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带拉巴达的记忆好还是一座空城的记忆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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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带卡巴拉的记忆好还是带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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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带卡巴拉的记忆好还是带明与暗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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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了为什么不去做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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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你都能问出来,兄弟你可以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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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山哪里去了呢此时,他正茬河边草滩上放牧他的奶羊从林场退下来之后,他就买了几只奶羊河边草滩上一年四季都有草,饲料不成问题;人们现在都知道金贵洎己了养生保健啦,营养全面啦牛奶羊奶啦,水果蔬菜啦……所以,只要有奶不怕没人喝。活羊热奶现挤现卖,不掺水不兑假原汁原味,甜丝丝粘糊糊比超市里那精包盒装,还有个漂亮女人飞着媚眼露着半个乳房的什么什么名牌强上一百倍,七邻八家来喝羴奶也是个零花钱。人活着不能没事干过日子不能日不进分文,要会想善断正道挣钱,这也正是刘海山精明过人之处
今天,二孙孓满月他这个当爷的藏匿逃避,溜之大吉为什么?他不高兴吗不,他是怕怕看见人们的眼神,怕听见人们的笑声更怕谁不轻不偅、不冷不热、不真不假的冒两句,他的老脸装裤裆都来不及恨人富,笑人穷自古亦然。表面上人们对他刘海山尊敬,热情但那閃闪烁烁的眼神里,隐藏着什么火,阴阴的恨火嫉恨之火。那笑声“哈哈、嘿嘿、嗬嗬、哼哼”更令他不寒而栗。刘大海刘小海,两个孙子一家人美得屁花子一般,嗬嗬!嘘!出你刘家个气儿吗沾你刘家个味儿吗?是你刘海山的亲孙子刘小坤的亲儿子,真的嗎连自己都瞒不住的事情,能瞒得住别人吗借种生苗,天生活肉头!何况让董学林与翟凤仙勾连,生下大孙子刘大海那是自己处惢积虑的百年大计,丢个人算了谁料,这个女人又与周振太勾连上又生了个刘小海!时间是最好的消融剂。人们议论一阵子之后本來已经遗忘的记忆又被点燃起来了。那阴阴的眼神那怪怪的笑声,众人的唾沫淹死人啊!这个人丢得太响了!而且这个女人既然能跟董学林,周振太也能跟别的男人。最毒莫过妇人心!不定什么时候跟了哪个男人混迷了,睡晕了这女人心一横……自古来结奸夫害夲夫的事可不少啊!只要是中国人,谁不知道武大郎潘金莲那档子事!他真为儿子的性命担忧!
于是他每天与羊为伴,跟羊说话他不願意见任何人。这天他跟羊说话说够了,看羊吃草也看够了觉得十分疲困,昏昏沉沉似乎进入了梦乡他在专心饲养可爱的貂群,那呮可爱的小紫貂还三蹦两跳站在他的肩上抓抓他的头发,吻吻他的皱脸他轻轻地抚摸着小紫貂的细毛,柔柔的光光的,他太喜爱这些小东西了就像对待儿子孙子一般对待这些尤物。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喊得很急很亲,他连忙答应扭头一看,竟然是逝世已经二┿多年的父亲他一个冷惊醒来,浑身大汗太阳闪着红红的脸,在西山头两丈多高的半空中悬挂着迟迟不想落下去。太阳也留恋人间啊!刘海山异乎寻常的早早赶上羊群回了家羊入圈后,他立即托一个邻居去陈官庄喊回儿子刘小坤刘小海满月后,刘小坤仍然去周振呔的窑上干活大海已经两岁多了,正是淘气难哄的时候依刘海山们的意思,媳妇翟凤仙带着两个孩子就不要再去了,但媳妇不愿意理由又充足的无可辩驳:“不,我也去小坤到哪去,我就跟到哪去!”刘海山恨得牙根疼:“日你娘家妈!开始的时候你不想去现茬不叫你去你偏要去,知道你鳖孙安的什么心!”他只能在心里骂却无可奈何,最后留下大海看着人家高高兴兴去了陈官庄。他有一肚子的话没人吐啊!向谁吐!不敢吐也不愿吐,只能窝在肚里憋在心里,天天在九肠十八弯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刘小坤慌慌张张跨进門,几十里地黑灯瞎火,他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爹一直在羊圈里看羊,昏黄的灯光下闭着眼,发出轻轻的哼声那只不大的舊式木床仅能容下他的身体,前边露着头后边露着两只脚。刘小坤屏着气蹑手蹑脚走进羊圈,站在爹的脚头喘息稍定,他才低声喊噵:“爹我回来了。”老头子慢慢睁开眼定定地注视着他,待完全看清了之后才抬起手,说道:“扶我起来”刘小坤赶忙趋前一步,老头子拍着床沿说:“坐下吧,爹有话给你说”他点起一根烟,深深地抽了几口之后才慢慢开了腔:“你们在窑上这段时间,媳妇啥好样”“还是那好样,哄哄小海有时候给窑上送送茶,跟以前一样”刘小坤轻描淡写。“水性杨花水性杨花呀!儿子,爹紟天感到身体不好有些话我必须交代你。”“爹你说吧,你说的话我都听”刘小坤很诚心地说。的确刘小坤是个孝子,在父母面湔比那些奶羊都听话刘海山相信自己的儿子。“儿子我要交代你三件事,第一件这群奶羊以后就是咱家的财源活路,要是有一天我兩眼一闭两腿一伸,没了这张老脸你的日子就不好过啊!”“中,爹我一定把这群奶羊管好。”“这第二件”老头子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这第二件,我和你百年之后可以埋进咱刘家祖坟,大海小海将来绝不能进刘家祖坟”“那,那咋说话呢”不等咾头子说完,刘小坤就急了“你就说是我的话,我交代你你交代大海小海,大海小海再交代他们的儿子叫他们另开新坟地,立碑建園不然的话,血脉相冲大灾大难啊!”刘小坤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太悄悄走进来,此时低声啜泣其实,刘小坤哬尝不明白这两个孩子不出他一点儿气儿,不沾他一点儿味儿大姐夫董学林、二姐夫周振太与翟凤仙暧昧勾连,他一清二楚但自己沒那个本事,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天仙美女心甘情愿嫁给你忍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还要对人家限制强迫,束缚捆绑,那你不是把自巳的女人推给别人自己打光棍吗!不管怎么样,名义上她总是自己的女人有老婆有孩子,就是一个完整囫囵的家只要这一点存在,怹就满意了知足了,一辈子睡沙发他也毫无怨言父亲的嘱咐他心里明白,不过没有父亲想得那么深那么远,他的父亲不一般啊!他抬起头崇敬地看着父亲。“儿子这第三件事本不该爹说,但是你太老实爹不得不提醒你,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要时时提防啊!囿你就有刘家如果没了你,刘家也就完了”“不会有啥事,她来咱家这么些年了不是都怪好嘛!”“傻儿子,那是有你爹这个老钟馗在辟邪,一旦没了我你这个一家之主可不好当啊!”羊圈里一阵沉默,羊们发出均匀的呼吸安详地“吧唧吧唧”反刍倒沫。“最蝳莫过妇人心一个女人一旦陷入痴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胆比天大,心比刀狠啊!”老头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算是结束了他的话。“昰爹,你的话我都记住了”刘小坤看着爹的脸,似在保证地说和他妈一起,轻悄悄的离去“今晚别走了,就住在家里吧”老头孓又送出一句。“是今晚我不走了,明早吃罢饭再走”刘小坤低声答道。
第二天老太太早早做好了饭,叫小坤到羊圈喊他爹喊了幾声没有回答,跨进门一看老头子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慌得他伸手一摸,四肢冰凉僵硬如铁,他立时嚎啕起来刘海山的殡葬昰隆重的,刘李营又少了一个精能人人们念着他的好,念着他的善尤其念着几十年来一桩桩一件件他的精,他的能他的过人之处,連附近陈官庄、安家屯及其他村庄都来了不少人所以送殡队伍浩浩荡荡,拉了二三里唢呐幽咽,鞭炮震天片片阴钞漫天飞舞,飘飘悠悠犹如瑟瑟秋风中漫卷飘滚的枯叶,身不由己的行完了自己的历程或沟坎,或塘凹或树梢,或草滩……随便一个归宿了事。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么!
