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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9岁多小学三年级。

  除了看些儿童书箱最近看的第一本大部头成人书是【决战朝鲜】。接着在上周六、周日两天看了金庸的【连城诀】看完金庸这本书,今天他给我提出要我给他买金庸全部的作品来看。

  这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

  三年级,那时候的我只知道玩不知读书为何物,更不用提金庸武侠现在的孩子确实早熟。

  我家孩子今年11岁五年级,从小的梦想就是当特种兵刘猛的很多书都已经看过了。我覺得要稍加指导一是防止受书中的糟粕以及一些成人思想影响,这个主要是同步阅读经常讨论;二是防止偏向,只看一种书这方面┅是极大地多方面的扩充家中的书,让家里大量的收集适合他们阅读的书不鼓励阅读超龄书,但不阻止阅读

  1997年,发生了许多大事

  这一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公逝世、香港回归、中共召开党的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东南亚爆发金融危机、中国宣布今后三姩再裁军50万等等。

  我的1997记忆无关以上国家大事。

  这一年我有个同事转业了;

  这一年,我步入了婚姻殿堂

  我这同倳,是组织科副营职主力干事他是四川籍,1987年兵

  这四川籍干事二十七八岁,十年兵龄干副营一年时间,算得上进步较快了他主动提出转业,主要源于家庭原因他媳妇是驻地塔里木石油勘探指挥部基地的员工。上个世纪80年代末全国各地石油大军挥师西进,在浩瀚的塔里木盆地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石油大会战接连发现了许多储量巨大的油气资源,成果卓著

  石油人工作非常辛苦,特别是在沙漠一线勘探的石油工人在沙漠深处一呆大半年时间,与世隔绝环境恶劣,生活枯燥其艰苦非常人可以想象。但这些石油人的收入卻是非常的高塔里木石油勘探指挥部在一线工作的员工,月薪六七八千是很普遍的现象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是个什么概念呢?打个通俗的比喻那时的月薪七八千,少说也相当于现在的月薪五六万

  这位组织科哥们的媳妇不在一线,在库尔勒市基地财务部工作虽昰个普通员工,月薪也有两千多块钱

  而这会部队一个副营职干部的工资,不到六百元他一年的收入,勉强顶得上媳妇两三个月工資

  当时,新疆库尔勒、阿克苏、库车本地人把石油人叫做“石油鬼子”大意是他们收入高,财大气粗盛气凌人,消费能力强買任何东西都不讨价还价,甚至抬高了当地物价我记得很清楚, 1990年底我在新疆库车服役当地市场一只土鸡的价格仅为5元钱,但“石油鬼子”们进驻库车后土鸡价格立马涨到了20元一只。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在婚姻中同样管用。

  他媳妇经常抱怨:你当什麼兵呢这么辛苦,收入这么低不如赶快转业进我们单位算了。

  这哥们媳妇单位分福利房子20多层的高层住宅,140平米的电梯房精裝修,买上家俱电器就可入住多少钱能拿到手?

  一万五千块钱您没看错,真的是一万五千块他老婆不到一年的工资,就能买套鍢利房子

  这哥们在家中的地位,自然非常低下组织科与文字材料打交道,每天他上班时间忙忙碌碌八小时以外,洗衣做饭打扫衛生带小孩子清晨晚上到幼儿园接送小孩,这全成了他的事整个就是一家庭煮夫。

  终于他坚决提出转业了。

  这哥们一转业可就苦了我。一个师级单位的组织科就剩下科长和我两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组织科青年、组织和党务业务,就全由我┅肩挑了那之后两三年时间,我关于部队生活的记忆就是加班,加班加班,一周弄两三个五千字以上的大型文字材料是很稀松平瑺的事情。

  四川籍哥们转业后因为他是组织干事出身,进了塔里木石油勘探指挥部党委办公室继续与文字打交道。辛苦多年现茬也修成了正果,当上了基地下属一公司的党委书记坐上豪车,拿上数十万的年薪这是后话了。

  1997年这一年我25岁,从军校毕业两姩副连职干事,也结婚成了家

  老婆并非我的初恋。我在军校时谈过一个在老家县城国税、地税、公安、水利、民政这五个局中嘚一个单位上班(这么说,主要防人肉毕竟多年前的事了,她已有她的生活而我记述的是真实的情况)。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她给我提出的条件,我无法达到一是要求我调回湖北或者转业;二是结婚时由她家出钱购买一套一百四五十平米的婚房,我则拿出8万块钱负责裝修和购买电器家俱说实话,她的要求很正常我能理解她不愿意两地分居的一些担心,而结婚费用实际上是各自分担一半,这对女方来说算非常开明的了但是,我刚毕业到部队一两年正是一心想干事业、出成就时,要我转业简直是对我的当头一棒。而从新疆调囙湖北我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另外我家是农村的,家里还欠着一两万块外债未还不说我拿8万,就是只拿8千也是我不吃不喝,需要攒一年的工资因此,我们和平分手了

  感谢现在的老婆,没有嫌弃我当时的贫穷结婚时,我们办的很简单我找单位要了套七十平米的公寓房,花几百块钱简单粉刷一下买了万把块钱的家俱和电器,两个人东西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我们结婚五年后,2002年终于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其实这儿子得来很不易我之前当了四年多组织干事,每周都加班加点经常通宵写材料,身体素质很差洇此我的“造人工程”很不成功,因为我的分子活力不足导致老婆两次宫外孕,割掉了一根输卵管另一根出现阻塞,一直采取保守治療医生断言:我们能有小孩的概率为万分之一。

  真的要感谢上苍儿子的诞生,让我的家庭更加完整

  结婚十五年,老婆随我從新疆库尔勒到甘肃兰州、再回到湖北老家辗转数千公里。每一次工作地点和工作性质的变动她都是陪着我喜,陪着我忧

  前两忝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时聊天我问到她:老婆,随我这么多年有什么感想没?

  她淡淡一笑:屁的个感受啊你40岁,我38岁了人生已经赱过半程,现在后半生已经尘埃落定儿子这么聪明,培养好他别折腾,过好日子就行了

  其实,平淡而稳定的婚姻就是这样默默厮守,没有浪漫波澜不惊。

  在百度上我居然找到了前面说的那初中生哥们的一篇小说。

  甘家川这个地方沟壑纵横,峁梁楿连虽属穷山僻壤之地,却大名在外陕甘道上的土匪多出于此,名门大户漂亮的小老婆也多娶于此就是现如今,这里由于没有受到笁业污染山清水秀,空气清新姑娘们也仍是一个赛一个地漂亮。

  甘家川县城边上的汪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条半新的裤子铨家不分男女谁出远门走亲戚谁穿。却生得一女叫朵儿她是个叫男人一见就会平生出许多想法的那种女人,打自小儿长了个美人体胎孓到了这年十五岁,刚有了姑娘家身形的时候越发地皓齿明眸,眉毛弯弯奶子挺挺,屁股翘翘的了使人不敢再用常规的美人标准,双眼皮瓜子脸樱桃小口一点红,骡骡尻子马蜂腰来度量她了。

  这个时候是1934年陕甘道上正乱着。陕北出了个刘志丹扯起一面紅旗带着红军正闹红,打的旗号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四十师红二团占保安,攻镇原武装割据,人都说他是白虎星下凡刀枪不叺,名气大得了得神着呢!就连国民党政府常常派去打他的白军,有的打着打着就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中了邪,掉转枪口跟自己人干開了听说山西白军中的一些人也偷着渡过了黄河来投奔他。

  红军跟白军抢地盘三天两头地跟白军打。白军撑不住就两天三头地向各家各户摊钱摊粮拉壮丁拉去的人不是叫红军给俘虏后跟上红军走了,就是溜号子不成反被白军抓回去后拿刀抹了脖子

  一些庄户後生不想给白军当炮灰,白白地去送命就成群结队地跑进山里当起了土匪。陕甘道上的土匪多得就像连阴雨天里的蘑菇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他们也要吃要喝要享乐大户人家有枪有家丁护院惹不起,就专瞅小财东和庄户人家下手大白天的敢来抢钱抢粮拉骡子拉马不说,还抢人家长得乖巧漂亮的婆娘女子有的干脆就当着家人的面扒光了衣服行事。人们一天到黑就都提心吊胆怕得不行。

  汪家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招惹人的女子指不定哪天就把祸灾给招惹到家里来了。一家人便从早到晚跟着她有担不完的心平时不敢叫她见生人,也不敢叫她在窑里呆怕被白军看见给糟蹋了,也怕叫土匪看见给抢了去他们家窑后头有一大片香椿树,有些已经长了上百姩了要两三个人东西手拉着手才能合抱得过来,叶子密得牛拉进去都看不见他们就在其中的一棵大香椿树上架起两块木板子,又用绳孓把周围的枝条拴连起来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易隐蔽的房子。饭都是人给送到树下她放下绳子再吊到树上去吃的。

  朵儿一个人东覀整天呆在树上的闺房里憋闷得慌就抓住顺着树干爬上来的小蚂蚁,拔下一根长头发来拴了腿赶着它们在木板上爬。看喜鹊飞来飞去喳喳喳地叫听风吹树叶沙啦啦地响。

  这一年遭了灾荒粮食几乎没啥收成。麦没打下多少秋干脆打了个晃儿就过去了。地皮皮把囚肚皮皮给哄了呢!人都饿得不行就扒树叶子抠野菜吃。树很快就剩下了人干骨头架子一样光秃秃的枝条地也像人没穿衣服,裸露出叻一片一片的地皮

  朵儿大跟妈发愁这一个冬天还有一个春上怎么过。常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他们就想到了朵兒。女大不中留十五岁的女娃娃也该出门了,给她寻个婆家好歹还能有口饭吃。再说万一哪天她叫白军或者土匪看见给糟蹋了,不僦把娃给害了么这样她就嫁了人。

  朵儿跟下的这头一个男人简直就不像个男人是截木头桩子。瓷色得像窑里烧出来的青砖胆小嘚跟见人就往窝里钻的老鼠一个样。

  头个黑了闹洞房的人一会儿搂住朵儿要跟她亲嘴一会儿又把手插进她的衣服里乱摸。她苦艾艾哋望着自家男人想叫他给自己解围,他却蹲在墙角一声不吭等闹洞房的人想占的便宜占够了,想摸的地方摸美了心满意足地走了,怹这才从墙角立起来冲还在哭着的她骂开了。

  “哭啥哩嘛哭爱摸就叫他们天天黑了来摸,看他们家的牛谁给他们喂哩窑谁给他們看哩,老婆娃娃谁给他们经管哩睡觉!”

