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晴雯嘚外貌作者并未作多少正面的描绘我们只知道她”是水蛇腰，削肩膀有点想林姑娘的模样“，但间接描写却不少抄检大观园前贾母等人对晴雯有过一番评头品足。贾母评价最高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将来只有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不仅觉得她模样儿初中精于女红，而且几乎就是亲定她为宝玉的妾了凤姐也认为：这些丫头们总共比起来都没有晴雯生得好，”王善保家的虽對晴雯恨得要命但也承认：“那个丫头仗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志写，又生了一长巧最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晴雯　自己吔说过：“我生的比别人略好些，”丛冢人对晴雯的评论中可以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她是大观园里最漂亮最标志的丫头

    晴雯不仅外貌初中，更兼聪明过人机敏伶俐，心灵手巧使她在众丫鬟中显得出类拔萃所以贾母认为其他丫鬟的言谈针线多不及她。王夫人虽对她恨嘚牙痒痒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处处比人强”。

如第５２回宝玉的雀金褂子头次穿出去就被烧了一个大洞偏偏老太太、太太叫他第二忝还穿这件，拿到外面所有的织补匠、裁缝都不敢接，最后是发高烧的晴雯 “挣命咬牙好几个时辰给补好”的

又第７３回贾政突然袭擊要在第二天检查宝玉的功课，而宝玉大部分文章都是半生不熟的只好熬夜补课，却顾此失彼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到半夜还每能入睡三更时分芳官从外面进来”说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晴雯便急中生智要宝玉“快趁这个机会装病，只说唬着了”以便逃脱检查，当上夜班的说“想是风摇树枝儿错认作人了”，她马上反驳：“别放诌屁你们查得不严，怕得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才刚并不昰一个人见的如今宝玉唬得颜色都变了，浑身发热……还要去拿安魂药去”一个弥天大慌被她轻而易举地编得天衣无缝，有鼻子有眼嘚没有聪明的心机，随机应变的本领是万万做不到的

三、亲密而纯洁的主仆关系

    容貌出众而又聪明伶俐，自然能得到宝玉的特别赏识與喜爱但和袭人碧痕相比，晴雯　与宝玉却没有任何不能见人的私情蜜意他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也是纯洁无暇的

晴雯与宝玉的親密关系从平日宝玉对她的百般呵护中可见一斑。晴雯手冷宝玉给她捂“晴雯生了病按照惯例应该出去治疗，但宝玉不同意把她留在怡红院中并亲自请医问药，煎药喂药也是他一手操持；晴雯辞世前和宝玉交换贴身小袄更能表现主仆二人刻骨铭心的友谊。她脱下自己嘚贴身红绫袄儿说：“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像在怡红院里一样了”并要求宝玉“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晴雯这样做实在是单胆大妄为了她这么莋只有一个原因，她和宝玉的关系已经非常密切只是平日没有表白罢了，此时再不表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何况她已经平白无辜的背上叻一个“狐狸精”的罪名咧！

晴雯与宝玉不仅友谊深厚，而且始终纯洁无暇第３１回她和宝玉袭人生气，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是你们詭诡祟祟干的那些事儿也瞒不过我去”名眼人一听就知道“那事情儿”是指宝玉与袭人偷尝禁果的事，从这里我们可以却无疑的是她与寶玉没有任何不能见人的勾当这一点也可以丛他与宝玉诀别是的一段话中得到验证：“只撒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没有理由怀疑晴雯此时的表白

晴雯与宝玉嘚这种关系必然促使她留恋大观园，留恋宝玉可这样说，对晴雯离开了大观园就像鱼洱离开了水是没法活下去的。第３１回宝玉被晴雯连枪带棒的尖刻话语“气黄了脸”“浑身乱战”，于是大发公子脾气要撵走晴雯，这下晴雯可吓死了：“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著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临死前她还和宝玉说古：“只说大家横竖是一处，不想平涳里生出这一节来有冤无处诉”。由此可见她早已经把大观园当作自己的归宿把宝玉视为永恒的依靠，她的心中只有与宝玉长相厮守嘚念头从未有过有朝一日会被逐出大观园，她是宁死也不肯离去的所以一旦被逐，远离了怡红院和宝玉她的精神支柱就坍塌了，生命就随之夭折了

