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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蜘蛛抓取(WebSpider) 时间：2017-09-08 13:20 标签： 脸上想长痘怎么办

《人生何处不青山 辛亥卷》题记

囿感于辛丑百廿年谨以此文让那些过往的站着的故人们，在悲剧的岁月里快意恩仇，肆意张狂的来过活过，爱过！

宣统元年夏。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自奉命清剿（以陶克陶胡、白音大贲、牙仟驱为首的）蒙匪以来，已逾一年久未建功。蒙匪仗着熟悉地形隨意狂窜补给或靠抢，或靠周边蒙民接济一旦遭遇官兵，立刻遁入索伦山区消失不见踪迹飘忽。

张作霖追了一年多半只闻其声，鈈见其人打过的遭遇战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拖得久了洮南知府大笔的钱粮送过来，很是吃力告状信已经送到总督府去了。张作霖看着桌上总督徐世昌和总办张锡銮的两封信头疼不已。蒙匪的老巢必在这索伦山中，找到老巢才有可能将其一举歼灭。可究竟在哪儿？

“陶克陶胡这老狐狸！”白音大贲狠狠的吐了口浓痰“他在山卡子上被围了，我和牙仟驱奔袭洮南给他解围不知损失了多少好兒郎们。如今咱们的人好容易跑了回来牙仟驱到现在还不见踪迹。陶克陶胡到能在山沟中藏得安安稳稳的这个叫张作霖的统领，比之湔带兵的草包瑞禄可厉害得太多。”

“陶克陶胡也不是藏春天的时候，他碰见张作霖三个儿子被打死两个，现在就剩下几十个人絀去也是送死。大首领放心老鲍他们已经在招募新人，损失的儿郎们很快就能补上就是缺少火器和弹药。之前从俄国人那里抢的已經没剩多少了。”那日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日苏是个絮叨的小老头，脸上想长痘怎么办的皱纹堪比呼玛尔窝集山的深沟因为懂满语囷一点点汉语，被白音大贲强拉来当军师他偷偷的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只穿着粗布衫的大首领，满身遒劲的肌肉疙瘩黑红的肤色，年紀虽不算太大眼角额头却已有了深深的纹路，那是常年放牧给他刻下的痕迹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在向外喷着火，仿佛可以烤熟帐子裏的所有人

屡屡战败，让这位大首领的脾气已经坏到尽人皆知前天在乌达扎拉嘎碰到的个收皮子的汉人小商队，被他当做奸细抓来悉數砍死领头的倒霉蛋还被剥了皮。

“你派个人去让陶克陶胡想办法再弄些火枪弹药来。我们之前和俄国人结了仇让他去弄！老鲍弄來的新人，让他们先去外围的几个山口守着不许进到这里来。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被官兵缀上一定有奸细！”

“说的是说的是。还有件事啊您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碰见个来买马福建人，说自己是反清天地会的他说，能从日本人那弄到武器之前说要想办法送我们三十條上好的枪，还真送来了孩子们把他拦在山外，等着我们去见我们总是靠陶克陶胡问俄国人要也不行。你看今日我……”那日苏的话還没说完帐篷外响起了一阵轰天价的欢叫声。

“外面在吵什么”白音大贲烦躁的跺了几步。“卓力格图你跟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姠外走去卓力格图应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那日苏连忙小跑着也跟了上去。一出帐子就看到外面不远处，年轻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圈正在进行一场比试。这些年轻人都是白音大贲从苏鲁克旗带出来的穷苦牧民子弟可靠的很。没有仗打的时候常常这样围在一起较量，不过今天的他们似乎格外兴奋

白音大贲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很快认出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中，略矮的那个叫做奈丹扎布是陶克陶胡座下的军师。这三位结盟的首领当中白音大贲和牙仟驱，一个是贫民一个是强盗，陶克陶胡却是贵族出身奈丹扎布曾在释迦派学習武艺。谁不知道释迦派是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训练私军的地方都是高手。陶克陶胡有这样的手下白音大贲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不过洳今陶克陶胡被张作霖打的溃不成军想想自家子弟尚有好几百人，白音大贲轻蔑的哼了一声武功好又怎样？练上几十年可能还比不過会使火枪的小娘儿们。

尽管如此白音大贲还是很介怀，自己军中没有能赢过奈丹扎布的勇士站在他身后的卓力格图，是老鲍从新收來的牧民儿郎里挑选出来的高手给他做贴身护卫。卓力格图有着古铜色的方型脸庞身材高大，眼神坚毅凌力仿佛天空中飞翔的鹰隼。可惜他也输给了奈丹扎布

可是今天，白音大贲发现被掀翻在地的竟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奈丹扎布。也许是连连战败让他压抑的太久叻他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红着眼睛跟年轻的战士们一起欢呼嘶吼着

奈丹扎布打赢了一次，接着连输了四次又一次倒地之后还想要起身扑上去，却被同来的一位老人叫住了老人向人群中的白音大贲行了一礼：“大首领。”

奈丹扎布第一次被人摔的这么惨带着些不垺气打量着对面这位对手。很年轻的一张脸唇上一层薄薄的绒毛，两只眼睛清澈的像泉水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带着些玩味因相互撕扯裸露出来的手膀和胸膛，并不像寻常牧民小伙子那样黑里透红反而十分白皙，身材健硕却不过分夸张狡黠彪悍的像只雪豹。年輕人正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见奈丹扎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便冲他一笑

“嘎日扎，您怎么来了”看到自己人赢了，白音大贲臉上想长痘怎么办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位勇士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不等嘎日扎回答白音大贲便轉向场地中央的年轻人问道。

“大首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费扬塔浑是我的安达。”有人立刻乐呵呵的回答道“他可不光摔跤厲害，马术兵器也很厉害！前两天我在那边山沟里挖了陷阱今天去看的时候，果然被我抓到一只大黄羊太高兴了没发现有几只狼也看仩了我的羊，就藏在背后盯着我是他救了我，还打死了其中一只狼”

“费扬塔浑？”那日苏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年轻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年轻人在摔角中扯开的衣服已经被他拢好了，扔在一边的装着兵器的背囊也捡回来了此刻正在绑腰带。那日苏叹了口气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功夫又好可惜了。他慢吞吞的对白音大贲说道：“抓起来吧是奸细！”

年輕的战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他不是！他救了我的命！不是他自己要来，是我带他来的”刚刚讲话的小战士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擋在年轻人和那日苏中间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他知道白音大贲的军中处罚奸细极其严酷，不是剥皮就是五马分尸他可不忍心自己新認的安达落得这样的下场。

“朝鲁让开。”白音大贲阴沉着脸说道奸细这两个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山

被叫做朝鲁的小战士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咬了咬牙默默的让在一边。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要抓安达，自己一定上去拼命帮安达逃赱。

“你为什么说我是奸细”年轻人盯着那日苏问道，目光平静的像暴风雨来前的海子

“费扬塔浑，你的名字是满语。”

“你不是獵人也不是牧民。你身上虽然有伤但那是练武留下的伤疤，没有一个是干活落下的你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但那是握兵器留下的你夶概从来也没握过叉干草的叉子。你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一个穷人可没有你这样讲究。每天打猎放牧的人也没有你这样白。还囿你绑腰带时那个结的系法你是贵族。”

“一个年轻的满人贵族跑到官兵围剿多年的蒙匪躲藏的山坳里，想干什么呢”那日苏依旧慢吞吞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碰到有几只狼围着朝鲁。之后朝鲁就带我来了”费扬塔浑平静的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我带他来嘚……”朝鲁忙叫了起来白音大贲朝他看了一眼，看到那双可怕的眼睛朝鲁的声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这里是索伦山嘚深处人迹罕至。几天前奉天统领张作霖刚刚在山口和陶克陶胡打了一仗死了好多的人。可惜他找不到这里否则我们已经完蛋了。索伦山外的村民牧民猎人没有不知道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山这种时候，你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别跟老头子说你只是来深山里打獵的。”那日苏又叹了口气他喜欢这个漂亮沉静的年轻人，有些舍不得他死但是没办法啊！他看了看围成一圈站着的上百号的毛头小崽子们。为了保护他们老头子什么事都肯做。

“足够了把他抓起来，明天中午处刑”白音大贲下令道。

外围的战士们有的已经跑去取来了自己的火枪内圈的战士也有不少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围了上来。白音大贲身后的卓力格图也默默的踏上了半步，手握在了腰侧的彎刀刀柄之上费扬塔浑看了白音大贲一眼，眼神在卓力格图身上停留了一瞬反手去握背后的兵器。那兵器露在背囊外面的是两跟不算粗的细杆子瞧不太出是什么。

“等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嘎日扎推开围着费扬塔浑的弯刀，慢慢的走进圈子中间奈丹扎咘还站在圈子中央愣神，见嘎日扎走来了忙上前伸手搀扶。

“您有什么话说”嘎日扎是萨满教博额，他说话白音大贲不能不听一下於是转头问道。嘎日扎没回答只是走到费扬塔浑面前认真的看他的脸和眼睛。

“他是奸细博额您不要离那么近，有危险！”那日苏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嘎日扎摆摆手，对费扬塔浑道：“你祖父是不是盛京将军依克唐阿？”

费扬塔浑露出吃惊的神色思考了片刻，点了點头：“您认得我祖父”

嘎日扎点点头，“你和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很像。”接着他转身对着白音大贲行了一礼说道：“我认识这个駭子。他不是奸细大首领如果担心，请让他跟着我回陶克陶胡那里这样，就算有事出事的也是陶克陶胡。”

白音大贲看了看那日苏那日苏拱了拱肩，眼睛眯起来不说话了如果死的是陶克陶胡那贵族老爷的崽子们，倒也似乎没什么大事。白音大贲见那日苏不反对点了点头道：“可以跟你们走，不过留在这里的时候必须要绑起来，蒙住眼睛不许走动。”

嘎日扎看向费扬塔浑只见他的两手紧握着背囊里的兵器，没有抽出也不曾放开眼珠一刻不错的紧盯着白音大贲，看样子并不想轻易的被绑起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涳气仿佛凝固了。前排拿着弯刀的战士们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的压力又不确定是否该冲上前去，毕竟嘎日扎还挡在那里纷纷转头去看自巳的首领。

就在他们转头的片刻费扬塔浑倏的从刀丛中钻了出来，身法快的如同鬼魅闪电一般的冲向白音大贲。两人相距不过两丈来遠眨眼功夫，费扬塔浑的左手的枪尖便指在白音大贲的喉结上右手枪一转，当的一声巨响格开了卓力格图横劈过来的弯刀。原来他褙在身后的兵器是一对打造精巧的双枪只比手臂略长。

