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放在屋后的荒地的意思几个月,忘记拿了,现在变这样了,里面湿漉漉的,鞋底有洞,鞋子很脏发黄了,还有折

原标题:[日本]林芙美子 | 清贫记

我┅直都想独自生活我忘记了故乡,忘记了故乡的亲人们我的户籍上至今洁白无瑕①,而在远亲们的记忆里我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只囿一个人,那就是母亲还经常给我写信呵叱我这个不断遭受挫折的女儿。

你在妈妈眼里也是个没有男人运、吃尽苦头、不争气的人你紦手放到胸口上好好想想,妈妈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可是这回你男人的名字又换了,妈妈心里能好受吗你来信说让无论如何给 你寄五え钱。你也知道,奶奶死了都没钱给她送葬。家里这么困 难连你爸爸都得省吃俭用。最近他每天带着酱油拌饭去海军团运煤。妈妈给鈈了你五元只能给你两元,你省着用吧我给你写 封信得花一天时间,搞得我头都疼了你要想回来,就两个人一起回来吧

①指户籍仩没有正式结婚和离婚的记录。

每每拿出母亲这封带有乡村气息的来信我都会泪水涟涟,暗暗 发誓:“我不回去!回了老家连饭都吃不飽……你们就等着瞧吧” 母亲信中最打动我的地方——是继父每天带着只浇了一点儿酱油的米 饭去海军团干活儿。我来东京已经四年過去的事情还不算遥远。

四年里我当过三个男人的老婆从性情上讲,现在这个第三任丈 夫和我完全相反是个平平凡凡、一点儿都不夸張的人。比如有人 问我们:“你们又要搬家了?听说这次去的地方很冷清啊”我会一 如既往地做出很兴奋的样子说:“是啊,是个有恏多……对种着上 千株杜鹃花的大宅院。”我还张开双臂煞费苦心地表达上千株杜鹃 花的美丽景象。可是我那第三任丈夫却带着令囚难以置信的若无其 事的表情说:“也就两百株左右吧,而且是极一般的、品种不太好的杜鹃其实那儿是一块大宅院的宅基地,和荒地嘚意思差不多”我经常被 他弄得下不了台,很是难堪为此,我总等人家走了以后对他大发一 通雷霆可是想到我们刚到一起没多久,惢里多少还是有点儿顾忌 也许,这种顾忌让我的举止变得谦恭谨慎了我默认了他种种令人扫兴的言论,也没有刻意报复他

在过去的幾年里,我曾有过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的秉性至今像熏制的标本,被我牢牢封存在记忆的另一块领地中亦因如此,现在 的我十分厌恶伱是我非的争吵

我的第二个男人是这样把我和第三个男人小松与一结合在一起的。

你的骨头发出淘米一样的声音

空空的钱包里有一枚中國铜币

你要把我打得支离破碎吗

“臭女人蒲公英能吃吗? ! ”

男人一边嚼着一边骂都是你的错

他用铜币当鞭子不断地抽打我

我的第二个侽人叫鱼谷一太郎他说过:“我的祖先可能是四处 流浪的人,他们捕住鱼咔嚓咔嚓地吃下去再继续往前走。”可他自 己却因没钱好幾天吃不上饭而对我拳脚相加。他埋怨道:“你不给 我米饭吃让我吃水煮的蒲公英! ”他动手打我,骂我:“怎么就改 不了下贱女人的毛病把领子拉到脊背上,到底想干什么 ”又打 我。我的骨头每天都被打得咯咯直响仿佛要散架。我简直就是一个 为了挨打而存在的朩偶

我和鱼谷一起生活了两年多,最终被他一脚踢在肋骨上我才下 决心逃到了很远的地方。在新的天地里骨头不再咯咯作响以后,峩 还时常在信里夹一元钱寄给已经分手的男人且告诉他:“如果你不打我我可以回去看你一次。”男人回信说:“你不是因为想卖淫想 在脖子上涂白粉,想饱食美餐才离开我的吗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第四天了!你好好想想吧! ”

在如此繁華的大都市一隅,有一个四天吃不上饭的男人他唾弃、咒骂这个无法为想工作的人们提供机会的社会……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他回信,只恏独自哼着“为你一个人我抛弃了自己,抛弃了世界”糊糊涂涂混日子。

鱼谷好像没过多久就又结婚了我曾看见他兴高采烈地和一個瘦瘦的女人走在马路上。当时我系着白围裙便没有和他打招呼。我自 己也打算早点儿洗手不干不再当那女招待。为了这个目标我紦挣来的钱一个个扔进存钱罐里,乐此不疲

没过几个月,我在那个偏离繁华地段的咖啡屋里迎来了元旦后来又第三次做了新娘,同与┅走到了一起我痛切地感到,“我那么 向往一个人的生活结果还是走上了老路。看来我真的是一个没有韧 性、害怕孤独的女人”

“伱以前的男人是怎么训你的? ”

与一放下正吃着的鲭鱼干问我他吃的是没有刺的部分。

“我没挨过谁的训啊! ”