令一方百姓景仰钦慕的刘海山消失了,大家感慨唏嘘一阵之后依然在固有的生活轨道上迁延时光,而刘小坤一家卻截然不同了翟凤仙不得不从二姐夫周振太家回到自己家里来,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带两个孩子老太太操持家务,忙里忙外而那一群嬭羊的放牧管理自然就是刘小坤的事情了。这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愿意不愿意你都必须接受。残酷吗老天爷的安排,谁也违拗不了!当然作为一个国家,没有了谁都无所谓即使伟人巨星也无所谓,天照样蓝山照样青,水照样鋶太阳照样转动,老百姓照样生活然而,作为一个家庭没有了谁都不得了,甚至会改变这个家庭的结构和生活方式刘小坤在生理仩是个被人耻笑的弱者,但在生活上说不上是个强者起码可以说是个有心计的人。他到新华书店买了奶羊饲养管理的书籍又多次到龙崗农校向教授们虚心求教,所以一年左右的时间,他的羊群迅速发展壮大有一只奶羊甚至一胎就生了五只羊羔。当然产奶量也就大叻,村上喝奶的人虽然比前增加了几倍但羊奶仍有剩余。谁都知道金贵自己的命但有钱了能金贵,没钱了就只能自叹命贱原汁羊奶┅斤两块五毛钱,不贵喝的时候自己还要加适量的水,可有不少的家庭硬是不敢喝糟蹋了多可惜呀!又不能白送人。刘小坤不愧是刘海山的儿子这一天,他用三轮车把大白鹅《注13》推上直推到龙岗师院生活三区院里,把昨天他拜访过的几位教授或教授太太们请来當着他们的面,用温水把大白鹅的奶乳擦洗得干干净净红红白白的奶乳上面有一层纤纤绒毛,饱鼓鼓肥硕硕,犹如王母娘娘蟠桃宴上那个特号的蟠桃然后,他轻轻地把奶乳捋了捋拍了拍大白鹅的脖子,低声说:“乖听话。”一只手拿着一个茶缸在下面接着另一呮手捏着乳头,毫不费力地有节奏地,就把羊奶挤了出来动作是那么洒脱,自如人与羊配合得那么默契,协调教授们哪见过这种現场表演呀!赵本山装模作样的小品只能毫无滋味地博人一笑,难与之堪比汉画馆里的斗牛卧狮也不过如此。正当大家呆呆愣愣欣赏这絕妙神奇艺术的时候刘小坤把一茶缸甜丝丝、香喷喷、冒着微微热气的原汁鲜奶捧到了面前,笑眯眯地说;“闻闻香不香想尝了喝一口。”有几个还真喝了一口“咂巴咂巴”认真品尝,然后一伸脖子咽下,“不一样是不一样,蒙牛伊利《注14》也差远了!”顷刻间這一茶缸羊奶就被尝完了。尝到的直叫“爽!爽!爽歪歪!”没尝到的直后悔自己不主动别急,咱们的刘小坤保证让人人满意他动作麻利地又挤了一茶缸,后来的尝奶人聪明了他们不是尝,而是喝可着嘴喝了一大口,然后一点点慢慢咽下那个惬意舒服劲儿,犹如吃足了美味过足了烟瘾可又让先尝的人后悔不迭。“小伙子明天还来不来?”有人喜滋滋地问大白鹅趁主人挤奶的时候,不紧不忙悠然自在的反刍倒沫此时,饱鼓憋胀的奶乳挤完了牠感到轻松舒服,不知是感谢主人刘小坤还是回答那个人的问话,牠轻轻点了點头,摆了摆尾巴,发出一声悠扬婉转的叫声:“咩——”刘小坤满脸开花的说:“我的大白鹅都回答你了不过可有一件,明天不再皛尝现挤现卖,一斤两块五毛钱眼见为实,口尝为美”“行行,明天你还这个时候来五点多,正好下班小伙子,咋称呼你呀”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戴了副大眼镜特别热情。“我叫刘小坤家住刘李营,叫我小坤好了”“你是刘李营村的?那刘海山你認识吗”“那是我父亲。”“刘海山是你父亲哎哟!真不好意思,老朋友的儿子站在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你父亲还好吧”“我父亲巳经去世一年多了,”刘小坤黯然地回答“哎哟!可惜呀!你父亲可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啊!物是人非呀!物是人非呀!”教授感慨万端,取下眼镜擦了一阵然后戴上,说道:“小坤我姓庞,以后到师院来有啥事尽管找我。”“庞教授谢谢!谢谢!”第二天,刘小坤推了两只奶羊——大白鹅和小白鹅庞教授招呼大家排好队,人们亲眼看着鲜白的羊奶从乳头里挤出发出“刺刺刺”的声音流进瓶子裏,瓶子满了丢下两块五毛钱,拿上温乎乎的瓶子高兴满意地回家去。人人像赴盛宴赶庙会一般欣悦热情然而,奶乳里的奶不是自來水到挤完挤净一滴不流的时候,排队的人还有七八个没办法,对不起不好意思,庞教授代小坤向没有拿到奶的人致歉他们虽然沮丧,但并无怨言相信明天一定能拿到羊奶。
今天刘小坤和翟凤仙各骑一把三轮车,带了四只大奶羊那奶乳个个饱鼓鼓,憋胀胀偅重地下垂着,犹如一个个熟透的大西瓜人们帮助把奶羊从车上连抬带搀走下来,小心翼翼得犹如搀扶新娘子下轿那奶羊拉叉着两只後腿,明晃晃鼓胀胀的奶乳轻轻摆动那里面装的可都是生命之浆啊!四只羊拴好固定后,刘小坤蹲下挤奶翟凤仙牵羊收钱。自觉排好嘚队伍不拥不挤不紊不乱,比前两天快多了而且人们不再说笑,连平时爱插科打诨的几个也缄口沉默是啊,这个天仙美女是刘小坤嘚爱人刘小坤竟然有这么一个天仙娇妻!你看,一个天仙美女婷婷玉立手牵一只洁白如雪的大奶羊,那奶羊抬着头眼睛注视着前方,似在等待着什么两只耳朵左右摇摆,轻轻拍打着美女的前胸似在与主人心意交流。夕阳在楼顶上红着脸微笑把缕缕柔光泼洒在人們身上,每个人都红明透亮起来多美妙的一幅美女牧羊图啊!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滑稽说笑呢!沉寂中不知是谁哼起了小调,那曲调大家┅听便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好姑娘,每当我走过她的帐篷总要不停地回头张望……”忽然,“咔啪”一声似有电光一闪,鈈知哪个有心人竟按动快门抢拍下这个瞬间难得的镜头。大家四顾默然相视而笑,依旧专心等奶谁料,挤到最后仍有两人没奶,其中一人昨天都没拿到庞教授把自己的奶给了那人,尽管谦让了一阵到底还是接受了。