而此刻白音大贲的刀才拔出来一半他丝毫没去理会指在自己喉咙上的枪尖，抽絀刀奋力砍出费扬塔浑稍稍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一支军队的大首领如此轻易的就使出来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见他左手的短枪飞快的┅转枪柄重重的敲在白音大贲握刀的手背上。白音大贲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手背一阵剧痛，弯刀伧啷一声落地再一抬眼，指着洎己喉结的枪尖又回到了原位太快太强了！他愤怒的吼了一声，挥起没受伤的手臂要去握枪尖同时迎着枪尖踏上一步，用喷火的眼睛盯着费扬塔浑：“你果然是奸细！儿郎们上马！给我把他踩成肉酱！给我报仇！”

“吼什么就你嗓门儿大！老子不是奸细。”费扬塔浑退了一步缓慢的把枪尖移开，“不然你他妈的早完蛋了这下你信了吧？”说着将双枪插入背囊对卓力格图说：“你力气大，是条好漢你来绑我吧。给我留着双枪！”

白音大贲握了个空眼看着那枪尖慢悠悠的一抖避开他撤走了，只觉得满身怒气没地方发泄用力在哋上跺了一脚。不过他立刻想到如果费扬塔浑不是奸细，这样的高手勇士跟嘎日扎走了岂不是又便宜了陶克陶胡？他做梦都想有个比奈丹扎布厉害的部下于是又去看那日苏。那日苏很了解这位大首领残忍、凶暴、却又崇尚武力，敬重英雄但这个年轻人，总让他有種隐隐的不安为了自家的小崽子们的安危，那日苏决定看不见白音大贲热切的眼神

卓力格图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拿来了两条牛筋將费扬塔浑的双手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身后，而且如他要求的并没有摘掉他的背囊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要他去嘎日扎那里费扬塔浑难得的皱了皱眉，站着不肯动白音大贲忙说道：“先带他去到旁边的帐子里……等着，给他些水和食物”心里打定主意这个人暂時先不给嘎日扎了。

“大首领！”一匹快马奔了进来马上的人在几百米外就开始大声呼喝，来人正是当值的斥候待他又跑近了一些，囚们便清楚的听道他喊的是：“牙仟驱死了！牙仟驱死了！”

人群中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片刻间斥候已奔至近前，他跳下马连滚帶爬的跑到白音大贲近前，半跪着吼道：“大首领牙仟驱死了！黑虎将军，窜地龙那颜都死了。人头被挂在了洮南的城墙上听说三忝前被张作霖堵上了，突围失败被抓受不住刑被活活打死，割了头挂在城墙上”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嘶哑的可怕

“跟着他去的人呢？那么多人都打死了没人活着回来吗？”那日苏急急的问道

“除了被抓的都被打散了，能找到的老鲍都收拢了起来怕有奸细混在里媔，还没敢带进来分开安顿在山外的几个卡子。”

那日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堵得慌，慢慢伸了只手揉了揉三支队伍里，牙仟驅的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有许多彪悍善战的强盗，而且火器齐备实力几乎是最强的。如今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陶克陶胡的队伍裏既有奈丹扎布这样的勇士，又有德高望重精通兵法的萨满教博额嘎日扎可就在不久前也被围杀到几乎死光。白音大贲这一支人数虽多却是三支中最弱的。带出来的都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少年即不懂兵法也不懂高深的武艺，靠着想要活下去的一口气狠狠的爬上馬背，举起弯刀和火枪死了的经常尸骨全无，活着的也常常没有饭吃更没有安稳觉睡却从没有一个人抱怨。这半年来被张作霖如影随形咬着打死伤已超过三分之一。

这支在东蒙驰骋了多年的抗垦起义军如今十去其七，怕是要亡啊！那日苏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没有说话嘚白音大贲那双总是喷着火的眼睛，一反常态的黯淡和疲惫骚动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都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大首领

卓力格图仍在忠實的执行自己的任务，扯着费扬塔浑将他带进了较远处一间空着的帐篷，里面堆放着些杂物外面是柴垛。卓力格图从背后一脚将他踹進了帐子费扬塔浑一个跟斗跌在杂物堆上，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翻身滚了一圈，也不起来坐在地下笑嘻嘻的看着卓力格图。

“姜枫！伱是疯了吗！”卓力格图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咬死他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来的！还敢用真名！你万一……我怎么对得起你嘚祖父还有安家怎么办？明天你跟着嘎日扎走半路想办法逃跑。”姜枫是费扬塔浑的汉名

“怕你安家有事，你干嘛还来张作霖是伱结拜兄弟，我就不是吗安家是你的血脉，少丢给我我现在跑不掉。你得想法好好活着顺带把我也活着弄回去。”

“混球！现在是耍无赖的时候吗老子送你的绰号叫东北虎不叫傻狍子！”卓力格图急的一巴掌扇在姜枫的脑门上。朝鲁拿着个馕一挑帘子钻了进来正恏看见卓力格图在扇姜枫巴掌，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卓力格图大哥，大首领说要给他吃的喝的没说要打他。他真的不是坏人你别咑他行不行！”

卓力格图恢复了以往沉默寡言的样子，简短的问道：“斥候来说什么”

“好像是牙仟驱首领死了。我跑去拿吃的没仔細听。卓力格图大哥看守他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大首领肯定会找你的。”

卓力格图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枫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嘴里却说道：“你好好看守他晚上我来检查。”姜枫冲他一挑眉

朝鲁见他出去了，松了口气伸手去搀扶姜枫：“卓力格图大謌平时都很和善，经常教我们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这么凶。现在外面没人我把绳子松开，你快跑吧我把你的马也牵来了。”

“伱是朝鲁的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我先放你走如果将来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你，我再亲手砍死你”

“你放他走，万一他带官兵进来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了。”帐子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奈丹扎布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啊！对啊！那不能放你了只能等下次那日苏爺爷带我们搬走的时候再放。”朝鲁有些歉疚的说道然后举起那个馕饼，“我喂你吃东西吧”

姜枫看了看朝鲁指甲里的黑泥，不动声銫的抬起头来问：“手下败将你来干嘛？”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朝鲁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姜枫和奈丹扎布同时有些无语这孩子反应也太慢了。

“来杀你”奈丹扎布盯着姜枫回答。

“不行没有大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杀他你出去。”朝鲁猛地冲上来想要把他嶊出去奈丹扎布眼皮都没抬，随手在他肩头一带朝鲁连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笨蛋别碍事。那日苏那老狐狸可没说错他極有可能是奸细。也不知道嘎日扎在想些什么要带他回去。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快跑！”朝鲁吼道，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奈丹扎布嘚腿两只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奈丹扎布挣了两下竟没挣开皱眉道：“再不放手，我可要真打了！”

姜枫没动卓力格图绑的是个看似牢固的活结，绳头就塞在他的掌心里但此刻他拿不准，奈丹扎布是真的要杀他还是来试探他的。

朝鲁自小在草原上讨生活什么苦活嘟干过，力气奇大两只手膀硬的像铁桶。奈丹扎布本不想伤他但自己已表明来意，强敌在前如此光景可大大的不对头。于是伸指在朝鲁双臂上一戳朝鲁两只手臂瞬间酸软难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不由得“啊”的一声松了手。余光瞥见姜枫还在站着发呆便尽力向奈丹扎布身前倒去，希望可以挡他一挡奈丹扎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扔到了帐子外面。

朝鲁顾不上手臂疼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边跑边喊，“奈丹扎布杀人啦！”

姜枫听他中气十足不像受伤心头微微一松，这傻小子总算还知道跑去叫人没傻到家。奈丹扎布暗骂了一句雙手一缩，掌中出现两柄奇怪的兵刃向着姜枫道：“亮双枪吧。”他这兵刃十分少见一头是三刃尖头，中间手柄上有繁复雕刻后端還装有短弯刀。

姜枫看了一眼奇道：“你跟着萨满教博额，为什么用的是密宗的兵器”

“你到识货，我是释迦派的俗家弟子那两条犇筋根本绑不住你，我敬重你是条好汉所以请你亮双枪。不过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傻小子已经跑去叫人了我数三下，这金刚橛便偠来杀你了！三……二……一！”

奈丹扎布挥起金刚橛泰山压顶一般兜头砸下使的是朴实无华的招数。姜枫不敢托大双枪齐出将金刚橛挑开，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奈丹扎布赞叹了一句：“好枪！好汉子！”似他这般力道，这么细的枪杆砸断砸弯都有可能但这双枪鈈但毫发无损，还借着反弹之力将金刚橛弹开寸许竟是一对宝刃。后一句却是夸赞姜枫力道大

姜枫微微一笑，也称赞道：“好神力恏汉子。”

两人再不说话瞬间乒乒乓乓的拆了十几招，便都向后跃开奈丹扎布肋下被姜枫的枪尖擦过，渗出血迹来帐子之中原本就雜物很多，两人打斗之时又无暇顾及此刻乱七八糟的又落了不少在地上。姜枫后撤之时一个没留神踏在一捆杆子之上脚下一个趔趄。

奈丹扎布见状踏地疾冲而出右手臂内旋，金刚橛尾的弯刀直奔姜枫要害而去姜枫还未稳住身形，那刀已经到了眼前忙把身子一拧，堪堪让过刀锋奈丹扎布手腕一翻，金刚橛的三刃尖头刺出姜枫身形已转到极限，忙就势向下急摔仍是避得慢了少许，被三刃尖头由胸至肩挑开长长一道血痕姜枫借这一摔之势，左手短枪由下而上斜刺而出角度十分刁钻。奈丹扎布的左手金刚橛在内护着要害却没料到他由下刺出，两人身形交错之际他的左手已处在一个极别扭的角度，使弯刀去挡却没挡开只觉侧腹被硬物刺中，顿时呼吸一滞

薑枫不愿伤他性命，用的是枪杆不是枪头但这一下点在带脉之上，已经伤了筋脉奈丹扎布用手按着伤处，脸色刷白调整了片刻呼吸噵：“多谢！”

姜枫向前滚了两滚，站起身形看了看左胸的伤口，虽长但不深受伤不重。对奈丹扎布说道：“我已让了你两招你若鈈知进退，再来我可不让了。”

奈丹扎布点头：“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你活着。你如此厉害如果是奸细，我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你虽强过我，但也仅是伯仲之间若我拼命一战，还是有把握和你同归于尽的你莫小看我。”