“不会没有的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我嘬着带刺的鲭鱼看着外面澡堂的烟囱。“怎么训你的 ”这问法也太粗暴了。一股热流顺着脊梁骨往上涌我忍着氣,抬头看了 一眼与一他正低着头舔筷子。我的胃里就像打翻了醋瓶子眼睛也开始发胀。

“你怎么到现在还问这些事儿你想欺负我,是不是哎,不管我们多穷你都不要欺负我,不要打我谁都不能保证我们今后的生 活会富裕起来,比现在还穷的可能性反而更大求你不要因为穷打我,如果你实在要打那我……就还得离开你。再说了我要是再挨 一脚,已经松松垮垮的右肋骨就得断一根那可就連活儿都干不成了。”

“嗅……他打你打得那么厉害 ”

“对,嘴里还骂着你这个烂女人”

“怪不得你老说梦话在梦里又哭又喊,说我嘚骨头都要飞了! 不要打了! ”

“可是我哭我喊绝不是因为想那个男人呀!被欺负得太狠了, 连狗都会在梦里呜呜哭的嘛”

“我没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以前大概受了很多罪” “这个鲭鱼,你不吃了 ”

大概是因为饭桌太小的缘故,鱼显得特别大我们已经很玖没有 用整条鱼下饭了,所以与一没吃净的那条我也得啃个干净。与一惊 讶地看着盘中白森森的鲭鱼骨剌笑着说:“女人这种动物是鈈是很喜欢吃鱼啊? ”

“你们男人是不是不喜欢鱼鳞呀 ”

“说起鱼鳞,对了我们把你那鲤鱼存钱罐摔碎,看看有多少钱 吧说不定够搬家用的。”

“是啊搬家费差不多够了……不过,我们现在的租金是八元 要搬到十七元的房子里,这个差额可不小啊再说,昨天我詓看过 了我怎么觉得那儿像个狐狸出没的地方啊。”

“十七元有什么关系我出去找个好工作,你用不着那么 担心”

“那是因为除了峩,以前你没和女人成过家我倒觉得我们很快就会遇到麻烦的。”

“噢你倒是挺有经验。不过这种话是说不得的。”

如果我身上还殘存着一些青春气息那么在和与一的生活中,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天真可爱的女人但我却像一条野狗,时刻为吃饭的 问題焦虑而且,峩们现在租的只是人家二楼上的房子今后要发展到租独门独院,这让我感到我们就像朝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出发一样 极度不安。

我曾拿絀包在包袱皮里的存钱罐得意地在与一耳边摇晃这一举措现在反倒让我下不了台。想到远在天边的继父和母亲每天只能吃酱 油拌米饭峩就用一张旧明信片把存钱嫌里的银币都拨拉出来,换成 纸币寄给了母亲现在他让我“把鳒子砸了”,我知道里面只剰下一 些铜币可昰又没有退路,只好坦白交代:

“砸了也行啊不过……其实里面只剰下铜币了。”

“铜币也是钱嘛我看它有点儿分量,该有二三十元吧”

这个男人大概有精神麻木症,听了我的话他连一个眼神儿都没变还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钱这东西是存不住的啊呀,下起雨了真讨厌呐! ”

我劲头十足地将存钱罐摔到柱子上。

今天是六月五号月份牌上写着:结婚、旅行的吉日。

下午雷声大作,下起了冰雹樣的大雨

大概因为与一的原产地是山岳地带,他腿上的汗毛像森林一样茂 密他光着两条腿,开始紧张地捆绑行李我感到非常快乐。看着男人收拾捆绑行李的有力的动作我想起自己一个人搬家时的悲惨。这样一来我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甜蜜。

“无论发生什么事兒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我把切菜刀、铁火筷、萝卜擦子、漏勺等所有非游离的用具都塞进用盐水泡过的绳子里怀里还掖着筷子和小鏡子、用报纸包好的五 钱两片的鲑鱼片。

“别那么踢哩趿拉的拿块包袱皮儿包好。”

“什么我打算就这样,这样提着桶过去呢”

从峩们成家后租住的房子到大宅院的宅基地只有五百多米。但是就这五百多米,如果你不想穿过火葬场踏过萝卜地,跨过坟地 和杉树林就得绕个很大的圈儿。为省搬家费我们决定抄近路,把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件件搬过去说是行李,也不过就是一个由啤酒箱 改造成的碗柜、半人髙的桌子、被褥、包袱和与一的绘画用具

被祷当然是我的,是新添置的——尽管它们只是用浴衣拼凑而成 的被褥母亲给我寄来这套被祷时附加了这样一句话:“一个枕头行 吗? ”有关第三个男人的情况我只告诉过母亲,在给她的信里还加 上了一些我对这个侽人的看法母亲看过以后心里一定很难受,“这孩子这个男人的名字又跟上回的不一样”。不过她还是说服了自己,照顾我的情绪寄来被褥并在信里问道:“一个枕头行吗? ”我看到夹在被褥里的母亲的来信时惭愧万分。听说上流社会的人惭愧观念淡薄母亲是個下里巴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什么是惭愧了话虽 这么说,枕头这件事儿特别是,假设母亲以前也送枕头给我那么我就为了男人向母親索要过三个新枕头。这样想下去我心如针扎一般,悲伤和惭愧一齐涌上心头

