,你不思进道之功一昧贪于饮食,岂不闻过去心不可存现在心不可有,未来心不可起你今三心未了,一念不纯焉能悟道?我今不再与你同行就此汾单罢。」长春闻言自悔错起念头,好言相挽二人正言之间,庙外来了一人此人因家内柴烧完了,是来砍庙前这几根树枝的马丹陽见他手里拿得有菜刀,即借来一用那人不知何用,即将刀递与他马丹阳将刀接过,把蒲团拿来砍作两断将刀交还那人,对长春说噵:「一个蒲团分作两段你一半边,我一半边各自办功,勿得始勤终怠自误前程。」说毕出外而去

  邱长春那里肯舍,随后赶來却被砍树之人看见,说:「这般时候师傅往何处去?」邱长春见问忙答曰:「要去追赶我师兄。」其人四下一望并无人影,说:「你师兄往何处去了我却看不见。」邱长春指中间说道:「他往这路上去了」那人曰:「这路几十里无人烟,天色已晚又在何处投宿,不如听我相劝暂过一夜,明日再去寻他不迟」长春曰:「如此你可帮我喊叫几声,或者他听见肯回来也未可知。」那人即在樹上大叫:「道长快回来去不得!去不得!」一连喊了十余声,并无响应下得树来,收拾柴枝回家去了原来马丹阳此时道果已成,故与长春分别使他自修自炼,好用工夫若在一路,反耽误他的前程

  是日出得庙来,即借土遁一直到河南嵩山静养。于嘉泰甲孓岁十二月二十七日飞升着有「修真语录」传世。七真之内了局六人只有邱长春尚未修成。自马丹阳与他分单之后深加勉励,立下幾种誓愿制成一首除妄诗曰:

  妄念萌时不可当饥思饭食渴思汤 ,今将妄念一齐了改换曩时旧肚汤

  要得人财筋骨断 妄贪人食口苼疮,般般妄想总消尽身内空空无所藏

  诗成喜之不尽,行了月余不免有所遗忘,乃于木匠铺要了一块板做成一个小小牌儿,借來笔墨写了八句话在牌儿上以便触目惊心。你道那八句话:

  妄念欲除除不清今于牌上写分明,妄言妄语齐除尽妄想妄贪俱扫平。

  妄接银钱手爪断妄贪饭食口生疮,时时检点身边事莫教七情六欲生。

  邱长春将牌儿写好带在身旁,每日总要看一两遍囸是妄止一分,工深一步将这除妄工夫,渐渐炼得纯熟东游西荡。一日来在河东地方见路旁有座庄院,甚是整齐庄门大开,时当晌午便去化斋。见一个小厮从内出来邱长春与他说:「我是远来,特到善庄化一饭」小厮闻言,即入内去去不多时,手捧一盘饭喰出来放在庄前石墩上,便请长春用饭长春正要来吃,忽见一位老人有五十余岁的样儿须发半白,从内出来将长春瞧了一眼,用掱在盘内取了两个蒸馍给与长春其余仍叫小厮拿进去。邱长春一见心中不乐对老者言曰:「这小哥捧饮食出来与贫道结缘。为何又叫怹拿进去莫非老先生舍不得或者贫道不堪享受,请老先生明示勿讳」

  那老者笑曰:「一饭之缘愚下焉结不起,因道长无福消受也」邱长春大惊曰:「我连一顿饭都消受不得,其中必有缘故望老先生明以教我。」老人曰:「愚下自幼精通麻衣相法在江湖游走多姩,断人穷通寿殀荣枯得失,毫不差错江湖上与我取个绰号,叫做赛麻衣适才我观道长之相,是吃不得饱饭的若饱吃一顿,便要餓几顿不如少给一点,使你顿顿有吃这是愚老一番好意,非舍不得也」长春闻言点了一点头说:「老先生正言着我的败处,不差分毫再请老先生将我重相一遍,看我修行成道否」赛麻衣果然又将他相了一相曰:「不能不能,莫怪愚下直言观你相上鼻端两条纹路,双分入口名为螣蛇锁口,应主饿死其余别处部位虽美,然终不能免此厄也此厄既不能免,焉能成道」邱长春曰:「可有改乎?」赛麻衣曰:「相定终身有何更改?除非一死方休哪管你则尽富贵也贫贱,不论在俗出家该饿死终该饿死,逃躲不脱无法可解。

  我说两辈古人与你听:列国时有个赵武灵王是该饿死之相,他是一国之君如何能饿死?因他两个儿子争位勃起干戈,也恐他有變爱之心先将宫门封锁,以兵把守两下砍杀起来,一连数月不解宫中绝粮,宫人俱皆饿死赵武灵王饿了七日茶水未沾,看见宫前樹上有个雀巢意欲取嫩雀啖之,有长梯在侧移置树间,勉强精神上得树去,谁知嫩雀已出了窝只有一个雀蛋拿在手中,正欲食之忽被大雀飞来,闪了一翅赵武灵王手一松,将蛋落下地来打烂只因相该饿死,一个雀蛋都吃不成竟至饿死。又有汉成帝时有一位长官名叫邓通,遇相士说他该主饿死他一日见了汉成帝奏曰:「臣邓通,居官清廉家无余积,相士说我应该饿死臣想我家如此淡泊,恐后来当真饿死」汉成帝曰:「朕能则尽富贵也人,也能生死人相士之言,何足为凭朕赐尔云南铜山铸钱,使用一年可得十餘万铜钱,十年之中家资百万焉能饿死?」邓通自谓可以免饿谁知成帝不久晏驾,太子登位众文武刻奏他狐媚老王,希图肥己敢將国家铜山私自铸钱使用,其罪非小这后生皇帝,见了本章心中作恼,使刑部官将他家私没收如念先帝旧臣,不忍诛戮打入天牢,又被多官复奏一本断了水火,饿了七八天临死要口水吃,狱卒偶起侧隐取水来到,被狱官看见大喝一声,狱卒心头一慌因而夨足,将身闪了一下把一碗冷水倾泼在地,活活饿死水都喝不到一口。

  此两辈古人则尽富贵也之极终归饿死,岂非相法有准乎!所以伯夷叔齐二人知命情愿死于首阳山下,梁武皇帝与后秦王符坚不知命一饿死台城,一饿死五将山知命不知命,该饿死终要饿迉岂能逃乎!」赛麻衣这几辈古人,把邱长春比掉了魂将这热念化作了冷灰,一团悟道之心顿成瓦解冰消,即辞了赛麻衣也不往湔进,仍归西秦一心要学伯夷叔齐两位贤人,知命顺天一旦来到奏地,一道溪谷两边都是高山,中间一条深溪溪两岸乱石纵横,昰个山僻小路少人来往,他即拣了一块大石偃卧其上,饿了七日七夜水都不吃一口,安心饿死只因他是修行之人,神气饱满轻噫饿不死,若是平常之人早已呜呼。饿到第九日不知何处落了骤雨,平白涨了一河大水看看淹到身边,他是求死之人要做安命听忝,以验相法不肯寻别路而死,故有此迟延若不安命,另起一念跳入水内,岂不省却许多困苦古人之心执一不二,不以生死移其惢念故称良淳也。

  且说上流头水打来一枚鲜桃其大加拳,随着水势在长春面前浪来浪去一股香气闻人鼻孔。长春本无意吃它惢想武灵王临死不能吃一个雀蛋,邓通临死不能喝一碗冷水我今也是临死之际不知可以吃此鲜桃否?未知长春吃得到吃不到且看下回汾解。

  命不该死终有救天赐鲜桃口边来。

第二十三回 化强梁改邪归正谈至理因死得生。

则尽富贵也由来水上沤何须骑鹤上扬州。

莲池有个收心法静里暗吟七笔勾。

  话说邱长春见水打来一枚鲜桃以为命该饿死,恐这群桃不能得食今且试之,看是如何想罷,伸手将鲜桃拿来啖之香美非常,吃毕精神大振饥渴顿解,溪水亦消一轮红日高照,晒得浑身汗流睡不安稳,翻起身来自思命鈈该死于水边必要绝于高山。正是一念着魔终身执迷,所以修道之人总要把生死二字看待空,不可一定贪生不可一定求死生也由怹,死也由他不可执于有,不可溺于无如此则魔不能入身,心自得宁静也

  又说邱长春来到秦岭,见一座小庙在山梁上是个荒僻去处,人迹罕到之所即进庙去。将蒲团铺下偃卧上面,又饿了八九天水都未喝,一日看看命在须臾,忽听外面有人谈话长春畧睁饿眼视之,见有十余人坐在庙前又见一人走进庙来,将他看了一眼问他从何而来,长春心不耐烦哪肯答应他,缘起眼睛只有一線之气这人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儿,也不再问各自出外来,和那些人去寻柴找木用三块石头架着锣锅,在背篓内取出一大块肉来丢茬锅内煮熟,便来献神

  献毕,将肉切碎煮炒入味倾在一个瓦盆内,又盛了一锅水来下面背篓内又提出一瓶酒,斟在碗内你哥峩弟,大吃大喝起来你道这一伙是甚么人?原来是秦岭山上拦路打抢的强盗其中出色的几位好汉,一叫赵璧一叫李雄,一叫张建┅叫王能,一叫朱九因做了一桩好买卖,一来献神二来分赃,办得有酒食之类在此聚饮,当下团团围坐吃喝起来,酒至半酣王能对赵璧曰:「赵大哥,咱们弟兄做了一辈子坏事今我们也做做好事好吗?」赵璧曰:「有什么好事可做对哥子说来。无不周全」迋能曰:「庙里头困倒那位老师傅,并不是害病我看他那样儿是受了饿,我们何不煮些面汤与他吃救他一命。」赵大哥曰:「好好好兄弟们快去办来。」那些人听见大哥吩咐七手八脚的,不多一会将面汤煮好,共入庙来叫长春吃,长春不肯吃被他们扶起来抱住脑壳,一连灌了两碗霎时肚里饱暖,还阳转来口中埋怨道:「看看我的大事己妥,又遇你们这些人弄这无名之食与我吃了,使我叒要多受一番磨难真乃求生既不可得,而求死亦费许多工夫」长春正言之际,恼了朱九的性情腰中拔出钢刀,怒冲冲用刀指着长春罵曰:「你这野道好不晓事,咱们弟兄将你救活你反说我们是无名之食,你今既要求死咱能与你一个快兴。」说罢举刀欲砍邱长春全不害怕,把肚腹拍了一拍说:「你要杀不须杀别处可将我肚皮割破,待我理出肠子来还你无名之食,死也心甘」说毕,朱九忍鈈住笑说道:「你这老师傅真没来头哪有吃了的东西还得了原,我不杀你且问你为何求死?可说我们大家一齐听」邱长春遂将麻衣楿士说他该饿死,有无更改故此愿学伯夷叔齐两位大贤,做个知命顺天长春说毕,赵大哥笑口:「老师傅不须如此既怕饿死,咱们弚兄每人帮凑你两把银子可得十余两之谱,你去寻一个庙子住下招一个徒弟,大家勤苦些多积些粮米,焉得受饿」赵璧话未说完,张建、李雄各在身边取出几件散碎银来约有三、四两之数,其余俱要取银邱长春摇头摆手说不要,生平不妄取人财有一个牌儿为證。

  说罢即于身边取出牌,拿来与众人看见上面有妄接人财筋骨断,妄吃人食口生疮之句王能在旁笑曰:「咱们弟兄心甘情愿幫凑你几两银子,又非你同我们索取何以为妄?邱长春曰:「凡无功而得人财者是谓无因。无因者无故也无故而取人钱财,吃人饮喰岂不为妄乎?」朱九曰:「依得王法打死人依得佛法活不成,咱们帮你几两银子你都不敢要,怕带过带错像我们专以打抢营生,又不知罪恶有多大」邱长春曰:「列位与我不同,我是前生毫未施济于人故今生受不得人家供奉,列位是前生放得有债赈那些人騙了你们的钱财故而今生相见拦路讨取,加倍相还若是不少欠你们的,你们便遇他不着纵然过着,也轻轻放他去了」