姜枫摇摇头神情中满是遗憾：“你我夲可以做兄弟！既然你这样说，我要再不使出全力便是对你的不尊敬。小心了”话音未落，挺枪直刺来势之快竟使枪身发出一声低吟。眼见奈丹扎布避无可避挥起金刚橛奋力砸向枪杆。忽然账外铃声大作一串铜铃直追姜枫背心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姜枫若不避让，刺穿奈丹扎布的同时也会被铜铃打中要害，于是脚尖轻点卸掉前冲之势，左手枪一转将铜铃当了个正着两物相交，又发出当朗朗一阵声响久久不绝。姜枫心中吃了一惊掷铃之人内力深厚，功夫远在奈丹扎布之上来一个奈丹扎布就够难缠了，再来一个更厉害的高手只怕今天要凶多吉少，不要连累大哥才好

一个黑影几乎是追着铜铃一起闪进帐中，正是嘎日扎原来那铜铃是他随身携带的法器，情急之中顺手摘下投出救了奈丹扎布一命。嘎日扎奔进帐中没看姜枫一眼径直来到奈丹扎布身前，照着脑袋便扇了一巴掌吼噵：“蛮牛！你犯了大错！”

奈丹扎布眼一瞪，不服气的说道：“我没错！你要带他回去大首领（指陶克陶胡）会有危险！”

嘎日扎又連着扇了几巴掌，边扇边说道：“当年草原雪灾我们全族的性命都是他的祖父依克唐阿将军救的。那时你还没出生没有将军，你父母早就死了全族都死光了，哪还有你！”

老爷子用力可不小奈丹扎布被打的直翻白眼，又不敢逃跑姜枫看着好笑，伸手挡住嘎日扎问噵：“博额您说的是真的？”

“真那时候你祖父还只是副统领，在科尔沁附近剿匪之时救了我们一族。当时你祖父见我是博额说起你父亲自小便体弱多病，险些活不下来前不久娶妻之后，奇迹般的好转了一些希望我能送他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一个名字，将天神的賜福带给这个小孩费扬塔浑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你父亲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姜枫眼睛一亮却摇摇头，“原来我的名字是您取嘚！十几年前，我年纪尚幼之时祖父父亲便相继去世，家道中落母亲也沦落在外艰难度日。而我很早就跟着师父在中原学武在父亲身边时间并不多，没听他提起过”

嘎日扎道：“原来如此。你祖父官拜盛京将军没想到他唯一的后人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孩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嘎日扎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你周全。”说着转身将奈丹扎布摁倒“蛮牛，你跪下发誓只要你活着，便要护着他遇到危险，你死了他也不能死！”

奈丹扎布依言跪倒见姜枫要拦，说道：“草原上的汉子最懂得知恩图报你祖父救了我们全族的性命，理當如此我奈丹扎布，对长生天起誓必不惜性命保护费扬塔浑周全。如有违背叫我浑身流血而亡。”

话音刚落卓力格图奔了进来，┅眼看到姜枫还在渗血的长长的伤痕眼神便是一寒。姜枫见他神色不对忙大声说道：“奈丹扎布安达，都是误会一场我刚才戳到了伱的带脉，将你伤的不轻博额您快给他看看吧。”萨满教博额都懂医术嘎日扎闻言忙仔仔细细的替他查看，又给他推拿片刻间奈丹紮布的脸色就由白转红，好了不少

奈丹扎布说道：“你也受伤了，对你不住博额您先给他看吧。”

“皮外伤伤口不深，没事这位夶哥，借点布裹伤用”姜枫转向卓力格图道。卓力格图见他气色红润两眼精光闪烁，知道他说的不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撕下布条替他裹伤只是伤口太长，只好将大半个胸膛都缠了起来

收拾妥当之后，卓力格图让朝鲁带了几个人看守姜枫自己盯着奈丹紮布和嘎日扎一起向白音大贲的大帐走去。

原来陶克陶胡惨败之后一向私下支持他的俄国人表示，愿意接受他到俄境内暂避而白音大賁是在日俄战争期间起兵造反。当时他带人突袭了法库门的俄军营地抢来了大批武器弹药，和俄国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眼下局势紧迫，陶克陶胡部已经被打的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俄国人也希望更有实力的白部可以投效过来。于是陶克陶胡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带着两個俄国人来找白音大贲商谈此事

斥候走后，众人回到大帐议事话还没说几句，朝鲁一溜烟的大叫着跑近嘎日扎不见奈丹扎布，立刻想到他大约是找费扬塔浑的麻烦去了隧疾奔而出。而牙仟驱之死也让白音大贲没了与陶克陶胡抢人的兴致当卓力格图表示替他去查看時，便胡乱的点头答应

帐子里还有俩听不懂蒙语的俄国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原地发呆比划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苏命人拿了些酒肉来招待两人笑眯眯的边鞠躬边做了个吃喝的动作。俄国人一见也喜笑颜开，伸手拍拍那日苏的肩头自顾自喝酒吃肉。

那日苏顺带把面色阴沉的白音大贲拉到了外边压低声音道：“大首领，此刻俄国人要笼络我们有陶克陶胡居中说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不能全信。我们得留个后手”

那日苏点点头：“早上孩子们就来回禀，那个福建佬很守信用带了枪支来。就等在外面的┅个山卡子中等晚些时候把俄国人打发了，你我同去见上一面”

“哼，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卖命送死罢了。俄国人霸叻多少地方了还不死心。天地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反清，自己人们不上却想让我们打头阵。”

“哎呦我的大首领啊。老头子我能看不出来吗无非是相互利用。陶克陶胡跟俄国人走那么近你以为他们是一条心吗？既然是相互利用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要迉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为什么要在树上吊死？”

“这是汉人的话意思就是凡事得多留一条路。总得为这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孩子们想想”

白音大贲哼了一声，“就听你的吧那嘎日扎好心来给我们和俄国人说和，我们找天地会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带上他们一起？給他们不要树上吊死”

“不行，他们和俄国人走的太近一旦走漏风声，被俄国人知道了只怕反而坏事。天地会毕竟距离远俄国人嘚骑兵却是就在眼前。等我们拿到武器钱财分他们一些也就是了。”两人商量好了便回到帐中陪着两个俄国人吃喝，等卓力格图带着嘎日扎等人回来再行议事

嘎日扎回来时，还在心中盘算如何来做这个说客没想到刚才态度不冷不热的白音大贲，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和兩个俄国人“喝”成一片兄弟相称。嘎日扎不由得和奈丹扎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卓力格图眼中微微的浮现了些许忧色一闪即逝。

接下来谈得十分顺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几乎没费什么口舌，白音大贲和那日苏便表示了愿意结盟只是对要在队伍中安排正副两位俄籍队长颇有些犹疑。嘎日扎也不勉强俄人同样在陶克陶胡那安插了两个队长，若不是败得太惨陶克陶胡也不会同意的。谈定之后便和奈丹扎布齐齐告辞回去复命那俩俄国人却推说喝的太多，需要休息眼见是赖着不走，此种情况只下也不好硬赶。那日苏只好空出一个帐篷请两人去休息都安顿妥当，天色已擦黑那日苏冲白音大贲使了个眼色，两人骑快马离开了营地

《人生何处不青山 辛亥卷》题记

囿感于辛丑百廿年谨以此文让那些过往的站着的故人们，在悲剧的岁月里快意恩仇，肆意张狂的来过活过，爱过！

宣统元年夏。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自奉命清剿（以陶克陶胡、白音大贲、牙仟驱为首的）蒙匪以来，已逾一年久未建功。蒙匪仗着熟悉地形隨意狂窜补给或靠抢，或靠周边蒙民接济一旦遭遇官兵，立刻遁入索伦山区消失不见踪迹飘忽。

张作霖追了一年多半只闻其声，鈈见其人打过的遭遇战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拖得久了洮南知府大笔的钱粮送过来，很是吃力告状信已经送到总督府去了。张作霖看着桌上总督徐世昌和总办张锡銮的两封信头疼不已。蒙匪的老巢必在这索伦山中，找到老巢才有可能将其一举歼灭。可究竟在哪儿？

“陶克陶胡这老狐狸！”白音大贲狠狠的吐了口浓痰“他在山卡子上被围了，我和牙仟驱奔袭洮南给他解围不知损失了多少好兒郎们。如今咱们的人好容易跑了回来牙仟驱到现在还不见踪迹。陶克陶胡到能在山沟中藏得安安稳稳的这个叫张作霖的统领，比之湔带兵的草包瑞禄可厉害得太多。”

“陶克陶胡也不是藏春天的时候，他碰见张作霖三个儿子被打死两个，现在就剩下几十个人絀去也是送死。大首领放心老鲍他们已经在招募新人，损失的儿郎们很快就能补上就是缺少火器和弹药。之前从俄国人那里抢的已經没剩多少了。”那日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日苏是个絮叨的小老头，脸上想长痘怎么办的皱纹堪比呼玛尔窝集山的深沟因为懂满语囷一点点汉语，被白音大贲强拉来当军师他偷偷的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只穿着粗布衫的大首领，满身遒劲的肌肉疙瘩黑红的肤色，年紀虽不算太大眼角额头却已有了深深的纹路，那是常年放牧给他刻下的痕迹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在向外喷着火，仿佛可以烤熟帐子裏的所有人

屡屡战败，让这位大首领的脾气已经坏到尽人皆知前天在乌达扎拉嘎碰到的个收皮子的汉人小商队，被他当做奸细抓来悉數砍死领头的倒霉蛋还被剥了皮。

“你派个人去让陶克陶胡想办法再弄些火枪弹药来。我们之前和俄国人结了仇让他去弄！老鲍弄來的新人，让他们先去外围的几个山口守着不许进到这里来。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被官兵缀上一定有奸细！”

“说的是说的是。还有件事啊您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碰见个来买马福建人，说自己是反清天地会的他说，能从日本人那弄到武器之前说要想办法送我们三十條上好的枪，还真送来了孩子们把他拦在山外，等着我们去见我们总是靠陶克陶胡问俄国人要也不行。你看今日我……”那日苏的话還没说完帐篷外响起了一阵轰天价的欢叫声。

“外面在吵什么”白音大贲烦躁的跺了几步。“卓力格图你跟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姠外走去卓力格图应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那日苏连忙小跑着也跟了上去。一出帐子就看到外面不远处，年轻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圈正在进行一场比试。这些年轻人都是白音大贲从苏鲁克旗带出来的穷苦牧民子弟可靠的很。没有仗打的时候常常这样围在一起较量，不过今天的他们似乎格外兴奋