那时候,与一只有一条棉被和一个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軟塌塌的荞麦皮枕头我没有枕头,只好把坐垫叠起来当枕头用这倒也没什么不便。可眼看着那坐塾一天天变脏变得油光发亮,我就覺得痛苦 不堪正好母亲来信谈到被褥的事儿,并问枕头是不是需要两个面 对母亲的关爱,我本来想说要两个枕头最后却以“一个枕頭也行”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向母亲暗示了我的心愿结果就得到了一个土 得掉渣的黑枕头。小枕头原来大概原属已经过世的祖母很高。枕在上面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醒是睡它和我的脖子不对缘分。

我给母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感谢她送给我被褥。但对枕头的事儿峩却佯装忘记,只字未提

我们家被围在水晶花、蓟花、梧桐花当然还有杜鹃花中间。在这个宽阔的大宅院的宅基地上除了我们家以外,还有同样被包围在花草中的四栋平房排列成圆形。我们家门前种着五六十棵当围墙用的低矮的松树透过松树枝可以眺望到一片大约兩百坪①的空地。空地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棵喜马拉雅杉

“找遍全东京,恐怕都没有这么好的地方”

与一用一把小刀在调色盘上啪啪哋拍打着硬得像牡蛎的油彩,表现出对这所房子的喜爱房门上写着“出人口”三个大字,拉开房 门横亘着一条让人联想到宿舍的长走廊,三间六叠的房间像鸡舍一样和走廊平行地排列开来

“好是好,可是从外面看人家会以为我们是干什么的呢。我怎 么看怎么觉得它潒铁匠或者木匠住的地方”

“嗅,你多髙雅呀!反正都差不多我写块油漆匠的牌子挂出去 行了吧。再说这么宽敞的房子,你到哪儿找去院子大不说,邻居离得又远……”

“对了说起邻居,今天晚上我要给各家送点荞麦面条去问候 一声。你说怎么样 ”

“嗯,三袋就可以了吧”

①一坪约三点三平方米。

刚搬完家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勾起回忆。眼前的情景似曾经 历以前我也曾这样和已经分掱的两个男人搬过家,给新邻居送过荞 麦面条》窗外天幕渐渐暗下来,为了挥去错觉我猛地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

“哎呀还没拉电線呢! ”

“还真是。连线都没有拉进来这两三天怕是要黑灯瞎火了。”

所谓积重难返常年养成的习惯真是可怕。我站起身来往柱子仩使劲戳了两下,结果那柱子竟晃悠起来连我都吓了一跳。天花板 上掉下来的尘土像头屑一样落在我和与一身上

“哎!这房子撑死了鼡二三十元就能买下来。再怎么着十七元 的房租也太坑人了!太过分了! ”

与一一声不吭,使劲擦着发红的鼻头“这个女人就是出去旅 行,肯定也要多管闲事跑当铺、给债主赔不是、在房租上和人讨价 还价,这女人从前吃的苦头肯定非同一般”这么想着,与一嗵的┅声把脊背重重地靠在墙上

“我是个浪漫主义者,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了……”

与一说得那么认真由不得我又是两眼含泪。“他也要離开我吗 ”男人的心真让人难以捉摸。以前分手的两个男人总是对我不满 意有钱了,就毫无计划地独自挥霍没钱吃饭的时候,就拿峩出气殴打我。

“我这样的女人是特别没有吸引力的那种女人吗?我们是夫妻嘛再说,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寄钱给我”

与一从工具箱里找出一节两寸长的蜡烛,点着怒气冲冲地向厨 房那边的房间走去。我一个人被扔在正中间的黑屋子里一筹莫展, 只好趴在湿漉漉嘚榻榻米上用袖子掩住眼睛,信口唱道:“我也是个浪漫的人儿哟! ”

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人住的缘故房子里充斥着一股类似马粪紙的陈旧气味,榻榻米的黑边儿上还有霉印子

与一一边嗵嗵地往门框上摔着什么东西,一边闷声闷气地冲我 喊:“哎你最好先给隔壁送点儿荞麦面条去,咱们跟人家合用一口井”

于是,我去附近的荞麦面条店买了一张三十钱的面条券去拜访问候左邻的第一家。

说是隔壁但因房子和房子间生长着灌木,看上去完全是独门独 户我穿着一件洗得发旧、污迹斑斑的法兰绒单衣和服,腰上缠着与 一当皮带系的三尺长的布腰带朝隔壁走去。

邻居一定想知道我们家是干什么的如果人家问,我就打马虎 眼说与一 “是绘画教师”。我先这样謀算好然后拉开和我们家一 样也写着“出入口”字样的玻璃门。

这家主人大概出奇地喜欢白色的花他家的空地上开满了白色的除虫菊,像皑皑白雪房顶上冒着白烟。

花丛里一个男孩孤零零正在撒尿,唱着“青蛙叫了我们回 家吧”。

钉在门灯下的名牌上写着颇有富豪气派的名字小里万造。

我只拜访了一家就回来了回到家,看见与一点着我买回来的细 蜡烛正往厨房隔壁房间的墙上貼什么东西。

“那家是干什么的 ”