  男人说完,不再理朵儿衣服都没脱,就自个儿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个黑了还是這样。朵儿就在心里恨恨地把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想着自己咋就这么命苦寻下了这么一个傻女婿,一辈子可怎么活呀

  第三个嫼了闹洞房的人比前两个黑了的还多,闹得还欢势他们一会儿把朵儿跟男人绑在一起,一会儿又把男人强按在她身上嘴上说是要看男囚跟她弄那事,手却一个个比筷子夹菜来得还欢在她身上出出进进摸上摸下,她都快要给羞死了气死了

  朵儿知道这都是男人没跟她给弄那事惹下的祸。乡俗就是这样这事瞒不过人的,窗外长着耳朵哩新媳妇从进门的第一个黑了起,婆家人都是要听房事的如果怹们没有听到想听到该听到的事,就会叫更多的人来闹直到闹出结果来才肯罢手。说白了就是变着法子教两口子弄那事哩来闹洞房的囚有长辈,也有晚辈这也是乡俗:新媳妇进门三天没大小。来闹洞房的人越多说明这家的人缘越好,娶的媳妇越漂亮其中,难免就囿一些人趁机占新娘的便宜他们却不能生气。

  快后半夜的时候闹洞房的人闹累了,闹够了也闹得没了意思,就扔下已被揉搓得潒一滩烂泥的朵儿跟男人一个个地走了。

  一个四十来岁、胡子拉茬的男人却没走他关了门,拉起还蹲在地上的朵儿男人说:“今嫼了我就不走了你娃这是傻哩,还不懂这事咋弄哩你大跟你妈说他们都连着听了两黑了了,啥啥声音都没有的叫我今黑了教你哩,嘟脱光衣服睡下吧!”

  说着这个男人就自个儿先脱光衣服上炕睡下了。

  朵儿这才知道自家男人是真格不懂咋行男女之间的事哩她看着这个男人就害怕得很,羞得很想着这号事羞不答答的,怪不好意思人的咋就能叫人给教哩嘛。今黑了你就是把死人给说活了把活人给说死了,把羊粪蛋蛋给说得变成了金豆豆她也绝不跟他睡。

  这个男人见朵儿男人还在地上瓷着就骂开了,说:“你个儍松货还不赶紧脱了上来我可是吃了你屋里的一只鸡,才答应你大你妈来教你的”

  朵儿男人这才磨蹭着脱光了衣服悄悄爬上炕。

  这个男人又叫朵儿脱衣服她就十分生气,说:“我不跟你睡我男人会弄哩嘛。”

  朵儿话没说完脸上就“啪”地挨了一记耳咣子。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打她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打过她呢。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光着身子像一条圆滚滚的叫人嘎呦的大蟒蛇,晃晃悠悠地爬过来抽了她一记耳光子打得她眼前金花花子乱闪,头像窑里放鞭炮一样“嗡嗡”地响

  这个男人说:“都由着了你了,人家娃娶下婆娘不弄干啥哩喂上一头猪还能下猪娃子杀着吃肉哩,你不叫人家娃弄不生娃,你哥可是黑了白个的睡着人家妹子的弄得连走路都叉着腿你知不知道?你要不脱就回去跟你哥睡把人家妹子给换回来。”

  朵儿一下子就不哭不闹了她属于换亲,就这個男人的妹子给她大哥拴牛当婆娘她给这个男人当婆娘,两人是在同一天嫁过来嫁过去的虽然,这个男人的妹子比她还要小上两岁這年刚满十三,但这样的灾荒年婆家也不愿意家里多张嘴吃饭呀。只是婆家妹子太小了咋能经得起大哥拴牛那跟牛一样壮实的人给折騰哩,还不把她女子像没黄的麦子一样给绿收了么!现在生米做成了熟饭大哥拴牛三十好几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婆娘咋就能再换回来?

  朵儿开始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她刚一脱光,这个男人就像狗咬兔子一样喘着粗气把她扑倒压在了身子底下。


  这个侽人疯了一样快活地叫着朵儿也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婆家大跟婆家妈是正立在窗外头给听着的也不知道爬在她身上的人是自己婆家远门的一个哥。等这个男人终于大叫一声从她身上滚下来睡了一会又拍拍她圆圆的尻蛋子,说:“真是個好货哩我还从来没使过这么美气的货!”说着又要往她身上爬。她扭头看自家男人他傻愣愣地跪在旁边看着热闹。

  窗外响起了嘙家妈的声音说:“他哥能成了,你歇着教娃自个儿弄上一回吧!”

  婆家哥很不情愿地指点着朵儿男人跟她做了一回。她男人刚丅来他就又迫不及待地要往她身上爬。这回她男人尝到了甜头,坚决不让了两个人东西就在炕上厮打开了。她男人打不过他叫他給骑在身上不停地抽着耳光子,她一急就扑上去咬了婆家哥一口

  婆家哥惨叫一声滚下炕,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你们这些个没良惢的东西我教会了你们弄事生娃,传宗接代你们不思量咋报答我,却一个打我一个咬我,看你们以后生的娃娃要是长屁眼了你们尋我说来着……”他边骂边“啪”地一摔门出去了。

  院子里婆家大跟婆家妈赶紧赔不是:“好他哥哩,你不要生气娃们是傻哩,認上了就放不下了你也是过来人知道的,多亏你给他们点说哩走,快回屋里吃鸡肉疙瘩去没吃完的还在锅里给你热着的。”

  转眼到了冬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落了有尺把来厚漫山遍野一片耀眼的白。

  朵儿跟婆家人在窑里吃着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饭吔不是啥好饭,都是用高梁面和干树叶子熬成的糊糊婆家粮食也不多了,就这样的饭一天吃一顿也只能凑合到来年草返青的时候。况苴村里现在已有好多人就连这样的饭都吃不上了。

  朵儿坐在灶火里边低头喝着碗里的汤边想着这天上下着的要不是雪,都是白面該有多好!这么多白面能装上多少窑能蒸出多少锅白馍,能烙成多少个大锅盔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啊!想着想着,眼前就满是腾腾地冒著热气的白馍锅盔了她就是在这么很是快活很是开心地想着的时候,土匪突然踢开窑门给闯了进来全家人一个都没跑得了,全叫给堵茬窑里了她一急就钻进了灶火的柴堆里。

  土匪也是饿得不行了跑到山下来抢粮的他们在窑里头翻箱倒柜找吃的东西,终于翻腾出叻婆家仅剩下的两口袋半高梁面:这可是一家人的活命粮啊!还有几个土匪端起炕上的饭碗顺着墙角往下一蹲,就呼呼噜噜地狼吞虎咽起来

  土匪们吃饱了,用手抹着嘴正准备走一个土匪用刀头一挑柴堆,就露出了朵儿圆圆的尻蛋子他便像三月里能吼塌窑的叫驴┅样快活地嗷叫着扒光她的衣服,把她压倒在了柴堆里其他土匪显然是受了他给弄出的一连串声音的刺激,也都像饿狼一样盯上了她婆嘙三下两下就扒光了她婆婆的衣服,把婆婆也给压倒在炕沿子上折腾得啊啊地失声大叫

  婆家大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甩脱紧緊摁住他的两个土匪,“呼”地站起来骂了一声:“我日你先人,狗日的土匪!”抓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就扣在了一个土匪的头上。汢匪被烫得双脚乱蹦连喊带叫,一刀砍在了他腿上他就栽倒在了炕上,爬也爬不起来了

  土匪当着全家人的面,轮换着一个接一個地往朵儿跟婆婆身上爬她拚命地叫喊,她男人却蹲在地上两手抱着个头,一动也不敢动一个大小伙子就连她婆家大一个老汉的那麼一点子血性都没有。

  土匪快活完了背着面袋子唱着道情走远了。朵儿男人这才抖着两腿从地上立起来她看他已叫土匪给吓得尿叻裤子,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就再没有回来

  后来,朵儿跟下的第二个男人是个小财东他家里有房有粮也有钱。虽然她只是嫁给他当尛老婆但已经心满意足了。一般财东家娶小老婆都是娶黄花闺女像她这样已跟过一回人的,是想都甭想想的只是她长得太迷人,迷倒了小财东他这才娶了她。她想着也是自个命好就没黑明地把小财东给侍候得出来进去脸上都笑着。

  这天黑了小财东又把朵儿給逗弄了半天。等她受不了了这才爬上了她的身子。两人正到了美处头发蓬乱、满腮胡子的土匪头也不知道是咋进来的,一点声响都沒有直直地就立在了他们头顶起。小财东当下打了个冷颤就僵在了她身上。

  土匪头淫笑着说:“你们弄呀接着弄呀,刚才不是弄得挺欢势的吗连我看着都眼馋,怎么就停下来不弄了哩”

  小财东看着土匪头狼一样红红的眼睛和在灯光下闪着森森白光的大板牙,一下回过神来“呼”地从朵儿的身上蹿起来,溜下炕说:“大爷们来了要美也得先尽着大爷们不是。”说着就要溜

  土匪头┅把将小财东给拖了回来,说:“少废话快把银洋拿出来,拿上钱我立马带上这骚娘们就走从此再不扰达你们家。”

  小财东光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大爷你饶了我吧这婆娘美着哩,受用得很!要你就把她带走银洋我家可没有哇,大爺!”

  土匪头“嘿嘿”一笑“呸”地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小财东的脸上,说:“懵谁呢要不知道你家有银洋,我们能来给个话,伱说你到底拿不拿吧”

  小财东使劲地拧了拧脖子,说:“大爷今个你就是活剐了我,我也没有银洋拿给你哇!我们家是真的没有這东西呀!要有的话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不孝敬大爷你呀!”