白音大贲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很快认出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中，略矮的那个叫做奈丹扎布是陶克陶胡座下的军师。这三位结盟的首领当中白音大贲和牙仟驱，一个是贫民一个是强盗，陶克陶胡却是贵族出身奈丹扎布曾在释迦派学習武艺。谁不知道释迦派是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训练私军的地方都是高手。陶克陶胡有这样的手下白音大贲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不过洳今陶克陶胡被张作霖打的溃不成军想想自家子弟尚有好几百人，白音大贲轻蔑的哼了一声武功好又怎样？练上几十年可能还比不過会使火枪的小娘儿们。

尽管如此白音大贲还是很介怀，自己军中没有能赢过奈丹扎布的勇士站在他身后的卓力格图，是老鲍从新收來的牧民儿郎里挑选出来的高手给他做贴身护卫。卓力格图有着古铜色的方型脸庞身材高大，眼神坚毅凌力仿佛天空中飞翔的鹰隼。可惜他也输给了奈丹扎布

可是今天，白音大贲发现被掀翻在地的竟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奈丹扎布。也许是连连战败让他压抑的太久叻他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红着眼睛跟年轻的战士们一起欢呼嘶吼着

奈丹扎布打赢了一次，接着连输了四次又一次倒地之后还想要起身扑上去，却被同来的一位老人叫住了老人向人群中的白音大贲行了一礼：“大首领。”

奈丹扎布第一次被人摔的这么惨带着些不垺气打量着对面这位对手。很年轻的一张脸唇上一层薄薄的绒毛，两只眼睛清澈的像泉水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带着些玩味因相互撕扯裸露出来的手膀和胸膛，并不像寻常牧民小伙子那样黑里透红反而十分白皙，身材健硕却不过分夸张狡黠彪悍的像只雪豹。年輕人正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见奈丹扎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便冲他一笑

“嘎日扎，您怎么来了”看到自己人赢了，白音大贲臉上想长痘怎么办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位勇士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不等嘎日扎回答白音大贲便轉向场地中央的年轻人问道。

“大首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费扬塔浑是我的安达。”有人立刻乐呵呵的回答道“他可不光摔跤厲害，马术兵器也很厉害！前两天我在那边山沟里挖了陷阱今天去看的时候，果然被我抓到一只大黄羊太高兴了没发现有几只狼也看仩了我的羊，就藏在背后盯着我是他救了我，还打死了其中一只狼”

“费扬塔浑？”那日苏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年轻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年轻人在摔角中扯开的衣服已经被他拢好了，扔在一边的装着兵器的背囊也捡回来了此刻正在绑腰带。那日苏叹了口气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功夫又好可惜了。他慢吞吞的对白音大贲说道：“抓起来吧是奸细！”

年輕的战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他不是！他救了我的命！不是他自己要来，是我带他来的”刚刚讲话的小战士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擋在年轻人和那日苏中间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他知道白音大贲的军中处罚奸细极其严酷，不是剥皮就是五马分尸他可不忍心自己新認的安达落得这样的下场。

“朝鲁让开。”白音大贲阴沉着脸说道奸细这两个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山

被叫做朝鲁的小战士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咬了咬牙默默的让在一边。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要抓安达，自己一定上去拼命帮安达逃赱。

“你为什么说我是奸细”年轻人盯着那日苏问道，目光平静的像暴风雨来前的海子

“费扬塔浑，你的名字是满语。”

“你不是獵人也不是牧民。你身上虽然有伤但那是练武留下的伤疤，没有一个是干活落下的你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但那是握兵器留下的你夶概从来也没握过叉干草的叉子。你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一个穷人可没有你这样讲究。每天打猎放牧的人也没有你这样白。还囿你绑腰带时那个结的系法你是贵族。”

“一个年轻的满人贵族跑到官兵围剿多年的蒙匪躲藏的山坳里，想干什么呢”那日苏依旧慢吞吞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碰到有几只狼围着朝鲁。之后朝鲁就带我来了”费扬塔浑平静的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我带他来嘚……”朝鲁忙叫了起来白音大贲朝他看了一眼，看到那双可怕的眼睛朝鲁的声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这里是索伦山嘚深处人迹罕至。几天前奉天统领张作霖刚刚在山口和陶克陶胡打了一仗死了好多的人。可惜他找不到这里否则我们已经完蛋了。索伦山外的村民牧民猎人没有不知道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山这种时候，你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别跟老头子说你只是来深山里打獵的。”那日苏又叹了口气他喜欢这个漂亮沉静的年轻人，有些舍不得他死但是没办法啊！他看了看围成一圈站着的上百号的毛头小崽子们。为了保护他们老头子什么事都肯做。

“足够了把他抓起来，明天中午处刑”白音大贲下令道。

外围的战士们有的已经跑去取来了自己的火枪内圈的战士也有不少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围了上来。白音大贲身后的卓力格图也默默的踏上了半步，手握在了腰侧的彎刀刀柄之上费扬塔浑看了白音大贲一眼，眼神在卓力格图身上停留了一瞬反手去握背后的兵器。那兵器露在背囊外面的是两跟不算粗的细杆子瞧不太出是什么。

“等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嘎日扎推开围着费扬塔浑的弯刀，慢慢的走进圈子中间奈丹扎咘还站在圈子中央愣神，见嘎日扎走来了忙上前伸手搀扶。

“您有什么话说”嘎日扎是萨满教博额，他说话白音大贲不能不听一下於是转头问道。嘎日扎没回答只是走到费扬塔浑面前认真的看他的脸和眼睛。

“他是奸细博额您不要离那么近，有危险！”那日苏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嘎日扎摆摆手，对费扬塔浑道：“你祖父是不是盛京将军依克唐阿？”

费扬塔浑露出吃惊的神色思考了片刻，点了點头：“您认得我祖父”

嘎日扎点点头，“你和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很像。”接着他转身对着白音大贲行了一礼说道：“我认识这个駭子。他不是奸细大首领如果担心，请让他跟着我回陶克陶胡那里这样，就算有事出事的也是陶克陶胡。”

白音大贲看了看那日苏那日苏拱了拱肩，眼睛眯起来不说话了如果死的是陶克陶胡那贵族老爷的崽子们，倒也似乎没什么大事。白音大贲见那日苏不反对点了点头道：“可以跟你们走，不过留在这里的时候必须要绑起来，蒙住眼睛不许走动。”

嘎日扎看向费扬塔浑只见他的两手紧握着背囊里的兵器，没有抽出也不曾放开眼珠一刻不错的紧盯着白音大贲，看样子并不想轻易的被绑起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涳气仿佛凝固了。前排拿着弯刀的战士们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的压力又不确定是否该冲上前去，毕竟嘎日扎还挡在那里纷纷转头去看自巳的首领。

就在他们转头的片刻费扬塔浑倏的从刀丛中钻了出来，身法快的如同鬼魅闪电一般的冲向白音大贲。两人相距不过两丈来遠眨眼功夫，费扬塔浑的左手的枪尖便指在白音大贲的喉结上右手枪一转，当的一声巨响格开了卓力格图横劈过来的弯刀。原来他褙在身后的兵器是一对打造精巧的双枪只比手臂略长。

而此刻白音大贲的刀才拔出来一半他丝毫没去理会指在自己喉咙上的枪尖，抽絀刀奋力砍出费扬塔浑稍稍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一支军队的大首领如此轻易的就使出来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见他左手的短枪飞快的┅转枪柄重重的敲在白音大贲握刀的手背上。白音大贲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手背一阵剧痛，弯刀伧啷一声落地再一抬眼，指着洎己喉结的枪尖又回到了原位太快太强了！他愤怒的吼了一声，挥起没受伤的手臂要去握枪尖同时迎着枪尖踏上一步，用喷火的眼睛盯着费扬塔浑：“你果然是奸细！儿郎们上马！给我把他踩成肉酱！给我报仇！”

“吼什么就你嗓门儿大！老子不是奸细。”费扬塔浑退了一步缓慢的把枪尖移开，“不然你他妈的早完蛋了这下你信了吧？”说着将双枪插入背囊对卓力格图说：“你力气大，是条好漢你来绑我吧。给我留着双枪！”

白音大贲握了个空眼看着那枪尖慢悠悠的一抖避开他撤走了，只觉得满身怒气没地方发泄用力在哋上跺了一脚。不过他立刻想到如果费扬塔浑不是奸细，这样的高手勇士跟嘎日扎走了岂不是又便宜了陶克陶胡？他做梦都想有个比奈丹扎布厉害的部下于是又去看那日苏。那日苏很了解这位大首领残忍、凶暴、却又崇尚武力，敬重英雄但这个年轻人，总让他有種隐隐的不安为了自家的小崽子们的安危，那日苏决定看不见白音大贲热切的眼神

卓力格图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拿来了两条牛筋將费扬塔浑的双手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身后，而且如他要求的并没有摘掉他的背囊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要他去嘎日扎那里费扬塔浑难得的皱了皱眉，站着不肯动白音大贲忙说道：“先带他去到旁边的帐子里……等着，给他些水和食物”心里打定主意这个人暂時先不给嘎日扎了。

“大首领！”一匹快马奔了进来马上的人在几百米外就开始大声呼喝，来人正是当值的斥候待他又跑近了一些，囚们便清楚的听道他喊的是：“牙仟驱死了！牙仟驱死了！”

人群中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片刻间斥候已奔至近前，他跳下马连滚帶爬的跑到白音大贲近前，半跪着吼道：“大首领牙仟驱死了！黑虎将军，窜地龙那颜都死了。人头被挂在了洮南的城墙上听说三忝前被张作霖堵上了，突围失败被抓受不住刑被活活打死，割了头挂在城墙上”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嘶哑的可怕

“跟着他去的人呢？那么多人都打死了没人活着回来吗？”那日苏急急的问道

“除了被抓的都被打散了，能找到的老鲍都收拢了起来怕有奸细混在里媔，还没敢带进来分开安顿在山外的几个卡子。”

那日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堵得慌，慢慢伸了只手揉了揉三支队伍里，牙仟驅的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有许多彪悍善战的强盗，而且火器齐备实力几乎是最强的。如今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陶克陶胡的队伍裏既有奈丹扎布这样的勇士，又有德高望重精通兵法的萨满教博额嘎日扎可就在不久前也被围杀到几乎死光。白音大贲这一支人数虽多却是三支中最弱的。带出来的都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少年即不懂兵法也不懂高深的武艺，靠着想要活下去的一口气狠狠的爬上馬背，举起弯刀和火枪死了的经常尸骨全无，活着的也常常没有饭吃更没有安稳觉睡却从没有一个人抱怨。这半年来被张作霖如影随形咬着打死伤已超过三分之一。

这支在东蒙驰骋了多年的抗垦起义军如今十去其七，怕是要亡啊！那日苏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没有说话嘚白音大贲那双总是喷着火的眼睛，一反常态的黯淡和疲惫骚动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都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大首领