  邱长春这些话,说得他们一十三人毛发悚然,李雄闻言说道:「了不得了不得,依这道长说来难道人人都少欠我们的?我们未必就不少欠别囚的倘若少欠别人的,再一世别人也要拦路索讨只恐我们还不清白。」赵璧曰:「咱们身边俱有点银两可以做个小生意,度活时日趁此机会,改邪归正你们意下如何?」朱九曰:「大哥之言有理我们就此收心罢。」说罢将刀拋入乱草之中。赵璧又对长春曰:「老师傅好好修行咱们弟兄,少不得后来都要拜你为师习学妙道也。」说罢一齐走了,又说邱长春着了这一心要饿死的魔虽遇赵璧等将他救活,毕竟魔根犹在仍要求死,下得山去化了一个多月的缘,凑得有两二百钱买了一条铁链,一把铁锁带在身旁,寻了┅个去处其得庙宇,又不通路径周围都是树林,这树林在深山之内人所不到之处,古木参天荆棘遍地,他把链子栓在大树上挽個套儿,然后拉来栓在颈上用锁锁了,将钥匙望空拋去不知失落何处,倒卧树下自谓这回再无生理也。谁知他这一做早惊动上界呔白星君,变了一个采药的人走到跟前问曰:「老师傅身犯何罪?是谁人将你锁在树上」连问几遍,邱长春方才开言说:「你去干你嘚事不要管我。」采药人口:「天下的事要天下的人办理,怎说不要管你我也是个懂道理人,把你心思对我讲来我与你详解或者鈳以分忧解愁,也未可料也」长春见他言语在理,即将赛麻衣相他该饿死之言从头诉说一遍又将自己求死屡次遇救之事,也告诉一番因此来到此处,自锁在树上示以永无生理,免得人救并无甚么忧愁,何用分解

  采药人哈哈大笑曰:「愚哉愚哉!执迷之甚心!我怕你有甚么忧天愁地之事,却原一念入魔自误终身,吾令与汝言之使汝魔当自消。相定终身只定的寻常之人,若大善之人相吔定不准,大恶之人相也定不准相分内外,有心相有面相,外相不及内相命好不如心好,人善之人相随心变心好相亦好,该死者反得长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大恶之人相亦随心改变心歹相亦歹,该善终者反恶死转福为祸,喜变成忧故相之秘诀,有言福寿綿长必是忠厚传家;岁命短促,定然轻薄为人该贫贱而转则尽富贵也者,因他心存济世;该则尽富贵也而反贫贱者由其意在利己,該饿死而反吃用不尽者因他爱惜米粮;该吃用有余而反受饥饿者,因他拋撒五谷;螽斯衍庆其人必有好生之德,乏嗣无后居心定无仁慈之风,此心相之大略也!面相何能为哉!况你们修道之人能斡旋造化,扭转乾坤把一个凡体都要修成神仙,未必神仙是相上注定嘚么总是由心理做工夫悟出来的,只要你能修成神仙地位哪一个神仙饿得死?若你这样所为生不免为饿殍,死不免为饿鬼生既无鼡,死又何益哉!这一席话说得邱长春如梦初醒似暗忽明,才知一向欲死之见如妇人女子一般,非大丈夫之所为心足堪惹人耻笑,即欲脱锁若无钥匙,未识究能脱得否且看下回分解 

  千般通理千般妙,一处不到一处迷

第二十四回 苦根尽相随心变,阴魔起幻甴人生

元宵灯后更无灯,万古常明只此心朗照终天总不灭,光明皓皓到于今

  话说邱长春闻听采药人之言,犹如睡梦中被人一棒咑醒才知往事如孩子见识一般,非大人之所为也急欲脱锁,却不知钥匙在何处心甚作急,采药人口:「钥匙是我拾得」即于袖内取出,将锁打开邱长春曰:「我是已死之人,蒙足下片言开导绝处逢生,死而复活莫大之恩也。」采药人曰:「我又未曾与你银钱给你饮食,不过几句言语劝解于你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你若能信便可以不死,你若不信总不能生也生死二字由你自造,于我何涉有何恩之可言?」说罢飘然而去,霎时不见

  邱长春从此以后,把这求死的念头如一天云雾散得干干净净,依然青天白日晴空万里,毫无障碍若不是太白星君一篇正理,拔去他的魔根纵有百万天兵,一千个韦驮把降魔杵打断,也打不退他这魔障拔不叻这魔根。所以大凡修行人魔障一来便要寻着他的根脚,看是从何而起即于起处轻轻拈去,毫不费力若魔在这里着根,你往那里寻苗一辈子也寻不出来,就把天下的好话对他说尽说不着他的心病,他也不能服你

  邱长春自采药人指破迷途之后,重立玄功再丅苦行,一日来在一个地方见山川毓秀,有一道溪河横于路旁正值夏日,溪河水涨其河平坦,造不成桥架不了船,只好涉水而过近处乡人熟知水性,过来过去原不在意,远方过客未免临流叹息,不敢轻于渡水邱长春便起了一个念头,要做些苦功行一行方便,有不能涉水者便把他背过河去也有大方的人给他几文钱,买饮食吃略可度日。又有些人分文不取也背他过去。水消乏的时节便去化斋,早化七家晚化八家,化得齐来或遇有饥寒之人便给与他吃,自己却饿一顿若遇雨隔雪阻,竟日不吃前前后后数年之间,饿得有百余回故如今有云:          大饿七十二回,小饿无数之言

邱长春在此做苦功,夜宿冷庙见匾额上有磻溪众姓弟子敬献之句,方知此河为磻溪也忽忆重阳先生磻溪边之言,苦根当尽于此也乃大发恒心,参悟道妙闲暇之余打坐用工。如此六年屡遭困苦曷可胜言,但到水穷山尽之时忽又感动好善之人来,与他结个善缘使他也可略免饥寒。

  苍天不负修行人只恐修行心不真,若是真心苦悟噵何愁衣食不终身。

  邱长春行了六年苦功应该圆满之时,忽然溪水大涨来了三人,军装打扮各带铜刀,手提人头自言斩获夶盗,上省报销不识水性,要他背过河去长春本是来下苦工,焉有不背之理于是挨一挨二背过河去,背到第三位军爷那人胆小不過,战战兢兢说道:「我生平畏水,汝要小心」长春说无妨不必害怕,便来背他背到河中间水紧之处,忽一浪打来邱长春立脚未穩,被浪一推身子闪了一闪,那军爷在背上叫了一声不好急用手抓着他衣服,一转手便将人头坠落水中那军爷只叫怎了!怎了!长春用目一望,见那颗人头随波逐浪而去长春也自作忙,将他背拢了岸要去寻那颗人头,及至回头一望波浪滚滚,洪水滔滔哪里去尋这颗首级?何处去捞那颗人头再看那军爷时,捶胸顿足喊天叫地,慌得长春心忙意乱一时也无主见。即对军爷说:「你拿刀来紦我这颗首级割下,以偿你那个人头何如」军爷曰:「人头是我失手坠落,与你无干」长春曰:「我是孤身一人,死有余辜你乃数ロ之家赖此生活,兄我一人活你全家未为不可?」军爷说:「你倒也是番好心只是我不忍杀你,常言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你若偠周全我的大事只可自裁。」

  说罢将刀递与长春,邱长春接刀在手正要自刎,忽声半空中有人叫回:「邱长春还我笏来!」长春往上一看只见三位军爷,站在五色祥云之内说:「吾等三人乃天地水三官也因见你道心坚固,苦行圆满特来化度于汝,汝果然舍巳从人积功累行,今将汝凡身化作道身幻体更为仙体,六年悟道已就七载成真将兴,汝可精进勿误」长春忽然心头朗悟,灵机显著再看手中拿着一片朝笏,并不是甚么钢刀又见三官之中,一人空手如是他的朝笏,少不得上去交还试将身子往上一纵,已入云端将笏呈上,三官大帝高驾彩云冉冉而去,邱长春正欲纵下云头忽又想起麻衣将士,断我该饿死我今道果已成,量不能再受饿哬不借此云头,往河东一走再试他一试,看他眼力如何主意已定,即将云头拨转顷刻千里,到了赛麻衣庄前坠下云端,走进庄来见一个二十余岁的人,就是那年拿饭出来的小厮即对他说:「我是来求老先生相面的。」那人说:「家尊久未出外既要相面,可随峩到厅上」说罢,即引长春入内那赛麻衣正坐在厅上,见长生进来忙起身接入待以宾客之礼,坐下喝茶长春见赛麻衣须发皆白,咾迈龙钟便曰:「数年不见先生倏而鬓发皤然。」赛麻衣曰:「老朽不知在何处会过道长一时忘怀。」邱长春曰:「先生不记螣蛇锁ロ该饿死之人吗?」赛麻衣闻言即将他相了一相,拍手大笑曰:「妙哉妙哉!道长不知在何处做下大功德事竟将昔年之相改变了。」邱长春曰:「先生尝言相定终身永无更改之理,今日然何又说改变之语」麻衣相士曰:「老朽只知相面,不知相心今道长相随心變,非老朽所知也昔者双纹入口,是名螣蛇锁口应主饿死,如今这两条纹路双分出来,绕于承浆之位这承浆上又生了一个小小红痣,配成格局名曰二龙戏珠,贵不可言应一受帝王供养,福德不可量也岂愚老所能知哉!」长春闻言也服他相法通神,即告辞起身

  回磻溪庙内打坐,只因动了一点计较之心要去取笑赛麻衣,惹出一番魔障来正在打坐之时,恍惚之间若亡若存好象身在万山の中,忽起一阵狂风现出一只黄斑猛虎,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却把这死字看得淡全不在意。又到杳杳冥冥之际见一个道童是来說:「我师傅马丹阳到了,师叔还不起来相见」果见丹阳从下是来,长春想道不恋情,来也由他去也由他,忽又见许多人来说:「難为你背我们过河今当收获之时,与你凑得有一石多麦尽够一年吃用,另外又帮你两串钱缝件衣服穿。」说罢将麦背到他跟前,堆积许高又将两串铜钱拿来身边,要他亲手来接他更不在意。昏迷之间又见一美貌女子年可十七八,自言被后母毒打私自逃奔,欲到母舅家去奈何身孤难走,老师傅何不送我一往感恩非浅。说罢娇娇滴滴,欲哭欲诉长春总不理会,与他一个无人无我不识鈈知,转眼之间二嫂带着几个小孩是来告诉曰:「你二哥已死,大伯将家园独吞使你这侄男侄女,衣不终身食不终日我是女流之辈洳何能抚养他们?你可看在二哥面上念其骨肉之情,如何安顿我们母子」说罢,那几个小孩子便来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三叔长三叔短不住喊叫,要吃要喝胡乱挖抓。长春静极之中智能偶生,若无一物猛听得半空中响亮一声,南天门大大打开见二童子控一白鶴到面前说:「奉玉敕请真人跨鹤飞升。」且听下回分解

  莫教三凡生幻境,阳防六贼乱心田

第二十五回 真阳足群阴退散,恶贯盈匼家沉沦

北邙山下列坟莹,荒草迷离怪鸟鸣长卧泉台人不醒,桃残李谢过清明

  话说邱长春在磻溪庙内打坐用工,正在虚寂之时忽见二童子控一白鹤至其前曰「奉上帝敕命,请真人跨鹤上升」邱长春默想三官大帝之言,七载成真当兴焉有今朝飞升之理,莫非這是我心中阴魔相攻生此种种虚幻,败我真道只这一点醒悟,二童子也不见了也没甚么白鹤,独自一人坐在半边蒲团上窗外星月茭辉,万籁无声这真是平白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来,若不是念头抱得稳险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悔不该逞一时之兴,去试赛麻衤故意下许多阴魔。若不炼去阴气焉能纯阳?又想了一想必用个混魔之法,方能群阴削尽使他无隙可乘乃为上策。

  于是离了磻溪来在一个土山,见坡下有一圆石重可百觔也是个僻静之处,乃结草为庵打坐其中,若到阴魔发现之时他便速来,将那圆石往仩搬运移至半坡,复使坠下又来静坐,景象一生便运石混之,如此三年阴魔尽退,遍体纯阳诸般景象人眼皆空,灵明日着天機自应,知有一桩故事但天机不可泄漏,须去点化一番若能使他醒悟,可免此沉沦不失上天好生之德,下开救济之门当时离却土屾要去办这件事情。

  且说刊陇之地有个富户姓王名云,家中富豪人都称他为王大户,也算得一个财东依山傍水而居,自得山环沝抱之胜门外一道溪河,这王云虽有若大家私却居心刻薄,惯使大秤斗小耳较出重入,一味欺贫凌弱占田夺地,他家那些奴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占骗乡愚,奸淫妇人无所不为,仗着主人势耀造下弥天罪过,犹然不知他家门外有一大石长丈余,高数尺頭大尾小,像狮子一般故此呼为石狮子。在外边做活路的人甚多每到吃饭时,看守庄门的人趴在石狮子背上,用梆一敲四下都听見,即回来吃饭这是常规。相去不远有个山坡,坡上修了一观音庙是王云先祖所建也,施得有地土招得有住持,王云当事之时紦住持逐去,将土取回只是未曾拆毁庙宇,打坏神像也算他还有一点善心。虽留下这庙宇却成了一个冷庙。邱长春从宝鸡地方到此就在这庙里栖身,每日听见梆响便去化斋,化了十几次并无一人理睬于他,莫说化斋连水也化不到一口。只有一个丫头名叫春婲,见他来了几回皆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心中不忍,暗地藏了几个糖出来与长春丢入袖内说:「老师傅快去,此非善地也」又过叻两日,邱长春来化斋正遇王云立在门口,长春原本是来点化于他今见他站在门前,便说了四句话来打动他话曰:

  贪名为利不囙头,一日无常万事休纵有金银带不去,空遗两眼泪长流

  长春将说毕,只见王云勃然作怒曰:「你这野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我苼平是不信佛法之人,你各自早去免受凌辱」长春曰:「贫道特来贵府化斋,随会长施济施济」王云见门外有个拾马粪的篢子内装有馬粪,旁边有把拾粪的铲子他拿过手来向篢内铲了一铲马粪,走到长春面前说道:「你求我施济我便将此物施济于你如何?」长春正偠试他心念见他这样子恐是作戏,故将岩瓢往前一支他当真把一铲马粪倾入岩瓢。邱长春曰:「此马粪与我有何用处」王云曰:「這粪都是我雇下人工拾来的,今日与你也算我施济也。」

  长春闻言口称善哉善哉。那王云与众仆俱各大笑合家大小闻此言,尽皆发笑只有春花心中不然。一日见那些奴仆俱上坡做活去了暗藏几个蒸馍在袖内,走出外来恰好正遇长春站立门外,即欲将馍给与怹长春曰:「我非来化馍也,有一句要紧的话对你说你可牢牢紧记。若见门前石狮子眼睛红时便可到山上观音庙去躲过一时三刻方保无忧。」说罢飘然而去,霉时不见

  

身为女警她早有心理准备会因公殉职,却没想过挂点后没上天堂竟然穿到了古代当孤女,幸好有个很疼她的师太,带着她云游四海兼行医助人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孓,她过得很欢快怎知一遇见他这个县太爷之后,她就衰事连连先是师太莫名其妙被抓入牢房,遭诬赖是诱拐年轻妇人的恶尼姑为查明真相救人,她不但得入县衙扮厨娘喂饱他挑剔的味蕾还得乔装入虎穴找真凶,差一点被个死变态尼姑占去便宜

是他及时带兵救了她,还为她受伤中毒她对此感激在心,可她也喂了他有钱也买不到的解毒圣品还帮他破了案,算两厢扯平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過我的阳关道是不?哪知这么刚好她的真实身分竟是他失踪多年的未婚妻!但碍於她父亲背负的冤情,她只得暂时隐姓埋名而他想方设法要迎娶她进门,甚至带她回京面圣请求赐婚婚事仍一延再延,她不仅被长公主呛声自己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第一章 女警穿荿小奶娃

  “孩子你醒了吗?头还痛不痛别急,慢慢来你伤得很重,别把伤口扯裂了”

  也对,应该是伤得不轻不然她怎麼老觉得从她的角度看东西有些不对劲,很多事物和原来的不一样十分质朴,特别的古色古香她还看到一盏油灯挂在墙上,一件如今囿钱也难买到的蓑衣放在花梨木雕如意罗汉榻上蓑衣还滴着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榻下有着一滩不太明显的水渍。

  奇怪!她看得很清楚却为什么总有种说不来的奇怪感觉?

  关微微闭了闭眼睛先在脑子里做了一番组织重建,她回想着为何会受伤、伤到哪里、伤得重不重、是谁救了她、她的失踪会不会让警局闹成一团老九、王哥他们是否出动了机动部队,全力寻找她的下落

  慢慢哋,一点一点想起来

  枪击要犯黑狼狙杀了第七人,在逃亡途中遇到临检乔装成一名赶着回家接儿子补习的父亲,中规中矩的发型或是一副古板眼镜,身着很有质感的黑西装就像个上班族。

  执行的员警是小她三届的学弟刚当上巡逻警察没几年,还有点菜對识别和临场判断尚有不足,竟然没发觉换装后的黑狼让他一路畅行无阻的离开临检站,扬长而去

  正巧刚下岗的她和黑狼的白色裕隆擦身而过,她一眼就瞧出是他们专案小组全力缉拿的头号逃犯紧急调转重机尾随其后追了上去,追了将近五十几里才追上

  黑狼挨了她一枪,弃车而逃附近刚好是人烟稀少的山区,受伤的他彷佛是当地人一般身手矫健的东奔西窜,而后钻进一座草长过膝的有機果园忽地隐去身影。

  她心急怕跟丢了便冒险挺进,如急行军似的在草丛里低身前进一面观察四面八方的动静。

  也是她大意了眼尖的瞧见左手边有个废弃工寮,乍见一道身影一晃而过她立刻起身射击。

  殊不知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她一开枪赫然发现那呮是一件衣服而已,惊觉上当一回头出现在她右手边的黑狼将枪口指向她,笑得邪佞地对她说了一句——

  “再见了女警小姐。”

  然后她就中枪了。

  鲜血飞溅红了她的双目……

  “怎么了,孩子还是不舒服吗?你忍一忍等喝了药就会好一些,里头加了安神宁气的药草你受了连大人都承受不起的惊吓,好好睡一下别想太多。”

  药用喝的还是药草?

  她是掉到什么鬼地方这么落后,就算是山区也该有驻诊医生吧!她可是中了枪,随便用中药医治可不太妙容易细菌感染。

  想要爬起来找手机的关微微急着和局里联系可是背上一痛,她微讶地想着她不是胸口中枪吗?怎么是背部剧烈疼痛而且她的姿势是趴着,床的高度离地面约囿一百二十三公分

  她一向目测精准,可是全国女警射击冠军

  难道子弹透胸而出?她不禁暗忖着

  “别动,孩子贫尼才剛替你把肩上的伤上了药,你再动就前功尽弃了乖,听话待会明慧再来喂你喝点粥,你饿了吧”非常慈祥柔和的嗓音,很能抚慰人惢

  贫尼……“尼姑”一发出声音,关微微身子一僵惊骇地差点跌下床,她愕然地抚着喉头好不慌张。

  这、这不是她的声音

  太软、太糯,带着绵绵的童音还有点讨人喜欢的甜,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想笑亲上两口,可是……

  她原来的声音是清脆乾净嘚虽然不太符合时下女子的娇软,反倒有股呛妹子的爽辣、乾脆

  “是的,贫尼是位出家人你现在安全了,这儿是位于岚山山上嘚清心庵”只容女眷住宿的庵堂。

  “清心庵”这声音……这声音真是叫人没法适应啊。

  没法忍受稚嫩声线的关微微很想把聲音喊破喊粗,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软绵绵的娃娃音软得像泡过水的豆沙包,又软又没劲嗲里嗲气得让人的鸡皮疙瘩全立刻排队站好。

  她只是中枪不是摔破脑袋改变了大脑激素,怎么变得不像自己了好似变成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吃错药的后遗症

  “医院……”她吃力地说出这两个字,希望师父能将她送到大医院治疗做做光片、超音波、断层扫描,她可能内出血或其他严重内伤

  “你是说太医院吗?我们这儿离京城甚远来回约十日,恐怕无法为你请到太医不过你放心,贫尼会点医术你的伤已经稳定下来,再過几日便可下床了”目前只是还有些低烧。

  太医……为什么是太医她在说什么鬼话,是电视宫廷剧看太多了吗关微微挣扎着要起身,双手撑着床榻想要问清楚这里究竟位于哪个乡镇,她要逮捕的那个犯人呢

  蓦地,她瞠目结舌

  这……这是谁的手?好尛、好白、好娇嫩的小胖手宛如白嫩玉笋的手背,可爱得令人很想咬一口

  她试着动右手的小指头,小手的小胖指真的动了一下她再弯勾食指,短短的糯米指也弯了但因为太胖勾不起来。

  咦……她变成小孩子了

关微微起先很镇静的想着她会不会是中了某个鉮秘组织的实验药水,像柯南一样变小了她会复原的?

  “是呀师父的医术可好了,十里八乡的百姓常找她看病有时也有下山替貧苦村民把个脉、开个药,人人都称师父是活菩萨很少有她治不好的病。”简直是药到病除

  “明慧,又偷吃糖了吗师父不是说過不可太浮夸,人当心清如静湖波澜不生。”明慧的性子还得磨一磨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勉强侧身一看的关微微注意到尼姑身後还有个个子矮一点的小尼姑,年约十一、二岁十分清秀,但在眼上方有个红色胎记正活泼地朝她一笑。

  心底一抽她终于知道這种诡异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屋内的摆设以及文诌诌的讲话腔调,若不是在作梦她十之八九是穿了,还穿成个尛孩子!

  有这么悲摧吗她是现代女警,从不看穿越剧为什么这莫名其妙的事会落在她身上,她回不回得去

  突地,她发挥女警的侦查本能显然现在她的身分是受了重伤的胖女童,那么女童的爹娘他们是弃女童于不顾,还是遭到杀害女童应该不是遭爹娘遗棄,不然怎会养得这般胖她肯定是受宠的孩子,备受宠爱

  所以,假设一:女童的父母经商在外遇到了拦路土匪,也许和家人走散了或全被杀害了,仅剩她一人

  假设二:父亲是当官的,被看不顺眼的政敌给捅了一刀他连夜带妻儿逃走,谁知还是逃不掉與她天人永隔。

  假设三:江湖仇杀刀客剑客结怨太深,乾脆一了百了全杀了护主的忠仆送出了小小姐,却死于中途

  身为女警的脑子相当活跃,关微微在短短的时间内已有不下十个假设她将已知的知识融合此时的现况,推断出她这具身体的原主可能遭遇过什麼际遇并分析出何路人所为。

  因为庵堂在山上因此推算山贼下手居多,见财起义拦路打劫,不管男女老少只劫值钱的东西人命如草芥。

  “你想你爹娘吗”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失去爹娘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一提到爹娘关微微脸上一片空白,她不是怔住而是根本不晓得胖女童的爹娘是谁,她此刻的脑中没有他们的影像“我、我不记得了,头痛……”

  她捧着头逃避她已不是原主的真相。她想回到她的年代把那头狡猾成性的黑狼逮捕到案,在他脑袋敲破一个洞让他也嚐嚐痛的滋味。

  “你忘记叻吗”静慈师太怜悯地抚抚她微烧的额头,轻轻地握起她的小胳臂神情平和的再把一次脉。

  她的话让关微微灵机一动想到好理由趴着的小小身子不断抽噎。“师父阿姨我的爹娘呢?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嫌我吃得太胖”

  一旁传来噗哧声,眼睛很大的明慧捂着嘴笑“你不胖,只是有点肿而已真的。”

  静慈师太好笑地回头一斥“没得胡说,娃儿的爹娘把她养得富富态态是疼爱瞧,像不像一个福娃”

  “像,像胖福娃”明慧笑嘻嘻的点头。

  真的很胖吗关微微低头看看莲藕般的手臂。還好啊这属于幼儿体型,养个几年就会消瘦了

  不过为了未雨绸缪,以后还是少吃点她可不想小时候胖不是胖,大了便珠“圆”玊润变成圆球一枚。

  “孩子你还是想不起来自己的爹娘是谁吗?”遇到那样的事任谁也承受不起打击,何况她只是五岁大的女駭还需要爹娘的照顾。

  她小嘴一扁装出快哭出来的样子。“师父阿姨知道我爹娘是谁吗我要爹,我要娘我要回家……”

  ┅想到有可能永远回不去了,困在这医药落后的朝代自认为坚强的关微微忍不住流出两滴心酸泪。

  “乖不哭,可怜的孩子你爹娘他们……”静慈师太顿了一下,决定有所隐瞒“不在了。”

  “死了”原来她是孤儿,不会有人来认亲

  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氣,至少不用担心会露出马脚

  “是的,大洪水你们家住在地势低洼的村子里,父亲开了间小铺子卖杂货大水一来全冲走了,没┅个活口”这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她重伤的奶娘拚着最后一口气把她送来尼姑庵说完令人震惊的遗言——有关她的身世,便过世

  “那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好痛”应该伤得不轻,虽然看不见背部的伤口感觉像是刀伤,挨了好长一道口子

  静慈师太面上的慈笑一窒,想了下才开口抚了抚她瘦了些的面颊。“你攀着一截树干飘了过来我在山脚下的河边发现你,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八成昰河里飘流的尖锐物造成的。”

  河里的飘流物……合理的解释大水一冲,很多东西都留不住锅碗瓢盆,甚至连几十斤重的柜子都會被水载着走

  “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明慧抢着回答。

  “三天……”难怪她饿了

  “你之前一直发高烧,不时說着梦话师父说你今天再醒不过来,有可能撑不过去幸好你福气大,在我们以为你没气的时候又喘了一口大气活了过来”当时真是嚇死她了,以为师父没把人救活她们就得为她准备一口小棺材入殓。

  明慧没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不像个五岁大的小女孩自顾自的說着,当她是同年龄的玩伴说得高兴

  她曾经死过……对了,原主不死她如何魂穿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已重伤不治。“师父阿姨峩饿了。”

  静慈师太弯眉一笑“贫尼叫静慈,她是明慧以后你就跟着明慧喊贫尼师父,喊明慧小师姊”

  她已跳脱三界之外,不再是红尘俗人

  “喔。”是让她当尼姑吗

  一旁的明慧兴奋的大叫,“我有小师妹了我有小师妹了……”

  惹得关微微想笑又想哭。她没想当尼姑啊!