“是烟草专卖局的会计。”

“噢那是个严谨的人喽。”

土黄色的墙上贴上了莫迪利亚尼①少了半个头的女人画像囷迪菲? 的纯蓝色的大海这些不着调的印刷品竟也能将死气沉沉的墙壁装饰 起来,在柔和的烛光下大海的蓝色像被打湿了一样碧蓝清澈。

“他家隔壁是个气功诊所”

“噢?他们怎么给人治病呢 ”

“我一个人来看房子的时候,就是他们家的女儿带我来的是个很不错嘚女孩子。”

“我想起来了我来看房子的时候也是她带我来的,他们家其实 跟我们一样你说的就是门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出售絲瓜苗、番茄苗、茄子秧’的那家吧 ”

与一举着蜡烛在三个房间里进进出出,我就像一只飞蛾紧随其后飞来飞去右侧那间铺着无边儿榻榻米的房间里,凡?髙的少女侧面 画像瘦骨嶙峋地贴在墙上我心想,那张画下面要是有个衣橱就好了这个房间最适合作卧室,两面昰墙一面是窗户。窗外垂着桐树枝远处能看见小里万造家的厨房。

中间的房间自然应该是与一的画室不过,由于四扇拉门都朝着走廊在三个房间里,这间屋子又是最不安静的一间

与一在这个房间里挂上了他画的风景画,画儿装在自制的画框里那幅画中有一条横姠的小路,不能算是一幅好画儿我从来都不 认为与一的画儿好,这大概和我不喜欢画儿里有小路相关我曾对与 一说过“我喜欢没有路嘚画儿”,结果他赌气在画儿上涂了好几条。

①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1884—1920)20世纪初出生于意大利的犹太人画家、雕刻家, 后主要在法国巴黎从事创作活动。

②迪菲(1877—1953)法国画家,亨利?马蒂斯为代表的野兽派画家之一,作品进人创作中 期后开始变得明快。

褐色的小路他一定茬心里想,“你也懂什么叫绘画 ! ”

与一曾告诉我,芭蕉①的《洒落堂记》里有这样的好文章:“山静养性水流慰情。动静二者间求得安居处。”

与一读过此等好文章竟也满意这里的房子,让我烦闷不解这 里和我们的收人不相称,房租贵得惊人且随时可能有马蹄踏入无以 安居。

厨房的水池子下面爬满了竹根、山牛蒡等藤蓃房子的墙根也被 蚂蚁啃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啦你要是不累的话,能鈈能给厨房里弄个架子 ”

“架子明天再说,先吃饭吧”

“明天也行。不过这厨房里没个架子,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 没有”

“我都累晕了,吃饭吧”

与一扯下裹在头上的毛巾,提着炭箱走进厨房来

厨房里只有两片鲑鱼,没米下锅

等与一到了隔壁的房间后,我摸嫼拿起一块石头朝着上次没有摔开的鲤鱼存钱罐的尾巴使劲砸了下去。松脆的土屑落在我的围裙 上撒在腿上的硬币颇有一些分量,好潒都是铜币我用指头挨个儿 抠着摊在腿上的硬币边缘,企图摸出混杂在里面的五十钱银币哪怕一枚也好。

正好有二十个铜币还有一枚中间有孔的十钱铜币和一枚五十钱 的银币。我像孩子一样激动不已

①松尾芭蕉(〗644—1694),日本江户时代前期著名的俳谐诗人

要是这些铜幣都是五十钱的银币,那就应该有十多元了我拿起 菜篮子,向只有点点灯光的街市走去

街市上房屋低矮,各类商店齐全一个名叫鸠,小得跟个大行李箱差不多的酒馆里正放着唱银座的唱片

一条小河穿过街市,上面架着一座白色的小桥河对岸有几家郊 区味儿十足的便宜饭馆儿,据说还有一座法华寺

我买了一升米,又在菜店买了点儿洋葱和山东大白菜把它们像 藏小猫一样卷到围裙里,心里这才算囿了底有这些东西,起码明天吃饭就不成问题了我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感受,和过去两个男人的生活又回到了我的记忆里那时候我整日为第二天的吃饭问题担忧, 甚至想干脆一头撞到哪里来个血流如注,额开骨碎那样的话自己该走哪条路自然也就明朗了。人到底為什么活着是为了工作,还是 为了吃饭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一点一点折磨着我,让我痛苦难耐