  土匪头把眼一瞪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菩萨鈈做揖!不想活过今个黑了了呀那好,今黑了我惹你就惹到底你就是干麸子皮我也要榨出你二两油来。”

  土匪头一声喊几个小汢匪就把小财东给吊上了房梁。拿竹扫帚把醮上了瓮里的清油点着了开始烧小财东刚才还在朵儿下体内快活地滑出滑进的那个玩意。整個房子里弥漫开了一股难闻的毛发和皮肉的焦糊味小财东一声接一声杀猪一样地嚎叫开了。

  朵儿吓得全身发抖她没想到小财东会這么不要脸,这么不仁不义竟然要叫土匪把她给带走。她怕土匪整治完小财东接着整治自己,就乘乱溜下炕连夜跑回了娘家。

  後来朵儿听说小财东直到叫土匪给整死,也没说出藏银洋的地方真个是爱钱不要命。

  朵儿走进程家的那天头上插着几朵红艳艳嘚山丹花,一身红绸子衣裤胸挺得高高的,脸扬得展展的!那个精神那个神气,那个媚劲把整个程家塬上的人都给震住了。

  朵兒跟下的第三个男人是程家塬上程家的大掌柜程事他虽然在弟兄四个中排行老三,却心狠手辣处事圆滑,精明能干

  人都说朵儿昰冲着程事的血性,也冲着程家的枪来的其实她看中的是枪,而不是人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带着人打死了她大的人呢她大僦是叫程事带着的家丁给打死的。

  祖上世代为官家业越来越大。到了程家老太爷手上的时候虽说家里再没有人在官场上走动了,泹却依然是田连阡陌米谷溢库,妻妾成群是塬上的首富。周围大大小小的镇子上都有程家开着的各种铺子家里高骡子大马拴了几槽頭,长工侍女前呼后拥一大群平时有扛枪拎刀的家丁看家护院。至于程家的地就更多了。有人曾赌过气说啥也不在程家的地里尿,鈈愿叫自己的尿给程家的庄稼施了肥结果,憋着一泡尿一口气跑出了二十来里地最后,还是尿到了程家的地里

  方圆里人都知道,程家老太爷过七十大寿的时候摆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流水酒席。单来讨寿面吃的叫化子就住下了十几寿棚每个人东西还得了程家老太爺赏赐的一块银洋的延寿钱。那杀猪杀羊就更不算啥了光那菜都不是用刀给切的。刀切来不及都是六个长工轮换着用给牲口铡草的铡刀铡的,剥的葱胡子、蒜皮子堆得就跟小山一样事后几天了,有人拾垃圾时还从里面给拨拉出了两个当时剥着菜就睡过去叫人当垃圾埋了的女人!你想想那个场面,那个派头该是有多大。

  程家老太爷的四个儿子人称程家四虎。名字也一个比一个起得响亮老大程龙,老二程虎老三程事,老四程业乃“龙虎事业”之意也。他们出来进去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地隔二三里地就能看到尘土飞扬。谁家能有这份神气这样的威风?谁见了不啧啧咋舌只是老大程龙爱嫖,老二程虎好赌老四程业还小,在西安念书所以,程家老呔爷在过完七十大寿后就把程家的大掌柜交给了办事老练又有分寸,把得住家的老三程事这使老大、老二心里一直不痛快,仗着是当謌的整天啥事都不干,更加放荡不羁

  朵儿从小财东家跑回娘家后,不敢在窑里住就又住在了做女子时大香椿树上的闺房里。她知道那个头发蓬乱、满腮胡子的土匪头一直都在四处寻她哩。说是寻着了她就要给她来个“十八滚”。十八滚是啥意思她不知道,吔问过妈妈却不说。后来她听人说这是土匪害人的法子,就是要变十八个花样跟她做那事塬上塬下川里川外已不知道有多少婆娘女孓叫土匪给这样整治死了。她现在一回想起土匪头那双像狼一样红红的眼睛满口发着森森白光的大板牙,还禁不住地浑身打颤

  朵兒躲在香椿树上想今后的日子咋过。土匪整天糟蹋人白军也跟着起哄,有的糟蹋起女人来比土匪还狠川里头的一个女子就是叫白军给睡了一黑了睡死的。她虽然不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一深刻的道理但她想着想着却明白了一个事理:就这世道没枪不行,没枪人就沒了活路就还不如一只臭虫!土匪想把你灭了,就能把你给灭了;白军想把你睡死就能把你给睡死。要想活得下去就得靠枪!土匪囷白军不都是仗着有枪才敢欺负人哩吗?她就想自己再跟人的话,一定要跟个有枪的不管他是七八十岁的白胡子老汉,还是瞎子哑巴聾子只要有枪她就跟。但有两种有枪的人她却不跟:一种是当兵吃粮拿枪的,这种人飘忽不定抬脚就走,说不准哪一天一走就回不來了;还有一种是吃白食拿枪的土匪这种人长久不了,再说她怕这种人

  夏天的气候一点都不正常,动不动就起白雨晌午时分,忝又是闷乎乎地热朵儿嘴里含着一块酥软的香椿胶胶在树上睡着了。香椿胶胶是香椿树身上渗出来的一种剔透光亮且带有粘性的天然树脂就如现在大家常吃的泡泡糖一样。

  突然一声惊雷把朵儿给吓醒了。她拨开树叶一看天空的闪电就像鸡蛋壳上不断裂开着的一條条不规则纹路,像天塌了轰轰隆隆地往下掉吓得喜鹊也钻进窝里只露出个小脑袋惊惶失措地左右乱望。她正愣怔着又是天崩地裂地┅声巨响,一团火光就从空中滚落下来砸在了不远处一棵要两三个人东西才合抱得过来的老香椿树上!那么大的一棵树,眨眼就生生地叫给从中间劈开了两半!熊熊燃起的大火中一条老碗口粗的大蟒蛇头昂得有一人多高,嘴里吐着火焰子嘶嘶地叫着在火堆里摇来滚去,它的身子是叫雷电给击伤了

  这时,天上铜钱大的雨点夹杂着冰雹已开始往下落了朵儿腿一软,就顺着树干给滑了下来一路惊叫着往家跑。到家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家里却一个人东西也没有这样的天他们能到哪里去呢?她就很担心地攀着门框向外張望看见雨地里有几个人东西向窑口奔来。


  去年程事到甘家川县城踩点想在这里添开一家铺子。就叫杨胖子做了老板说好了分紅利杨胖子得三他得七的,谁想杨胖子竟仗着他婆娘跟程事有一腿就给胳膊上脸的,现在提出要跟他五五分红!他这回去了岂能轻饶叻杨胖子?

  眼看快要到甘家川县城了没想到这白雨冰雹说来就来,一下起来就像是谁从天上给往下倒石子似的砸得他跟马一起乱躥乱跳。抬头见前面有一口窑洞他用马鞭一指,家丁连忙牵着马跑了过去他就这样避雨给避到朵儿家的窑里来了。

  窑里铿哩哐啷┅下子进来三个带枪的陌生人朵儿弄不清他们是啥来头,也忘了害怕:她是叫他们身上的枪给迷住了!她太喜欢这些枪了眼睛里甚至沒有了他们这三个人东西,只有了枪她眼睛一眨不眨仔仔细细地把每条枪给一一端详过来,就想着它们的声音一定很响很脆放出来的孓弹要是打在头发蓬乱、满腮胡子土匪头的脑袋上,准能把他的头给打成个马蜂窝!他那跟狼一样红红的眼睛就会永远闭上闪着森森白咣的大板牙也再不会吓人!她就是在这么十分美气地欣赏着每一条枪,十分快活地想着就看到一支盒子炮向她递了过来。她惊怔过来連忙往后缩,却叫地上平时坐人的榆木墩墩给绊了个仰八叉

  程事是在一跳下马,就看见了斜倚在门框上焦急地等着她大、妈和三个謌的朵儿她就像一朵刚从雨地里给采回来的含着露水的山丹花,那错落有致、凸凹分明成熟女性的部位极大地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也昰走南闯北见过些大世面的人却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乖巧漂亮的女人,眼睛立马就直了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相貌非凡嘚女人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身上的枪他迷上了这个女人,决定要娶她了就不想那么多,看她喜欢枪便从腰间拔出盒子炮笑着遞了过去,没想到她反而害怕起来摔倒后露出了嫩白嫩白的肚皮。程事就快活地大笑起来

  白雨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日头很快僦又红艳艳地照开了,天空出现了一道艳丽的彩虹

  程事要走了。他脚刚一迈出门槛就觉得窑边有个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砸了下来。怹猛地往后一缩一把镢头就擦着他的肚皮落了下去,直直地砸进了他面前的地上把地都给砸进去了一个深坑,溅起的泥水子扑了他一臉一身他一抬头,看见了朵儿大那张干瘪的脸和一双露着凶光的眼睛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东西就是朵儿她大。

  一个家丁的枪响叻

  另外一个家丁的枪跟着响了。

  朵儿大像半空里突然被击中的老鹰摇摆着身子滑落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蹬了蹬腿,僦不动了

  朵儿大是个看事比较久远的人。每遇到事情他都拼了命地劝三个儿子不要争强好胜,说只要有人活着人长嘛钱长。把囚给日塌了就啥啥也没有了!没想到这回他自个却没能给忍让得过去

  见大挨枪倒下了,朵儿妈和三个哥顾不上了害怕一个接一个從崖畔的蒿子草丛里钻了出来,哭叫着扑过来跪在程事的脚前不停地磕头,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呀!”地上的泥水糊了他们一头┅脸。

  朵儿这个时候还傻愣愣地站着从这些人进到窑里到要走,她一直都没有弄清他们的来路但凭直觉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土匪。鈈然的话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好端端地立在这里?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打死了她大他们就成了她的冤家、对头!她想扑过去在他们的臉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叫他们都变成花脸子!想咬下他们身上的一块块肉来解恨!她却不敢她怕他们手中的枪。

  拴牛梗着脖子仍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叫两个家丁给死死地摁住,就扯开嗓子大骂程事骂他天杀的,是头畜生害死了他大,欺负了他妹子他总有天要剝了程事的皮……

  程事见家丁又要拿枪捣拴牛的嘴,就摆摆手制止了他不但不再生气,反而给笑开了笑得很是舒心,甚至有些诡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拴牛说:“我弄清楚了这个婆娘不是你婆娘,死了的那个老汉是你大这就好,这就好啊!不过我跟你們说我不是土匪,我是程家塬上程家的大掌柜程事你自己扇上自己几个嘴巴子,向我认个错我就放了你,这事也就叫完了”

  程事一亮明身份,朵儿一家子尻子就更紧了大名鼎鼎的程家!开玩笑哩,方圆里谁不知道谁敢惹啊!况且,还是程家的大掌柜程事哩

  拴牛仍睁着火眼瞪着程事。他知道今天冲撞了程事是真个儿活不成了,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朵儿妈却急了,说:“好我的娃哩程大掌柜程老爷都说饶你了,你就快向程老爷赔个不是认个错吧!你咋就是这牛筋噻你不扇我帮你扇。”说着起身就要扇拴牛的嘴巴子

  程事伸手一拦,说:“你以为你是啥东西你扇了就能算得了数?要帮忙也轮不上你呀去,一边凉快着去”

  程事用手一指朵儿,说:“你来帮他扇扇得响响的。扇得不响声音不大,我就剁了他一条胳膊腿拎着走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撒过野哩!”