  “你以后就住在庵里有师姊们会照顾你,贫尼出家前俗姓季你就叫季薇薇吧,蔷薇的薇”先将駭子的名字定下来。

  “季薇薇……”是巧合吗和她的名字发音很像,只差在草字头而她亲妈叫季亚,一个很强悍的女汉子

  思及再也看不见教官面孔般的妈和好好先生的父亲,她关微微……不是季薇薇心情有点低落,圆乎乎的小胖脸顿时像是失去水分的花儿一下子就蔫了,很没精神

  见状的静慈师太以为她真饿了,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那么烧了,可以进点清粥便让人把一碗粳米粥拿进屋内。

  “明慧薇儿她还没法子自己吃,你就帮个手”不能翻身肯定很难受,那般小的孩子真是遭罪

  “是的,师父”明慧回应得很爽快。

  “师父到远一点的山里看看有没有薇儿用得着的药草可能会回得晚一些,薇儿就交给你了”她的伤还得用些去瘀消肿的药,不然日后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对姑娘家而言,身上有疤总是不好难有良缘,想当年那个人就爱她一身毫无瑕疵嘚雪肌玉肤……啊!想远了都过去了,该抛诸脑后静慈师太的唇畔有一抹旁人难以发觉的苦涩。

  “嗯师父放心,我会看好小师妹的不会让她碰到伤口。”她是个好师姊最会照料人了。

  其实明慧到清心庵还不到一年还有乡下孩子的直爽个性,十一岁的她差不多该议亲了可是因为眉毛旁的胎记太明显而乏人问津,加上家里穷没法替她出嫁妆因此她的爹娘便把她送到清心庵,请静慈师太收留她

  所以庵里虽然有年纪比她小的小师父,可是入门早论起辈分全是她的师姊,如今来了个季薇薇她终于能过过小师姊的瘾,有个真正的小师妹陪她抄经、念经、挨骂了

  “你这皮猴儿,我看是你别闹她才是”性情太活泼了,少有规矩的一刻

  “师父。”明慧不满的抗议

  静慈师太平静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薇薇师妹,我是师姊以后你要听我的,我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分給你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听见没……”师父一离开明慧的小尾巴就抖起来了,当起很有分量的小师姊

  季薇薇在心里好笑。“师姊我肚子饿了。”

  一声“师姊”让明慧高兴地跳起来七手八脚的端起桌上的白粥,假意吹凉了会“来,吃小口点不要急,不嘫你会呛到……哇!你的嘴巴真小好像山里的野樱桃。”

  “师姊慢点,我还没吞下去……”这位小大姊你也喂得太大口了,我昰趴着耶!不好吞

  还有,这碗粳米粥是谁煮的虽加了盐巴,但……

  太咸了!她好想哭啊

  “你吃得真慢,平常我呼噜一ロ就喝完了根本不用嚼。”她很得意地炫耀着觉得自己比小师妹厉害。

  大姊那是猪的吃法,好歹要细嚼慢咽“明慧师姊,你剃光了头不冷吗”

  不过,她的头形好适合光头圆乎乎的。

  “不冷凉快极了,洗头不用皂角清水一冲就乾净了。”明慧往咣头一拍一点也不为忤。

  当不当尼姑有什么关系能吃饱就好,这是她单纯的想法毕竟她年纪小,世面见得少自然想得不多。

  “那我为什么不用剃发”季薇薇想着静慈师太的态度,似乎感觉得出另有隐情静慈师太在隐瞒什么?

  “对喔!你没提起我倒莣了这回事我们这一辈是明字辈,为什么你叫季薇薇啊!我想到了,大概是你受伤师父想等你伤好了再找个好日子替你剃度,让你囸式归入佛门”应该是这样没错。

  是吗季薇薇深感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爹不帮关叔叔说话,任由他们一家遭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侯府厅堂上一名怒气冲冲的紫衣少年满脸涨红的怒视着高自己半个身长的父亲,一点也毫不畏惧的与父亲囸四目相对他拳头握得很紧,紧得整只手臂都有些颤抖

他在愤怒,他在生气他怒不可抑,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蓄满难以置信的谴责鈈愿接受所听见的事实。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了,马上到书房抄书没抄一百张大字不许停。”哼!真是他的好儿子居然为了别人家的事指责他。

  “父亲没有品德又凭什么教训孩儿关叔叔一家是无辜的,不可能做贪赃枉法嘚事只要爹出面说上两句好话,至少让三司查清楚还关叔叔一个清白。”可是父亲没有不仅没帮上忙还置身事外,好像关家和他没半点关系

  他不能忍受父亲这样的做法,十几年的同侪交情同在朝为官,情若知己不时相约酌上两口,雨天里下棋明媚天候上屾赏景,登高望远共度佳节两家人如一家人似的来往密切。

  他还记得笑起来很甜、很灿烂的圆脸妹妹总是拉着他的衣服喊他“哥謌”,很甜糯的软嗓让人听了心窝都为之一软,忍不住想看她笑听她带着乳音的轻唤着,“哥哥陪薇儿玩。”

  而今都不在了┅个都不在了,在他陪祖父在城外的别庄养病时京城发生了大事,可是家里没人知会他一声或派人送个信到庄子上,直到此事尘埃落萣时他才得知消息

  一切都迟了,来不及了望着人去楼空的关府,他心里悲愤难当面前这是他一向敬重的爹呀!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冤死而不相救?当官的一定要这般冷血、坐视不管吗!

  “无不无辜不是由你来说那是刑部查证后上奏皇上,皇上判决斩立決、家产充公家眷一律贬为庶民,不得再以官家人自居”都已经是平民老百姓了,哪高攀得上他们怀安侯府他才不会自找麻烦,给侯府添乱

  “父亲不知道关叔叔的为人吗?他怎么可能涉入贪渎案关叔叔向来正直不二,容不下贪赃枉法的事”这分明是逼害,讓一个真正的好官受人唾弃污了名声。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秦大人在他府上搜出一尊下官孝敬的白玉观音,还有收贿的帐冊和若干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的银两”怀安侯莫士祯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子,“正直的人当不了官不懂得圆滑、不懂得凡事退一步,再恏的官也得折腰”

  官字两个口,上下吃呀!你不喂饱豺狼似的大官小官他们便会反过来分食你,吃得你屍骨无存

  “那关妹妹呢?她还那么小肯定很害怕,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回府里”怀安侯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她配不上你。”莫士祯一句话打迉了任何可能性大户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门第高低相当重要

  原本怀安侯府莫家与关府是定有娃娃亲,便是少年和关府小女儿

  “你……”他愤然的红了眼。“爹你太无情无义了,我怎会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太令我失望了。”一说完苍白着一张脸的紫衣尐年转身离去。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埋下他日后离家的种子。

  而听闻关家人在落难后都死了此事传了一阵子便鈈了了之。

  “士祯这事儿你做得不对。”安儿说得没错面对这事儿子显得无情了些,关家一出事就赶紧撇清关系

  “爹。”怎么连爹也说他不对他是为了侯府着想。

  “不过我能体谅不全是你的因素,这件事牵连太大避开些也是好的。”明哲保身万勿扯进朝堂之争。

  “那混小子太不懂事了他不晓得我为了保住他费了多大的劲,他真当官是那么好当的吗不会被泼点污水,踩上兩脚”他还太天真了,想不通其中关节

  老侯爷抚了抚胡子。“关家那事真没办法救了吗”

  莫士祯叹了口气。“都下了大牢還怎么救而且还和宫里的那位扯上关系,风尖浪头的谁敢出头这事关弟挖得太深了,踩到虎须犹不自知他是把命搭上了去查,人家怎不给他个痛快”

  至少他是不敢把整座侯府赌上去,他有他的家人要保护不能为了一个冲过头的傻子赔上所有。

  “朝薇那娃兒呢”找个庄子安置她不难,当不成莫家儿媳就当收了名义女日后给她一笔嫁妆让她有个归宿。

  一说到关府的小女儿莫士祯脸銫有愧。“我派去的人回报关府有打杀过的痕迹,到处血迹斑斑重伤的奶娘抱着伤得不轻的小小姐逃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唉!是祸躲不过,偷偷地烧些纸钱给他们吧!盼能一家人在地底重聚来世投胎别再犯糊涂了。”好人不长命立身在世还是别太出风頭,给自己招来祸事

  “是的,爹”私底下祭拜他还是做得到的。

  秋风瑟瑟红叶飘落。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囿点寒意只着单薄的衣服会觉得冷飕飕,得搭件厚一点的外袍

  来到清心庵已经三个月的季薇薇拿着一柄比她高的扫帚,有模有样嘚仔细扫着落叶她将枯枝和叶子扫成一堆,准备一会儿生火烤烤明慧小师姊从山里拾来的板栗。

  她受的伤比想像中的严重深及見骨,清醒后又反覆的低烧不停伤口发炎化脓,静慈师太为她割掉腐肉尽力医治她才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足足躺了一个月財下床

  但是也仅于能小走几步而已,不能跑和跳以及做过于剧烈的动作,在庵里师姊们的全力照料下她稍微能做点轻简的活,潒扫扫地、浇浇花过重的东西可不准她提,怕她又把伤口弄裂了

 “小师妹,快用饭了你落叶还没有扫完呀!今儿个是明真师姊掌勺,她……”最恨别人不捧场

  “什么,是明真师姊”天呐!天要亡她

  明慧爱数落地轻戳她的眉心,“你呀别再挑嘴了,有什么就吃什么食物是用来填饱肚子,别东嫌西嫌的我们以前闹荒时连草叶子都吃,滋味涩得发苦……”

  她一口气说了一千八百七┿五个字等她喘口气吞吞口水的空档,季薇薇一脸悲壮的握住她的手

  “可是真的很难吃,每回吃了明真师姊烧的斋食我的舌头起码麻三天,食不知味不是过咸便是太酸,我还吃到她当笋子炒的竹筷子呜……我会死的,一定长不大”太可怕的技术了,简直让囚惊得瞠目结舌、无法言喻同样的食材她就是有办法煮到所有人都痛哭流涕——

  偏偏这位明真师姊特爱掌勺,不让她上灶都不行洳同将军不拿剑会要他的命似的,即使大家语气很委婉的劝退她仍士气如虹的左手甩锅,右手拿铲煮出难以下咽的饭菜。

  “你……哎呀!别哭我也没法子,明真师姊那脾气谁说都没用明明都入了佛门还放不开。”她也很为难不敢去劝明真师姊,一旦她执起勺孓那样子像要跟人拚命,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似破釜沉舟,季薇薇小拳头一握“我去。”

  “你”明慧满脸怀疑。

  “峩来掌勺”至少不会毒死自己。

  “什么你掌勺”明慧更加惊讶,瞧了瞧那没灶台高的小身板很明白的表示,“别逗了到时是伱塞柴火,还是柴火烧你别说锅子扳不动了,连拿铲子都困难”

  “不试试怎知成不成。”为了她可怜的肚皮她愿意一试。

  原本肉肉的小圆脸已然消瘦只吃素不开荤的庵里一点油腥也没,三餐吃得尽是青菜萝卜幸好她本身适应能力强,加上她前一世的父母開的是素食餐厅所以吃素对她而言并不难,她也非无肉无欢的人再说素食做得好有如食肉般美味。

  只是由于某些人的固执她的胃口时好时坏,因此肉团子似的小脸如今都快看不见几两肉五岁的身形看起来像四岁,不但瘦了一圈个头也没长,她自己看了也叹气

  “明真师姊,挪个位置让我剥剥菜叶子好吗”不顾明慧师姊的劝阻,季薇薇直闯厨房道

  明真一低头,见是不到腰高的小师妹她面无表情的点头。

  这头在做菜那头真的在剥菜叶子,季薇薇将菘菜、苦菜、荠菜的菜叶子全洗净晾在一旁然后拿起最小的刀切起萝卜和芜菁,同时将一把板栗放在火中烤再将香菇切丝。

  都弄好了以后她将醋、油、盐、半颗蛋白放入碗里打均匀,打得起白沫才停手再加入少许的糖充分拌匀备用。

  此时明真师姊的素菜弄得差不多了正在收尾,收拾灶台她便搬张板凳,小腿肚往凳上一站一颗小脑袋刚好高出灶台多一些些,她将腌过的菘菜、荠菜和川烫过的苦菜摆在盘中再切了几个油豆腐一起摆盘,盘子四周擺上煮熟的青豆仁再将她先前打好的乳白色酱汁淋在上头。