我摸索着钻进枳木门,家里漆嫼一片只有厨房的水泥台子上, 火盆里的炭火像两只眼睛一样发出亮光

“我……家里没米了,我上了一趙街”

“去买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都饿得动弹不了啦。”

与一好像是叉手叉脚地躺在那里我感觉到他正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

“我本来想早点儿告诉你嘚……我现在马上就做饭啊。”

“嚼我说,你不用那么顾虑没钱了你就没钱,明说!……明天我就去上野的博览会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广告公司剰下的活儿。不 工作光想画画儿,我也太自私了对!什么艺术,什么绘画那不过是个人的安慰。像我这样的用油漆畫一幅夏日全景,拿给乡下的 大爷、大娘们看说不定挺合适挺相称呢。”

“老公!你在骂我 ”

“骂你?我没有骂你我就讨厌你这一點,你老那么别着劲儿干吗我想跟你说的是,穷人不能把事情搞得那么暧昧不清不要有什么顾虑,你对谁都可以提出明确的要求卑賤扭曲的心理只能使自己堕落! ”

我在淘米,眼泪潸然而下

男人告诫我不要卑贱扭曲,他的话重重砸在了我的心坎上我至今故作贞女狀的虚张声势在一瞬间被悲惨地摧毁了。

与一像要把我从万般绝望的状态中拉出来他尖利的喊叫,像用鞭子抽打着我

“这种时候,还說什么没有精神追求就活不下去快把那种奢侈 扔掉吧!人都快要饿死了!……”

“就是不吃饭,也得有个精神追求吧 ”

“你这个人到底有多大道行,能扛住几天饿该不会能扛一 年吧? ”

天气一直很好晴朗明媚。

井边儿的鸭叶芹开出了小米大的白花

墙上的莫迪利亚胒、郁特里罗' 迪菲都褪了色,变得毫无生 机每天早晨与一出门后,我就一整天在院子里发呆

①莫里斯?郁特里罗(Maurice Utrillo, ),法国风景画家其母是画家苏珊娜?

瓦拉东。郁特里罗十九岁时饮酒过度无法工作在母亲的坚持下开始作画,后来成为著 名的法国街道景色画家

坐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空气就像一只手重重地压在我的肩上 更何况这是个家徒四壁、墙壁又多的房子。在这样的房子里即使外 面阳光灿爛,也会感到寂寞无聊

小米般的鸭叶芹花轻轻晃动着身姿。

“阿姨你为什么不系腰带?呢? ”

小里先生家唱青蛙歌的儿子老气横秋地歪着脖子,奇怪地看着我 的腰部

“阿姨一系腰带头就疼。”

“哦我爸爸也头疼。”

我腰里系着一根蓝黄两色捻成的绳子唉,那条旧紅薄毛腰带大 概早已从收废品的朝鲜人手里辗转到了某个当奶妈的女人手里五天前我把腰带卖了。今天早晨因为连去上野的路费都掏鈈出来,与一 便提着自己的一双棕色皮鞋到了那个姓朴的店里去了。

“是吗朴君?知道那双鞋上有四个洞吧。”

“没事的,他能在大宅院周边补回损失的他叫我喝了酱汤再走,我就喝了才回来的”

“嗯,好喝极了……我给你留下两角钱你买点儿东西吃吧。”

如此這般我手里捏着两角钱,在院子里呆呆地从早晨站到现在松树枝头传来今年第一声蝉鸣,放眼望去满眼醒目的绿色。

我咽了口唾沬舌头刺啦啦一阵发热,我的嘴馋了红豆饭和拉 面、大福年糕和面条,我一边想象着用两角钱能吃到的东西一边把 两枚十钱的白铜板放到耳朵边敲了敲。知、知知了叫个不停,透过 松树丛我看见几匹没有上鞍的骏马被人牵着走过。

收废品的朴用秤杆敲着脖子一脚踢开枳木门走了进来。

“朴桑那双鞋上可有洞啊! ”

“没关系,我能从那些大宅院里赚到钱的嘛”

“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没关系小松桑回来得很晚吗? ”

“是啊到晚上才回来呢……”

“真不容易啊。对了你不买个煤油炉?钱分三次付都行”

“啊?……多尐钱呀 ”

“九角钱就行了。这东西可是很方便的”

门口长长的走廊上凉麻麻的,很舒服朴躺在那里,看着我摆弄 煤油炉的手煤油爐生了锈,涂着一层灰色的搪瓷样式很旧,一点 火呜的一声,跟飞机降落时的声音差不多

“也用不了多少油,一罐可以用三个月峩家就用的这个。”

朴留下煤油炉走了我把灰色的煤油炉搬到厨房的窗户下面,看着它家具这东西,为何能如此安慰人心呢

傍晚,峩到井台上倒泔水小里先生的儿子跑过来看着天说: “阿姨,有飞机! ”

“你听不是有声音吗? ”

我抚摸着仰头看着天空的孩子的头说:

“那是阿姨家的煤油炉在叫明天你到阿姨家来,阿姨给 你看”

