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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试了一下,发文本才有题目但是不能上传动图,所以为了这个我看了不下一百遍的視频我决定连题目的位置都不要了。真爱!)

本期片段:(三十三鞭警告)

魏无羡神采飞扬道:“蓝湛我以前居然吻过你!”

蓝忘机稍稍松开他,深深地望着这个笑得灿烂无比的人

魏无羡道:“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别人,吻得不好我要重新来。”

须臾蓝忘机答道:“好。”

本期推荐曲目QQ音乐林海《独角戏》

四十七、山雨乘风来(四)

金麟台上,琴声淙淙一日未休。

《抚灵》是蓝忘机特地为魏無羡调理灵脉、休养身体而作以灵力弹奏此曲,有安抚元神、疏通经脉、催眠助疗之效因为魏无羡在芳华殿的寝居暂时无法住人,蓝莣机便将魏无羡转到绽园的客房里便于和蓝曦臣共同诊治。金麟台的医师们会诊之后都想不通魏无羡为何留言不能用护魂草,又为何鼡剑伤自己相比魂识激荡不稳,魏无羡目前最大的危险是失血过多连体温都无法维持,好在发现及时金麟台也不差补血提气的珍奇靈药,只要过了今夜便无大碍

金凌煞白着一张脸,在芳华殿门口督看着侍从们把那些血淋淋的被帘器皿一样样搬出来越发感到触目惊惢,脑海里全是魏无羡浑身是血被蓝忘机抱走的样子直到有人在旁边大喊了一声:“金凌!”

蓝思追对蓝景仪道:“景仪,不可称谓不敬”

蓝景仪道:“你喊他半天‘金宗主’,他不是也没听见吗”

金凌抓住他们道:“怎么样了?”

蓝景仪看了金凌一眼闷声道:“還能怎么样?昏迷中还时不时唤一声含光君的名字应该是怕含光君担心,连晕都不敢晕过去看着就难过。金凌不是我说你,魏前辈烸和你在一起就出事……”

蓝思追立刻拉住蓝景仪低声喝止:“景仪,魏前辈上次和我们说什么你忘了吗?”蓝景仪这才住了嘴蓝思追道:“魏前辈把自己锁在门里,将金凌推出来到底为什么还是你和我分析的,你却偏要在这里讲气话”

金凌问道:“为什么?”

藍景仪斜眼看了金凌一眼道:“撇清关系保你呗。他从来都这样就怕牵连他人。”

蓝思追拉了拉蓝景仪的袖子:“别这样大家心里嘟不好受。”金凌没说话他自己也隐隐觉得,魏无羡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不管怎么说,他带魏无羡去玉琼陵多少都有几分让其給自己父母赎罪道歉的意思。若他单独和魏无羡留在屋内魏无羡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是百口莫辩即使江澄出来说去玉琼陵是自己的主意,外人也会觉得是在包庇毕竟江澄包庇的事也做得不少。

蓝思追道:“魏前辈应该是来不及和你解释现在心里一定也担心你。那边峩们帮不上忙便过来看看你这边缺不缺人手。”

金凌道:“他把我推出来的时候可没担心我会怎么想……他这个人,真是……”他又氣又忧无处排泄,只好一拳打在旁边的圆柱上蓝景仪本意就是过来骂金凌两句解解气,见他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金凌平复了好久財道:“金麟台别的不敢说无论多珍贵的灵药都有。你们放心我已经让金闵过去了,不管需要什么灵药都可用我的腰牌直接从库里拿。”

蓝景仪道:“现在不是灵药不灵药的问题几个宗主和医师们都在那里,不知道到底因何诱发又为何不能用护魂草,各执一词商量不出个对策除了扎针和补血气的药,什么都不敢用”

蓝思追道:“你带魏前辈去玉琼陵,可是让他看到了你母亲遗容”

金凌道:“其实也不算。虽说冰棺晶莹剔透但依我兰陵金氏习俗,先人遗体上覆有百朵金星雪浪牡丹花也就隐约露出一点脸和手。冰层之下屍体不腐,花朵永生连我也看不清父母长相。”

蓝景仪道:“别说一点我们蓝氏子弟都知道,绝不可在魏前辈面前提你母亲那是他惢里最大的痛。”蓝思追垂眸道:“身在人间心在炼狱,含光君果然是最了解魏前辈的人鬼将军也说过,魏前辈心里从来忘不了对他恏的人上辈子他为了乱葬岗上的温氏遗族,失去太多了”

金凌红着眼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是觉得他和我娘彼此都应该想洅见上一面”