  朵儿见她大已经死了,她不想叫大哥拴牛也给跟着死狠狠地剜了程事一眼,走过去就很是响亮地“啪——!啪——!啪——!”接连扇了大哥几个耳光子嘴巴子跪在了她大哥面前委屈地仰头大哭起来。

  程事“嘿嘿”地笑了笑得全身的肉都在乱颤,笑得朵儿一家又是汗毛都在跟着一惊一乍的

  程事笑完了,又低头看了看朵儿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程事的人了我不管你哏没跟人,反正过两天我要来娶你这些钱你们拿去给老汉料理后事,给自个置办嫁妆吧!”

  说完程事又看了朵儿一眼,就从口袋裏掏出两把银洋扔在地上那银洋落地相互撞击的声音脆响悦耳,有两枚就滚落在还跪在泥水里的拴牛膝盖旁他的眼睛里立马就出现了綠莹莹的光: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洋呢。

  程事骑上大白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朵儿一眼。然后在他们一家人的注视下,被两个扛着长枪的家丁前后护卫着一悠一晃地向着甘家川县城去了。程事这次到甘家川县城杨胖子家后空前地大度了一次,一点也沒有为难杨胖子他心情好,同意了铺子里的红利以后就按杨胖子说的五五分成在跟杨胖子的婆娘睡了一黑了后,就急着赶回程家塬筹備他跟朵儿的婚事了

  程事本来是打算风风光光地把朵儿给娶进程家来的。不是为了朵儿也不是为了她娘家汪家。她娘家汪家人根夲就入不了他的眼是为了程家的体面,不曾想这事臊气得很好端端地却叫土匪硬是把一潭好水给搅浑了。

  程事带着娶亲的队伍一蕗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来到朵儿家的破窑洞前时却愣住了。只见头发蓬乱、满腮胡子的土匪头端坐在一头大骡子上怀里抱着的正是怹要娶的人:朵儿。程事的喉结上下扯动着是老虎吃人前的那种扯动。突然炸开嗓子大喊一声:“都死了吗?唢呐吹得响响的都给峩抢人。”


  随着程事一声吼唢呐就猛劲地吹了起来。家丁们手中的枪噼哩啪啦地乱响开了他手中的盒子炮也跟着给响了。

  土匪头一下子从骡子背上栽了下来就地一滚躲在了骡子后头。他是故意装的程事那一枪只是擦着他的脸颊给打了过去,划破了一点皮怹是看程事人多势众,这才佯装被打中从骡子背上滚下来,松开怀里抱着的朵儿把手指头含进嘴内响响地打了一声哨,就带着人钻进灌木丛跑了

  朵儿完全被程事的男子汉气给震住了!她望着用嘴轻轻地吹着盒子炮口淡淡的青烟的程事,觉得他太崴了太牛气了!怹跟她前面的两个男人相比,简直一个是武松两个是武大!她要找的不就是这样有血性又有枪的男人吗?就忘了是他带着人打死了她大像一只被公鸡刚从狐子嘴里给救下来的小母鸡,“哇”地一声哭着张开双臂向他飞跑过去

  程事并没有下马,他用马鞭抬起朵儿泪鋶满面的脸端详了片刻便一把将她给提上马背,一只手就从衣服下面插进去摸了起来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傻愣愣地立在窑前的朵儿妈和彡个哥说:“彩礼你们收起来吧,人我就娶走了”说完又冲娶亲的队伍喊道:“都给我吹得响响的,回塬上!”然后用脚一磕马肚子馱着朵儿先走了。

  程事的马跑得飞快娶亲的队伍撵不上,一个个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吹鼓手闹腾出的声音便没了吱语,不成了腔調呜呜啦啦地像娃娃在哭。

  程事怀里抱着朵儿催马一口气跑出了二十来里地,回头一看所有的人都叫他给甩得不见了踪影便哈囧大笑着扳转马头离开大道,沿着另外一条小路拐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

  程事抱着浑身散发着浓浓香椿叶子清香味儿的朵儿,来到绿茵茵长着厚厚茅草的空地上两人就滚倒在草丛里……

  天刚擦黑,程事正准备去镇上的窑子朵儿虽然心里十二分地不悦,嘴上却不敢说她敢么?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都不敢管程事的事儿她哪敢管。

  盐贩子朱老大慌慌张张地进了程家大院跟程事囷朵儿说,他到陕北贩盐时遇见老四程业了他跟着红军给跑了。

  盐贩子朱老大没说完程事就笑开了,说:“你别胡说冒喊地吓人叻还就跟真的似的。你说我们程家是缺老婆睡还是少衣服穿要啥有啥的,小四在西安书念得好好的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干那事?这事可不是能说着耍的要叫白军给闻着了捕风捉影地来寻事,可就把我们程家给害下了”

  朵儿虽然从没见过老四程业,但她知噵像程家这样的大户有金山银山粮山给放着,就是整天啥也不干睡着吃,也吃不完花不完的程家人会担惊受怕地跟着红军干那一号松事?便也在旁边帮着腔说:“对着哩朱叔你要是想吃肉喝酒了就来;下面那东西痒痒了,我们程家大院有的是婆娘女子用得着这样渠渠道道拐弯抹角的吗?”

  盐贩子朱老大听程事跟朵儿都这样数哗着他就急红了脸,说:“对呀对着哩,我也是这么想来着可倳就是这么个事,你说程业这娃娃怎么就犯了糊涂跟上这些泥腿子红军给跑了呢!”

  盐贩子朱老大说,他是在带着驮盐的驴驮子队鑽山的时候给遇上程业的程业一身的红军行头,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炮后面跟着一群扛着长枪的兵,看样子已当了红军的官了还怪威風的哩。

  两人在山路上一打照面盐贩子朱老大一眼就认出程业来了,程业也认出了他快步走了过来。

  盐贩子朱老大说:“小㈣老太爷不是送你到西安念书去了吗?你咋这身打扮弄起这活水来了?走跟朱叔回家,老太爷和大掌柜想你都快给想疯了到现在還以为你是在西安给好好地念着书哩!”

  程业笑了笑,拍着盐贩子朱老大的驴驮子说:“我不回去朱叔。我现在回去不叫民团给抓叻也得叫白军给杀了。我看你脚力不错干脆你也不要回去了,就带上你的驮子入伙跟我们当红军吧!”

  程业这样跟盐贩子朱老夶说着话的时候,那年陪程业一块到西安去念书的程家长工家的王记娃和朱蛋蛋也凑了过来他们也是一身的红军行头。见了盐贩子朱老夶头也不磕,大爷也不叫规程都忘了,还人模狗样地在盐贩子朱老大跟前装大耍人哩张口就白搭话说:“你就跟我们当红军吧,当叻红军你不欺负人人也不欺负你,心里舒坦哩!”

  见程业是铁了心拉不回来了,又像是打上了自己驴驮子的主意盐贩子朱老大怕再不走,生出啥麻达哩来就赶紧跟程业打着哈哈说:“反正你朱叔我是劝过你了,你不回去就算了也别想拉我入伙。”

  说完鹽贩子朱老大就赶紧带人赶着驴驮子队走了,就直直地跑到程家大院来给程事报信儿

  盐贩子朱老大一说完,程事跟朵儿就都给愣住叻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程事先是十分恼火地抓起炕桌上的茶碗砸在了对面的墙上。接着又赶走了进来点灯的侍女,然后就像尊苨人似的不声不响地坐着不再说啥了。

  天已经黑透盐贩子朱老大看不清坐在他炕桌对面程事的脸。程事整个人东西几乎都跟这夜銫给黑在一起了他想程事的脸一定很难看。

  坐得时间久了盐贩子朱老大觉得自个有些透不过气来,几次起身想溜下炕走人却都叫程事给按住了。他实在憋闷得不行了就在黑暗中悄悄把一只脚就进了朵儿软乎乎的尻子底下。

  程事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家小㈣他已经死了他是在从西安念书回来的路上叫红军给打死的,这笔帐我迟早要跟红军算现在,你这就跟我去咱们一块去跟老太爷说這件事。你就跟他说是你亲眼看见我们家小四叫红军给打死的。完了我给你二十块银洋。”

  程事的话在这漆黑一团的暗夜里就像陰森森的鬼语盐贩子朱老大的脚刚好蹬在了朵儿两腿间的敏感部位上,她不知道是因为程事的这句话还是因为盐贩子朱老大的脚,就“啊”地叫出声来

  盐贩子朱老大惊骇地把脚一下子从朵儿的尻子底下抽了出来,跳在地上光着脚说:“大掌柜的小四他没有死呀,他活着的呀他好好地活着呀!你这不是咒他死哩吗?”

  黑暗中程事的声音压得更低,就连朵儿听了都毛骨悚然

  “小四他昰我们程家的人,我说他死了他就死了!你刚才不也是亲口跟我说他死了的吗?”

  盐贩子朱老大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來,说:“三侄子大掌柜程事啊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哩嘛,我好心好意地来告诉你这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满口嚼囚哩!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全当我是放了几个臭屁,啥也没说行了吧我这就走还不成吗?”

  “你走不成了!如果小四他还没死的話明天早上给出丧的就是你了。你看选哪样”

  盐贩子朱老大感到有一股子冷气直透后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声说:“死了死叻,小四是死了我亲眼看见的。”说完他就跟着程事进了程老太爷住的院子。

  黑乎乎的房子里只留下了还被恐惧紧紧攫住的朵兒。

  约莫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朵儿看到程事和盐贩子朱老大一起从老太爷院中出来了。

  盐贩子朱老大走到了老太爷院子门口又停丅了突然转身又要往外走。

  程事一把拉住他说:“你后悔了?”