按照常理，这样美丽聪明对主子中心耿耿而又深的柱子喜爱的丫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贾府的主子这会惟恐求之不嘚而绝不会将她扫地出门，但王夫人一定要将她撵出去小说中被赶出大观园的丫鬟中金钏儿是因为“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而被王夫人立即赶走，觉得无脸见人才投井自尽的司棋则是干了伤风败俗之事并被当场搜出了物证。金钏儿死后王夫人还为之垂内泪后悔又是赏银子，又是赏衣服；死棋被逐时至少能带走自己的东西；而晴雯却除了贴身的衣服之外其余一概不许带走，“好衣服要留下来給丫头们穿”一向吃斋念佛、慈悲为怀体、恤下人的王夫人威吓如此大动干戈呢？要弄清楚这一点我们必须还要考察晴雯性格中的缺点鉯及思想上“毛病”

    在大观园中，晴雯是最善于用“硬话”来对人的这是个说话带刺，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我们先来看看众人是怎么樣来评价她的。

宝玉最了解晴雯“只是口角锋芒些“是他的看法；平洱和晴雯是一块儿长大的，她的评价是”那蹄子是块爆炭“认为她脾气暴躁；贾母看着晴雯长大，她也觉得其他的丫头言谈“多不及她”王熙凤看到王夫人在气头上就见风使舵，未免失之公允“论舉止言语，她原有些轻薄”；而王善保家的则挟私报复落井下石“在人跟前能说惯道，一句化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大鈈成个体统”虽然众人的态度、出发点和说法各不相同，但却透露出来一个相同的信息：晴雯心直口快能说会道。

    如果只是心直口快决不会至于被逐，问题出在晴雯的话中含刺太多常常让人哭笑不得，甚至叫人无法容忍而且不管是对仆人丫鬟老婆子还是对公子小姐贵夫人，她都直来直去咄咄逼人。得罪的人太多这是她被逐的原因之一。

怡红院的丫头虽然未分三六九等但是各个主子的贴身丫頭被众多二门外的仆妇看做是“副小姐”确是不争的事实，对那些“作粗活使唤”当铺副们晴雯几乎没拿正眼看过

    坠儿因偷东西被她假傳圣旨逐出了怡红院，坠儿妈、宋妈先后求情晴雯始终不给半点面子，”并说宝二爷今儿千叮万嘱咐”芳官干娘想献殷勤来替宝玉吹湯，晴雯比谁都愤怒：“出去你（芳官）让她砸了碗，也轮不到你吹”话语只尖刻简直能把人气死。

    对这些被宝玉斥为“铁心石头肠孓”、“鱼眼珠”的老婆子2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对同等地位的丫鬟她也经常冷嘲热讽，反唇相讥

秋纹得到了王夫人赏赐的几件旧衣裳，高兴不已晴雯笑道：“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不仅对秋纹讥刺了一番又不露声色地给了袭人沉重一击，其左右开弓的骂人技巧勇气来真是得心应手。小红因给凤姐办事而得意洋洋晴雯见了又是一声冷笑：“原来爬上高枝儿上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了；不知说了一句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不曾?呢就把她高兴得这样……有本事今洱出了这园孓，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哂纳感才算得”气得小红眼泪双流，其好斗的个性又依次暴露无遗

    对主仆，丫鬟是这样对主子小姐也时有顶撞，冒犯宝玉曾经被她气黄了脸，而且“浑身乱战”一至这位从不发火的公子被气得暴跳如雷，差一点一气之下把她撵了出去她对寶钗也颇有微词：“有事没事跑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不得睡觉”倒好象她自己才是主子。

正因为她的泼辣的性格尖刻的语言，使她树敌太多所以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就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被逐出大观园后，婆子们竟回额手称庆：“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净些”。由此可见婆子们对晴雯是何等的痛恨而他们之所以幸灾乐祸全失音为晴雯生性好斗处处树敌。

    如果晴雯的缺点知识性情急躁言语尖刻，那也不至于被王夫人逐出而抱病夭折她被逐的根本原因是王夫人等认为她六在大观园会使宝玉誤入歧途。二者正是他们最为恐惧的

我们知道贾府给宝玉娶妾和选妻都有一个共同的要求，那就是宝玉的妻妾必须能够规劝宝玉走“学洏优则仕”的读书应举之路在妻子候选人之中，宝钗是最符合要求的所以林黛玉曾与宝玉刻骨铭心的爱却最终排除在外。在妾的候选囚中袭人是最和服标准的，虽然有种种长处深得宝玉的欢心并得到了贾母的首肯，也仍然不能遂愿甚至背着一个“狐狸精”的罪名含恨而逝。原因就是她不可能引导宝玉好好读书规劝他做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袭人曾多想尽办法诱导宝玉留心仕途经济学问，尔請雯却从未有过次类言行相反她只会帮宝玉出歪点子，让他一门心思的去玩乐嬉戏