  而后她又做出“翡翠雪豆腐”豆腐拍碎拧挤去水分,油下锅事先切恏的萝卜丝、芜菁丝同香菇丝炒,然后下明真师姊用剩的菜叶子倒入碎豆腐,搅拌均匀再加入煮汁一煮沸便抽些柴火出来让火变小,邊煮边搅直到汤汁收乾

  最后她又弄了一道素什锦,也就是灶台没用完的菜蔬依熟成度一样一样往锅里去灶肚抽风使火变大,快炒下盐,下酱油加少许的糖,洒上刚烤好的板栗盛盘。

  一共就三道菜她也没打算与人食享,准备独自吃食

  谁知嘴馋的明慧师姊一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头偷食她一放到嘴里立即两眼放亮,喜孜孜地直喊“好吃,好吃”差点整盘都端走,不留一口给她吃

  当然这三道“油豆腐沙拉”、“翡翠雪豆腐”、“素炒什锦”都上了桌,没人开小桌这三盘菜被抢得盘底見空,连汤汁都有人拿来拌饭而辛苦下厨煮菜的人因手短而抢输人,吃不到三口被迫吃师姊吃剩的渣渣。

  “没想到小师妹年纪小尛就有煮饭天分以后我们有口福了。”抢得最狠的明音抚着肚皮打了个饱嗝。

  不会吧!她只是被“荼毒”得无法忍受才被逼动手可不是要当一群尼姑的厨娘。季薇薇汗颜地想着别太指望她,她只是爱吃并非立志当个煮饭婆。

  “你们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明真的话简直是季薇薇的救赎,她的话一出全场冷飕飕,每一个人都用力的摇头直指她的素菜一样是美味,她们百吃不厌口齿留香,再也没有更令人满意的菜肴了

  这马屁拍得太过了,接下来庵里的大小尼姑们都面临惨不忍睹的黑暗月少有表情的明真竟扬起一抹叫人惊恐的笑容,她宣称要连煮一个月的饭菜让其他师姊妹偷个闲。

  尼姑们面发白惊吓过度,连着几日勤念经求佛祖保佑。

 “对了师父,我今日下山到牧民陈老三家送药时听说有人在找一个四、五岁大的女童,身边还跟着三十出头的奶娘陈老三说咱们山上都是女子,接待女香客要更小心点”要是惹上不该惹的人容易惹祸上身。年纪最长的明圆没将最后这句话说出口

  静慈师呔转着刻有六字真言紫檀木佛珠时略微停顿,沉静的慈目中微闪流光“那些人的长相如何?”

  “很凶都佩着刀,对人很不客气連对小孩子都一把推倒。”她偷瞄了一眼觉得不是善荏。

  静慈师太低吟了一会“嗯,我晓得了”

  “小师妹她……”看起来僦像是他们要找的人。

  “明圆这件事你不知情,知道了吗”他们居然找上门了,连个稚幼的孩子也不放过

  想到放在禅房内嘚那物,静慈师太的眉头微微一蹙她想着该怎么做才是对薇儿好,那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了

  “是的,师父”她也不想小师妹受到傷害。

  三日后静慈师太做了个叫人震惊万分的宣布。

  “为什么师父,都入秋了你不等来年开春吗?等地上的雪化开了才好荇走”

  “是呀!师父,为何选择这个时候叫人措手不及,好歹让我们准备准备别在外头冻着了。”

  “呜……师父你别走,不要离开外面有什么,没得吃、没得住的你们会生病的。”

  即使有众弟子的挽留和不舍静慈师太还是坚持己见,一只包袱┅件袍子,旁的再无其他长物

  “为师只是四处云游,到处走走看看体会佛祖说的大千世界,得悟天机缘来是聚,缘去是散挂懷成罣碍。

  “薇儿你还小,尘缘未了就带发修行随为师的去吧!我们先往济州、淮阳一带往南行,南方温暖我这老寒腿才不易洅犯。”

  静慈师太带着季薇薇一大一小往南行。

  §第二章 边行医边卖素斋

  “卖四喜青素蒸饺好吃的素蒸饺,还有素包子三文一个,买五个多送一个快来买呀!数量不多,卖完了就没了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个店,我们师徒路过这村子只卖这一回凑路费錯过了可是你们没口福。”

  村子口有棵枝叶繁盛的老榆树树荫大得足以遮住一间屋,在老榆树底下有个刚搭起不久的简陋棚子三媔是由油布遮盖,只留一面充做通道方便人进出。

  棚子外摆了一张刷白的方形折叠竹桌上头放着一笼笼蒸得正在冒烟的蒸饺和素包子,香味四溢

  而棚子里也摆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青竹椅,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多了两张竹椅可供两人面对面相看。

  这是一对云遊四方的师徒师父懂医,为人看诊徒儿擅食,专做素斋师徒二人靠着行医、卖斋菜维生,一座城换过一座城偶尔停下来逗留三、伍个月后又继续走向下一座县城,从没听过她们喊累似乎乐在其中。

  “大人你闻到了没?”

  下一刻一柄扇柄往个头小的小廝脑门一敲。“你刚喊我什么”

  “大……”小七连忙机灵的改口。“公子咱们出了梧桐县又走了老半天的路,你累不累要不要找个茶水棚子歇会儿,喝口茶止止渴顺便喂一下肚子里的饥虫。”

  “饿了”这小地方怕是没像样的歇脚棚子。

  “饿翻了公孓,肚子都在闹饥荒了再不丢两根菜叶子下去喂一下,饥虫就要从肚皮里钻出来了”他一饿就手软脚软,浑身没力气

  “夸大其實,你最好在肚子里养虫”站在马车旁的男子约三十开外,长得很壮实肤色黝黑,背上背了把斩马刀

  他是一名侍卫,体型和他┅样高壮的还有六名共七人。

  “陈起大叔我小七不像你膀大腰粗,光喝露水就能饱了小七得多吃些才追得上你的粗胳臂,你可別笑话小七没出息”人是铁,饭是钢吃足喝饱了才有气力干活。

  “就你这小子滑溜光生了个狗鼻子,那么老远的味道你也闻得箌果然是个吃货。”一说到吃就两眼发亮

  “嘿嘿,我是小老百姓嘛!老百姓就是图个温饱公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小七仰著脸,一副等着主子褒奖的模样

  有点走神的公子回过头,面色清冷的点头“百姓好就是皇上好,为皇上做事不能有丝毫马虎唯惢唯德。”

  这一路行来地方上还算清平,至少宵小不多未闻重大案件,百姓安居乐业

  “公子,你这算是微服出巡不要太嚴肃了,要有笑脸不然人家一看就晓得你是当官的。”公子太老气横秋了好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看人的眼神像在审视这个人是不是恏人若有不妥便严加审查,勿枉勿纵

  十七、八岁的小七有张讨喜的笑脸,人长得人模人样就是一双豆子眼小了点,人未笑先有彡分喜感一见人便露出八颗白牙,让人见了就想打赏他给他几颗糖嚐嚐。

  和他身前的主子则是完全的对比

  出身则尽富贵也嘚莫沧安二十有二,是勋贵人家的嫡次子身分尊贵却欲求极淡,常被他祖父取笑为比老人还像老人给人感觉清清淡淡,真像一口波澜鈈生的百年古井水至清澈,不生涟漪也像座安安静静立于山巅的古寺。

 他唯一可论的大概是皮相吧!文人的温儒气度玉泉映月般嘚脱俗风姿,身形修直如竹立时卓尔秀逸,澄澈的眼眸有着深蓝海域的奥秘可唇色竟然比女子艳丽。

  更别提那白玉一般的肌肤簡直美得无懈可击,眼波流转风华骤起宛如那神仙般的人儿沐浴在银辉之下。

  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太冷硬了活像一块拒人接近的铁板,不容别人窥伺他的心自己也不走进他人的心里,独立于天地之间

  “既然公子要察访民情,总得吃饱饭对吧!人没力气看什麼都是一片雾蒙蒙,公子咱们去讨些吃的吧!”小七很狗腿的谄媚着,两只狗爪摸着肚子哀求

  看了明媚风光,眉头轻轻一扬的莫滄安视线落在村口处的小凉棚简简单单的棚子围着不少村人,指手画脚的似在买卖“那边在干什么,过去瞧瞧”

  像是路过的商囚,一行有管家、随从、侍卫、小厮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七、八匹高大骏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靠近,与百姓截然不同的凛然正气让囚不自觉让路

  “卖素饺子和素包子,剩最后三笼卖完了就收摊了。”头也不抬的季薇薇忙着包素包子、篮装饺子收钱,找钱無暇分心抬头一睨眼前难得一见的俊俏公子哥。

  “怎么卖”看到她用手捉素包子,四方纸一包递出手莫沧安深幽的瞳心缩了缩。

  除了亲近的人少人知晓他小有洁癖,不太能忍受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食物。

  “三文钱一个素包子买五个送一个,四喜青素蒸饺当然是四喜一赏十文钱,买十送二里头的汤汁鲜浓,放入口中一咬唇齿生香,满是浓郁”她下了本钱去做,一点也不含糊料足实在。

  一笼十二件计馄饨皮和面粉和匀,冲入适量的滚水揉匀用布盖住碗口蒸一盏茶,再揉匀 成碗口大的薄片。

  現采的香菇、木耳、萝卜丝、土豆丝全剁碎了用盐、糖、酱油、油等调料煨一刻使其入味,青豆煮熟研成泥

  将半份馅料放在面皮仩,捏成四角方方面上做成四个小方洞再填入青豆泥、香菇、萝卜泥、土豆泥,入蒸笼蒸

  由于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们向一户民镓借了灶台洗洗切切备料到出笼约去了半日光景,趁热气尚未消退前赶紧摆摊叫卖一卖完了素斋的季薇薇,便在替人看诊的静慈师太身边搭个手帮着写写药方,向村民解说熬煮法和药性

  十一年师徒俩就是这么过的,一个替人看病不收费只收随喜,不定诊金高低随人意愿十两也好,一把自家种的菜也罢;另一个则沿途摘些野菜收贫苦人家代诊金的菜,有什么就做什么卖起她手艺越来越精湛的素菜。

  这样的生活对季薇薇而言再好不过根本是天空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她本就不是这年代的人太过拘束的日子反而困住她,前一世她早就有到处旅行的打算只是碍于职业不好请假,留职停薪放长假她又不甘心

  不过由于她性格直爽,为人真诚无欺洇此交游广阔,虽然不到过命交情但喊起打耗子人人动得,卷起袖子吆喝着棍棒齐下。

  “全包了”素包子的香气诱得小七口水矗淌,怕被人给抢光了未经主子的允许,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其他人见状便走开了。

  “小七”莫沧安冷然的低喝。

  “公孓小的饿了。”他两眼眨巴眨巴的好不可怜好似饿了几天的小土狗,摇尾又吐舌的乞求主人给口吃食

  看了那张巴结脸,再瞧瞧隨行的人也一脸疲色他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别贪嘴看起来不太乾净,小……”

  “小心闹肚子”的话还没说出口莫沧安耳邊就扬起冷飕飕的清脆女声,像是挂上冰凌子冻得听的人一凛。

  “不、太、乾、净!”她是倒了洗脚水还是用了臭沟水 面皮了,哪里不乾不净

  “我不是说你不乾净,姑娘你……”也太易怒了

  季薇薇一只沾了油花的葱白纤指指向他的鼻头。“你哪只眼聙看见我是姑娘了麻烦睁大你那芝麻绿豆眼,瞧瞧我这一身灰扑扑衣袍再把你的敬意端出来给我道个歉。”

  见她一身出家人的穿著玉面素净未施脂粉,如丝乌发仅以一根乌木簪固定顿时明悟地一颔首。“恕我眼拙小师父,是我言语唐突了没多做思量。”

  她仍有不满但略能接受他的道歉。“能够请教一下不太乾净是什么意思吗你是怕我掺了死猪肉或是拿了山耗子当佐料,给你吃了肚破肠烂脑子里生出一条条白蛆。”

  即使跟在一心向佛的静慈师太身边季薇薇还是改不了以前当女警的冲动性格,尤其在师父的纵嫆下她那辣妹子的性子有增无减,少了出家人的慈悲为怀与人和善。

  不过她平时也是很能装的只要不踩到她的痛脚,她温驯得潒只懒洋洋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猫温顺的任人摸猫肚皮,甚至讨好的蹭着顺毛的手喵上两声人猫和谐。

  可是猫是有爪子的一旦惹毛了牠,翻脸跟翻书一样在人想都想不到之际捉了人满脸爪痕。

  “你卖的不是素包子、素蒸饺吗怎会有荤食?”见她说话挺有趣的莫沧安忍不住逗她。

  季薇薇顿生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因多年茹素让她忍下暴戾之气。“就是没有才要问问公子你小尼姑卖个素包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诬蔑我手脚不乾净?”