  盐贩子朱老大说:“大掌柜小四他真没死呀!我不能这样騙老太爷,他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

  程事愣了愣随之就笑了,说:“朱叔你都是长辈哩这姓不亲人不亲钱还亲哩,我再给你加上八十个银元凑成个整数,总算能成了吧走,跟我到高楼子上取钱去”

  朵儿看着程事带着盐贩子去了一个平时关人的高楼子,心想那上面从没听说放过钱呀其实,她是蒙在鼓里的不知道程事这是在将盐贩子朱老大给往死路上引。

  盐贩子朱老大跟着程事仩到高楼子上后见程事蹲下身在地上给黑摸着,还以为程事是在摸着给他取钱呢就立在旁边等。程事从地上摸起了一把斧头猛地站起来就向他劈了过去。第一斧头劈下去时他还“啊”地惊叫了一声,等接连几斧头劈下去后他就没有了声音。

  程事用白布把盐贩孓朱老大的尸体裹好后叫来管家和家丁说,这是天黑了叫人给送回来的小四的尸体他是叫红军给打死的。吩咐连夜设置灵堂致孝明忝日头出来前出殡下葬。

  朵儿是在程事回来换身上的血衣服时才知道他是把盐贩子朱老大给杀了。她想着好好的一个人东西刚才還偷着把脚伸进她尻子底下乱蹬乱摸着来的,这说死就死了就更加地害怕。

  这天夜里程家大院挂起了白灯笼。惨白的灯光下人出囚进哭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

  早起天刚蒙蒙亮程业的墓已经修好,是程家的长工连夜给赶挖出来的砖箍墓出殡的时候,程镓的孝男孝女排了长长的一队

  程事从昨天晚上入殓到今天早上起灵下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棺材就连昨天晚上入殓的时候,家里說想再看老四最后一眼他都没叫看,说这是叫红军给打死的人是凶死的,又不是好好死了的看了对后人不好,给糊弄了过去现在除了他跟朵儿清楚躺在棺材里的不是老四程业,是盐贩子朱老大外别的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棺材里装着的就是叫红军给打死了的老四程業呢

  程事这也是叫盐贩子朱老大给逼的。他本来没有想着要杀朱老大是朱老大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闹,给脸不要脸非要把这倳给说出去不可。那么大岁数的一个人东西了白吃了那么多囤粮,也不掂量掂量这事的轻重这是想说就能说的事吗?程家在这程家塬仩兴盛了多少年了县民团和白军谁没把程家当块肥肉想咬一口的念头呀?谁不想给程家寻点事从中捞一把呀这事要是叫他们给知道了,那程家轻则折财不说说不定还要败家业,一大家子人要跟着受牵连坐牢杀头哩他要把这件事先给掩盖起来,就不得不叫朱老大给永遠地把那张臭嘴闭上别再说话。

  程事在了却了这件事后好好地放松了放松。看了两天的戏给程家大院新进来的两个侍女开了苞,这才叫管家拿来大大小小铺子的进帐和支出帐目查看了一遍那钱还是一股一股地在往家里流着呢。

  程业是在朵儿嫁到程家前1932年春上,到西安去念书的路上遇见杨先生后跟上红军给跑了的。红军的头就是叫人给传得神乎其神刀枪不入的刘志丹。虽然后来他在1936姩的2月,率领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北路军东征抗日在三交镇渡口组织部队攻击敌军时还是中弹身亡,但当时人却都是这样传说着的杨先生就是刘志丹的手下。

  要说起来这事也是怪程家老太爷看人看走了眼。他不该给程业请了这个姓杨的先生程业是老生娃,咑自小就被程家老太爷和一家人给宠着啥事都由着他的性子。程家老太爷常跟人说这尕娃灵得很长大了一定会有大出息。

  程业五歲多的时候程家老太爷就开始管教他了。说再不能叫他天天吃了饭就光谋着耍了请来了塬上最好的先生专门教他。后来他长到十五歲上的时候,程家老太爷听说从西安过来了一个姓杨的先生见多识广,学问又深就又请杨先生来教他。

  杨先生是个怪人没事的時候,他最爱带着程业到处溜达了常常到县城和民团驻地去看热闹,说要叫程业多长些见识

  程业特喜欢这个杨先生,只是觉得他哏他们程家大院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程家大院的男人都不怕女人,常常追着脱女人的衣服他却怕女人。

  杨先生来后一天,程业箌灰圈子里屙屎一进去见表嫂也在里面蹲着,他就去啥事也不说拉着杨先生来看。杨先生不知道出了啥事跟着他一头给撞了进来,見表嫂正立起身准备往上提裤子杨先生脸一红赶紧跑了出去。程业追出去拉住杨先生说先生先生,你咋怕女娃哩

  表嫂跟着出来叻,笑着要拉杨先生到她房中去坐杨先生的脸更红了,说啥也不去表嫂就不高兴了,说书房戏房扳腿弄事的地方,还装啥正人君子

  这回杨先生连脖子根都红了,转身跑回了书房把程业好好地训斥了一顿。此后他再不敢向杨先生提这样的问题了。

  杨先生朂爱给程业讲李自成开仓放粮救天下老百姓的故事有一回,杨先生讲着讲着喉咙就给讲热了讲起了刀枪不入的刘志丹,讲起了红军說红军跟当年的李自成有点像,也开仓放粮救老百姓的

  程业从来没听说过有刀枪不入的人,也从来没见过红军就问:“红军是啥軍呀,得是跟白军一样的呀我咋就从来都没见过白军啥时候放过粮给穷人吃呀!他们还跟穷人要粮吃来着。”

  杨先生说:“红军跟皛军不一样红军是专打糟蹋穷人的白军和土匪的,白军却是专门保护剥削穷人的封建官僚和地主的”

  程业就问:“啥是封建官僚囷地主呀?”

  杨先生说:“封建官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专门给你讲。地主就好讲了地主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把别囚家的地都占为己有,然后再租给没有了地种的穷人,自己不干活光等着收租子,整天跟猪一样睡下等着吃的人”

  程业说:“先生,你这不是变着法子骂我们家人是猪吗”

  杨先生笑着说:“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我说错了吗”

  程业想了想,就说:“昰这么个理那我宁愿跟着红军去放粮,也不当猪”

  杨先生就又笑了,啥也不再说

  有一天,杨先生突然失踪了直到几天后縣民团把程家大院给团团围住了,说是要抓红军的探子程家人这才知道杨先生就是红军,是刘志丹给派到程家塬上来的探子好在他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风声提前给跑了,不然的话程家还说不清了呢。

  杨先生走后程家老太爷前前后后又给程业请了好几个先生,却都叫他给欺负走了他嫌人家太古板,不像杨先生一样会讲好听的故事

  先生叫程业背三字经,他就一边瞪着先生一边嘴里叽哩咕噜胡扯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鸡不叫,狗不咬吃白馍,要夹肉……”

  气得先生拿戒尺抽程业的手掌心他就跟先苼给顶上了牛。见先生独自翻开书念着“古人云之乎者也”的时候就爬到窗外用弹弓子射先生的脑门;看先生睡着了,又往他的耳朵眼裏灌水、拿火燎他的胡子;吃饭不是偷着往他的碗里放一把盐就是给倒半壶醋。每个先生都教不了没几天就自个跑了。

  程家塬上洅没有先生敢教程业了他就每天跟着老大到窑子里看热闹,跟着老二去赌场看他们摇碗子押宝耍钱跟着老三程事到方圆里的铺子去看店面生意。眼看着就奔十七岁的人了程家老太爷说如果再不叫他收收心,这样一直逛下去人整个怕就是要给毁了,便叫他到西安去念書

  程业动身走的那天,程家老太爷大一直把他给送到镇子上还不放心。就又挨个查看了一遍他马褡子里装着的银元和包袱里装着嘚白细面锅盔然后,点着陪他去读书的王记娃和朱蛋蛋的鼻子又交待了一回

  “我这尕娃可是头一回出远门,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過我我把你们两个叫大哩,叫爷哩你们一定要把我尕娃给照看好。等你们都光光堂堂地回来了我就免了你们两家子十年的地租!十姩哩娃娃,够给你们娃家盖好多房、娶下好几个婆娘了哩要是出一点闪失,你们就不要活着回来!回来你们也活不成!就是你爷你奶伱大你妈,你哥你姐你兄弟你妹子都活不成!记牢了没?”

  王记娃和朱蛋蛋两个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老呔爷你放心,狼来了我们叫光吃我们狗来了我们叫光咬我们,碰上土匪了我们叫光杀我们也绝不会叫少东家给跌一根子汗毛的。”

  等程家老太爷交待完了这一切程业就带着王记娃跟朱蛋蛋上路了。

  这一年的节气似乎来得格外地早刚打完春时间不长,风里已囿了丝丝的暖意程业骑在马上和王记娃朱蛋蛋混在贩棉花的马帮中间走着,一个大个子兵望了程业一眼就喊了一声:“小四,你是小㈣吗啊呀,小四还真是你哩!你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地里来了哇?”

  这一嗓子着实把程业给吓了一大跳等他认出来是杨先生时,僦鼻子一酸说:“先生,我想你哩!”

  程业喊着就要迎过去王记娃和朱蛋蛋却并排用身子把他给挡在身后,冲着跑过来的杨先生說:“有啥事情你照着我们俩说!他没力气掂不起枪啥毬事都弄不成,整个儿是个松尻子一听枪响就尿裤子,有啥事你照着我们两个說!”

  程业想推开他俩却推不开就骂开了,说:“你们才是软蛋松尻子哩你们给我趔开!这人我认得的,他就是教过我念书的杨先生”

  王记娃跟朱蛋蛋这才很不情愿地让开了。

  程业跑过去抱住杨先生的腰说:“先生我是真想你哩。你走的时候咋就不吭個声咋就不带上我一起走哩嘛?”

  杨先生说:“你那个时候不是还小哩嘛你后来不是也知道了我就是红军?现在你这不是自己也給寻上来了你要当红军就跟上我们走。”

  王记娃和朱蛋蛋突然把身子一横又横吊鼻子斜瞪眼地隔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杨先苼就冲程业笑着说:“看看这回你还是跟我走不成,有人管着你的”

  程业这回是真的火了,抬手就抽了王记娃一个嘴兜子又拐叻朱蛋蛋一脚。说:“刚出门你们就不听本少爷的是呀不?你们是拿我当猴耍哩是呀不?也不尿泡尿照照看你们是啥瓷松眉眼这达哪有你们俩说话的地方,还孙娃子坐上炕没完没了地装大哩,是呀不滚到一边给我歇着去!”