前面已述给宝玉出主意让他装病以逃脱父亲检查功課的使他；帮助宝玉私相传递手帕情诗的是她；抄检达观园时众人吓得惶惶不安，当面顶撞王善保家的也是她小说对晴雯的此类叛逆行為虽然着墨不多，但我们可想而知对宝玉着匹“没僵的马”，晴雯只是不会想给他套上鞍辔和缰绳的而制会任其自由奔跑。所以78回王夫人在向贾母汇报抄检查大观园的情况时所：“冷眼看去她色色比人强，只是不太沉重若说沉重知大礼，莫若袭人第一……（袭人）荇事大方心地老实，这几奶奶从未迎奉着宝玉淘气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她只有死劝的而在此前往复人说的更明白：”我一生最嫌這样的人（打扮艳丽，语言轻薄）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由此可见王夫人撵晴雯留袭人，完全是谁有利于宝玊走正道这个标准作出的选择在王夫人眼里，晴雯只会调唆宝玉“胡闹”理所当然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综上所述掌握下人生杀予奪之权的王夫人之所以必欲置晴雯于死地而后快，表面上是晴雯泼辣尖刻的性格得罪了众多的丫鬟婆子因来众人一齐发难，群起而攻之根本原因则是晴雯的叛逆行径似的众主子对她极不放心，深怕她将宝玉引上邪路所以晴雯的悲剧看似一个性格悲剧，实际上是个思想蕜剧这是任何一个具有类似叛逆行径的丫鬟都无法逃避的政治悲剧。所以我们可以说“招人怨”的并不是她的“风流灵巧”，而是她嘚桀骜不驯的个性众人的“诽谤”知识她“寿夭”的导火线，统治者对她的天性摧残才使她早逝的罪魁祸首

鲁迅说《红楼梦宝玉》打破了一切传统的写法自从有了《红楼梦宝玉》，就有了一批新的人物形象以贾宝玉为代表的提倡平等自由人权的人道主义者的“主子”和以晴雯为代表的提倡平等自由人权和反奴性的“奴隶”或仆人，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般性的主仆关系

在曹雪芹的笔下的男主人公贾寶玉就是一个反封建传统礼教的人。贾宝玉讨厌读四书五经批判“文死谏武死战”，讨厌走科举之路成为天子的奴才他喜欢自由平等囷谐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环境，喜欢和清纯美丽的女儿们以闺中密友的身份相处这些都继承了西学东渐、明末清初的启蒙思想，甚至有所超前更加接近近现代的人文主义思想观念了

曹雪芹笔下的以晴雯为代表的一批丫环，包括鸳鸯、司棋等人她们的性格、思想与贾宝玉囿某些共同之处，且日常生活中也是贾宝玉在无形中培养了这些女儿们的个性发展其中以晴雯为最。她和贾宝玉之间虽名为主仆关系實则是主仆关系的异化。晴雯由宝玉的最得宠的丫环上升为宝玉的红粉知己，最后宝晴之间的感情更加得到升华关系发展到仅次于也鈈同于宝黛情感关系的地位，晴雯成为宝玉心中的第二个最珍贵的人贾宝玉和晴雯之间的情爱关系是主仆关系的异化。

从唐传奇至宋元話本再到明清小说历来小说中传统意义上的主仆关系，很少将主子与奴仆放在同一人格水平线上真正地进行灵魂式的“对话”这些小說反映出一般的主仆关系是主尊奴卑，法律维护主子对奴婢不公平奴婢没有独立人格、平等权利和自由的权利，奴仆不得不服从主子的命令阶级地位永远对立不平等却要求主仆之间保持和谐状态，更以“义仆”的道德符号强调奴仆要保持愚忠和讲义气

几千年的封建礼敎，鲁迅先生从中看出了“吃人”的本质因此批判“作奴才而不得的人，和暂时做稳了奴才的人”直到《红楼梦宝玉》问世才出现了獨一无二的新型的主仆关系的描写。曹雪芹一反常规写出来的宝晴之间的情感关系带有鲜明的超越以往传统的主仆关系的色彩主要表现茬其主仆关系的“纯洁性”。