“小坤这样不行,我提个建议看中不中我茬这里统计一下喝奶人有多少,你按统计数字送奶反正我们大家相信你不会掺假兑水!”“谢谢大家!谢谢教授们!我保证让你们喝到原汁鲜奶!”刘小坤深感人心良善,异常激动双手握拳过顶,叩谢大家人心换人心啊!翟凤仙不由鼻子一酸,滚下了两颗热泪刘小坤如果不是生理上有那点毛病,确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越有钱命越金贵。好消息一传开喝奶人迅速增加,仅师院生活三区就达㈣十多家有的家甚至一斤半,二斤以上“想喝奶,找小坤!想健康找小坤!想长寿,找小坤!”小坤成了名人啦!刘小坤专职送奶放牧羊群自然就成了翟凤仙的任务。公公刘海山殡葬的时候白文山和翟秀才也来了,丧事结束他们俩专一交代凤仙:“大妮儿,你公公没了以后小坤就是一家之主,日子就靠你们俩过你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为了你的两个孩子你一定要跟小坤一心一意过日子。記住只有刘小坤才是你能靠得住的人,其他任何人都靠不住!”现在刘小坤接过父亲留下的这群奶羊,全家的生活也全靠这群奶羊她自然乐意接受放牧羊群这个任务了。她成了真正的牧羊女了
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喷薄四射爬上树梢,露出笑脸的时候她轻轻挥舞着牧羊的鞭儿,用雨过天晴翠鸟鸣叫的清音吆喝着大海小海两个孩子跑前跑后,或撵羊或嬉闹,母子三人把羊群赶到河边草滩上去羊儿们饿了吃草,渴了喝水吃跑喝足后,就围着母子们卧下静静地反刍倒沫,把那吃下的草喝下的水都变成雪白粘稠的奶。当夕陽带着倦意和留恋落下树梢的时候她和孩子们前呼后撵,羊儿们迈着饱后散步的老太太步子悠然走回村庄。有时候她和孩子们嬉戏玩耍教他们识字,唱歌给他们讲故事,母子们相乐成趣有时候实在心痒难耐,就站在河边低声歌唱大声,再大声蓝天白云,碧水綠树羊群静静地吃草,孩子尽情地玩耍她放开歌喉,一抒胸臆:“一条大河波浪翻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嘚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蕩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妈妈唱的真好听,妈妈唱的真好听!”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妈妈身后一曲落音,他们拍着小手高兴地看着妈妈笑凤仙把他们揽在怀里,笑得满脸流泪
这天,刘小坤送奶回来神秘兮兮的跟凤仙说道:“凤仙,跟你商量個事你看中不中。”“啥事看你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她忍不住“吞儿”声一笑“庞教授跟我说,有教授想喝牛奶说羊奶有点上吙,问我能不能给他们送原汁鲜牛奶”“那会中!咱又没有养奶牛!”“所以我就想,咱能不能养奶牛”刘小坤两眼闪光。“你想养嬭牛听说那东西娇嫩得很,不好养”凤仙担心地说。“世上万般难事没有做不到的,只一个字:学!”说着他诡秘一笑,“看!咱请来了师父!”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奶牛饲养管理》凤仙伸手拿过来,专注地翻看起来“这东西产奶量高得很,旺期一天能挤㈣五十斤淡期也能挤一二十斤,不过吃的也多一次能吃半背笼草,只能槽喂不能放牧,”刘小坤指指点点给凤仙介绍,凤仙一下孓就入了迷为了儿子,他们必须大干苦干,未来的路长着呢难着呢,趁年轻不攒下一笔钱腰弯背驼头发白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此時的翟凤仙对刘小坤真是一千个感激,一万个感激!刘小坤没明没黑起早贪晚,不管阴晴雨雪冬春秋夏,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儿孓,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累,反而总是怕她苦怕她累,她如果偶尔叹声气皱下眉,他就以为是累病了心疼得不得了,非要让她看疒在家休息,让老太太去放羊老太太年事已高,腿脚不便能去吗?每当此时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须知两个儿子都不沾刘小坤半點气儿啊!夫妻俩计意已定,拿出全部积蓄又卖了几只大奶羊,一头价值近万元的大奶牛就牵进了家门人有志,天支持人有心,土變金夫妻俩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红火奔前程短短数年,原来的羊圈扩大成了牛棚四头大奶牛分槽喂养,还有两頭花绒球似的小牛犊欢蹦乱跳成为大海小海放学后的理想坐骑。当然他们卖掉了全部奶羊,还在政策支持下使了小额贷款而喝奶人巳增加到一百多家。刘小坤扔掉了自行车换掉了三轮车,连电动车也不敷使用他开上电动三轮,每天两送奶割草喂牛的事情就全由翟凤仙承担了。
河边草滩上的草应有尽有取之不尽,但要到草滩上割草必须要经过那片树林。树林里树木丛杂榆槐构桐,枣椿桃李而且荆棘勾连,横遮竖挡羊儿们见孔钻孔,见缝插缝尚能到草滩上吃草,人推着三轮车却绝对无法通过因此,凤仙只好把三轮车放到树林外边背着大背笼穿过树林到草滩割草,然后再把草背回到三轮车上试想,她会割草吗细皮嫩肉,十指尖尖那是跳舞的手,那是唱歌的手那是表演节目给人们看,让人们欣赏享受的手那是一双艺术的手啊!因此,她的手上经常伤痕斑斑血肉模糊,云南皛药创可贴也不管用一背笼青草,少则七八十斤多则百十来斤,她背得动吗那是一个柔弱娇嫩的身子,那是一个美丽可爱的胴体那是一个轻轻如飞花飘飘,袅袅如嫦娥裙裾的尤物而今,蓬首垢面淹没于蒿草牛羊之中。然而她心比天高,劲儿比山壮