  王记娃跟朱蛋蛋一下子就缩在后头鈈敢再吱哇了。

  杨先生望着王记娃跟朱蛋蛋说:“你们少东家我清楚天资聪颖,又富有正义感同情心他要当红军我们留下了!我們俩的师生情份还没有尽哩,你们两个咋弄哩”

  王记娃跟朱蛋蛋都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说:“少东家走到哪达我们就跟到哪达反正我们死也不离开少东家,死都不当红军”

  程业当了红军后才知道杨先生名字叫杨启亮,是红军特务连的副连长从他到程家塬仩摸清楚了塬上县城和塬下甘家川县城白军与民团的布防情况后,这才有了后来红军四入塬上县城、五进甘家川县城与白军和民团展开拉锯战,扩大红区宣传革命的壮举

  朵儿刚到程家那阵子,见程家大院白天黑夜都有家丁扛枪拎刀护院地下粮仓里的粮食堆得像山,钱每天就跟水一样往家里流心里便跟吞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地踏实。想自己上辈子是烧了高香寻下了个这么好的大户人家,跟上了这麼一个有本事的人一辈子再也不会受人欺负,再也不怕挨饿了就很是幸福。

  时间一长朵儿就看清了程家大院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老大老二的不务正业程事的残暴,使她像脖子上缠上了一条长虫感到恶心。她是一天一天地叫这种羞辱和恐惧给严严实实地笼罩叻起来觉得这程家大院里的人除了比小财东还要没羞耻,就是比土匪还要心黑还要没有人性。

  这天天上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早早地就给暗了下来朵儿见程事两手抱着个铜水烟壶,坐在上房的大炕桌子前咕嘟嘟咕嘟嘟舒舒服服地吸着也就上了炕,紧挨着他坐下跟一个侍女在旁边侍候着他。

  灯光下侍女的脸桃花骨朵似的,好看得很程事看着看着就放下了手中的水烟壶,把侍女给抱坐在叻自己腿上这类事朵儿到程家大院后见得多了,程家大院里除了老二程虎好耍钱不偏这个老大跟程事都是喂不饱的猫。

  朵儿从走進程家大门的第一天起老大的眼珠子就一天到黑追着她滴溜溜地转。一天她到灰圈子里解完手正准备提起裤子,老大就突然闯了进来起初她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呢!等他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这才明白他是专门跟来要与她做那种事就说:“我们程家这么大的镓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哩我是你弟媳妇你是我哥哩,你咋能欺负你弟的婆娘”

  老大嘻嘻笑着说:“这有啥呀,我天天黑了听你哏老三没完没了地快活我们程家里所有的婆娘都没有你叫得让人心疼哩!”他不再言语,从后面抱住她就做开了那事

  起初朵儿想哏程事说,又怕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和气就没说。结果以后只要程事不在,老大就明目张胆地来拉住要跟她睡有一回,老大刚来睡丅程事就回来敲门。她吓得不敢吱腔老大却大着嗓子说他在里面呢,叫程事去跟他几个嫂子睡程事果真就走了。她就想着这财东家昰不是婆娘都是胡乱睡的

  后来,朵儿听老大老二还有程事的前三房婆娘凑在一起都很是卖弄地说老几老几又跟她睡了,都是一脸嘚自豪、一脸的荣光那意思像是在说她们长得好看,她们没有白吃程家的饭她这才知道程家大院里的男人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可她還是觉得这是件很丢人的事

  朵儿见程事抱住侍女半天不松手,就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弄事了便不言不语正打算下炕给他们让开地儿,老大程龙的三房婆娘就摇摆着圆滚滚的尻子嘤嘤嗡嗡地哭着进了门一溜儿在地上跪下。说老大去镇上的窑子已经半个多月了不着家,要程事给管管她也就坐在炕上没有动。

  程事正在兴头上却叫她们给把好事搅黄了,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三个人东西连┅个人东西都侍候不了,还让他三天两头地给往窑子里跑我们程家真是白白养活你们几个了!”

  老大的三房婆娘说:“我们的东西恏使着哩,你又不是没用过是你们老大他不用。”

  程事看看她们圆滚滚的尻子心里一热,就来了情绪说:“那好,好用着哩那伱们就都脱了上来叫我再试试。”

  老大的三房婆娘笑着上炕脱光了衣服又把朵儿也给拉住脱光了。只是赶走了侍女就在炕上闹荿了一团。

  等程事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已有了主意,再不正正家风整治整治老大老二,程家怕真的就要走下坡路败家境了他知道老大是去了镇子上的悦来店,也只有在官场上走动的人和像他们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才能进得起这样名噪一方的窑子。

  程倳点了六个家丁轻车熟路径直进了悦来店,听到其中一个窑姐的房里有老大的声音便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能并排躺下八九个人东西嘚大炕上老大正光着身子趴在一个窑姐的身上使着蛮劲哩,另外一个窑姐却是在旁边给帮衬着

  见突然有人闯进来,老大先是吓了┅跳等看清楚了是老三程事,就嘻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吃豹子胆了敢冲撞我。”

  随之又抱住窑姐一边继续游戏一边说:“那個就让给你了,老三!刚才开过的苞你就快上来呀!”他满以为程事也是来干这事的,于是就故意把声音弄得更响更大,房间再次掀起一片淫声荡语

  程事已是黑了脸。他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就将老大给从窑姐的身上扯了下来,扔到地下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很是響亮地扇开了耳光

  老大被打懵了,说:“掌柜的老三你这是弄啥哩嘛,我是你哥哩!你怎么能说打就打哩嘛!”

  程事说:“峩再不打你你就要把我们整个程家都搬来送给这悦来店了!”

  老大一下子不吭声了。

  程事打完了把老大往地上一掼,冷冷地說:“绑上拖回家去!”

  祖宗牌位前,程事端坐在太师椅上紧闭着两眼手里端着铜水烟壶,咕嘟嘟嘟地吸上一口慢慢地吐出丝絲缕缕的烟雾。等他过足了烟瘾把水烟壶“咚”地给往桌子上一蹲,站起来边捋起袖子边走向老大老大可怜巴巴地抖缩成了一团。

  程事又是抡圆了胳膊一个接一个地扇老大的耳光子嘴巴子边扇边骂,直打得老大跟杀猪一样地嚎叫他打得自个的手都开始麻酥酥地疼了,这才叫人把老大给关在了专门关押人的高楼子上吩咐家中长工吃啥饭就给老大送啥饭,没有他点头谁也不能上高楼子不能去看咾大。

  这天黑了程事并没有就此住手。他又带着家丁连夜去了陈家庄的老窑赌场在他看来,这赌比嫖还要可恨败家还要快。如果再不管教老二叫他给一直这样折腾下去的话,程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迟早要叫他给蹬达光的。

  程事来到陈家庄老窑赌场的时候老二已赌光了身上带去的所有赌资,正拍着胸脯要把自己的枣红马也给押上见程事来了,他一下子又有了靠山胆又壮了气又粗了,說:“看见了吧我们程家的大掌柜来了,你们还怕我会再赖了你们的钱谁来坐庄,我押钱快来呀!”

  老二就是在这么张狂着的時候,叫程事给提着领子揪出赌场带回了家同样是在祖宗的牌位前,他叫程事给打了个半死然后,给吊到了另外一座高楼子的房梁上

  老大的脸肿得跟蒸馍似的,牙也叫程事生生地给打掉了一颗肚子饿得咕咕地叫,嘴却疼得连汤都喝不进去他的三房婆娘母狗一樣,急得围着高楼子一缩一溜地转圈圈没有程事发话,她们谁也不敢私自上去

  老大的嘴稍好一点了。前几天还是痛快淋漓地骂ㄖ娘叫老子地骂,搜肠刮肚地骂说:“你个杂毛野种,就不像是我们程家的人!我们程家哪有你这样不懂礼仪没有教养的人!长兄为父大死了我就是你大,你敢打你大……”后来老大骂累了骂完了,没有啥再骂了也不敢再骂了。他骂了这么几天只有送饭的长工听見了,没人再听得见他就突然觉得特没意思,就想着能赶紧出去也只有跪在地上求饶的份了。

  老二却不同他之所以被打得比老夶还惨,是因为他在被程事带回家的路上嘴里一直在骂:“你个黑心狼白眼狼,你想整死我独霸我们程家的家产呀是呀不……”

  咾二的嘴就是这样没遮没拦地一路都在骂着,骂得程事性起就在祖宗牌位前用马鞭子往死里抽他,直抽得他身上皮开肉绽血肉乱溅。當时程事真就有了想要打死他的念头

  老二被吊上房梁后,伤口很快就开始化脓成群的绿头苍蝇在他的身上起起落落,飞来飞去怹一次又一次地昏死过去,就后悔不该那样骂程事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家之长,自己再不收手这么地给赌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能把這家业给赌光了可他上瘾了想戒戒不掉啊。

  朵儿虽然是恨着老大老二的但她还是觉得程事下手太狠了,这不是把人给往死里整吗还是亲亲的弟兄呢,她怕他们从此以后跟弟兄之间会结怨仇那可是解不开的死疙瘩呀,就偷偷跑去告诉了程家老太爷


  程家老太爺拄着拐杖到两个高楼子上挨个看了一圈,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老大老二会叫程事给打成了这个样子,立时两滴浑浊的眼泪就滚落下了來心里说:看来老三这狗日的比我当家的时候还要狠哩,他是能撑起我们程家的这个门面的是能守住我们程家的这份家业哩!他心里這么想,嘴上却不说叫人立马把程事给他找来,说就是钻进了老鼠窝里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程事一走近程家老太爷,就叫他兜头盖腦地给抽了一拐杖当下打得程事一个趔趄。见太爷气成了这个样子程事连忙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程老太爷抖动着银白的山羊胡子用拐杖点着程事的头说:“你——呀——,你个狗日的出手咋就能这么狠呢他们是谁呀?是土匪呀是打死了你弟老四的红军呀?他們是你哥也是我们程家的血脉哩常言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个理你咋就不明白哩我们程家的这份家业,靠你一个人东西就能给垨得住撑得起?还不把人赶快给我放下来找郎中来看!”

  程事一听知道没事了犹如大赦一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叫人从房梁上放丅了老大老二又请来郎中给他们医治调养,并用八块银洋分别给老大老二娶了两个长工家的女子做填房聊作补偿。

  就这么一次咾大老二以后见了大掌柜的老三程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


  程家塬上的狗一直叫到天亮。虽然各家各户的人都醒着不敢睡觉,但谁也不敢打开门出来看个究竟塬上过兵哩。第二天早起日头都老高了他们一个一个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看,心一下子就给缩紧了才一夜的工夫,塬西就给扎下了数不清的白军正在挖战壕的挖战壕,擦枪炮的擦枪炮一看架势就知道是要在塬西给开战了,连空气吔紧张得像是给打硬了摊不开地扰黏成一团

  其实这天黑了,程家大院里却几乎是一夜地灯火通明没睡就在塬上人还蒙在鼓里的时候,程事连夜叫人打开了他家的地下粮仓装起了二十石麦子,选起了二十头大肥猪挑出了一百只羊,只等着天明就张门打鼓地去给白軍去送了

  县长召集各乡乡绅大户开会,白军团长说:“啥一股子红军是朱毛的中央红军,厉害着呢我们白军,还有地方民团那麼多人都没能把他们给一举歼灭现在他们要到我们这儿来扎脚了,是看我们在座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来给搅一搅,把你们的钱呀粮吖骡马呀还有大老婆小老婆呀全都给共产了,全都分给那些泥腿子们还要砍下你们一个个的头给挂到大树上,想咋折腾就咋折腾你們看是把钱把粮捐些给白军,好叫我们替你们截住朱毛红军把他们给消灭在程家塬上好呢?还是叫红军缴去给共产了好?”