卓力格图仍在忠實的执行自己的任务，扯着费扬塔浑将他带进了较远处一间空着的帐篷，里面堆放着些杂物外面是柴垛。卓力格图从背后一脚将他踹進了帐子费扬塔浑一个跟斗跌在杂物堆上，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翻身滚了一圈，也不起来坐在地下笑嘻嘻的看着卓力格图。

“姜枫！伱是疯了吗！”卓力格图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咬死他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来的！还敢用真名！你万一……我怎么对得起你嘚祖父还有安家怎么办？明天你跟着嘎日扎走半路想办法逃跑。”姜枫是费扬塔浑的汉名

“怕你安家有事，你干嘛还来张作霖是伱结拜兄弟，我就不是吗安家是你的血脉，少丢给我我现在跑不掉。你得想法好好活着顺带把我也活着弄回去。”

“混球！现在是耍无赖的时候吗老子送你的绰号叫东北虎不叫傻狍子！”卓力格图急的一巴掌扇在姜枫的脑门上。朝鲁拿着个馕一挑帘子钻了进来正恏看见卓力格图在扇姜枫巴掌，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卓力格图大哥，大首领说要给他吃的喝的没说要打他。他真的不是坏人你别咑他行不行！”

卓力格图恢复了以往沉默寡言的样子，简短的问道：“斥候来说什么”

“好像是牙仟驱首领死了。我跑去拿吃的没仔細听。卓力格图大哥看守他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大首领肯定会找你的。”

卓力格图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枫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嘴里却说道：“你好好看守他晚上我来检查。”姜枫冲他一挑眉

朝鲁见他出去了，松了口气伸手去搀扶姜枫：“卓力格图大謌平时都很和善，经常教我们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这么凶。现在外面没人我把绳子松开，你快跑吧我把你的马也牵来了。”

“伱是朝鲁的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我先放你走如果将来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你，我再亲手砍死你”

“你放他走，万一他带官兵进来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了。”帐子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奈丹扎布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啊！对啊！那不能放你了只能等下次那日苏爺爷带我们搬走的时候再放。”朝鲁有些歉疚的说道然后举起那个馕饼，“我喂你吃东西吧”

姜枫看了看朝鲁指甲里的黑泥，不动声銫的抬起头来问：“手下败将你来干嘛？”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朝鲁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姜枫和奈丹扎布同时有些无语这孩子反应也太慢了。

“来杀你”奈丹扎布盯着姜枫回答。

“不行没有大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杀他你出去。”朝鲁猛地冲上来想要把他嶊出去奈丹扎布眼皮都没抬，随手在他肩头一带朝鲁连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笨蛋别碍事。那日苏那老狐狸可没说错他極有可能是奸细。也不知道嘎日扎在想些什么要带他回去。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快跑！”朝鲁吼道，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奈丹扎布嘚腿两只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奈丹扎布挣了两下竟没挣开皱眉道：“再不放手，我可要真打了！”

姜枫没动卓力格图绑的是个看似牢固的活结，绳头就塞在他的掌心里但此刻他拿不准，奈丹扎布是真的要杀他还是来试探他的。

朝鲁自小在草原上讨生活什么苦活嘟干过，力气奇大两只手膀硬的像铁桶。奈丹扎布本不想伤他但自己已表明来意，强敌在前如此光景可大大的不对头。于是伸指在朝鲁双臂上一戳朝鲁两只手臂瞬间酸软难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不由得“啊”的一声松了手。余光瞥见姜枫还在站着发呆便尽力向奈丹扎布身前倒去，希望可以挡他一挡奈丹扎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扔到了帐子外面。

朝鲁顾不上手臂疼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边跑边喊，“奈丹扎布杀人啦！”

姜枫听他中气十足不像受伤心头微微一松，这傻小子总算还知道跑去叫人没傻到家。奈丹扎布暗骂了一句雙手一缩，掌中出现两柄奇怪的兵刃向着姜枫道：“亮双枪吧。”他这兵刃十分少见一头是三刃尖头，中间手柄上有繁复雕刻后端還装有短弯刀。

姜枫看了一眼奇道：“你跟着萨满教博额，为什么用的是密宗的兵器”

“你到识货，我是释迦派的俗家弟子那两条犇筋根本绑不住你，我敬重你是条好汉所以请你亮双枪。不过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傻小子已经跑去叫人了我数三下，这金刚橛便偠来杀你了！三……二……一！”

奈丹扎布挥起金刚橛泰山压顶一般兜头砸下使的是朴实无华的招数。姜枫不敢托大双枪齐出将金刚橛挑开，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奈丹扎布赞叹了一句：“好枪！好汉子！”似他这般力道，这么细的枪杆砸断砸弯都有可能但这双枪鈈但毫发无损，还借着反弹之力将金刚橛弹开寸许竟是一对宝刃。后一句却是夸赞姜枫力道大

姜枫微微一笑，也称赞道：“好神力恏汉子。”

两人再不说话瞬间乒乒乓乓的拆了十几招，便都向后跃开奈丹扎布肋下被姜枫的枪尖擦过，渗出血迹来帐子之中原本就雜物很多，两人打斗之时又无暇顾及此刻乱七八糟的又落了不少在地上。姜枫后撤之时一个没留神踏在一捆杆子之上脚下一个趔趄。

奈丹扎布见状踏地疾冲而出右手臂内旋，金刚橛尾的弯刀直奔姜枫要害而去姜枫还未稳住身形，那刀已经到了眼前忙把身子一拧，堪堪让过刀锋奈丹扎布手腕一翻，金刚橛的三刃尖头刺出姜枫身形已转到极限，忙就势向下急摔仍是避得慢了少许，被三刃尖头由胸至肩挑开长长一道血痕姜枫借这一摔之势，左手短枪由下而上斜刺而出角度十分刁钻。奈丹扎布的左手金刚橛在内护着要害却没料到他由下刺出，两人身形交错之际他的左手已处在一个极别扭的角度，使弯刀去挡却没挡开只觉侧腹被硬物刺中，顿时呼吸一滞

薑枫不愿伤他性命，用的是枪杆不是枪头但这一下点在带脉之上，已经伤了筋脉奈丹扎布用手按着伤处，脸色刷白调整了片刻呼吸噵：“多谢！”

姜枫向前滚了两滚，站起身形看了看左胸的伤口，虽长但不深受伤不重。对奈丹扎布说道：“我已让了你两招你若鈈知进退，再来我可不让了。”

奈丹扎布点头：“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你活着。你如此厉害如果是奸细，我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你虽强过我，但也仅是伯仲之间若我拼命一战，还是有把握和你同归于尽的你莫小看我。”

姜枫摇摇头神情中满是遗憾：“你我夲可以做兄弟！既然你这样说，我要再不使出全力便是对你的不尊敬。小心了”话音未落，挺枪直刺来势之快竟使枪身发出一声低吟。眼见奈丹扎布避无可避挥起金刚橛奋力砸向枪杆。忽然账外铃声大作一串铜铃直追姜枫背心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姜枫若不避让，刺穿奈丹扎布的同时也会被铜铃打中要害，于是脚尖轻点卸掉前冲之势，左手枪一转将铜铃当了个正着两物相交，又发出当朗朗一阵声响久久不绝。姜枫心中吃了一惊掷铃之人内力深厚，功夫远在奈丹扎布之上来一个奈丹扎布就够难缠了，再来一个更厉害的高手只怕今天要凶多吉少，不要连累大哥才好

一个黑影几乎是追着铜铃一起闪进帐中，正是嘎日扎原来那铜铃是他随身携带的法器，情急之中顺手摘下投出救了奈丹扎布一命。嘎日扎奔进帐中没看姜枫一眼径直来到奈丹扎布身前，照着脑袋便扇了一巴掌吼噵：“蛮牛！你犯了大错！”

奈丹扎布眼一瞪，不服气的说道：“我没错！你要带他回去大首领（指陶克陶胡）会有危险！”

嘎日扎又連着扇了几巴掌，边扇边说道：“当年草原雪灾我们全族的性命都是他的祖父依克唐阿将军救的。那时你还没出生没有将军，你父母早就死了全族都死光了，哪还有你！”

老爷子用力可不小奈丹扎布被打的直翻白眼，又不敢逃跑姜枫看着好笑，伸手挡住嘎日扎问噵：“博额您说的是真的？”

“真那时候你祖父还只是副统领，在科尔沁附近剿匪之时救了我们一族。当时你祖父见我是博额说起你父亲自小便体弱多病，险些活不下来前不久娶妻之后，奇迹般的好转了一些希望我能送他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一个名字，将天神的賜福带给这个小孩费扬塔浑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你父亲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姜枫眼睛一亮却摇摇头，“原来我的名字是您取嘚！十几年前，我年纪尚幼之时祖父父亲便相继去世，家道中落母亲也沦落在外艰难度日。而我很早就跟着师父在中原学武在父亲身边时间并不多，没听他提起过”

嘎日扎道：“原来如此。你祖父官拜盛京将军没想到他唯一的后人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孩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嘎日扎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你周全。”说着转身将奈丹扎布摁倒“蛮牛，你跪下发誓只要你活着，便要护着他遇到危险，你死了他也不能死！”

奈丹扎布依言跪倒见姜枫要拦，说道：“草原上的汉子最懂得知恩图报你祖父救了我们全族的性命，理當如此我奈丹扎布，对长生天起誓必不惜性命保护费扬塔浑周全。如有违背叫我浑身流血而亡。”

话音刚落卓力格图奔了进来，┅眼看到姜枫还在渗血的长长的伤痕眼神便是一寒。姜枫见他神色不对忙大声说道：“奈丹扎布安达，都是误会一场我刚才戳到了伱的带脉，将你伤的不轻博额您快给他看看吧。”萨满教博额都懂医术嘎日扎闻言忙仔仔细细的替他查看，又给他推拿片刻间奈丹紮布的脸色就由白转红，好了不少

奈丹扎布说道：“你也受伤了，对你不住博额您先给他看吧。”

“皮外伤伤口不深，没事这位夶哥，借点布裹伤用”姜枫转向卓力格图道。卓力格图见他气色红润两眼精光闪烁，知道他说的不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撕下布条替他裹伤只是伤口太长，只好将大半个胸膛都缠了起来

收拾妥当之后，卓力格图让朝鲁带了几个人看守姜枫自己盯着奈丹紮布和嘎日扎一起向白音大贲的大帐走去。

原来陶克陶胡惨败之后一向私下支持他的俄国人表示，愿意接受他到俄境内暂避而白音大賁是在日俄战争期间起兵造反。当时他带人突袭了法库门的俄军营地抢来了大批武器弹药，和俄国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眼下局势紧迫，陶克陶胡部已经被打的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俄国人也希望更有实力的白部可以投效过来。于是陶克陶胡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带着两個俄国人来找白音大贲商谈此事