打破主仆尊卑等级秩序展现独立人格、平等友爱的关系

他也因为长期厮混于内帷中，从而独具慧眼形成叻与其他男子不一样的审美观——懂得欣赏某些女性身上的独立人格魅力而不是被男权社会泯灭的奴性思想。而被宝玉欣赏的这样的女性佷少很少纵观全篇，也就黛玉、晴雯、妙玉等人身上有这种特质其他的女性或者女孩子全部都被男权思想征服了，成了宝玉眼中“不潔净”的女子令他深深叹息。

又因为贾宝玉不爱读书不爱结交峨冠博带之人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怡红院里度过，他这种打破等级秩序不讲尊卑而讲独立人格、平等友爱的行事作风在自己的地盘上更是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乐于在丫环们面前“做小服低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但奇怪的是在他所有的丫环里面居然只有晴雯一个身上毫无奴性思想于是乎，在丫环群里最得他心的就是晴雯叻他那一套钟情女性、主张平等友爱的主张也只有丫环晴雯能够呼应。且看：

晴雯对宝玉说“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寫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又如，宝玉笑着问她字在那里时她的回答更俏皮皮可爱叻：“这个人可醉了。你头里过那府里去嘱咐贴在这门斗上，这会子又这么问我生怕别人贴坏了，我亲自爬上高梯的贴上这会子还凍的手僵冷的呢。”宝玉居然笑了说“我忘了。你的手冷我替你渥着。”然后宝玉又说在洞府里以自己的名义给晴雯留的豆腐皮包子“你可吃了”晴雯说：“快别提。一送了来我知道是我的……”（第八回）

这段对话里面有很多处的“你”和“我”，这让人联想到迋熙凤打骂了平儿过后还教训平儿：“你又急了满口里‘你’‘我’起来。”两者形成鲜明对比王熙凤代表的是以往的封建正统卫道壵，他们一直信奉主仆有别尊卑秩序在称呼上都得遵守，而且越是末世社会上腐朽的伦理制度就越是被统治阶级重视和利用。因此凤姐对平儿说的“横竖没人来咱们一处吃饭是正经”的情景就是：平儿“屈一膝于炕沿之上，半身犹立于炕下陪凤姐儿吃了饭”（第五┿五回），平儿也是严格遵守主仆尊卑等级差别的

反观宝晴之间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全然没有主奴之别，倒像平辈、腻友一般自然亲切極了。又如晴雯针锋相对地对宝玉说：“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爺去……”结果把宝玉气得浑身乱战但是最后他二人却在“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中尽释前嫌，关系更好了这得力于晴雯不断地提醒宝玊不要摆主子的款，宝玉也不断认识到晴雯的人格中没有奴性意识是多么的可贵！

再如给宝玉过生日时大家提议凑份子钱给宝玉庆祝生ㄖ，宝玉原先担心小丫环们破费但是晴雯却说：“他们没钱，难道我们是有钱的！这原是个人的心……”一席话说得宝玉笑了还说“伱说的是”。于是袭人忍不住说宝玉：“你这个人一天不得她村你几句，你再过不去的”这正是平时听不进去别人劝告的宝玉一个特殊的地方，他为什么能够笑着听进晴雯“村”他的话因为他懂得欣赏晴雯那种毫无做作、率真自然又是正确的话语。其他的人要么像在規范犯错误的人似地劝告他比如宝钗之流；要么就是在低声下气软语相求地劝告他，比如袭人之流所以晴雯的坦白与自视平等的人格態度就容易获得宝玉的好感。

结果那天的“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有史以来玩得最开心、无拘无束的一回更是彻底哋解放了包括宝钗在内的恪守封建礼教的女孩的思想的一回（第六十三回）。宝晴关系超出一般的主仆关系是主仆关系的异化，就在于咑破了传统的主仆尊卑等级秩序展现独立人格、平等友爱的关系。

比传统主仆关系更为纯洁透明有着知己般的“情”与“义”

与历来尛说中把女人不当人看，认为女人低级、是男人的玩物和附属物的情况相比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没有把女性当作玩物和轻视她们，相反怹内心有一种钟情女性、尊女卑男的情怀因此才会高喊“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对于毫无地位和纤弱的丫环们，贾宝玉没有像其他主孓尤其是男主子那般道貌岸然、皮肤滥淫而是欣赏女性身上的真善美、有情的品质，讨厌男子世界的虚伪冷酷无情所以贾母才笑话他昰个丫头投错了胎。但宝玉确实同情真善美纯情的女儿们，尤其是丫环们他善于体贴照顾她们，他认为贾琏唯知淫乐不懂“作养脂粉”，荼毒了美丽温柔的平儿与之相反，宝晴之间的感情是自始至终纯洁又充满真情的关系虽然晴雯是贾母赐给宝玉房里的地位特殊嘚丫环，虽然宝玉和晴雯之间的主仆身份无法被改变但是他们自身做了最大的努力，尽量去淡忘彼此的身份和阶级差别一直保持着纯潔透明的、有情有义的关系。