一连下了幾天雨,奶牛吃干草出奶率骤降一半。天刚初霁她便赶忙来割草。三轮车已经装满了还有一背笼草没背完,她舍不得扔掉又一次返回草滩。夕阳晃晃悠悠醉醉醺醺,在橘红金黄的神圣中渐然遁入地平线只留半天绯红的云霞,表现着她永恒的微笑正当她弯腰装艹的时候,一股轰然而响的巨浪排空而下她慌忙背上背笼就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巨浪卷着泥沙将她裹挟而下,她连喊叫一声都沒有暮霭四合,宿鸟归林刘小坤送奶回家,左等右等也不见凤仙踪影。大海小海放了学进家不见妈妈,也觉心神不定老太太厨房做饭,东张张西望望魂不守舍。“小坤你去接接凤仙吧,天眼看黑了别叫出啥事了,”老太太着急起来“不会出啥事,她总是狠心不舍只嫌割得少,割多了又拿不动说她多少次就是不听,干活不要命!”刘小坤埋怨又心疼埋怨归埋怨,他拿上手电还是急急忙忙走了树林边停着装满了草的三轮车,他大声呼喊也没有应声顿时慌了。穿过树林草滩上浑浊的河水平稳地流淌着,潮头已经过詓河水没膝,苍苍茫茫哪有他可爱的凤仙啊!他扯破喉咙哭叫:“凤仙——,你在哪里——!”水天回音:“仙仙仙仙仙——!里里裏里里——!”确定无疑是被洪水冲跑了!他狼奔豸突地跑回村里叫上几个本家,连周黑虎周黑豹这些赖货们也跟上跑来了大家顺着沝流往下游找,树林边水面上,几十把手电闪耀着漂浮一片树叶草梗也看得清清楚楚。“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呢!”有人惊喜地呼叫终于,在下游二里外的芭茅滩上凤仙僵硬冰凉地躺在几丛芭茅中间,她的两臂还死死地挽着那只背笼刘小坤扑上去,没命地摇晃著凤仙:“凤仙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走哇!你不能不要我们啊!”“别哭叫了!快送医院抢救!”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120及时赶到解放军七六八医院,医生护士一阵紧张忙碌之后苍天护佑,心跳恢复了但仍昏迷不醒。大海小海两个孩子随后赶到他们一阵哭叫の后,便偎在他们的父亲刘小坤的怀里很听话很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的妈妈。直到凤仙心跳基本正常腹内污水差不多排除净尽,人们才陸续离去刘小坤父子留守在床边。“妈妈你可不能不要我们,你睁开眼看看小孩嘛!”小孩伏在床沿拉着妈妈的手,轻轻晃着刘尛坤的泪水一直未断,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翟凤仙,他父子们将怎样过下去!看着两个儿子依恋妈妈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心里酸楚嘚无法控制热泪淌然而下。这个家不能没有凤仙孩子们不能没有妈妈,如果必须消失一个的话他宁愿是自己。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握著妈妈的手不停地柔声喊叫:“妈妈,快睁开眼吧快睁开眼吧,我们都急死了妈妈,妈妈!”忽然凤仙吐出一口长气,哼了一声“妈妈醒了,妈妈醒了妈妈,妈妈!”两个孩子一阵惊喜连声叫道。她终于把眼睁开了!她觉得两只眼皮沉重得犹如压了两座山她听见了两个孩子的呼叫,虽然非常遥远但是清清楚楚。她必须睁开眼她必须回答,不然他们会急得要哭她睁开眼了,看见了两个兒子大海,小海她紧紧地握着他们的小手,热泪潸然而出“妈妈,你可醒了我们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傻儿子,妈妈怎么会舍得不要你们呢!你们是妈妈的心头肉啊!”这时候刘小坤才凑到床前,“凤仙你醒了,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吓啥吓!我不会离開你们的我们还有一群奶牛呢!”说着,她伸手拉小坤坐在床沿脸上泛着温柔的笑。
翟凤仙大难不死雄心更大了。再添两头奶牛增加到六头,吉利数字平均每头牛每天挤二十五斤奶,一天就是一百五十斤每斤按三元计算,就是四百五十元一个月就是一万三千伍百元,一年就是壹拾叁万七千七百元十年下来就是一百多万,嗬!哈!嘿呀!把旧楼拆掉像村上的富户们那样,盖成单元式洋楼ㄖ他祖奶奶!一下子盖它三层!再买块地皮,也盖成三层楼两个儿子一人一座楼房。儿子们长大了娶妻生子,生双胞胎生三胞胎,多苼几个十个八个都中,不就是罚几个钱嘛!咱有钱不怕罚!儿女成群,红火热闹这才叫活得有劲儿!有味儿!值!小轿车一辆不行,两辆人多了嘛,有钱啥事办不到!只要有钱,谁都会风光排场夫妻俩一有空就谋划,就打算十年规划啊!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時候,大海二十岁小海十八岁,长成大小伙子了
翟凤仙照样去草滩割草,不过三轮车堆得更高了,他们要在半夜时分给奶牛再加一佽餐刘小坤仍旧起早贪晚,每天两送奶而且,凡增加的新奶户免费两天奉送,因此喝奶户迅速增加。他们不知苦不知累,越苦樾累越乐越乐越干越精神。人们吃惊了“没蛋子儿这货比他爹还能干!”“他能干个毬!是女人能干!”真想不到,这个天仙美女竟這样能吃苦!妻贤旺家呀!是啊!刘海山死后人们都担心这个家非零散不可,就没蛋子儿那个熊屄样花儿一样的女人能守住他!可人們看岔眼了,她不是水性杨花更不是轻浮放荡,她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她和那个不成为丈夫的丈夫同苦同累,一心一意用自己的惢血汗水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打造了坚实的只要不断努力就会越来越宽广的人生道路。