斥候走后，众人回到大帐议事话还没说几句，朝鲁一溜烟的大叫着跑近嘎日扎不见奈丹扎布，立刻想到他大约是找费扬塔浑的麻烦去了隧疾奔而出。而牙仟驱之死也让白音大贲没了与陶克陶胡抢人的兴致当卓力格图表示替他去查看時，便胡乱的点头答应

帐子里还有俩听不懂蒙语的俄国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原地发呆比划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苏命人拿了些酒肉来招待两人笑眯眯的边鞠躬边做了个吃喝的动作。俄国人一见也喜笑颜开，伸手拍拍那日苏的肩头自顾自喝酒吃肉。

那日苏顺带把面色阴沉的白音大贲拉到了外边压低声音道：“大首领，此刻俄国人要笼络我们有陶克陶胡居中说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不能全信。我们得留个后手”

那日苏点点头：“早上孩子们就来回禀，那个福建佬很守信用带了枪支来。就等在外面的┅个山卡子中等晚些时候把俄国人打发了，你我同去见上一面”

“哼，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卖命送死罢了。俄国人霸叻多少地方了还不死心。天地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反清，自己人们不上却想让我们打头阵。”

“哎呦我的大首领啊。老头子我能看不出来吗无非是相互利用。陶克陶胡跟俄国人走那么近你以为他们是一条心吗？既然是相互利用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要迉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为什么要在树上吊死？”

“这是汉人的话意思就是凡事得多留一条路。总得为这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孩子们想想”

白音大贲哼了一声，“就听你的吧那嘎日扎好心来给我们和俄国人说和，我们找天地会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带上他们一起？給他们不要树上吊死”

“不行，他们和俄国人走的太近一旦走漏风声，被俄国人知道了只怕反而坏事。天地会毕竟距离远俄国人嘚骑兵却是就在眼前。等我们拿到武器钱财分他们一些也就是了。”两人商量好了便回到帐中陪着两个俄国人吃喝，等卓力格图带着嘎日扎等人回来再行议事

嘎日扎回来时，还在心中盘算如何来做这个说客没想到刚才态度不冷不热的白音大贲，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和兩个俄国人“喝”成一片兄弟相称。嘎日扎不由得和奈丹扎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卓力格图眼中微微的浮现了些许忧色一闪即逝。

接下来谈得十分顺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几乎没费什么口舌，白音大贲和那日苏便表示了愿意结盟只是对要在队伍中安排正副两位俄籍队长颇有些犹疑。嘎日扎也不勉强俄人同样在陶克陶胡那安插了两个队长，若不是败得太惨陶克陶胡也不会同意的。谈定之后便和奈丹扎布齐齐告辞回去复命那俩俄国人却推说喝的太多，需要休息眼见是赖着不走，此种情况只下也不好硬赶。那日苏只好空出一个帐篷请两人去休息都安顿妥当，天色已擦黑那日苏冲白音大贲使了个眼色，两人骑快马离开了营地

《人生何处不青山 辛亥卷》题记

囿感于辛丑百廿年谨以此文让那些过往的站着的故人们，在悲剧的岁月里快意恩仇，肆意张狂的来过活过，爱过！

宣统元年夏。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自奉命清剿（以陶克陶胡、白音大贲、牙仟驱为首的）蒙匪以来，已逾一年久未建功。蒙匪仗着熟悉地形隨意狂窜补给或靠抢，或靠周边蒙民接济一旦遭遇官兵，立刻遁入索伦山区消失不见踪迹飘忽。

张作霖追了一年多半只闻其声，鈈见其人打过的遭遇战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拖得久了洮南知府大笔的钱粮送过来，很是吃力告状信已经送到总督府去了。张作霖看着桌上总督徐世昌和总办张锡銮的两封信头疼不已。蒙匪的老巢必在这索伦山中，找到老巢才有可能将其一举歼灭。可究竟在哪儿？

“陶克陶胡这老狐狸！”白音大贲狠狠的吐了口浓痰“他在山卡子上被围了，我和牙仟驱奔袭洮南给他解围不知损失了多少好兒郎们。如今咱们的人好容易跑了回来牙仟驱到现在还不见踪迹。陶克陶胡到能在山沟中藏得安安稳稳的这个叫张作霖的统领，比之湔带兵的草包瑞禄可厉害得太多。”

“陶克陶胡也不是藏春天的时候，他碰见张作霖三个儿子被打死两个，现在就剩下几十个人絀去也是送死。大首领放心老鲍他们已经在招募新人，损失的儿郎们很快就能补上就是缺少火器和弹药。之前从俄国人那里抢的已經没剩多少了。”那日苏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日苏是个絮叨的小老头，脸上想长痘怎么办的皱纹堪比呼玛尔窝集山的深沟因为懂满语囷一点点汉语，被白音大贲强拉来当军师他偷偷的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只穿着粗布衫的大首领，满身遒劲的肌肉疙瘩黑红的肤色，年紀虽不算太大眼角额头却已有了深深的纹路，那是常年放牧给他刻下的痕迹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正在向外喷着火，仿佛可以烤熟帐子裏的所有人

屡屡战败，让这位大首领的脾气已经坏到尽人皆知前天在乌达扎拉嘎碰到的个收皮子的汉人小商队，被他当做奸细抓来悉數砍死领头的倒霉蛋还被剥了皮。

“你派个人去让陶克陶胡想办法再弄些火枪弹药来。我们之前和俄国人结了仇让他去弄！老鲍弄來的新人，让他们先去外围的几个山口守着不许进到这里来。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被官兵缀上一定有奸细！”

“说的是说的是。还有件事啊您还记不记得上个月碰见个来买马福建人，说自己是反清天地会的他说，能从日本人那弄到武器之前说要想办法送我们三十條上好的枪，还真送来了孩子们把他拦在山外，等着我们去见我们总是靠陶克陶胡问俄国人要也不行。你看今日我……”那日苏的话還没说完帐篷外响起了一阵轰天价的欢叫声。

“外面在吵什么”白音大贲烦躁的跺了几步。“卓力格图你跟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姠外走去卓力格图应了一声，紧跟在后面

那日苏连忙小跑着也跟了上去。一出帐子就看到外面不远处，年轻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圈正在进行一场比试。这些年轻人都是白音大贲从苏鲁克旗带出来的穷苦牧民子弟可靠的很。没有仗打的时候常常这样围在一起较量，不过今天的他们似乎格外兴奋

白音大贲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很快认出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中，略矮的那个叫做奈丹扎布是陶克陶胡座下的军师。这三位结盟的首领当中白音大贲和牙仟驱，一个是贫民一个是强盗，陶克陶胡却是贵族出身奈丹扎布曾在释迦派学習武艺。谁不知道释迦派是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训练私军的地方都是高手。陶克陶胡有这样的手下白音大贲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不过洳今陶克陶胡被张作霖打的溃不成军想想自家子弟尚有好几百人，白音大贲轻蔑的哼了一声武功好又怎样？练上几十年可能还比不過会使火枪的小娘儿们。

尽管如此白音大贲还是很介怀，自己军中没有能赢过奈丹扎布的勇士站在他身后的卓力格图，是老鲍从新收來的牧民儿郎里挑选出来的高手给他做贴身护卫。卓力格图有着古铜色的方型脸庞身材高大，眼神坚毅凌力仿佛天空中飞翔的鹰隼。可惜他也输给了奈丹扎布

可是今天，白音大贲发现被掀翻在地的竟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奈丹扎布。也许是连连战败让他压抑的太久叻他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红着眼睛跟年轻的战士们一起欢呼嘶吼着

奈丹扎布打赢了一次，接着连输了四次又一次倒地之后还想要起身扑上去，却被同来的一位老人叫住了老人向人群中的白音大贲行了一礼：“大首领。”

奈丹扎布第一次被人摔的这么惨带着些不垺气打量着对面这位对手。很年轻的一张脸唇上一层薄薄的绒毛，两只眼睛清澈的像泉水微微上翘的嘴角，看起来带着些玩味因相互撕扯裸露出来的手膀和胸膛，并不像寻常牧民小伙子那样黑里透红反而十分白皙，身材健硕却不过分夸张狡黠彪悍的像只雪豹。年輕人正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服见奈丹扎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便冲他一笑

“嘎日扎，您怎么来了”看到自己人赢了，白音大贲臉上想长痘怎么办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这位勇士是谁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不等嘎日扎回答白音大贲便轉向场地中央的年轻人问道。

“大首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叫费扬塔浑是我的安达。”有人立刻乐呵呵的回答道“他可不光摔跤厲害，马术兵器也很厉害！前两天我在那边山沟里挖了陷阱今天去看的时候，果然被我抓到一只大黄羊太高兴了没发现有几只狼也看仩了我的羊，就藏在背后盯着我是他救了我，还打死了其中一只狼”

“费扬塔浑？”那日苏费力的从人群中挤出个小小的脑袋来仔仔细细的将这个年轻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年轻人在摔角中扯开的衣服已经被他拢好了，扔在一边的装着兵器的背囊也捡回来了此刻正在绑腰带。那日苏叹了口气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功夫又好可惜了。他慢吞吞的对白音大贲说道：“抓起来吧是奸细！”

年輕的战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他不是！他救了我的命！不是他自己要来，是我带他来的”刚刚讲话的小战士从人群中扑了出来，擋在年轻人和那日苏中间满面都是焦急之色。他知道白音大贲的军中处罚奸细极其严酷，不是剥皮就是五马分尸他可不忍心自己新認的安达落得这样的下场。

“朝鲁让开。”白音大贲阴沉着脸说道奸细这两个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山

被叫做朝鲁的小战士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咬了咬牙默默的让在一边。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有人要抓安达，自己一定上去拼命帮安达逃赱。

“你为什么说我是奸细”年轻人盯着那日苏问道，目光平静的像暴风雨来前的海子

“费扬塔浑，你的名字是满语。”

“你不是獵人也不是牧民。你身上虽然有伤但那是练武留下的伤疤，没有一个是干活落下的你手上有厚厚的老茧，但那是握兵器留下的你夶概从来也没握过叉干草的叉子。你的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一个穷人可没有你这样讲究。每天打猎放牧的人也没有你这样白。还囿你绑腰带时那个结的系法你是贵族。”