听了我的解释,孩子仍不可思议地看着微暗的天空大概他家烧 的是朩柴或木炭,我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家屋顶冒出的炊烟孩子遗憾 地说:

“原来不是飞机啊! ”

与一的日记特别仔细,就连我觉得无聊透顶、无事可记的日子 他也会极其事务性地在日记本上写下X月X日,晴或阴

每天只写一些晴呀阴呀之类的东西,大概与一自己也觉得很没 劲于是,他开始在日记本上记了一些别样的内容一“我想要一顶 蚊帐”“今天在街上看到的一个广告牌上写着‘如果我是王者,”

饥餓的日子就像连环锁一样一环套一环。就连那么严谨的与一也 把日记本扔到了一边上面渐渐蒙上了灰尘。

日记本上的空白越来越多不覺到了八月。一天清晨我大概在梦中摔了一跤,猛然惊醒跟往常一样,看到晨光在墙上投下的影 子又是一个色彩柔和美丽的清晨,泹此刻晨光还没有照到窗户上

这时,我听到一种新鞋发出的脚步声“才五点来钟,会是谁 呢 ”我满腹狐疑打开隔扇门,透过房门上嘚玻璃窗往外看只见一 个红脸大汉正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四目相对他笑了。我也对他笑了笑但脊梁骨却嗖嗖地直冒冷气。

“小松君起来了没有 ”

在晨光的辉映下,来人的穿戴看上去崭新挺括这样一位绅士这么早来找与一,一定是远方来的好友我急忙摇醒与一。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他说找小松了? ”

“对他笑着问我你起来了没有。”

与一起身穿衣服我去打开房门。

没想到一开门,四五位紳士一下子拥了进来他们来不及放下脱 下的鞋,拿在手里在长长的走廊上髙声喊叫着,向各个房间散去我 受惊匪浅,逃进卧室紧哏着,两位绅士堵在卧室门口大声叫道:

“你就是小松与一君 ”

与一惊慌失措,嘴角抽动着

“跟我们去X X警察署走一趟。”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除了随地撒尿的现行犯我 没干过什么啊!为什么要带我去警察署? ”

“你是小松与一君吧 ”

“是啊,我是叫尛松与一是个画匠,眼下正在上野博览会画东照宫的杉树一天画七八棵。”

“哼!画不画画儿和我们没关系。你还是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 “理由是政治犯吗我现在还是临时工,要是今天不去别人就 会抢了我的饭碗。”

①东照宫是祭祀德川家康的神社

“你最好還是男子汉一点儿,跟我们去把事情说清楚对你也有好处。”

“那得多长时间挺长时间的吧? ”

大概是镇定下来了与一的嘴角露出叻笑容。

“还有二十九号可不行。我们给你看一样东西”

与一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一张入伍通知书

“其实你们是弄错人了吧?看这个月底我就要应征人伍,服三 个月的兵役”

这时,搜查其他两个房间的绅士们也一脸茫然地聚集到卧室来 “哎,我们好像弄错人叻”

“怎么会?就是他我有确凿的证据。”

“真的不过还是不对劲儿啊。你与一不会是你的雅号吧?你的真名是小松世市是这麼写,对不对 ”

“所以嘛,你们看看入伍通知书不就知道了”

一张小小的入伍通知书在几位绅士手里传来传去。

“不对啊!看来我们嘚重新搜查了哎?外面是不是有客人啊 ”

枳木门外停着一辆白色小型汽车,跑批发市场的鱼店老板和送报 纸的正在门口往里张望

“哼,这些人都是白拿工资的 !加奈代,快撒把盐?。”

“没盐没盐扔团泥!没泥就泼点儿汽油! ”

“他们这样随便闯进别人家,把家裏搞得一塌糊涂连个对不起也不说? ”

①日本有用盐驱邪避邪的传统习俗

“说什么说!……我看他们一个个的,怕也是吃不上饭心煩着 昵。也难怪都想当赤党”

“小时候,我继父在路边摆摊儿经常挨巡查的打。真是的他 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

上野博览会的活儿還有两三天就完了一天傍晚,与一头上裹着绷带回来了

“真倒霉!哎!大概是天气过热,心里烦跟人打了一架。”

那些广告承包商他们老议论我,说捏过油画画笔的半瓶子醋让人看着不顺眼我就对他们说,你们是说我要是说我就当面跟我 说清楚。他们说没错,就是说你! 二流子画家真让人受不了我对 他们喊,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巴格亚路!你们克扣我们的工钱! 一个 人就猛地把杯子砸到了峩额头上。”

“哎呀他们怎么跟砖瓦匠一样?疼不疼 ”

“有点儿玻璃碴扎进肉里了,没什么大事儿”

与一从替作皮带的布腰带里拿絀十三天的工资说:

“老板说我们的工钱标准是一天两元五角,这样他就克扣了五角钱而他跟博览会上要的工钱是每人每天四元左右,怹把多出来的部分都克扣了真没法儿说! ”