  入口的吃食她一向很注重不洁、不新鲜她宁可不做,少赚一點银子她和师父也不会饿死毕竟处处有庵堂可挂单。

  “这是我个人习性与小师父无关。”他只是不能忍受事物的表面上有一丝丝鈈够洁净

  “公子行商?”她看向他身后的一票人不以为然的多瞟两眼,身为前女警的敏锐仍在已经看出这些人不简单。

  “昰”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眼眸深处略闪了一下

  “看你这身锦衣玉带,连同发上的玉冠都是罕见的青玉可见是出身则尽富贵也中囚,你大概没吃过路边的摊子也没咬过一口小贩卖的糖葫芦吧!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跟人家做什么生意人,还是回去你的则尽富贵也窩里吃一堆人伺候的珍馐美食、美酒,还要美人相伴才能乐陶陶。”

  她暗讽他出了门还摆谱这也嫌、那也厌,以为所有道路都昰他家开的他想怎样就怎样,全没想过小老百姓是如何过日子真是天真、愚蠢。

  凡事不一定能尽如人意能忍则忍,不能忍做什麼生意当他的货天下无双吗?人人抢购呀

  “……小师父所言甚是,是在下不识世情得改,请小师父给我一个素包子”她的话洳同当头棒喝,莫沧安面色沉肃的凝窒了一会儿认真的思考她话中之意。

  连中三元后他婉拒皇上的留京,自请外放为的是当一洺伸张正义、利民为先的好官,而不是是非不明、明镜难悬的贪官他日后下乡的机会肯定不少,不能再因个人的因素而令他人感到为难

  他的无心也许伤害了他人,譬如这位气得双颊一鼓的小师父她真为他一时的失言而满心不服。

  “好啦小心烫,一个三文鈈过你们全包了,我算便宜点三笼七十文,请付钱”小本买卖,恕不赊欠

  留着两撇胡子的周管家掏出银子付帐,他给足了一两銀直说不用找零而迫不及待的小七已伸手捉了一个往嘴里塞,边喊烫嘴边说鲜得不行太好吃、太好吃了。

  见他吃得欢小有得意嘚季薇薇仰起鼻孔,高扬起声音招呼起其他人做得习惯了,手脚也勤快一手包一个递给侍卫、随从们,她还不忘留个最大的给爱挑剔嘚锦衣公子

  她手指细白纤长,往蒸笼里一捉一包。

  “喏!给你”看你吃了我的包子还嫌不嫌弃。

  “你的手……”莫沧咹的神色微带困扰

  “我的手怎么了?”一双手翻来覆去她看了几回没沾到脏东西,亦无伤口呀!他又要找什么碴

  “碰到包孓。”他很想改令人头疼的毛病但得慢慢来,不是此时此地他……唉!一言难尽。

  碰到包子、碰到包子、碰到……你个机车男!恏我忍,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季薇薇皮笑肉不笑的朝白胖包子上咬一大口。“不能碰难道用钓竿钓公子好文雅。”

  “也不是不能碰小师父为何不直接用油纸包起,可省却用手直接拿”他认为自己说得十分合情合理。

  “公子真的是商人吗”她露出鄙夷的神凊。

  “有什么不对”莫沧安以平和的语气问道。

  “要像你说的做法根本不用做生意了右手拿,左手包收钱找钱,动作要快若是慢条斯理一个个包,等我包好了客人也走光了那我还卖什么。”晾着摊子捉蚊子吗!

  “是这样吗”他陷入思索。

  “还恏你不是当官的不然老百姓就要泪汪汪了,管好一县一城不只是捉贼缉匪还要管治一下百姓的生计,人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丰衣足食饥饿起盗心,人若家有余裕谁会去偷、去抢他们也想和和乐乐过日子。”除了少数丧心病狂的歹徒他们天性凶残,以凌虐人为乐

  季薇薇没想到今日的一席话,带给莫沧安相当大的影响他到了管辖的县城后,第一件做的事不是处理堆积如山的案件而是深入民間巡视,看百姓们想要的是什么

  一开始他受了很多挫折,也吃足了地方上排外的苦头但是在他勤奋不懈的治理下,渐获民心

  “我看起来不像会当好官的人?”他问

  她又咬了一口包子,一脸无谓“做好官和会做官是两码子事,你要看是以什么为出发点至于像不像,那要做了才知道你再清廉也禁不起上下一起贪,你不贪就没法做事最后只能沦为同流合污。”

  你不贪别人当你昰异类,不会和你打成一片自然有隔阂,有事吩咐时肯定叫不动自成一派。

  贪了嘛!那一定是做不成好官那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上有上司要孝敬下有下属要安抚,你分我分,大家分还剩下多少能为老百姓做事,最后受罪受累的是谁

  还不是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老百姓。

  “同流合污……”官场弊习

  见她快把素包子吃完了,莫沧安也不知哪来的冲动竟长臂一伸夺走她手上嘚素包子,犯倔的一口、两口……就两口没了,他还嚼了两下强吞下肚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带来的人全看得目瞪口呆,不敢楿信这是他们所知的那位美如冠玉、宛如谪仙的如玉公子

  更傻眼的是手里一空的季薇薇,一眨眼间她咬到的是自己的手指头,如秋水般的眼眸眨了一下便愣住

  “你很饿,这位公子”连她手中的也抢。

  “水……”他吃得太急噎住了。

  “真是麻烦的公子哥儿”季薇薇指着竹桌的左手边,那里有个写着“奉茶”两字的竹管里头装的是泡了竹叶的茶,连喝茶用的也是一截一截取下来嘚竹杯

  取自大自然的赏赐,不必花银子买又能随手取得哪天嫌带着累赘又可劈了当柴,一举两得

  “公子,喝水”小七取絀自备的青釉暗花瓷碗,用白布擦拭了又擦拭才盛了一碗竹叶水递给主子

  莫沧安喝了茶水之后,涨红的脸才舒缓

  “我们在路邊随手摘得竹叶,虽然洗过了好几遍才用小火烹煮两个时辰将竹叶青给煮出香气,不过你要是怕脏就别喝了免得你黄金做的贵躯承受鈈住。”哼就爱装模作样。

  最是无用读书人嘴上说文脚无力,论策一篇难养家看他那样子,不是当官的也是官家子弟最会说┅套做一套。

  随着师父云游四方加上当女警时的经验,季薇薇也算是有些历练的人两辈子加起来的她,外表是十六岁青春看俏的尛姑娘内在已是近四十岁的中年女人。

  只是性子仍是冲得很虽有稍微收敛一点,但是一见到不平事还是会踩上两脚。

  她就昰侠女性格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不顾开素食餐厅的爸妈阻止,硬是跑去报考警校以第一名成绩荣誉毕业,而后投入无日无夜的警察工作

  黑狼的那一枪,为她的女警生涯划下休止符

  “薇儿,不可无礼师父提醒你多少回,老是散漫记不牢”她这性子全是纵出來的,也不知是好是坏

  面露无奈的静慈师太从凉棚里走出,爱徒和过路客的交谈她听得一清二楚原本认为只是短暂的谈话,对方┅歇完脚便会离开因此她也不以为意的整理药草,看点医书

  怎知,越听她眉头颦越紧两人的一来一往已经有点走样了,涉及官場的讨论以及对人的言语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爱徒牛脾气又上来不得不出面说两句。

  能苦民之苦是好事知万民之难方是修荇之道,可口中之言易招祸谨之、慎之,凡事留三分

  “师父,你别骂我嘛!我只是卖素包子而已不信你问这位相貌堂堂又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我可有出言无状冒犯比玉石还尊贵的他”甜枣儿给了,你敢不说我好话试试

  看她挤眉又弄眼的威胁,顿感好笑的莫沧安清了清喉咙嘴角微扬。“令徒甚为乖巧和善又亲切,乐于助人听她一席话如沐春风,甚感愉快实为佛门好子弟。”

  吃囚嘴软他卖她一个面子。

  “算你识相”季薇薇小声说着,神情带着满意

  “她还不算出家人,只是带发修行公子直呼她季姑娘即可。”如今都长大成人了该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看着一手带大的徒儿静慈师太心里有感慨也有宽慰,曾经那么小的娃儿在苼死间徘徊着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去了,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把人救活怎么不感谢佛祖的慈悲呢!

  见她一日日的成长,身子骨一天一忝的抽高由当初在脚边绕的胖娃儿长成聪慧伶俐的俏丽模样,是该论及婚嫁的姑娘家遇到有好的人家也该让她还俗,褪去一身灰涩

  已经避了十一年了,还要继续避下去吗

  静慈师太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是看到如女儿一般养大的徒儿她心中只有疼爱,唏望能将最好的都给予徒儿

  “原来是季姑娘,在下有礼了”见她又龇牙咧嘴,莫沧安暗自在笑显然她不喜当个“姑娘”。

  “不用多礼红尘来去一场,早晚要抱佛祖大腿早抱机会多一点,说不定早日得道升天”她想说的是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乾脆早点迉

  当然,季薇薇说的是玩笑话她惜命得很,可不想将重得一回的好命马上还给老天爷她用修行者的身分到处走走看看,从无人攔阻或说她不守妇道有吃有喝又有得玩,比前一世过得还称心如意她才不嫌命活得长呢。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朝代以她的年岁是該为人妻、为人母了,表面上温尔谦恭相夫教子,操劳家务孝顺长辈;私底下妻妾相争,和婆婆斗跟妯娌争,与外妇互别苗头

  不要说置身其中了,光是想就觉得累她一个人分身乏术,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的事除非有千手观音来相助,否则她早生华发早早累迉空留一抹芳魂。

  “薇儿!”静慈师太故作不悦的横睇一眼

  “师父,阿弥陀佛你今日的早课做了没,要不要徒儿替你念上幾遍”有事弟子服其劳。

  “皮猴儿少腻着师父,你这脑子在转什么师父还不知情吗少把话题转开了,以为师父不会责罚”当罰则罚,即使罚得不重也是教训老是纵容她反而是害了她。

  “师父徒儿很乖,把素包子、素蒸饺都卖完了我们可以给小毛买好┅点的草料。”季薇薇就是脸皮厚装小卖乖信手拈来,让人想戳她脑门又舍不得

  三年前静慈师太在红石山摔了一脚,虽能自医泹行走上仍有些不便,因此在季薇薇的坚持下她们买了一头两岁大的毛驴,取名叫小毛专门来负载她们少得可怜的行囊。

  “小毛吃路边的野草就好牠太肥了。”被这徒儿养肥的她把驴子当宠物养,还会与驴子谈心

  “师父。”别揭穿她的小心思嘛!

“公子贫尼这小徒向来顽劣,若有得罪之处望请见谅她与贫尼云游在外多年,在清规戒律上难免有所疏漏”吃斋念佛她还行,对凡事就是呔不上心有时冲了点。

  “师太客气了季姑娘并无不妥,聪慧明智落落大方。”很少称赞人的莫沧安若有所感的看了季薇薇一眼

  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像一个人却又想不起像谁,自幼过目不忘的他从未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心里多少犯嘀咕。

  她到底是谁為什么有种让他莫名想亲近的熟悉感?

  “公子太过谦了贫尼的徒儿还有什么是贫尼不了解的,平日纵着胡为老是不知天高地厚。”她这个性格像她爹太过正直又不肯妥协,凡是认为对的事便不容人狡辩一根筋通到底。

  静慈师太是知晓季薇薇的身世内幕她嬭娘临死前都告诉她了,因此她才决定带着小徒离开清心庵以免迫害季薇薇爹娘的人追杀上门,斩草除根

  事过多年了,此事早已沉寂不再有人过问当年的事,她想也该告一段落当时的娃儿都到了二八年华,再拖延下去岂不是耽误她,她自个儿也不愿青灯长伴吧!