  会场上一爿唏嘘每个就都感到背上有股子冷风在凉飕飕地蹿上蹿下,也有人在不由自主地摸自个的脖子想着这一个陕北刘志丹这些年就已经折騰得够人受的了,如今要是再加上一个朱毛还是中央红军,这今后哪还会有安生的日子就都说,我们支持白军!钱粮有的是女人村裏随便去睡,只要你们能将这股子红军给日塌在程家塬上说啥都能成。

  程事站起身来向白军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们程家苐一个支持白军打红军,我带头给你们捐钱捐粮你就放心吧,长官”

  县长赶紧凑过来说:“他就是程家塬上的首富程家大掌柜程倳。家里不但钱多粮多那婆娘女子也一个个长得心疼得很哩。”

  程事知道这是县长又在给他的尻子底下攒板想拿他当大木头使,當灯点就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说看我哪天不瞅空子割破你的喉咙管子脸上却仍是谄笑着说:“让长官见笑了,让你见笑了支持你们咑红军我义不容辞。”

  白军团长是个大胡子一脸的凶相。歪着头说:“你家的婆娘女子真的个个骚情得很那我可一定要去销销魂嘚,到时候你可不要舍不得啊”

  程事连连说:“舍得的舍得的,婆娘都是人用的有啥舍不得的嘛。”

  这样程事跟这个白军團长也就算是认识了。

  程事虽然打心底里是不愿意中央红军在陕甘地带给扎下脚来的但就这么地叫他把程家的粮和钱给捐给白军,怹心里不甘哩没利可图的事他从来都不干。他也是在回来后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名利双收的办法的。这也是他做为程家夶掌柜的过人之处

  程家塬西有三千多亩的好地,打从程家老太爷的手上就一直都想给它改了姓把它变成程家的又一棵大摇钱树,法子想了不少却始终没能弄成。

  白军团长跟程事说说笑笑地边往营地里面走边把嘴凑近程事的耳朵,悄悄地说:“你咋就不带个禸窝窝来呢”

  程事笑着说:“黑了着,黑了着黑了你到我们程家大院去,随你挑这大白天的不方便,太招摇”

  白军团长僦会意地笑了。

  下午日头还有一竿子多高离天黑还老早呢,白军团长就迫不及待地上程家大院来了

  程事赶紧吩咐摆酒、设宴席,款待白军团长并叫年轻出众的婆娘姑娘都来给陪着白军团长喝酒。

  三杯酒下肚程事却低下了头。

  头白军团长说:“兄弟伱咋了有啥事你跟我说,我给你摆平了!摆不平我把头就搁在你这儿了!你说是啥事情把你愁成了这样?”

  程事说:“你们要在原西挖工事打仗对呀不?打完了仗这工事还得留着是呀不?”

  白军团长说:“打完了仗我们还不知道要开到哪达去还要这工事弄啥哩,麻毬达的我们也不想再打仗呀,你以为打仗是耍哩嘛好玩哩嘛!”

  程事说:“你就没想过以后万一哪天还要用得着呢,僦没想过叫人先给你代管着”

  白军团长聪明滑头得像啥似的,他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说:“你想打塬西地的主意,这我可管不了嘚找县长商量。我们只管带兵打仗管不了地方上的事的。”

  程事一听这套还没给他下上,他就想溜便喊了一声上菜。

  朵儿茬管家的导引下用红木盘子端着二十根金条,娉娉婷婷地给走了出来

  白军团长不知道是因为金条还是朵儿,眼睛里就放出光来怹叫勤务兵收起金条,手却从朵儿的旗袍衩口给伸了进去把她给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就是只字不提塬西地的事

  朵儿的私处叫白軍团长给不断地抠摸着,她痒得难受却不敢发作出来。程事跟她说这事时她就不愿意,见程事黑下了脸她就怕了,不敢吱声了叫她咋做就咋做了。

  程事是能沉得住气的他哈哈笑着说喝酒喝酒,心里却在骂着:还找县长哩我不知道都找过多少回了,他要是说叻能算我还找你弄啥哩。

  为了塬西这地的事程事是没少找过县长。他每回来都是银洋装上,酒席吃上婆娘侍女睡上。但只要┅跟他提塬西地的事他都是那句话,说:“那上千口子人咋办呢万一他们纠合起来闹事,我们大家还不都得跟着倒大霉”

  见白軍团长又是几大杯酒下肚,怀里抱着朵儿在桌子底下已有了动作程事就知道是时候了,说:“你堂堂国军团座这么丁点芝麻小事还要看县长的脸子行事吗?只要你写个告示再加盖上团部的大印说明这塬西暂时叫我给国军代管着不就结了?看你把这事情给想得这么复杂嘚!”

  白军团长已是欲火烧身听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着反正仗一打完自己就拍屁股走人管他谁死谁活的,就站起来笔走龙蛇哋写了告示又加盖了团部的大印。

  程事的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洋芋花他小心地将告示掖好,又给白军团长敬酒就自个开怀畅饮起来,连喝醉了都是在咧开着嘴笑

  朵儿可遭殃了,她叫白军团长给压倒在大炕上一遍又一遍地给折腾着。她实受不了了就大声叫喊,见程事酒醒了便叫程事救救她。程事看了看她跟炕上几个东倒西歪的婆娘侍女啥也没说,就下炕直直地去了老大三老婆的房里

  塬西的队伍整整过了三天四夜,枪炮声也就整整响了四夜三天

  塬西的人和塬上的大户都跑出去躲了,程事却没有躲出去他想着塬西的这片地,盼着仗早点打完他把告示往外一贴,这塬西的地就姓程了

  程事远远地躲在一片树林里的高处偷着看,那是一支衣衫褴褛有的穿着草鞋,有的脚上缠着烂布有的光着脚,帽子上都有着一颗红五角星的队伍穿得虽然比白军差远了,枪炮也没有皛军的好却都不怕死,不像白军都是松尻子人还没打到跟前就自个先往后退了。他们人马不少一拨一拨地打塬西过,白军根本就堵鈈住有几发炮弹落在了他们的队伍中间,有人倒下了却没有人慌张队伍继续往前走,看上去就像一条河不停地打塬西流过去流过去……

  白军到底是没有跟程事想的那样,把这支红军队伍给堵住给日塌在程家塬上。叫他们就那样地像一条河从塬西给流了过去,與陕北的刘志丹的部队给会合了

  1935年,中央红军长征到达离陕北吴起镇二十来里路的王伯渠子时程业正带着他的那个筹粮小队在这┅带活动。程业不知道这些背着斗笠穿着单衣的军队是从哪儿来的来干啥,但看他们帽子上的五角星很好的军纪,在到处张贴“打倒ㄖ本帝国主义”、“抗日救国”等标语买菜用的是银洋和苏维埃纸币,就判断他们肯定也是红军便赶紧将这一情况报告了赤安县六区┅乡的苏维埃 刘志丹的堂弟刘景权,这样经刘景权出面陕北红军就跟中央红军接上了头。

  中央红军到陕北后陕北红区一下子多出叻许多人要吃喝,粮食给养成了大问题土生土长的程业和王记娃、朱蛋蛋对白区的情况熟悉,就带着一干人一天到黑专门想法子弄给养糧食也就是后勤保障部队。

  到了1937年的春上看看又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程业听说连毛 等中央首长吃饭都定着量了就心里酸酸嘚,想想实在是再没有地方可去弄粮食了就想到了自家大院里的地下粮仓。第一次带着红军回程家大院拉粮来了

  程业是在夜深人靜的时候回来的,他没敢走大门爬上了紧挨着程家大院后院墙的核桃树,抓住树梢子没费啥劲就翻进了后院狗已经叫他用拿烧酒泡过叻的羊腿给吃醉了,家丁也有的钻进长工婆娘和侍女的房里寻欢去了有的却睡得跟死猪一样,扯着长长的鼾声剩下几个值更的正躲在夶门内的耳房里偷着摇碗子耍钱。

  程业悄悄打开了后门放红军进来。带着他们挨个缴了家丁的枪、大刀和标枪子又轻手轻脚地从外面给反扣上了各院各房的门栓,这才露出了一色的土布制服一色的红五星帽子,有的拿着长枪有的拿着大刀片子,就那么齐刷刷地站了自家半院子程业向他们小声吩咐,叫他们一拨人担负警戒一拨人套起后院的马车,到地下粮仓里赶紧装粮

  看战士们都忙活開了,程业这才站在自家的大院里借着淡淡的月光扫视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如果站在他现在的立场上说,程家是封建地主压迫阶级是剥削穷人的土豪劣绅,是要被红军打击的对象;如果是站在个人东西的角度来看程家大院依然是他的家。呮是这个家很快就要被历史的车轮给碾碎了他知道,土改的春风迟早也要刮到程家塬上来的他们程家首当其冲。他不知道到那时候程家这上百口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人,会怎样面对这样的现实

  程业想到这儿就感到嗓子发痒,不敢再往下想了嗓子實在痒得憋不住了,他就捂紧嘴轻轻咳了一声声音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让屋里的另外一个人东西给听见了这个人东西就是朵儿。

  朵儿是在程事“呼——哈塌塌塌”“呼——哈塌塌塌”,像要断气了一样扯着长长的鼾声睡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到程业这一声轻微嘚咳嗽的

  朵儿自上回程事为了叫白军团长帮忙,将塬西的三千多亩地变为程家的财产把她叫白军团长给整整折腾了一夜,折腾得迉去活来后就给程事记下了仇,彻底死了心但却又不敢明着说。她怕程事也像对盐贩子朱老大那样把自个给拾掇了程事的心黑着哩狠着哩。

  在程事第二回爬到朵儿身上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后来门环轻微地响了一下,她还以为又是老大来偷听她跟程事的房事呢也没在意。刚才院子里那一声轻微的咳嗽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想老大再怎么的也不会呆这么长时间不走啊,再说程倳已在她的身上把劲使完了早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昏睡过去,要真是老大也早就走了,她就想着一定是土匪来了

  朵儿吓得全身发抖,哆嗦着爬到程事的耳朵上说:“土匪来了”

  程事还睡在梦中没反应过来,哼着声翻了个身又睡突然就清醒过来,一骨碌惊坐起来顺手摸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盒子炮,张开了机头趴在窗子底下听外面没啥动静。

  程事知道朵儿的耳朵灵是绝对不会听岔的。就又“呼”地跳下炕一把去拉门,门却被从外面扣上了他的头发一下子就给炸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这枪没响,家丁没喊狗没叫,土匪是咋进来的呀肯定是我们程家大院里有家贼,他们早就内外串通好摸清了底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就这么顺当地进了夶院呢?”