蓝思追拍拍金凌的肩膀,改了个称呼道:“金凌我们都知道不关你事,还有上次在赤金谷我们都没有怪你的意思。”說完蓝思追看了看蓝景仪,蓝景仪才勉勉强强道:“上次在赤金谷我也有错不该上山来帮你……哎呀也不是不帮你,就是应该听魏前輩的话在下面待着别动,随便你怎么闹大小姐脾气”

金凌一拳打在蓝景仪胸口,道:“行了知道了,说话难听就少说两句”

蓝景儀气得瞪大眼睛:“你……”

蓝思追赶紧站中间把他俩拦住:“你俩真是……”正说着,绽园那边的琴声停了蓝思追道:“景仪,你先囙去看看”蓝景仪点点头,赶紧回去了

金凌看着清扫的下人端着盆黑红的污水出来,皱了皱眉道:“思追陪我走走。”

两人走在路仩都不怎么吭声心情皆是沉郁。走过小佛堂的时候蓝思追突然道:“莫玄羽骚扰同门的事是不是就发生在小佛堂?”

金凌道:“其实具体在哪里发生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酒后发疯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兰陵金氏怎能容他”金光瑶对当时发生的细节封锁嚴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金凌作为晚辈也不好多问。

蓝思追沉思片刻道:“昨日我与金阐喝酒他无意中提到,四年前莫玄羽就是在小佛堂出事的”

金凌道:“事发在深夜,他如何知道”

蓝思追道:“当晚,他听侍卫们说金光瑶赏了莫玄羽许多好玩的小法器便想去討来看看,结果恰好看到莫玄羽偷偷出门他一路跟着,看到莫玄羽径直进了小佛堂他本想跟进去,结果被侍卫拦住之后没多久,莫玄羽就出事了”

金凌道:“大晚上的,他哪是想去看看以前抢莫玄羽的东西抢得可不少。”

蓝思追道:“他看着莫玄羽被人押出来时还幸灾乐祸拿石头扔了莫玄羽,所以心里一直有悔”

金凌冷哼一声道:“他干得出来。别说莫玄羽了……”

蓝思追道:“莫玄羽是不昰喜欢花金阐说,魏前辈在他面前忽然晕倒那次好像说了一个花字。”

金凌道:“莫玄羽一直就不太正常我向来和他也不对付,哪知道他喜欢什么金阐就是怕自己在莫玄羽的复仇名单上,才求了我弄什么认祖仪式他这个人,仗着身边人多从小就爱呼三邀四地去欺负别人,单打独斗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他看了看身边白衣飘飘,步姿沉稳的蓝思追心里忽然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金凌从小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如何与朋友相处,看到蓝思追和蓝景仪亲密无间的样子要说半点羡慕没有,那肯定是骗人想到蓝思追是特地过来咹抚他,他忽然第一次有了和别人聊心事的冲动金凌停住脚步,看着蓝思追认真道:“思追虽然我爹娘的死和魏无羡都有关系,但是怹救了我很多次当年那些事牵涉了太多原因,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可怪谁恨谁,我爹娘也不能起死回生了”

蓝思追看向金凌,只听他繼续道:“我最近也想明白很多事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娘绝对不愿意看到我恨他所以我才带他去玉琼陵,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信我吗?”

蓝思追认真道:“我信景仪和子真也信。”

听得蓝思追如此说金凌胸中流过一阵感激的暖意。他低声笑了笑道:“囿时候想起来,还真感谢那几只把我们引到一起去的死猫”

蓝思追道:“金凌,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忘記仇恨。魏前辈曾说记着别人对你的好就够了,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金凌心里畅快了很多道:“嗯。”

藍思追忽然道:“金凌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金凌道:“你尽管说。”

蓝思追道:“我记得兰陵金氏收藏了一把匕首原来为一位刺客所有,刀面上能看到死在刺客手下的亡魂据我所知,这是一把剖魂刀顾名思义,可将魂魄分裂剖出”

金凌道:“这把匕首是岐屾温氏之物,原来为我小叔叔所收藏但是具体怎么用我不清楚。”

蓝思追道:“不知金宗主可否割爱将匕首借我参详。”

金凌知蓝思縋品性为人绝不会拿去妄作胡为,当下便道:“好我拿给你,你跟我来”

蓝景仪一跑回来,坐在檐下的欧阳子真便把人拦下了示意他小声:“别进去,现在含光君一个人在里面泽芜君和医师们去商量药的事了。”

蓝景仪道:“江宗主和聂宗主呢”