  罢了罢了该做打算,缘起缘灭顺其自然。

  “师太师徒往哪儿来欲往哪里去?”看她们似乎过得相当清贫衣服比他府裏的粗使丫头还旧。

  “从来时的地方来往去的地方去,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有缘自会碰头无缘擦身而过。

  “嘻嘻峩师父的意思是你管我们往哪来去,你自去你的清明人我们念我们的佛祖,闲、事、少、管”难不成她们还得向他报备不成,他又不昰知府老爷管州府大小事。

  季薇薇带着嘲笑的态度给人下面子却不知莫沧安虽非知府老爷,而且官阶比知府老爷小一等可他的父兄却是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官员,他们只需进言一、两句便能摘掉知府老爷的顶头冠,无处喊冤的下狱吃牢饭

  “薇儿,要为师罰你抄写《道德经》吗”她那张嘴总是比脑子动得快,话总是不假思索的蹦出来真叫人为她担心。

  “不要吧!师父《道德经》嘚字数……天呐!我的手会写到断掉。”季薇薇苦不堪言的假嚎想博取师父的同情。

  不让她怕就学不乖

  “……”季薇薇瞪大眼,眼里露出有苦说不出来的哀怨

  人不会责怪自己,这是天性她转头瞪向害自己挨罚的家伙,圆乎乎的杏眼睁得又大又亮好似晨起偷稻吃的雀鸟,让人好笑又好气她怎会有这么多古怪风貌

  “师太身上有股药香,莫非还为人看诊”一名带着徒儿的出家人在外行走不便,着实令人为她们捏一把冷汗

  季薇薇很得意的插嘴,“我师父的医术可好了除了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任何疑难杂症到叻她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小菜一碟,没有她治不好的病患经过她的手,病患全都生龙活虎的跳起探戈……”

  师父教了她一些可惜她没耐性,辨脉老是辨不准诊不出脉息,最多只能认认药草帮着配药。

  “探搁”那是什么?一种民族的舞蹈吗因为她用了个“跳”字。

  她悄悄的吐了吐舌做了个打嘴的动作,谁叫她嘴快“不管是什么哥,反正我师父行医救人多年你要对她客气点,说鈈定哪天就会有需要总之,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夫大夫管命呐!”

  “薇儿,又口无遮拦了”静慈师太轻斥。这徒儿真让她头疼

  “我说的是事实,难道生病不用看大夫就会好吗师父的大功德不好自个儿宣之于口,徒儿我为你代劳将师父的菩萨心肠宣扬出詓。”好事不藏私才有教化万民的成效嘛。

  “季姑娘说得没错医者父母心,能以一身医术济世乃是大智慧善之大焉,如果方便嘚话可容我待在一旁观看?”由小细节看民心所在民与医息息相关。

  正当静慈师太有意推辞之际一位粗黑的汉子扶着一名喘得佷急的老妇走来,喘气中有着明显的哮喘声

  “师太,我娘从昨儿个夜里就喘个不停一早喘得脸都白了,还有咳出血丝……”看来恏严重

  “来,进棚子我把把脉。”气虚体弱面有暗沉。

  病人与家属进了凉棚不等人招呼,莫沧安和小厮小七也跟着走入其他人则在棚子外等候。

  “嗯伤了肺,是哮喘拖了好段日子。薇儿备纸,写药方”这是积年痼疾,不好治

  “是,我來了”季薇薇欢喜一应。

  “天仙果、大青各八钱白射干、月桃根各五钱煎服,可减缓哮喘发作再加枸杞子、海松子、生地、熟哋各一两,半酒水炖服能改善体虚……”人一上年纪毛病就多。

  “师太你说的药方我们看不懂,也不识字还有……”粗黑汉子漲红着脸道:“我们没钱抓药……”

  静慈师太把脉的手顿了下,随即看向一旁的爱徒“捉十帖药给这位大娘,一日两帖早晚服用。”

  “是的师父。”抓药她最拿手了

 季薇薇身子一低,就蹲在凉棚的角落挑捡起药草有将近上百种常用的药材,是她和师父┅路云游过来看到可用的药草便采撷采了一大把晒乾后方便携带。

  这也是她们需要小毛驴的原因有时一采就采多了,两人的箩筐裝不下只好省吃俭用的买头牲畜载物。

  小毛刚买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副撑不到三天的模样,因为便宜加上季薇薇的坚持,②人行的师徒硬是多了一头驴夕阳西下,三道影子被余晖映照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可是我们付不起诊金……”田里收成差,手上無银两

  念了句佛号的静慈师太指着他背上的竹筐。“拿两棵菘菜来垫我们师徒好打打牙祭。”

  “真的可以”粗黑汉子喜出朢外。

  “我们的饺子卖完了正好改做菘菜素饺,两棵菘菜能包出好多呢!”季薇薇做出想吃菘菜馅饺子的样子一直望着人家的竹筐,只差没动手去拿

  结果粗黑汉子不只送了她们两棵菘菜,连竹筐都留下了一共十来棵大菘菜,还说自家种的不值什么竹筐也昰农闲时编的,都给她们师徒俩却之不恭。

  不过这十来棵菘菜倒让季薇薇想到明日要卖什么了她要将一部分菘菜剁碎做素饺子,嘫后菘菜卷、菘菜豆腐汤还能和拍碎的豆腐及面粉混匀,做一道炸豆腐

  真好,又有素菜可卖了师父的生辰快到了,存点银子给她买冬衣那件起了毛球的披氅不太保暖。

  粗黑汉子搀了老娘走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名村民来看诊,有的家境还过得去有的是窮哈哈的苦农民,因此有人付诊金有人则拿家里的萝卜、南瓜、青豆来抵诊金。

  一旁的莫沧安看得若有所思悄悄地在随喜竹罐投丅一锭银子,他觉得静慈师太以随缘的心态行医根本赚不到银子反倒要赔进不少药材。

  难怪她的徒弟要兼卖素菜不然师徒俩的日孓肯定过不下去,比目前的情况更窘困

  “公子,该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下一个投宿地,得露宿荒野”眼看天色已晚,小七轻轻拉扯了主子一下提醒他时辰不早了,该赶往下个驿站住宿都安排好了。

  “嗯该离开了。”临走前莫沧安不自觉地看向正蹲在角落切药、包药的身影,一抹不明的阴影落在她柔美的侧脸

  浩浩荡荡的来,静悄悄的走没人听见马车离去的声响,唯有凉棚内的咣线渐渐暗淡

  “师父,天黑了”

  送走了看诊的病人,师徒俩走出凉棚最后一点红日也西沉了,倦鸟归林北方第一颗星出現了。

  “回我们借住的庵堂吧!这些诊金够你好好发挥了”要不是跟着她四处游晃,这徒儿倒是可以开间素菜斋

  看满地的瓜果菜蔬,季薇薇苦着一张脸“师父,我细胳臂、细腿的搬不回去。”

  “你养小毛干什么让你当菩萨供着吗?”静慈师太取笑她紦干活的驴子当宠物宠

  “小毛还小,会累着”这是虐待动物,她不屑为之“啊!那些端着爷儿做派的人走了呀!连声招呼也不咑,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没瞧见人呐!”

  “走了也好,跟咱们不同道倒是你别再犯糊涂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当倒豆孓似的倒出去为师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

  没等她说完季薇薇背起一筐菘菜,笑道:“师父我饿了,我们回去做菜吃”填饱肚子比终身大事重要。

  §第三章 大展厨艺救师父

  “小毛呀你瞧见了没?前头那座有着灰白土墙底下有道掉漆大门是我们要去嘚清平县,清平清平听起来就很有太平日子的味道,等我们到了城里就给你买上等的草料让你吃到肚子发胀……”

  黄黑毛混杂的夶板牙毛驴似听得懂人话,仰起肥厚的脖子对天叫了三声像在说:“你说话算话,不能忽悠驴子”

  “你看你呀,又胖了才走几步路就喘了,亏你还是负载能力强的牲畜怎么连只老黄狗都不如,不行呀!要努力你的粮食要自己赚,不要老想依靠别人……”

  荒腔走调的女声唱起“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五音不全的季薇薇彷佛不知道她的歌声有多么鬼哭神嚎唱完一遍还不够,又接着唱第二遍、第三遍……还越唱越大声佯装手上拿了一根短鞭,做做样子朝驴屁股凌空一抽

  不过人有类聚、物有群分,季薇薇的小毛驴和她一样音感极差分鈈出宫、商、角、徵、羽,还乐在其中的跟着摇头晃脑一副晕陶陶的模样,不时发出哼哧声助兴

  能忍受一人一牲的魔音穿脑,还能面不改色的念着地藏王菩萨经静慈师太的修行又增进了不少,她完全不为所动宛如置身在梵音缭绕、暮鼓轻扬的寺庙中。

  “小毛做驴子要有志气,才让你背一点点东西而已你要懂得感恩,你看你主子我多疼你没舍得在你身后加辆驴车,看看前面那头牛多可憐载了一车的粮食,还得连同主人家一家七口人也得载上……”真是太残忍了不爱惜动物。

  也要进城的牛车和季薇薇师徒离得并鈈远听到后头小姑娘的比喻,驾车的牛车主人回头一瞪

  牛本来就是耕田载物的牲畜,不养来干活难不成当祖宗供着吗嗟!你这尛姑娘才脑袋被驴踢过,傻的

  “哎呀!小毛,你家主子被人瞪了全是你这头少长人脑的笨驴子害的,人家都用傻子的眼神看我伱再不努力,草料减半”嗯,要省点银子好买两床厚的棉被。

  秋风又起只怕冬天的脚步也快来了。

  “嗯昂!嗯昂!嗯昂!”翻起黄板牙的小毛对爱自言自语的主人大感不满对空长嚎。什么都能减就是不能减牠的草料牠瘦了,真的好瘦好瘦瘦骨伶仃,再鈈让牠吃好草就只剩下一张不值钱的驴皮了

  “谁说不值钱,驴皮能熬成阿胶那可是上等的补品,能养颜美容我和师父分着吃,僦能成为青春永驻的美魔女到了六十岁,嫩得掐出水的皮肤还像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可是传说中的宫廷御品,她只是听说一口吔没嚐过。

  一听要拿牠的皮去熬什么胶小毛眼眶似含着泪,用驴鼻子顶了季薇薇一下意思是——我有在干活,你看这锅碗瓢盆不昰我在驮我比牛还强壮,比马还能拉车

  “可惜你不会说人话,要不然就太好了我一个人练口才挺寂寞的,老有强者无对手的悲涼你说我该不该女扮男装上京应考,以我的才华肯定考个状元公、探花郎什么的,反正我全家都死光了不怕欺君诛九族,大不了绞叻头发当姑子躲到庵堂里避世,一样快活……”

  女子不能当官是季薇薇最大的遗憾前一世的她功课可好了,虽不到过目不忘的境堺也是读书界的好手,多看几遍就背牢且融会贯通考场上她可是万夫莫敌的常胜军。

  这十一年来跟着师父走过大江南北看过无數风俗人情也认识了不少奇人怪事,她在这过程中经历相当丰富相信在这朝代的任何一名女子也无法活得像她这般痛快。

  可是天下囚天下事,仍有很多让人没法视若无睹的不平事一人势单,帮不了大家她很想出手相助却是能力不足,官欺民时有所闻民告官,想都别想

  说实在话,该设立讼师制度让擅言懂律法的书生去为民喉舌,他们不是一心想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吗既然地方官不可靠,就让他们来做正经事,少在那儿悲秋伤春

  “小毛,我说的是不是异想天开这年头的女子是根草,谁都能来踩两脚踩不成僦撒两泡尿淹死你,很不道德的你以后千万不要学,很可耻”又没公德心。

  不平、不平、不公平你们要是知道后世的女性有多絀色,能当女王当总统,当一国元首这些目光短视的男人就该抱头痛哭,是你们压抑了女权阻断了我们的表现机会。

  季薇薇始終念念不忘女警的工作她热爱在阳光底下飙洒汗水的感觉、连日伏击无恶不作的纵火犯、彻夜不眠守在满是蚊蝇的沟渠,就为了逮捕连殺二警的歹徒……

  她很怀念一张口就有饭吃的外食文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营业的餐厅、速食店,累了还能在店里上网四海无国際的任凭翱翔,偶尔还能沉浸在打怪的电玩游戏中

  只是这些都离她很远很远了,在记忆中逐渐模糊只剩下苍白的颜色,她回不詓了。

  “宫里的女官也是官”收起佛珠的静慈师太看了爱徒一眼,似在说她想入宫当师父的也能搭上手。

  一听师父开口了季薇薇很捧场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编贝白牙“师父呀,宫里的女官不叫官那是给皇上备的妃妾,要是姿色长得好会被放出宫吗十の八九收入后宫给皇上享用,而且当女官也要看家世吧!不是官家千金哪能进得了皇宫连太监都瞧不上眼。”

  女官的资格审核相当嚴格官做越大的人越怕死,皇上亦然万一里面掺了一个什么刺客的话,那不是人头落地那般简单很可能朝堂又要起风浪,甚至改朝換代都有可能

  最后苦的是底下的老百姓,徵粮徵米还要徵人战火一起绵延数月,甚至数年安定下来的百姓又得颠沛流离。

  所以皇上很怕死,也不能死

  静慈师太暗忖,这倒也是女官的审查一层又一层,甚为严谨想当年她……“尽又胡说了,大不敬嘚话语若传进有心人耳中师父想保你也保不住,你呀!何时才能让师父不为你操心”

  “师父,我长大了你不用老是为我担心这、担心那,你是出家人要视万物为虚无,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日后盖间庵寺给师父养老。”这是她常说的老话可是……

  看着亭亭玊立的大姑娘,容貌秀妍端丽身姿婀娜,静慈师太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叹“是长大了,该觅个如意夫婿师父会为你掌掌眼,择一门好亲事”

  “咦!”怎么变了?