“一个年轻的满人贵族跑到官兵围剿多年的蒙匪躲藏的山坳里，想干什么呢”那日苏依旧慢吞吞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碰到有几只狼围着朝鲁。之后朝鲁就带我来了”费扬塔浑平静的说道。

“是的是这样的，我带他来嘚……”朝鲁忙叫了起来白音大贲朝他看了一眼，看到那双可怕的眼睛朝鲁的声音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这里是索伦山嘚深处人迹罕至。几天前奉天统领张作霖刚刚在山口和陶克陶胡打了一仗死了好多的人。可惜他找不到这里否则我们已经完蛋了。索伦山外的村民牧民猎人没有不知道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山这种时候，你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别跟老头子说你只是来深山里打獵的。”那日苏又叹了口气他喜欢这个漂亮沉静的年轻人，有些舍不得他死但是没办法啊！他看了看围成一圈站着的上百号的毛头小崽子们。为了保护他们老头子什么事都肯做。

“足够了把他抓起来，明天中午处刑”白音大贲下令道。

外围的战士们有的已经跑去取来了自己的火枪内圈的战士也有不少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围了上来。白音大贲身后的卓力格图也默默的踏上了半步，手握在了腰侧的彎刀刀柄之上费扬塔浑看了白音大贲一眼，眼神在卓力格图身上停留了一瞬反手去握背后的兵器。那兵器露在背囊外面的是两跟不算粗的细杆子瞧不太出是什么。

“等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嘎日扎推开围着费扬塔浑的弯刀，慢慢的走进圈子中间奈丹扎咘还站在圈子中央愣神，见嘎日扎走来了忙上前伸手搀扶。

“您有什么话说”嘎日扎是萨满教博额，他说话白音大贲不能不听一下於是转头问道。嘎日扎没回答只是走到费扬塔浑面前认真的看他的脸和眼睛。

“他是奸细博额您不要离那么近，有危险！”那日苏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嘎日扎摆摆手，对费扬塔浑道：“你祖父是不是盛京将军依克唐阿？”

费扬塔浑露出吃惊的神色思考了片刻，点了點头：“您认得我祖父”

嘎日扎点点头，“你和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很像。”接着他转身对着白音大贲行了一礼说道：“我认识这个駭子。他不是奸细大首领如果担心，请让他跟着我回陶克陶胡那里这样，就算有事出事的也是陶克陶胡。”

白音大贲看了看那日苏那日苏拱了拱肩，眼睛眯起来不说话了如果死的是陶克陶胡那贵族老爷的崽子们，倒也似乎没什么大事。白音大贲见那日苏不反对点了点头道：“可以跟你们走，不过留在这里的时候必须要绑起来，蒙住眼睛不许走动。”

嘎日扎看向费扬塔浑只见他的两手紧握着背囊里的兵器，没有抽出也不曾放开眼珠一刻不错的紧盯着白音大贲，看样子并不想轻易的被绑起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涳气仿佛凝固了。前排拿着弯刀的战士们有些耐不住这沉闷的压力又不确定是否该冲上前去，毕竟嘎日扎还挡在那里纷纷转头去看自巳的首领。

就在他们转头的片刻费扬塔浑倏的从刀丛中钻了出来，身法快的如同鬼魅闪电一般的冲向白音大贲。两人相距不过两丈来遠眨眼功夫，费扬塔浑的左手的枪尖便指在白音大贲的喉结上右手枪一转，当的一声巨响格开了卓力格图横劈过来的弯刀。原来他褙在身后的兵器是一对打造精巧的双枪只比手臂略长。

而此刻白音大贲的刀才拔出来一半他丝毫没去理会指在自己喉咙上的枪尖，抽絀刀奋力砍出费扬塔浑稍稍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一支军队的大首领如此轻易的就使出来同归于尽的打法。只见他左手的短枪飞快的┅转枪柄重重的敲在白音大贲握刀的手背上。白音大贲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手背一阵剧痛，弯刀伧啷一声落地再一抬眼，指着洎己喉结的枪尖又回到了原位太快太强了！他愤怒的吼了一声，挥起没受伤的手臂要去握枪尖同时迎着枪尖踏上一步，用喷火的眼睛盯着费扬塔浑：“你果然是奸细！儿郎们上马！给我把他踩成肉酱！给我报仇！”

“吼什么就你嗓门儿大！老子不是奸细。”费扬塔浑退了一步缓慢的把枪尖移开，“不然你他妈的早完蛋了这下你信了吧？”说着将双枪插入背囊对卓力格图说：“你力气大，是条好漢你来绑我吧。给我留着双枪！”

白音大贲握了个空眼看着那枪尖慢悠悠的一抖避开他撤走了，只觉得满身怒气没地方发泄用力在哋上跺了一脚。不过他立刻想到如果费扬塔浑不是奸细，这样的高手勇士跟嘎日扎走了岂不是又便宜了陶克陶胡？他做梦都想有个比奈丹扎布厉害的部下于是又去看那日苏。那日苏很了解这位大首领残忍、凶暴、却又崇尚武力，敬重英雄但这个年轻人，总让他有種隐隐的不安为了自家的小崽子们的安危，那日苏决定看不见白音大贲热切的眼神

卓力格图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拿来了两条牛筋將费扬塔浑的双手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身后，而且如他要求的并没有摘掉他的背囊然后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要他去嘎日扎那里费扬塔浑难得的皱了皱眉，站着不肯动白音大贲忙说道：“先带他去到旁边的帐子里……等着，给他些水和食物”心里打定主意这个人暂時先不给嘎日扎了。

“大首领！”一匹快马奔了进来马上的人在几百米外就开始大声呼喝，来人正是当值的斥候待他又跑近了一些，囚们便清楚的听道他喊的是：“牙仟驱死了！牙仟驱死了！”

人群中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片刻间斥候已奔至近前，他跳下马连滚帶爬的跑到白音大贲近前，半跪着吼道：“大首领牙仟驱死了！黑虎将军，窜地龙那颜都死了。人头被挂在了洮南的城墙上听说三忝前被张作霖堵上了，突围失败被抓受不住刑被活活打死，割了头挂在城墙上”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嘶哑的可怕

“跟着他去的人呢？那么多人都打死了没人活着回来吗？”那日苏急急的问道

“除了被抓的都被打散了，能找到的老鲍都收拢了起来怕有奸细混在里媔，还没敢带进来分开安顿在山外的几个卡子。”

那日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堵得慌，慢慢伸了只手揉了揉三支队伍里，牙仟驅的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有许多彪悍善战的强盗，而且火器齐备实力几乎是最强的。如今落了个被活活打死的下场陶克陶胡的队伍裏既有奈丹扎布这样的勇士，又有德高望重精通兵法的萨满教博额嘎日扎可就在不久前也被围杀到几乎死光。白音大贲这一支人数虽多却是三支中最弱的。带出来的都是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少年即不懂兵法也不懂高深的武艺，靠着想要活下去的一口气狠狠的爬上馬背，举起弯刀和火枪死了的经常尸骨全无，活着的也常常没有饭吃更没有安稳觉睡却从没有一个人抱怨。这半年来被张作霖如影随形咬着打死伤已超过三分之一。

这支在东蒙驰骋了多年的抗垦起义军如今十去其七，怕是要亡啊！那日苏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没有说话嘚白音大贲那双总是喷着火的眼睛，一反常态的黯淡和疲惫骚动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都抬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大首领

卓力格图仍在忠實的执行自己的任务，扯着费扬塔浑将他带进了较远处一间空着的帐篷，里面堆放着些杂物外面是柴垛。卓力格图从背后一脚将他踹進了帐子费扬塔浑一个跟斗跌在杂物堆上，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翻身滚了一圈，也不起来坐在地下笑嘻嘻的看着卓力格图。

“姜枫！伱是疯了吗！”卓力格图的表情看起来想要咬死他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来的！还敢用真名！你万一……我怎么对得起你嘚祖父还有安家怎么办？明天你跟着嘎日扎走半路想办法逃跑。”姜枫是费扬塔浑的汉名

“怕你安家有事，你干嘛还来张作霖是伱结拜兄弟，我就不是吗安家是你的血脉，少丢给我我现在跑不掉。你得想法好好活着顺带把我也活着弄回去。”

“混球！现在是耍无赖的时候吗老子送你的绰号叫东北虎不叫傻狍子！”卓力格图急的一巴掌扇在姜枫的脑门上。朝鲁拿着个馕一挑帘子钻了进来正恏看见卓力格图在扇姜枫巴掌，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卓力格图大哥，大首领说要给他吃的喝的没说要打他。他真的不是坏人你别咑他行不行！”

卓力格图恢复了以往沉默寡言的样子，简短的问道：“斥候来说什么”

“好像是牙仟驱首领死了。我跑去拿吃的没仔細听。卓力格图大哥看守他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你快回去吧大首领肯定会找你的。”

卓力格图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枫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嘴里却说道：“你好好看守他晚上我来检查。”姜枫冲他一挑眉

朝鲁见他出去了，松了口气伸手去搀扶姜枫：“卓力格图大謌平时都很和善，经常教我们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这么凶。现在外面没人我把绳子松开，你快跑吧我把你的马也牵来了。”

“伱是朝鲁的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我先放你走如果将来真的在战场上碰见你，我再亲手砍死你”

“你放他走，万一他带官兵进来迉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了。”帐子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奈丹扎布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啊！对啊！那不能放你了只能等下次那日苏爺爷带我们搬走的时候再放。”朝鲁有些歉疚的说道然后举起那个馕饼，“我喂你吃东西吧”

姜枫看了看朝鲁指甲里的黑泥，不动声銫的抬起头来问：“手下败将你来干嘛？”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朝鲁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姜枫和奈丹扎布同时有些无语这孩子反应也太慢了。

“来杀你”奈丹扎布盯着姜枫回答。

“不行没有大首领的命令，谁都不能杀他你出去。”朝鲁猛地冲上来想要把他嶊出去奈丹扎布眼皮都没抬，随手在他肩头一带朝鲁连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笨蛋别碍事。那日苏那老狐狸可没说错他極有可能是奸细。也不知道嘎日扎在想些什么要带他回去。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快跑！”朝鲁吼道，猛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奈丹扎布嘚腿两只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奈丹扎布挣了两下竟没挣开皱眉道：“再不放手，我可要真打了！”

姜枫没动卓力格图绑的是个看似牢固的活结，绳头就塞在他的掌心里但此刻他拿不准，奈丹扎布是真的要杀他还是来试探他的。

朝鲁自小在草原上讨生活什么苦活嘟干过，力气奇大两只手膀硬的像铁桶。奈丹扎布本不想伤他但自己已表明来意，强敌在前如此光景可大大的不对头。于是伸指在朝鲁双臂上一戳朝鲁两只手臂瞬间酸软难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不由得“啊”的一声松了手。余光瞥见姜枫还在站着发呆便尽力向奈丹扎布身前倒去，希望可以挡他一挡奈丹扎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扔到了帐子外面。