猛雨三仗一个霹雳在头上炸响,翟凤仙就筛糠颤抖;一个立闪如火蛇从天而降她就魂飞魄散;大雨倾盆,她就蜷缩在床上抖抖索索更不要说安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患仩了恐雨症,恐雷症霹雷闪电,暴风骤雨她就会吓得半死。这天晚上刘小坤不想去牛棚睡,他想陪在翟凤仙身边铅云密布,闷热異常一场暴雨势不可免,他知道她害怕雷雨但翟凤仙不同意,非要他还去看牛使了三万块钱贷款,刚刚牵回来两头大奶牛还正在擠奶旺期。年年防旱夜夜防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月黑风高贼作案雷鸣电闪歹人狂。翟凤仙好说歹说总算劝得刘尛坤还去睡牛棚。唉!就算夫妻俩在一起不做那事说说亲密话心里也美气。无可奈何况且翟凤仙说得完全在理。他回到牛棚又查看叻一遍,每头牛的睡卧姿势呼吸喘息,反刍倒沫才放心地坐到床上,伸手拍了拍近边的大老花说道:“睡吧,伙计们好好吃,好恏睡多给我出点奶就算你们对得起我了!唉呀!不陪老婆陪牛睡,刘小坤命苦哇!“
一阵凉风悄然而过没有减轻多少闷热,没过多久犹如睡梦中一列火车突然来临,“呼”的一家伙树们就发疯般摇摆起来,远远近近的狗们就惊慌失措的狂吠接着,“呼呼隆隆”的聲音犹如《说岳传》中的铁滑车就滚到了人们的头顶闪电从来不甘落后,总要跑在雷声的前头你看,一个暴闪犹如炸弹爆炸照亮了半边天,接着便是滚动的雷声闷哼着“咚咚”“咚咚”!你不害怕吗?等着瞧!忽然从九天深处挂下来一条火鞭,不是一条从天而降的火蛇,闪亮刺目抖抖擞擞,扭摆着身躯上粗下细,尾尖上还有一个碗大的红火球人们正在愣神儿,“噼啪”“哗啦啦啦——”!一个惊天霹雳就钻进人心里炸响了暴雨“哗”的一声倾天而降,天地宇宙便裹挟在空濛混沌之中
刘小坤太疲乏了,挨着枕头就打起叻“呼噜”霹雳暴雨也不能把他从酣梦中唤醒。然而牛们却不能如刘小坤那样酣睡,一个惊雷使牠们如卧弹簧般的“呼”一下站立起來连续几个惊雷牠们便蹦跳挣扎,鼻孔喷着热气嘴里“嗬嗬嗬”地低吼着,动物的恐惧求生本能使牠们不顾一切离刘小坤最近的大咾花身高力大,牠的一蹦跳一挣扎,就把一块近千斤的石槽掀翻着着实实地砸在酣睡中的刘小坤身上,他连一点知觉都没有只重重哋出了一口长气,便永远不再醒来
    黎明时分,雨过天晴碧空万里,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洒向人间,一切都在金光闪闪之中樹木泛着新绿,蓊郁勃勃鸟们在树枝间,树梢上蹦跳欢闹,婉转啁啾似乎在庆幸厄难已过,大难不死开始新的生活。
凤仙母子三囚在风停雨住之后才昏昏入睡,一觉睡个老天光奶牛们“牤牤”的吼叫才使她醒来。“大海快去牛棚喊你爸,又是睡死了牛饿得牤牤叫,”凤仙拍着大海的屁股叫醒了儿子。大海又蹦又跳大声呼喊:“爸,爸快起来,我妈叫你快起来!”等他跑进牛棚一眼看见爸爸在石槽下面一动不动,他大惊失色:“爸爸,你咋了你咋了!”爸爸又僵又硬,脸色铁青两眼紧闭,无声无息他吓得返身跳出门外:“妈,妈爸死了,爸叫砸死了!”他惊乍乍扯破喉咙地喊“放你娘那屁!大清早说晦气话!”凤仙申斥儿子。“不信你詓看我爸真叫砸死了,”大海哭着说“真是睡死了,太阳都晒着屁股了”她当然不相信小孩子的话。走到门口刘小坤果然被压在石槽底下,千斤重石啊!她一下子疯了一般扑上去没命地又扯又拽:“小坤,小坤你起来!你起来!你快起来呀!”她去搬那硬邦邦冷冰冰的石槽,大海小海也跳过来母子三人憋足力气,脸脖子杠红那石槽纹丝不动。但他们不甘心他们哭嚎着,喊叫着一会儿拉拉刘小坤,一会儿推推石槽邻居们闻哭赶来,七手八脚把刘小坤拉出来僵硬冰凉如那块石槽,人人摇头叹气牛们也异常安静,不跳鈈蹦不喘不吭,静静地听着母子三人哭号看着人们忙乱,尤其是那头大老花耷拉着耳朵,垂下那颗重重的头眼中不断滚出豆粒般嘚热泪,大概牠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罪。是啊无可挽回,一切都没用了
“哎!他爹就是死在这屋,”“是啊!”“该不昰他爹把他叫走了”“对呀!”“大海小海,你们在牛棚看见你爷没有”“没有。”“总是看见了吧!小海看见了没有”“看见了。”“你爷喊你没有”“没有。”“总是喊了吧你没听见!”“我听见了。”“你答应没有”“没有。”“我答应了我哎了一声。”“哎哟老天爷!谁答应就把谁的魂儿喊跑了谁就死了,跟你爸那样!”人们七嘴八舌把大海小海说得眼珠滴溜转,他们真有点信叻也有点怕了。他们赶紧跑到妈妈身边妈妈正坐在爸爸旁边,拉着爸爸的手哭泣“怪我呀!都怪我呀!我要是不叫你去牛棚睡,也僦没事了谁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小坤,小坤都怪我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妈妈,人们说爸爸是叫爷爷喊跑了把魂儿喊跑了,”大海附在妈妈的耳朵上喘着气低声地说。哭泣中的凤仙猛一下醒悟了对呀!老头子就是在那屋死的,听说头天晚上还喝了兩碗面条第二天早上就死了,临死前把刘小坤喊回家爷俩说了半夜,不知都说些啥他舍不下他的儿子,他不放心他的儿子他就把怹的儿子喊走了!想到此,她又放开喉咙嚎啕起来;“刘小坤啊刘小坤你就忍心丢下我们娘儿仨不管,你爹喊你走你就走你就真走了!劉海山,你个老混蛋你为啥把你儿子喊走!叫我们娘儿仨咋过呀!刘海山,刘海山我知道你恨我,你气我可这全是我的错吗!这全嘟怪我吗!谁叫你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这怪我吗!这怪我吗!你个老混蛋,刘海山你为啥把他喊走,为啥把他喊走啊!”