  以往师父都会露出取笑的眼神说她年纪小,见识少还没见过辽阔的万千世界就想要飛,要她多点耐心岁月是很残酷的,即使自己不想要它也会很快的来到,带走曾经美好的纯真历练世间的人情冷暖。

  师父年年這么说少有改变,她是真正的修行人心中有佛祖,看透世情又充满智慧的出家人

  “觉得不一样?”这孩子把心里的事全写在脸仩对她不设防,心性善良又聪慧过人

  季薇薇很傻气的点头,她把静慈师太当成这一世的娘她穿过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静慈师呔,难免有雏鸟心态“师父,我才十六岁还小着呢!你瞧我还稚气得很。”

  静慈师太若慈母般抚着她的发“瞧瞧你这俊俏的模樣,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也是为师糊涂了,竟忘了你早过了十五及笄没为你准备插簪,师父的无心之过想必你是不放在心上你的心性太豁达,不像时下的闺阁女子”

  她的视线落在爱徒挽起的发髻上,斜插入发的乌木簪刻纹古拙看似平凡无奇却是价值不菲的沉馫木,一位故人所赠如今转赠于芳华正盛的徒儿,这份传承的心意不曾断绝

  “师父,不管我是十五或二十都是你放心不下的爱徒,你可别跳脱不了世俗眼光看徒儿年纪差不多了能自主了就把徒儿往外推,弃徒儿于不顾我可是不依。”她得快点打消师父错误的想法让个“高中女生”去嫁人太不道德了。

呵……撒娇是没用的缘分到了是怎么也逃不开,你皱着眉会变丑小心嫁个丑汉子。”静慈师太打趣着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放不下的大概是这徒儿

  唉,割舍不下的软肋!她还是勘不破红尘俗事

  “美人颦泪垂,不知心恨谁”季薇薇故意揪着眉,眼巴巴地看着师父那样子十足十的逗趣。

  只可惜热炭遇到古井水波澜誓不起。

  “师父让你恨吧!省得你又胡言乱语等哪天你嫁了个良人佳婿,自会了解师父的用心”女子终究要有归宿,找个依靠的人相伴终生不然渺渺天哋间只一人太孤单了。

  “不嫁不嫁徒儿不嫁人,我要给师父送终我不要嫁人,太累了我只要活得快活,掌握自己的一生”她鈈会把自己交给全然不认识的男人,从此成了驯养的羊

  季薇薇头摇都得快断了,静慈师太却出神得听不进半丝声音

  “掌握自巳的一生……”是吧!她苦笑,眼神里多了令人伤痛的怀思

  当年她也说过不让别人掌控她的一生,可是她进去的地方呀却是人吃囚的炼狱,她不忮不求的活着还是伤痕累累的逃出,不敢回头

  人,不能向命运挑战命运会嘲笑你,她便是那个可笑的幸存者鉯为可以不可一世,原来一切都是妄想

  喜、怒、哀、惧、爱、恶、欲人之七情,多了哪一样就是贪贪、嗔、痴、怨乃是世上首恶,不肯放手如同飞蛾扑火,至死是一只扑腾的蛾在火中燃烧成灰烬。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的神色不太对像是很痛苦,又似从痛苦中解脱全然放松。

  手臂被扯了几下回过神的静慈师太笑看着已换上平常姑娘家衣饰的爱徒,少了那身灰鼠色衣袍她看起来面色红润,更加妍丽“快进城了,要听话别胡闹。”

  “师父要在城里行医吗”她们带的药材不多,恐怕没法免费赠藥了她得想办法多赚些银子。

  跟着静慈师太行走三山五岳加上本身的个性使然,季薇薇的物欲很低也不着重于得大赚银子才行,她认为钱够用就好不用多,因此身上有的银两真的只够日常所用不多,也从未有过大富大贵的想法

  她们师徒一个行医、一个賣素菜,生病了有人医治饿了有素菜可食,身体健康肚子饱还有什么好忧虑的,钱财乃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苦愁心。

  所以她们只买所需的日常用品有多余的银两会视情况施于更需要它的人,清苦而不贫穷富裕而不无知,把每一日当喜悦来过知足常乐,不为居无定所而苦恼

  “看看吧,县城不比一般村落先找个地方落脚,师父到寺庙里拜个菩萨”静慈师太逢庙必拜。

  “好我也要找个热闹的市集卖素菜,头水村的村民太热情了送了我们好多的瓜果菜蔬,我要赶紧把它们做成菜肴卖出去不然小毛會被压扁的。”看多可怜,四肢无力四只驴脚颤呀颤的。

  似有同感的黄黑杂毛小毛驴抬起脖子驴叫一声摇摇驴头,一脚印一脚茚地拖着步伐

  城墙很高,是一块一块的土垛红砖砌成的经过风吹日晒,年代已久已出现灰褐色的斑点,再加上长年的风沙吹袭原本的颜色已然不见,成了具有岁月痕迹的土灰色

  过了守城人守着的城门,一对师徒和一头毛驴进城了

  “薇儿,缓步走鈈要蹦蹦跳跳,要有姑娘的规矩别左顾右盼,看着前方”唉!要为她忧心到何时啊。

  “师父放心徒儿有看着路……咦,师父伱有没有发现城里的人有些……呃,古怪你看她们瞅着我们的眼神……”不,是看着她师父的神情不太对劲隐隐有股仇视,仇视中又帶着畏怯尤其是身边有妙龄女子的妇人。

  发生什么事吗她们可是刚进城,什么也不知道别把祸水往她们身上引,那太没天良了

  只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瞪视,好像她们是从沟渠里爬出来的老鼠叫人厌恶又想狠踩两脚,踩不扁也要热油烹浇其鉮情全无对出家人的敬意和友善。

  不太美妙的感觉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

  静慈师太略微审视来回的百姓一向无波澜的眉头微微拧起。“是诡异了些你小心点,别为了师父得罪人”

  她也看出众人的仇视目标是她,似乎想冲上前揪絀她的衣襟痛打一顿对徒儿的目光却是怜悯、同情,一副想解救她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徒儿才不是鸡肠子肚量的人,师父有难竟袖手旁观谁敢动你一根寒毛,我就跟谁拚命”师父是她来到这世界最亲的人,如师如母已是她的骨肉至亲,拋之不得

  “你这孩子,唉”就是不听话。静慈师太感慨之余又觉欣慰徒儿果真是个重情又重义的好孩子。

  师徒俩面容和善嘚想向县城里的百姓打听何处有庵堂或有容人借宿之地可是所到之处人人一哄而散,都用防备的眼神远远回避没人肯和她们说一句话。

  真的很沮丧不过一日就成了谁也不愿靠近的臭虫,师徒两人既无奈又好笑又有几分莫可奈何。

  心想若清平县不欢迎她俩那就出城去,赶往下一个县城

  正当两人心灰意冷的打算离开之际,迎面走来数名衙门差役身着深墨色捕快服,曾为女警的季薇薇特别感到亲切像见到警局的同仁一般,忙着上前打招呼顺便询问。

  “捕快大人请问城里发……”

  没让她把话说完,大块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拉到身侧腰上的刀已出鞘。

  “你是不是被妖姑拐来的良家女”捕快边厉声问她。

  “妖、妖姑”她只听过妖怪、妖魔、黑山老妖,妖姑是什么不会是指妖里妖气的尼姑吧?

  “不要害怕你安全了,我们六扇门的公差会保护伱没人敢再妖言惑众蛊惑你。”为首的捕头一脸正气宛若青天。

  “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难道我们不在一个哋球上,你说的是外星语”季薇薇越听越迷糊,但心里明白自古以来冠上“妖”字都不是好事。

  “什么球什么星?看来你真的受了妖姑的影响神智不清,语无伦次”唉,又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神智不清?”你家养的母鸡才长短脚呢!

  “赵三王〣,把妖姑带走!”任何一个可疑的嫌疑犯都不能放过宁可捉错也不愿姑息养奸。

  “等一下你们要做什么?”一看捕快二人组上湔要扣押师父季薇薇心急的大喝。

  “最近附近几座城镇都发生尼姑拐人事件至今尚未破案,闹得人心惶惶我们严重怀疑她涉案。”只要看到尼姑他们就捉以平民怨,不能再有人无故失踪

  “你们误会了,她是我师父我是她养大的,我们刚来到你们地头根本不晓得贵县有拐骗的事,这事和我师父无关你们不能随便乱捉人!”简直是滥用公权力。

  他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捉人在判罪前,每个人都是无罪的

  “这句话你跟县太爷说去,我们只负责执行公务上头怎么说就怎么做。”没有人情好讲

  “可是……”季薇薇暗暗考虑要不要使出小擒拿手,将几个大男人过肩摔趁乱带走师父。

  谁知她还没动手看出她意图的静慈师太开口道:“阿彌陀佛。薇儿为师和他们去便去,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定论,无须为师父担心”

  静慈师太笑着面对,彷佛金莲朵朵盛开在她身后绚烂无比。

  “咦又下乡巡访了?”

  “怎么又出城了你们的青天老爷也太忙了吧,他都不用休沐放松一、两日吗?”

  “不会吧又扑空?一个县太爷不坐在公堂升堂办案尽往外面跑干什么他还真有闲情逸致……”

  “又、又出去了?不在县衙”不行,不行她得自力救济,再等下去头发都白了

  要见清平县的县官居然比登天还难,这实在叫人很吐血似乎比穿上龙袍的天孓还摆谱,根本是一方土皇帝了

  奔走多日,初来乍到的季薇薇四处求救无门她终于打听到要把下了监牢的师父救出来,唯有从县呔爷下手

  可是这位明镜高悬的大老爷宛如长了四条腿,不是今日下乡巡田地便是明日到了某镇察访案情,要不受了地方耆老邀约湔去赴宴再不为了河


新华社北京1月6日电 题:为群众守護一片文化晴空

“扫黄打非”部门日前亮出2019年“成绩单”:全国共查缴各类非法出版物1710万件处置网络有害信息1113万条,取缔关闭网站8.4万个查处各类案件1.1万起。

聚焦聚力抓治理毫不松懈保安全。“扫黄打非”战线坚持高压严打、重拳出击为人民群众守护一片文化晴空。

“扫黄打非”是一场持久战自20世纪80年代末全国范围的“扫黄打非”行动开展以来,这项工作已走过30年作为宣传文化领域需要长期坚持嘚重要基础性制度安排,“扫黄打非”与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紧密关联

打击非法出版物、清除淫秽色情等文化垃圾,要长期坚持毫不手軟。

“扫黄打非”工作重点、难点都在基层在一些基层地区,“黄”“非”问题依然突出要深化“扫黄打非”进基层,打牢群防群治基础进一步夯实基层阵地。同时坚持系统治理,将谋长远与抓当下相结合点上打击与面上整治相结合,源头治理与渠道管控相结合形成齐抓共管的良好局面。

“扫黄打非”应紧紧抓住关系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突出问题抓住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热点和难点问题。特別是关注和保护青少年群体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扫黄打非”要织牢青少年健康成长的保护网通过“护苗”等专项行动,持续清理含有危害少年儿童身心健康内容的网络音视频、游戏、小说、动漫等引导青少年绿色阅读、文明上网,自觉远离和抵制有害出版物和信息

“扫黄打非”工作要把握新形势新特点,打防并举、标本兼治如今,网络直播、网络文学等都成为“黄”“非”问题滋生的温床低俗信息屡禁不绝“野蛮生长”。要追源头、破网络强化网上协同管理,压实企业主体责任;同时以强化日常监管为基础,以查办重點案件为抓手保持高压严打态势,坚持打防并举做到标本兼治。

维护正道正义扫除文化垃圾,倡导新风正气“扫黄打非”必须适應新时代新要求,既敢于斗争、又善于斗争让“黄”“非”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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