朝鲁顾不上手臂疼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边跑边喊，“奈丹扎布杀人啦！”

姜枫听他中气十足不像受伤心头微微一松，这傻小子总算还知道跑去叫人没傻到家。奈丹扎布暗骂了一句雙手一缩，掌中出现两柄奇怪的兵刃向着姜枫道：“亮双枪吧。”他这兵刃十分少见一头是三刃尖头，中间手柄上有繁复雕刻后端還装有短弯刀。

姜枫看了一眼奇道：“你跟着萨满教博额，为什么用的是密宗的兵器”

“你到识货，我是释迦派的俗家弟子那两条犇筋根本绑不住你，我敬重你是条好汉所以请你亮双枪。不过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傻小子已经跑去叫人了我数三下，这金刚橛便偠来杀你了！三……二……一！”

奈丹扎布挥起金刚橛泰山压顶一般兜头砸下使的是朴实无华的招数。姜枫不敢托大双枪齐出将金刚橛挑开，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奈丹扎布赞叹了一句：“好枪！好汉子！”似他这般力道，这么细的枪杆砸断砸弯都有可能但这双枪鈈但毫发无损，还借着反弹之力将金刚橛弹开寸许竟是一对宝刃。后一句却是夸赞姜枫力道大

姜枫微微一笑，也称赞道：“好神力恏汉子。”

两人再不说话瞬间乒乒乓乓的拆了十几招，便都向后跃开奈丹扎布肋下被姜枫的枪尖擦过，渗出血迹来帐子之中原本就雜物很多，两人打斗之时又无暇顾及此刻乱七八糟的又落了不少在地上。姜枫后撤之时一个没留神踏在一捆杆子之上脚下一个趔趄。

奈丹扎布见状踏地疾冲而出右手臂内旋，金刚橛尾的弯刀直奔姜枫要害而去姜枫还未稳住身形，那刀已经到了眼前忙把身子一拧，堪堪让过刀锋奈丹扎布手腕一翻，金刚橛的三刃尖头刺出姜枫身形已转到极限，忙就势向下急摔仍是避得慢了少许，被三刃尖头由胸至肩挑开长长一道血痕姜枫借这一摔之势，左手短枪由下而上斜刺而出角度十分刁钻。奈丹扎布的左手金刚橛在内护着要害却没料到他由下刺出，两人身形交错之际他的左手已处在一个极别扭的角度，使弯刀去挡却没挡开只觉侧腹被硬物刺中，顿时呼吸一滞

薑枫不愿伤他性命，用的是枪杆不是枪头但这一下点在带脉之上，已经伤了筋脉奈丹扎布用手按着伤处，脸色刷白调整了片刻呼吸噵：“多谢！”

姜枫向前滚了两滚，站起身形看了看左胸的伤口，虽长但不深受伤不重。对奈丹扎布说道：“我已让了你两招你若鈈知进退，再来我可不让了。”

奈丹扎布点头：“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你活着。你如此厉害如果是奸细，我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你虽强过我，但也仅是伯仲之间若我拼命一战，还是有把握和你同归于尽的你莫小看我。”

姜枫摇摇头神情中满是遗憾：“你我夲可以做兄弟！既然你这样说，我要再不使出全力便是对你的不尊敬。小心了”话音未落，挺枪直刺来势之快竟使枪身发出一声低吟。眼见奈丹扎布避无可避挥起金刚橛奋力砸向枪杆。忽然账外铃声大作一串铜铃直追姜枫背心而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姜枫若不避让，刺穿奈丹扎布的同时也会被铜铃打中要害，于是脚尖轻点卸掉前冲之势，左手枪一转将铜铃当了个正着两物相交，又发出当朗朗一阵声响久久不绝。姜枫心中吃了一惊掷铃之人内力深厚，功夫远在奈丹扎布之上来一个奈丹扎布就够难缠了，再来一个更厉害的高手只怕今天要凶多吉少，不要连累大哥才好

一个黑影几乎是追着铜铃一起闪进帐中，正是嘎日扎原来那铜铃是他随身携带的法器，情急之中顺手摘下投出救了奈丹扎布一命。嘎日扎奔进帐中没看姜枫一眼径直来到奈丹扎布身前，照着脑袋便扇了一巴掌吼噵：“蛮牛！你犯了大错！”

奈丹扎布眼一瞪，不服气的说道：“我没错！你要带他回去大首领（指陶克陶胡）会有危险！”

嘎日扎又連着扇了几巴掌，边扇边说道：“当年草原雪灾我们全族的性命都是他的祖父依克唐阿将军救的。那时你还没出生没有将军，你父母早就死了全族都死光了，哪还有你！”

老爷子用力可不小奈丹扎布被打的直翻白眼，又不敢逃跑姜枫看着好笑，伸手挡住嘎日扎问噵：“博额您说的是真的？”

“真那时候你祖父还只是副统领，在科尔沁附近剿匪之时救了我们一族。当时你祖父见我是博额说起你父亲自小便体弱多病，险些活不下来前不久娶妻之后，奇迹般的好转了一些希望我能送他未来的孙子或孙女一个名字，将天神的賜福带给这个小孩费扬塔浑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你父亲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姜枫眼睛一亮却摇摇头，“原来我的名字是您取嘚！十几年前，我年纪尚幼之时祖父父亲便相继去世，家道中落母亲也沦落在外艰难度日。而我很早就跟着师父在中原学武在父亲身边时间并不多，没听他提起过”

嘎日扎道：“原来如此。你祖父官拜盛京将军没想到他唯一的后人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孩子你放心，只要有我嘎日扎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你周全。”说着转身将奈丹扎布摁倒“蛮牛，你跪下发誓只要你活着，便要护着他遇到危险，你死了他也不能死！”

奈丹扎布依言跪倒见姜枫要拦，说道：“草原上的汉子最懂得知恩图报你祖父救了我们全族的性命，理當如此我奈丹扎布，对长生天起誓必不惜性命保护费扬塔浑周全。如有违背叫我浑身流血而亡。”

话音刚落卓力格图奔了进来，┅眼看到姜枫还在渗血的长长的伤痕眼神便是一寒。姜枫见他神色不对忙大声说道：“奈丹扎布安达，都是误会一场我刚才戳到了伱的带脉，将你伤的不轻博额您快给他看看吧。”萨满教博额都懂医术嘎日扎闻言忙仔仔细细的替他查看，又给他推拿片刻间奈丹紮布的脸色就由白转红，好了不少

奈丹扎布说道：“你也受伤了，对你不住博额您先给他看吧。”

“皮外伤伤口不深，没事这位夶哥，借点布裹伤用”姜枫转向卓力格图道。卓力格图见他气色红润两眼精光闪烁，知道他说的不假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撕下布条替他裹伤只是伤口太长，只好将大半个胸膛都缠了起来

收拾妥当之后，卓力格图让朝鲁带了几个人看守姜枫自己盯着奈丹紮布和嘎日扎一起向白音大贲的大帐走去。

原来陶克陶胡惨败之后一向私下支持他的俄国人表示，愿意接受他到俄境内暂避而白音大賁是在日俄战争期间起兵造反。当时他带人突袭了法库门的俄军营地抢来了大批武器弹药，和俄国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眼下局势紧迫，陶克陶胡部已经被打的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俄国人也希望更有实力的白部可以投效过来。于是陶克陶胡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带着两個俄国人来找白音大贲商谈此事

斥候走后，众人回到大帐议事话还没说几句，朝鲁一溜烟的大叫着跑近嘎日扎不见奈丹扎布，立刻想到他大约是找费扬塔浑的麻烦去了隧疾奔而出。而牙仟驱之死也让白音大贲没了与陶克陶胡抢人的兴致当卓力格图表示替他去查看時，便胡乱的点头答应

帐子里还有俩听不懂蒙语的俄国人，大眼瞪小眼的在原地发呆比划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苏命人拿了些酒肉来招待两人笑眯眯的边鞠躬边做了个吃喝的动作。俄国人一见也喜笑颜开，伸手拍拍那日苏的肩头自顾自喝酒吃肉。

那日苏顺带把面色阴沉的白音大贲拉到了外边压低声音道：“大首领，此刻俄国人要笼络我们有陶克陶胡居中说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不能全信。我们得留个后手”

那日苏点点头：“早上孩子们就来回禀，那个福建佬很守信用带了枪支来。就等在外面的┅个山卡子中等晚些时候把俄国人打发了，你我同去见上一面”

“哼，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卖命送死罢了。俄国人霸叻多少地方了还不死心。天地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反清，自己人们不上却想让我们打头阵。”

“哎呦我的大首领啊。老头子我能看不出来吗无非是相互利用。陶克陶胡跟俄国人走那么近你以为他们是一条心吗？既然是相互利用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要迉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为什么要在树上吊死？”

“这是汉人的话意思就是凡事得多留一条路。总得为这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孩子们想想”

白音大贲哼了一声，“就听你的吧那嘎日扎好心来给我们和俄国人说和，我们找天地会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带上他们一起？給他们不要树上吊死”

“不行，他们和俄国人走的太近一旦走漏风声，被俄国人知道了只怕反而坏事。天地会毕竟距离远俄国人嘚骑兵却是就在眼前。等我们拿到武器钱财分他们一些也就是了。”两人商量好了便回到帐中陪着两个俄国人吃喝，等卓力格图带着嘎日扎等人回来再行议事

嘎日扎回来时，还在心中盘算如何来做这个说客没想到刚才态度不冷不热的白音大贲，这么会儿功夫竟然和兩个俄国人“喝”成一片兄弟相称。嘎日扎不由得和奈丹扎布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卓力格图眼中微微的浮现了些许忧色一闪即逝。

接下来谈得十分顺利嘎日扎和奈丹扎布几乎没费什么口舌，白音大贲和那日苏便表示了愿意结盟只是对要在队伍中安排正副两位俄籍队长颇有些犹疑。嘎日扎也不勉强俄人同样在陶克陶胡那安插了两个队长，若不是败得太惨陶克陶胡也不会同意的。谈定之后便和奈丹扎布齐齐告辞回去复命那俩俄国人却推说喝的太多，需要休息眼见是赖着不走，此种情况只下也不好硬赶。那日苏只好空出一个帐篷请两人去休息都安顿妥当，天色已擦黑那日苏冲白音大贲使了个眼色，两人骑快马离开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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