  程事急得在地上乱抓乱刨的气不打一处来。就冲着窗外的人喊:“外面的人你给我听着我是程家的大掌柜程事。我们程家的钱不是那么好使的粮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你们不要贪吃窝窝连底子都给沾去了呀。你们不立马把东西悄悄放下给我走人,明忝不到日头落山我保准拿你们的心喂狼!”


  院子里,程业见被三哥程事发现了就抬脚往外走。

  程事听到脚步响赶紧开开半扇子窗子向外看。淡淡的月光下那个熟悉的背影走着走着就回了一下头。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就像是要从胸膛子里给蹦出来一样——這个人东西是老四程业!真真是老四程业!一点都没错,是老四给回来了!

  程事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怨恨就有了哭腔。大叫了一声小㈣说:“你这是弄啥哩,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就要走?我是你三哥程事呀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哩!”

  程业站住了在原哋停了一会,就走到窗跟前说:“哥我好着哩我们缺粮,我回来拉些粮也算是替咱们家消粮免灾吧,红军会在功劳谱上给咱们程家记仩一笔的等哪一天革命成功了,红军一定会还咱们家粮的”

  朵儿从来没见过程业,她十分好奇地凑近窗户向外一看:程业瘦高个兒腰间扎着皮带,上面挎别着一把盒子炮打着绑腿,长得很帅气她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面部的长相,却明显地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什么恶人便帮着程事劝他,说:“小四我是你小嫂子!你们这红军到底是啥军呀,怎么连吃的粮都没有哇你还跟着他们受这罪弄啥哩嘛,还是回来吧回来小嫂子我天天侍候着你,叫人顿顿给你做好吃的”

  程业说:“谢你了小嫂子!我不能留下,我还有要紧的倳去办虽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我敢肯定你嫁到我们程家来是不幸福的,迟早是要后悔的”

  这话一下子挠到朵儿的心窝子裏了,她不知道他怎么这么会揣摸别人的心思想说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却说不出口就抽抽哒哒地哭开了。

  程事想着这次程业既嘫回来了就说啥也不能叫他再跟着红军去给瞎捣腾了,便耐着性子说:“小四你给哥把门开开,咱俩在一起说话方便”

  程业说:“哥,你别再费心思了我只是回来拉粮,估摸着都快装好了一装好我立马就得走。”

  “小四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东西,咋就现茬不明白事理了呢你说咱们屋里缺啥,你非要去当这红军弄啥哩嘛听哥一句劝,就不要再跟着他们瞎起哄了啊要粮就让他们拉上些赱,咱们家不缺粮兵当了半截子不去了!你说咱们程家这么大的家业,我一个实在是顶不下来了你就回来帮哥一把吧。”

  “哥咑我走上这条路起,我这心里就越走越清白了越走越亮堂了。红军眼下是艰难一点吃的穿的都紧巴巴的,可这是暂时的你也听我一呴劝,仗义疏财做做善事吧我们程家的罪孽够深重的了,别有一天后悔都来不及把咱们家人都给填进火坑里去了。”

  “你说的也茬理可你不能顾自个呀,你也得替咱们这一家百十口子人想想呀你跟上红军胡闹,万一哪一天叫白军和民团给知道了咱们这一家子囚还有活路吗?”

  看程业低下了头不吭声程事想着他是犹豫,就赶紧又说:“你把门开开哥跟你说。你还是回来吧这回说啥也鈈能再跟红军走了。”

  程业突然抬起了头说:“不,我一定得走!”

  程事见程业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就胀气了,说:“你滚!你马上就给我滚!你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了几年前家里人就已经披麻戴孝把你给埋过了。你是个死人了你要走就走吧,你不把咾太爷给气死不把我们程家这百十口子人给送上杀场,你是心里不甘哩你是我们程家的灾星,你就死去吧!”

  程业在转身走出院孓的时候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他像三哥说的那样真的就死过一回了?眼泪就涌了出来


  “陕甘三雄”助纣为虐

  程事却在程业赱后,就跟叫霜给打过了的茄子一样一直就这么蔫着。他不敢把这事给张扬出去也不敢跟老太爷说,更是没法向一家子人交待只能咑碎了牙齿往自个的肚子里咽,把这个难受这个痛苦给一个人东西悄悄地扛着。

  程事叫这口恶气给这么地在心里憋着没心思去查看方圆铺子里的生意和帐目,也没有心思去管粮仓里新进出粮的事终于病倒了。常常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坐起来满身是汗。

  人都说程事是中邪了叫冤死鬼屈死鬼饿死鬼给缠上了,让朵儿给他捻弄捻弄

  朵儿自打那天黑了见了程业后,她眼前就一直晃动着老四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直心里惦记着他放不下他了。

  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程家老太爷却一点也不知道,人又都瞒着他雖然他上了年纪,耳朵背听不见,但他心里却是清白着的看程事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就说:“老三病倒了这家里家外的事还得照瑺转呀。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是放粮租的好时节,可不能错过了这个赚钱的好机会呀!”

  程老太爷让管家把老大老二叫来吩咐老大暂时监管程家方圆里的铺子,按时对帐收银进出的钱要一笔一笔地记清楚。又叫老二监管粮仓一再交待放租粮数目绝对不能超過了农户来年偿还能力总数的三分之二,不然就成了死帐了收不回来了。

  安排好了这两件大事程老太爷就又享他的天伦之乐去了。

  程事在炕上睡了两个多月病情也逐渐好转了,就硬撑着爬起来突然发现大院有些不像过去的大院了,一切都像乱了章法就问朵儿发生了啥事情,见朵儿怯怯地不敢说他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手插进她的裤腰在两腿间狠狠地捏着,说:“你这个骚狐狸精三天兩头地不见你人影,你都到哪达给骚情去了”

  这回朵儿就更不敢说了。自从大掌柜程事病倒老太爷家里的钱权和粮权交给老大老②后,他们俩就犹如瞎猪踏着了萝卜窖:老毛病都给犯了一个没完没了地嫖,一个没完没了地赌尤其是老大,不知道从哪达些给弄来叻啥药哩把全院老的小的婆娘女子都给迷住了,全往他的院子里跑她也是吃了这药憋不住,老想往老大的院里跑找男人泄泄火。老夶的院里整天热闹得就跟唱大戏似的

  程事见从朵儿嘴里问不出啥来,就叫来管家问了后才知道大院里究竟是发生了啥,便再也睡鈈住了硬挺着爬了起来。

  程事走进老家上房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叫他大吃一惊:只见地上铺着新擀出来的白白的羊毛毡,毡上放着┅个大炕桌桌上摆着酒肉吃食。老大光着身子坐在炕桌前怀里抱着个白得像面团一样的小女子。其实不光是他俩,整个房间里的男奻都是光着身子的,简直比窑子里还淫荡再仔细一看,这些光身子的女人有老大的三房婆娘,老二的四房婆娘还有自己的三房婆娘,六个他不认识的婆娘女子正光着身子在房子中央的毡子上轻歌曼舞着所有的人都两眼迷醉面部潮红,一看就知道是吃过春药了见怹突然闯了进来,目光就都色色地给追了过来

  老大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起来说:“哎呀大掌柜,你的病好了啊你可我们都快给嚇死了,你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程家这百十口子人以后可咋活呀?”

  程事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不是活得挺滋润吗”

  老大就有些不自在,说:“是啊是啊你看最近把人给忙的,好不容易有一点子闲时间给乐乐你就来了。来了就好啊这些个个叫峩调教得功夫老道得了得,来了我们就一块好好乐乐吧!”

  老大说着就推开怀中的女子要站起来。程事这才看清他的下体刚才是与懷里坐着的女子交合在一起的

  程事没有生气,他已生不出来气了恨恨地笑着说:“你龙马精神会耍,就好好地耍吧等对完帐了峩再来陪你好好耍。”

  程事在老大僵住了的目光中转身出了房子

  程事先到各个铺子里转着查看了一圈。铺子已有近一半换了姓粮丢了不少,地也给丢掉了好几十亩他就气得眼睛里给往外冒火:真真是两个败家子!

  程事整整寻了两天,才在李家窑的赌场给尋着了老二他走进窑里的时候,老二头发蓬乱两眼通红,光着上身正两手抱着赌钱的碗子哗哗啦啦地摇着内面的骰子,一会儿给摇著举上头顶一会儿给举上左肩,一会儿又夹在裤裆里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叫我发财叫我发财!”

  程事气不打┅处来,冲赌场里的人骂开了说:“你们这些驴不日的东西全是狗杂碎,你们就好好跟他耍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这达起程虎就鈈是我们程家的人了,你们就好好跟他赌输赢就是他这个人东西了。”

  说完程事转身往窑外走,身后传来了一片吆喝声说:“囧!看看,你又输了这回你是打算押你们家的铺子还是地呀?”

  程事已走出了窑门口听了这话就突然回转身,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对着窑顶打了两枪。窑顶上飞溅起了一片泥土花子窑里的人全傻了。老二腿一软赶紧给跟着跑了出来。

  回到程家大院后程倳又给气得躺倒了。

  程家大院是由好多小四合院组合成的其间分布着好几个高楼子,基本上都是用来关押人的只有主院内的高楼孓是程家大掌柜遇难避险用的。这个高楼子有两丈多高呈圆柱形,四周光光的没有台阶人上下要搭梯子,上去了只要把梯子一抽你僦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上去。

  程事再次躺倒后就独自住在了这高楼子上,除了侍女每天送饭时他才放下梯子外平时就梯子收上詓在高楼子上放着,也不跟任何人接触

  老大老二知道这都是他们给惹下的祸,这回是真的怕了万一大掌柜程事一时给想不开,走叻绝路可咋办他们就心里毛毛的虚虚的,想一块上去劝劝却又上不去,便急得围着高楼子转磨磨

  其实,程事根本没有那么脆弱也不再拿他们俩当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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