除去被克扣的工钱,还有将近三十元的进项我的心高兴得咚咚直跳。

“可你故意跟人家吵架不会被炒鱿鱼吗? ”

**这倒不至于其他人私下说起来也都愤愤不平,可一见了老板都是点头哈腰的”

已经很久没有买煤油了,今天買了一升

灰色的煤油炉像一架圆形的飞机发出轰鸣声。

我和与一到院子里冲凉我一边往发黄的杜鹃花叶子上浇水,一边想着与一出发嘚那一天

“再有六天你就要当兵走了。”

“你不在的时候家里怎么办……”

“不是有差不多三十元吗?我的路费和零花钱有五元就够叻房租用上十元,剩下的你不能将就着过么 ”

从气功诊所买回的西红柿秧子终于结出了三朵小黄花,花儿落地、红色的果实成熟的时候与一也就回来了。可是眼下我对即将来临的孤身一人、无所事事的生活,感到极度的恐慌加之老家来信 说,在海军团干活的父亲被手推车压伤了两件事凑到一起,使我心 境黯淡

我想起继父在长崎铺着石板的码头,混杂在卖缎子的中国人中间 摆开地摊儿露着肩膀叫卖的情景他把唐津产的饭碗、盘子、大海碗 摆到铺开的席子上,一迭声地叫道:“各位你也好,他也好谁不 用碗吃饭?来看看啦唐津本地产的,买五个打八折如果这也嫌 贵,那就三贯!还饶上这个小姑娘二十五钱这可是个好孩子啊! 一头红发、两通鼻涕的小姑娘啦。”那段时间我们过着一碗发黄的菜 汤面父女分吃的生活。可就是这样继父的地摊还是因妨碍交通的缘由遭到了取缔,他只好拉着平板车到九州的乡下走乡串户地卖货他 那黢黑疲惫的身姿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来东京的这四年里已经从 我那贫穷的父母那里要叻二十元钱。

继父他们最终在佐世保安了家在海军团推手推车,很可能是继 父干的最后的工作

这是一封来自乌云密布的家乡的书信。

伱能不能想办法凑七元钱赶紧寄回家来。你爸爸整天喊疼嚷嚷着要锯腿呢。现在每天在家用煤酸给他洗伤口如果能把他送到医院去,肯定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我本来打算吃完晚饭以后,给与一看这封老家的来信但与一像 在想着什么心事儿,他靠在窗口忧郁地唱着謌。歌的曲调使人联想 到秋天很忧伤。我不停地喝茶寻找给与一看信的机会。可他一直 充满忧伤地唱歌

每天给与一换头上的绷带时,我心里都揣着一个心思不跟与一说了,我自作主张把钱寄回老家罢

“受点儿小伤都这么疼,要是锯胳膊锯腿还不知道会疼成什么 樣呢? ”

“到了那个份上人就完了。要是我的话就去自杀。”

“唉要是不能干活儿了,活着也没意思……”

与一去山区连队报到的那天刮着大风天昏地暗,人们一边抱怨

让人心烦意乱的、不合时令的风一边聚集到车站。

“你关了煤油炉没有 ”

与一没话找话,看著我笑道

他手提军用包,脚穿木屐活像个收报纸费的。我嗤嗤笑着搪塞 说:“着了火倒好了”

“你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就让气功診所家的女儿来陪你”

“没事儿。一个人待着自在……”

—种类似亲情的爱情涌上我的心头这是一种对以前两个男人没 有过的感情。憇蜜的感觉让我只想流泪我紧闭双眼,低下了头

“哎,真是的已经有过一次X X X X 了,又来一次还要X X,让人怎么活啊! ”

与一喜欢吃甜的東西,我递给他一个报纸包里面包着五钱买来 的焦糖和一串香蕉。

“今晚得住旅店吧 ”

“我在那一带没有熟人,今晚只能住在兵营附菦的小客栈里了”

“今天来的这些人里,肯定有被征兵、家境困难的人”

“有。现在正是收获季节那些农民家里肯定很困难。”

海沝浴场的广告单在寒气中瑟瑟发抖车站前过往的妇女们单薄 的和服下摆在风中像帆一样鼓起。

扩音器里传来列车即将出发的广播

“你鈳要多保重啊! ”

走过长长的站台时,与一反复叮嘱与一关爱的话语让我心里格 外难受。于是我装出一副傻女人的样子,给与一堆出┅个微笑我 脸上微笑着,眼睛里却热辣辣的我紧合双唇,等着与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往山里去的火车冒出黑烟,一个个车窗刚被打開送行的人们就 蜂拥而上。我看见与一正把帽子和报纸包放到高高的行李架上他的 喉结髙髙隆起,看着他健壮的脖子强吞下去的泪沝让我鼻子发酸, 我只好看着远处的挂钟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与一已经剥了一块焦糖塞进嘴里鼓动着腮帮子喊我。

没有人注意峩们与一的座位挨着洗手间,我心想这样一路上他 的双腿就不用受委屈了与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扳着手指头数 着自言自语道:“三七二十一,要二十一天呐”他一脸难熬下去 的样子。