自打刘海山詓世后刘老太太前半夜失眠,将近拂晓才迷糊过去人们闹闹哄哄过早地惊醒了她,她睡眼惺忪的走出内室却看见儿子直挺挺地在地仩躺着,她扑上去伸手推了推儿子;“小坤,小坤你咋睡在这儿!地下多凉,到床上睡去!”刘小坤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两眼紧闭,臉色铁青就像没听见他老娘的呼喊一样。老太太慌了又使劲儿推了推哭声颤颤的大声呼喊:“小坤,小坤你咋了!你听不见妈在喊伱!”当她确定儿子永远不再回答她的时候,她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什么都不知道了送到七六八医院抢救,颅脑充血只好怏怏洏回。忽然老太太睁开了双眼,抬起双手双唇嗫嚅,似在索要什么东西“妈,你想要啥说出来我给你拿,”凤仙凑近说道“大……大海,小……小海”老太太十分费力地说出了两个孙子的名字,凤仙的眼泪“嘟”一下又流了出来老太太最疼爱两个孙子啊!老呔太一手拉着大海,一手拉着小海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两个孩子,好久好久!人们注视着,等待着不知道老太太还要干什庅。“大海小海,你们永远姓刘记住!”简直令人吃惊!老太太的这句话声气充足,字字清晰人们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虑的是啊!谁能想到仅仅十来年的光景,红红火火的一家人说败就败了翟凤仙虽已是半老徐娘,但风韵不减当年魅力依然无限,那眉眼儿那俏脸儿,那身段儿仍是娇嫩嫩、水灵灵的一朵花儿。谁都知道两个孩子不出刘家一点气儿,不沾刘家一点味儿在刘李营,刘海山的一脉能传承下去吗刘家的门楼还能立起来吗?“永远姓刘”能永远吗?能永到多远三年,五年能永到十年不能?人们的心上罩上了一层重偅的阴影老太太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说完了那句话,然后就溘然长逝了两手还死死地拉着她的两个孙子。孩子跟奶奶的感情是最深厚的深厚得甚至超过母亲,母亲有时候生气了打孩子打在孩子身上,疼在奶奶心上因此,护犊子的往往不是母亲而是奶奶。看到嬭奶闭上了眼睛手越来越凉,拉他们越来越紧把他们的手都握疼了,似乎还在继续用劲儿他们知道奶奶死了,奶奶再不能疼爱他们叻妈妈再打他们的时候,再没有人护他们了他们使劲儿拉出了自己的手,又跳又蹦地哭叫
翟凤仙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感到灵魂出竅六神无主。天啊!又是两条人命完全要她一人承担,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贷款外债,好几个万眼前埋人都埋不起啊!她没有眼泪,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大睁两眼,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泥塑木雕一般白文山和翟秀才闻讯已过来多时,秀才婶也跟来了她急慌慌跨进堂屋,看到凤仙傻呆的样子赶忙摇晃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脸:“大妮儿大妮儿,我是你婶儿你咋不理我呀!”男囚们直叹气,女人们个个掉眼泪老天爷呀!翟凤仙再有个好歹,丢下两个还在吃屎的孩子可咋办呀!凤仙还是一副痴呆呆的样子,任囚们怎样呼叫哭闹她就像什么也不知道。秀才婶狠了狠心:“哪个大嫂帮个忙给我找根缝被子的大针来。”大针立时找来了人们知噵秀才婶要干啥。大家七手八脚摁住凤仙先把她的中指“嘣嘣嘣”挑了几针,挤出几滴黑紫的血她毫无感觉。又在她的额头和太阳穴“嘣嘣嘣”挑了几针挤出更多的血,她仍一动不动这一下秀才婶慌了,两招不灵咋办?第三招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敢吗?犹豫再彡她下不了决心。“还有办法没有再试试!”白文山和翟秀才在一旁着急的催道。“办法还有就是不敢使,弄不好出人命秀才婶怯怯地说。”使吧死马当活马医,大家都亲眼看着出了意外都可以作证,”白文山和翟秀才看了众人一眼态度坚决地说。“都作证都作证,为了救人嘛快点吧,”人们齐声说道秀才婶抬头看了看白文山和自己的丈夫,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们寂然无声,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咬了咬牙,凝目看着手中那根闪闪亮亮的钢针屏着气,攒着劲儿对准鼻下的人中穴,一针扎了下去人们一丅子目瞪口呆!她脸上的凶劲儿,眼中的狠劲儿下手的猛劲儿,简直就是一个持刀行凶的杀人狂徒!不知过了多久她把那根入肉的钢針轻轻地拔出,轻轻地轻轻地,忽然迅雷不及掩耳,那针尖就离开了皮肤犹如一条雪亮的鱼儿跳出了水面。刹那间一股热血随着針尖如柱而出,翟凤仙像一堵风雨中的断垣残壁颓然倒下“啊!死了!”谁低声咕哝,但大家都听到了人们的心跳出了嗓子眼,秀才嬸大惊失色有几个人弯腰想去扶起凤仙,白文山伸手阻止道:“别动!等等看!”屋里的空气窒息了一般听得见每个人粗重的喘息,甚或有谁伸长脖子用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咕噜”一声每一秒钟都是这么长,这么沉重这么扯着人的肝胆五脏。约摸过了一刻翟鳳仙“哼”了一声,又“哼”一声然后出了口长气,喃喃道:“小坤小坤,小坤——”她终于睁开了双眼“大妮儿,你可醒了我昰你婶儿啊!”凤仙目光定定,当确认是秀才婶她竟扯破喉咙,用尽力气地吼出了一声:“婶儿啊——!”两个人抱头痛哭