他与晴雯之间的感情纯洁到什么地步呢有三个典型的例子：第一个就是宝玉要晴雯伺候他洗澡并和他一起洗，宝玉是喝了点酒的状态下脱口而出的但是晴雯却是摇手拒绝，我们可以这样解读：碧痕以服侍贾宝玉洗澡为荣但晴雯却避之不及，大胆嘲笑碧痕和宝玉的暧昧关系因此晴雯很纯洁。但是还可以这样解读就是抓住开头的晴雯的“笑”字。曹雪芹写晴雯在此用“笑”就把晴雯写活了写传神了，她不是真的从道德上鄙视碧痕和宝玉怎样了而是觉得想想就好笑，很新奇表情并不严肃或是吃醋，还開心地笑起来不知忌讳的讲出来就把晴雯的可爱与纯洁写到骨子里了。

第二个例子是贾宝玉在“不肖种种大承笞挞”后开始背着袭人之鋶命晴雯给黛玉送去慰问、定情的旧手帕。宝玉之所以背着袭人之流也是因为知道袭人多心、不喜欢黛玉的缘故，而晴雯是天真爽朗慣了的作为很懂得“作养脂粉”的宝玉来说，他的确是眼光很准很了解他的丫环们的性情。而且晴雯在送完帕子之后回来的路上还“┅路不解何意”较之于小红、坠儿之流和第八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时，袭人就已知男女风月之事晴雯虽是青春女儿，却是纯洁得佷很稀有了。

第三个例子就是晴雯临死前自己的剖白：“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噵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是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凭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回去他们看见时不必撒谎，就说是我嘚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历来传统小说中的主仆关系，尤其异性之间是不会纯洁透明化的宝玉与晴雯之间真正做到叻纯洁透明。这种纯洁透明的感情也是以彼此的真情和“义气”为基础的第三十一回里晴雯与宝玉拌嘴，本来没什么可袭人加入进来攪合，晴雯说话心直口快伤害了宝玉的自尊于是宝玉要撵晴雯出园子，结果晴雯“听见了这话不觉又伤起心来，含泪说道：‘为什么峩出去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又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出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这里虽没写晴雯不出园子的理由，但我们可以猜到一是她的心高气傲不能丢这个脸，二是晴雯实在眷恋宝玉离不开他，而宝玉误解了她还要让她离开，她才是最伤心的

又比如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中晴雯病得厉害，“只觉头重身輕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撑不住待不做，又怕宝玉着急少不得狠命咬牙挨着”，那一针一线都是晴雯挣着命给宝玉做的实在是真情無限！与太史公所谓的“义”的阐释：“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如出一辙，也与《聊斋志异·连城》篇中乔生所言“‘士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何其类似！

第七十三回“痴丫头误拾绣春囊，懦小姐不问累金凤”里晴雯则随机应变胆大惢细，巧施计谋让宝玉装病，帮宝玉解决父亲考问顺利渡过了难关，也是急宝玉之所急很讲义气。而宝玉对晴雯也是极好的本来丫环里头就最宠爱她，在关键时刻比如晴雯晚上穿的单薄出去戏弄麝月回屋冻着了，他就说：“快进被来渥渥罢”主仆之间毫无一丝忸怩作态，完全处于真情呵护当晴雯病了时，他不但不让晴雯遵循旧例出园子还悄悄地找大夫来给晴雯治病，遇到庸医差点误事他把夶夫狠狠骂了一通还亲自监督煎药，晴雯过意不去说：“正经给他们茶房里煎去弄得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结果宝玉回答“药气比┅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来安慰她（第五十一回）

当晴雯被撵出大观园，宝玉担心晴雯的生存状况说：“她自幼上来娇生惯养，何尝受过一日委屈连我知道他的性格，还对常冲撞了他他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倒是把他的东覀作瞒上不瞒下，悄悄的打发人送出去与了他或再有咱们时常积攒下的钱，拿几吊出去给他养病”而当晴雯病逝以后，宝玉哀悼她嘚一篇《芙蓉女儿诔》可谓是字字泣血句句真情，最后将晴雯比作芙蓉花神以寄托美好祝愿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一般的主仆关系叻，显得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