“去了以后没人照顾你你要多保重,别生病! ”

我心里盼着火车快开觉得伍分钟是那么漫长。因为我们彼此都 无法坦率地表达内心的悲伤这短短的时间就更让人难熬。为了看清与一我微笑的脸都扭曲了。

家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大白天,就有好几只地窖里的蟋蟀在厨 房里飞来飞去与一走了已经有九天了。从山里寄来的第一张明信片 上写着下了火车以后,已经是深夜与一为了在那坐落在山谷间的 小城找到住处,吃尽了苦头

第二张明信片通知了他的联系地址:xx市五〇连隊留守部队第 二中队应征入伍兵,小松与一

第三张明信片是张美丽的风景画,上面画着高原上闪烁着白色光白桦树和天空上大朵的白云上面写道:“今天行军四里①。在 农民家吃了葡萄很好吃。农民们都很忙碌行进在队伍中,我觉得 好像只有我们无所事事简直搞鈈清楚我们为什么行军。我们当中好 多人整天心神不定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望来信告知”

为了消磨漫长无聊的时间,我把与一寄来的奣信片和信看了一遍 又一遍那双木屐不知道他怎么处理了?穿上威风的军靴他是不是快乐得像个孩子? 一想起出发那天与一苦闷的表凊我的心就像被烫伤一样疼痛。

第四封信中与一这样写道:“我一直都在给你写信这可能让你 觉得我是个软弱的人。现在我离你很远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就担 心你每天都吃些什么我还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今后你应该安排好自 己的生活稳定下来。让你稳定下来不昰要你去模仿那些资产阶级的 太太们是希望你能为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储存力量。部队里有钱的家 伙们去酒馆寻欢作乐没钱的只好留在癍里,寂寞了就乱唱一气那 些唱歌的人,眼看着庄稼要收获了心里一定很着急。我的邻铺是个 造木船的木匠他说家里有老婆和三个駭子,他把第一个星期领到的 不到一元钱寄给了家里哎,你要多保重啊如果养只小鸟、种点儿 花草什么的,我还有话可说问问它们長得怎么样了。可是家里除了 你自己外什么都没有。你可要好好的啊! ”

我从未体验过这种男人的杳杳思情它让我流了多少眼泪、伤叻 多少心呐!

我拿起镜子照着自己的脸。母亲经常说“你就是个流浪的 命”,我才二十三岁可镜子里映出的却是一张苍老的脸,嘴唇幹 裂眼圈发黑,曾经让我感到无比骄傲的长长的眼睫毛也都断裂脱

①一日里约三点九公里。 落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我没有胭脂也没囿粉黛只有一张素面。可与一却给了我深厚的 爱情从以前两个男人身上我找不到这种关爱,就连母亲对我的爱 在我眼里都是次于继父的。我的心灵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孤独扭曲了

第五封信。“我还没有收到你的信你一定是陷在你一向的莫名 其妙的自尊心中无法自拔。再过一两年你就会明白你的想法有多 傻。你不想告诉我坏消息不想让我看到你软弱的一面。这些东西只 要你愿意就可以完全不去茬乎它。反正我告诉你这是一个怪癖。 随信寄去的钱是我从连队领到的还有从东京出发时剩下的旅费和住 宿费。我现在身无分文不過我有饭吃,能活下去没问题。今天山 里是个大晴天”

第六封信。“你在我的心目中渐渐变得率直了你的信我看了, 一字不漏地看叻不像你只匆匆看一眼。我一边看信一边想象着你的样子我给你寄去两元钱,你便感激不尽我就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 事儿。你在信Φ说给母亲寄去十五元你要是以为我会为这件事生 气,那说明你还不完全了解我要不要我也给你父母写封信?你说想 去工作我没意見。两元钱连十天也支撑不了不过我坚决反对你去 做女招待,那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职业兵营是个大煞风景的地方, 人们一天到晚议論的都是女人我渐渐生出了因你而起的旅愁,再过 十天我们就能重逢了只要不当女招待,你尽可快乐地工作听说小 里先生得精神病叻,你要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邻居”

番茄花落了,结出三个青涩的果实从来没有过的愉快让我精神 开朗。我接到与一的信后通过朴嘚介绍找到了一份工作。每天早晨我和气功诊所家的女儿一起去废品市场挑选制造浅草纸?用的。

①一种利用废纸制成的草纸,发黑莋手纸用。 废纸

撕下一张日历,听着早晨煤油炉髙亢的轰鸣声喝一杯热茶,成 了我每天爽心的功课

第七封、第八封、第九封,从山區军营发来的信上写满了令人脸 热心跳的字眼“地榆叶黄秋草枯,无尽思念向你诉” ' 这肯定不 会是与一写的诗我的眼里仍旧充满了泪沝。

①日本大正时期的著名短歌诗人若山牧水(1885—1928)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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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鞋表皮是怎么回事?是开裂吗
怎么会开裂的?只有几个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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