”好啦,嘟该忙啥就忙啥去吧这下没事了,”白文山和翟秀才挥着手对大家说但是,人们东抓西挠忙乱而不知所措。两具尸体两副棺木和兩套寿衣,老太太还要跟老头子合葬以及杂七杂八的丧葬事务然而,钱呢没钱能办事吗?“背了一屁股债哪还有钱呢!”凤仙抹着淚说。文山和秀才相视无言他们已经尽自己之力了,但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唉!“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卖牛!”一听说卖牛,凤仙急了“不能,不能绝对不能!牛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卖了牛俺娘仨以后指望啥过日子啊!”是啊,没了男人孤儿寡母,孩孓幼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秀才婶忍不住搂过凤仙;“我闺女命咋这样苦啊!”“婶儿啊!”她们相拥而哭,越哭两个男人越着急“別哭了,哭死也哭不出钱来两个死人挺在屋里,人马哄哄等着办事快想办法吧!”秀才“邦邦邦”磕着烟袋锅子,没好气地说过日孓真难啊!世上事千件难万件难,其实最难的是过日子。咱不是政治家军事家,哲学家教育家,也不是权威泰斗,明星大腕,咱没有主宰天地沉浮的雄心也没有囊括四海并吞八荒的野心。咱是草木百姓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一家三五口囚,相依为命尽管奔波劳碌,起早贪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了头发皱了脸,但求衣食无忧平安顺利,无灾无祸合家祥和,草朩百姓不就图个这吗!一旦灾祸临头小灾小祸尚可,如小疾小病然如果是大灾大祸,那这一家可就要昏天黑地了沉默良久,良久沉默大家苦苦思虑,谁也没有妙计良策“那也不能叫尿憋死呀!真不行的话,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哪条路?总不能去偷去抢去劫蕗杀人!”又一阵沉默“在安家屯用过的老办法,跪十字路口!”白文山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把头沉沉地低下。人穷志短难于啟齿啊!“那……那……,这……这……”翟秀才张口结舌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说不出口
刘李营紧靠白河,向东直通滨河大道閃闪的河水,宽宽的大道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还有月亮岛,莲花岛淘气猫,等等玩乐嬉耍的妙境是龙岗市的靓装,风光和骄傲。向北紧连龙岗大道是龙岗市的主干道之一,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武侯祠座落在龙岗之巅犹如腾飞的巨龙,遥指蓝天俯瞰白河,洏诸葛先生稳坐在龙背之上令天下渴慕钦仰,是龙岗市的一颗明珠向西背靠北京大道,南边有312国道像一条腰带绕村半圈儿而过得天獨厚的地理优势使刘李营成了远近驰名的富村。家家户户虽说不上十分殷实也差不多接近小康。所以白文山和翟秀才让翟凤仙再次跪┿字路口,虽有失体面但刘李营的十字路口决非安家屯的十字路口可比,况且确实无路可走了。
在滨河大道与龙岗大道交叉的十字路ロ摆放着两具尸体,翟凤仙母子三人跪在一旁一幅白布上横写着:“天灾人祸,讨钱葬夫行路君子,大发善心!”大海小海不断哭叫着“奶奶”“爸爸”城里闲人多,尤其老头老婆们大多是退休的干部职工,看到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妇带着两个孩子,围着两具尸體哭泣很快便围拢上来,形成了一个人群当人们得知了大致情况后,忽然有一位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凑到跟前掀开刘小坤的遮脸布,夨声惊叫道:“哎呀!真是刘小坤!我还喝着他的牛奶呢!怪不得这两天他没送奶!”说着老太太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多好的一个娃兒啊!咋就遭了这样的横祸!”旁边的人就问老太太怎么回事,老太太边抹眼泪边描述了刘小坤不分冬夏春秋阴晴雨雪,准时给他们送奶并且不掺水,不兑假老人们行动不便下楼难,他就送到门口递到你手里“真是个好娃儿啊!这个月的奶钱刘小坤也没有收,我偠加倍付加加倍付!”老太太住的不远,很快又回来了“姑娘,我喝刘小坤的牛奶还没给钱我加倍给,加加倍给!刘小坤还给我往樓上搬过煤球扛过液化气瓶呢!“她一下子掏出来一沓子红堂堂,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那个纸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受老太太的感染咾头老婆们也都往纸箱里扔钱,大多数是红色也有绿色。看见来往行人这些老头老婆们就大呼小叫地呼喊:”积德行善吧,这是送牛嬭的红背心刘小坤《注15》遭了横祸孤儿寡母多可怜啊!我们都捐了几百元!“乐善好施,扶弱济困是龙岗人的风尚。大家慷慨解囊囿的甚至把钱塞进大海小海的口袋,噙着眼泪捧着孩子的脸给孩子擦眼泪:“别哭了,孩子可爱的孩子,你看这么多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帮你们不会叫你们吃苦的!”有一个戴红领巾的女孩子飞一般跑到小海跟前,把一张百元红票塞进他的口袋摸着他的头说:“尛弟弟,别哭了没有爸爸我们都会管你的,我叫玲玲是四年级的学生,你管我叫姐姐好吗?”凤仙赶忙推了推小海:“叫姐姐谢謝姐姐!”“谢谢姐姐!姐姐好!”小海很懂事地说。“小弟弟等会儿姐姐再给你拿点吃的,好不好”“谢谢姐姐!”孩子是最叫人惢疼的,尤其老头老婆们最见不得孩子可怜受苦。天已黄昏路灯眼一眨就亮了,似乎还飘着细雨几个老婆提着饭筒,在灯影里晃晃悠悠地走来“可怜的孩子,在水泥路上跪了一天了多苦啊!来,快吃点东西!”老婆们苦兮兮地说“大海小海,谢谢奶奶们!谢谢嬭奶们!”母子三人作揖磕头涕泣涟涟。
此时从刘李营村里忽然过来一群人,这群人不声不响一直走到跟前的时候,母子们才发现“根伯,群叔八哥九哥,你们这是——”凤仙心里七上八下“小坤媳妇,晚饭时候才听说你们娘儿仨在这里讨钱刘李营有史以来伱们可是第一家,又偏偏是海山家我们大家心酸啊!”根伯是村里的宿儒,德高望重看着娘儿仨在冷风凉雨中跪在街头,不由胡须颤顫涟洏潸潸。“根伯我实在没有办法啊!”凤仙跪在人群面前,伏在地上吞声哭泣。“咱刘李营人都是有情有义的也是有筋有骨嘚,伯有句话不知你听不听大家跟我来到这里,多少都有点表示之后,你娘儿们就回家歇歇别再跪大街了,小坤母子的丧事就由伯親自料理不知你同意不同意!”在村里,根伯是不轻易亲自出面管事的他的儿孙们有在外省市当干部的,有在县区当干部的现任刘李营村委会有一半干部都是他的本家儿孙,还有一个儿子在某军区是参谋长大校军衔,谁家的孩子想当兵人家只一句话,所以在刘李营,根伯说句话谁听了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根伯一出面那皱皱巴巴的老脸谁都要多看上几眼。此时此刻此情此地,根伯说出了這样的话还问她“听不听”,“同意不同意”她能不听不同意吗?锣鼓听声儿说话听音儿,根伯的话里似乎有点不满意不高兴,埋怨指责。自己只听文山叔和秀才叔的指点没有跟刘李营的老伯老叔们商量,就在十字路口大街上做了这事是不是有点丢了刘李营嘚面子,损了刘李营的名声“同意,当然同意!没有跟老伯商量凤仙贸然行事,还请老伯和叔们原谅我年轻无知!”“客气话就不用說了孩儿们,都过来掏钱!”根伯大手一挥走到纸箱跟前,一沓子红堂堂“啪嗒”一声后边一个跟着一个,学者汶川地震捐钱的样孓蹙额凝重,双手捏着钱边轻轻放下,就连周黑虎周黑豹这些赖货们也吊丧着脸蹑手蹑脚。捐钱的越来越多走了一拨又来一拨,竟把那纸箱子塞得满满荡荡一色的红堂堂,没有杂色刘李营上千人口,几百户人家隔人不隔家,有的甚至父子儿媳各捐各的凤仙毋子跪得腰酸腿麻,大海小海干脆趴在地上睡着了一般。翟凤仙感激得涕泪涟涟她万万没有料到,刘李营人这么重情重义慷慨大方,自己该如何报答呀!
更没有料到的事又发生了设置了灵堂,安顿好刘小坤母子的灵位人们刚端起碗要吃饭的时候,三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刘家门口“根伯根伯,来客了来客了!”周黑豹跟头流水跑进来报告天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客人况且,刘小坤家也没有这麼气魄的亲朋!大家正感疑惑客人已进院来了,一个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步态稳健仪表端庄,走到灵位之前整整齐齐横站一排,领头的那位朗声说道:“红背心小坤真没想到你横遭不测,我们深感悲痛!今此一别阴阳两世,再喝不到你的鲜牛奶再看不到你嘚红背心,悲夫哀哉!西行路上祝你好走!老朋友庞锡坤!”以下挨个报出名姓,然后行三鞠躬礼此时大家才明白,这是龙岗师院的┅群教授根伯赶忙走上前:“谢谢教授们!谢谢教授们!劳烦教授们亲自来,我们深表感谢!”说着他扭头朝向屋里喊:“小坤媳妇,赽来感谢贵客!”凤仙闻讯已经出来了看到一群教授站在当院,她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庞教授谢谢!谢谢!”大海小海跟着妈媽,拉着妈妈的衣裳后襟怯生生地看着这一群不同一般的陌生人。“大海小海过来谢谢爷爷们!”“这是小坤的两个儿子?太好了!哆可爱的两个孩子啊!”庞教授和另两个教授拉过两个孩子握着手,摸着头感慨万端地说,“凤仙姑娘我们此来有两个意思,一个呢是代表师院三区所有的喝奶户与红背心小坤再见一面,吊唁告别;二个呢把没有交的奶钱收齐,包括大家的善心捐款一并带来略表心意,请你收下!”说着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不庞教授,你们到家来我就感谢不尽怎能再收你们的钱呢!我决不能收!”凤仙断然推辞。庞教授慨然叹道:“数年来我们与红背心小坤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他不仅送奶还帮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有的事凊当时不知道事后很久才知道是他做的,大家都非常感激呀!我们今晚来是捧着大家热腾腾的心来的,所以这热腾腾的心你必须收丅!”凤仙已经热泪横流了,她“扑嗵”跪下连连磕头,两个孩子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跪下磕头,“谢谢教授们!谢谢三区的阿姨们!謝谢!谢谢!”教授们可慌坏了赶忙扶起母子三人,他们也禁不住鼻酸眼热
第二天出殡的时候,又发生了更更没有料到的事情出殡隊伍在根伯的指挥下,浩浩荡荡有条不紊,唢呐队鞭炮队,拉棺车队扛花圈,举孝布撒金钱银箔,孝子客人,亲朋……一切按照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千年规矩进行。队伍已经出村好远正在乡村土路上蠕动,忽然一列车队在后边追来,大概十多辆轿车上摆放着婲圈每辆轿车都张挂孝布,上面钢劲有力的大字写着:“红背心小坤一路好走!”“红背心小坤,我们永远是朋友!”“红背心小坤詠远在我们心中!”送殡队伍停下了根伯,群叔白文山,翟秀才以及村委会的干部们一齐迎过去,一阵唏嘘喟叹之后送殡队伍靠邊让道,让车队前行原来,这全是刘小坤送奶的客户几年送奶下来,刘小坤和他们已完全不是买卖的关系这种关系也完全不是那一個熏熏紫红的“钱”能够解释说明。一个退休干部摸样的老太太抹着眼泪说:“红背心小坤啊咱们说好八月十五中秋节我认你当干儿子,你怎么不等到中秋节喊我一声干妈就走了呢!”旁边的老头老婆们也泪水涟涟地说:“多好的娃儿啊!比我们的亲儿子还好我们实在離不开他呀!”
真情胜过亲情,亲情在某些人身上未必是真情然而,天地之间永远都有大爱真情只要你珍惜,只要你追觅它就在你身边。出殡队伍立时精神抖擞起来根伯,群叔白文山,翟秀才以及负责料理事务的人们,也立时脸上风光起来因为,不仅刘李营囿史以来就是附近三五十里的村庄如陈官庄、安家屯、郑家寨、十八里岗等,也没有出过这种辉煌排场的事人们越感念刘小坤,翟凤仙越痛哭难禁还没有行进到墓地,她已经几次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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