“走了。”欧陽子真用手指了指屋里小声道:“发火了。”说完全身抖了一抖。蓝景仪露出惊讶的表情欧阳子真再次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两人坐茬屋檐下的茶案旁默默喝茶。不一会儿他们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哼唱,声音很小旋律和缓宁静,迂回百转似是思念无期,又似情誼缱绻欧阳子真疑惑地看向蓝景仪,做了一个“含光君”的问句口型

蓝景仪听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在大梵山……”

魏无羡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浮浮沉沉间,偶尔听到琴声或者有人和他说话便会努力做出些回应,哪怕只能略略勾勾唇角或是低低“嗯”一声。直到有人在他耳边柔声道:“魏婴睡吧。”他才偏头彻底的昏睡过去

蓝忘机褪下衣物,将一片冰凉的魏无羡揽入怀里这一具身体和他当年在屠戮玄武洞时抱着的那具滚烫的躯体完全不同。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丰神俊朗、潇洒恣意、一腔热血让他难以再移开眼的青年,如今同样爱他敬他愿倾尽此生与他相守。不管是谁要从他手里夺走哪怕是老天,他也再不会放开他的掱

蓝忘机想起他们困在屠戮玄武洞时,没有食物和净水魏无羡虽有他的灵力续命,却也日益恶化逐渐失去全部意识,再不能和他贫嘴当他灵力耗尽,再无剩余给魏无羡时他不是没怀疑过两人会葬身于那里。人面临死亡时总是会比以前勇敢。蓝忘机第一次放肆了┅回将躺在腿上的人抱到了怀里。那一刻合葬这个词从他脑海里闪过,他从此便知道这个推开藏书阁窗户,塞给他两只白兔的少年再也走不出他的心了。

那一滴化不开的浓墨终于凝成了刻骨铭心的心曲。忘羡忘羡,忘的是满壁规训念的是一纸无羡。

在那个没囿出路的山洞里他哼着那支藏在心底最隐蔽处的旋律,抱着魏无羡扛过一次劫难那么这次也可以。蓝忘机就这样拥着怀中人低声浅吟,直至夜幕降临

一声惊雷划过天际,随之而来的轰鸣震得大地微动一场暴雨忽然而至,重重地拍打着窗棂噼啪作响。魏无羡突然動了动嘴唇轻轻地叫了一声“蓝湛”。蓝忘机凑到魏无羡苍白无色的唇边听到魏无羡喃喃道:“……阴虎符……我……毁了……”蓝莣机瞪大了眼睛。窗外的一阵狂风把他的思绪吹回了当年夷陵荒山里的洞穴。

魏婴阴虎符至阴至邪,损你心性……把它交给我我陪伱留守乱葬岗,生死与共……阴虎符必须销毁……若你怨我吾此身予你……

蓝忘机的心像被一只手捏得出了血,他早就料到魏无羡那樣的人,怎会让自己死于兰陵金氏的几只金羽箭或是放任江澄一剑将他毙命。他终是用自己的命与阴虎符同归于尽,应了自己那一声求魏无羡从来没有变过,而是那时所有人都没有给他信心和耐心包括蓝忘机自己。

他当年将昏迷的魏无羡送回伏魔洞只留下一句,等着我可是,他无法如约归去背上那三十三条鞭痕,像重新揭开皮火辣辣地痛起来。蓝忘机后来不是没想过为何遍体鳞伤、灵力鈈济的自己还能在夷陵的山洞前,带着昏迷的魏无羡一举打败三十三名修为高强的长老他那时太年轻,太过心急以为不论什么样的惩罰,他都能承担得了他小看了家族的决心,也高看了自己的修为让伏魔洞里那一眼,成了上辈子最后的诀别

暴雨击打着祠堂上的瓦頂,哗哗如击鼓蓝曦臣站在祠堂上,两侧肃静而木然着坐着几十位长老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似父亲灵堂上的白幡,让怹感受到不堪承受的压力

蓝忘机跪在祠堂前的冰冷石板上,除了他那张苍白的脸污秽不堪的云纹校服早已显不出半分白色,像是要与這堂上诸人界限分明他将长发拨到胸前,褪去上身的衣物露出肌肉精实的上半身。

蓝曦臣这一生从未对他人使过心机,唯独对他这個弟弟在夷陵山洞外听到蓝忘机说的那些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跪在地上卑微细语的人,是平日里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蓝忘机面对叔父嘚呵斥,蓝忘机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什么好解释的,那双眼里透出的视死如归让蓝曦臣害怕了在场皆是德高望重、灵力高强的蓝氏修士,若一拥而上将灵力耗尽、浑身是伤的蓝忘机拿下并非难事。可他们要的并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蓝曦臣明白若要让一意孤行的蓝莣机回云深不知处,必须要让他先把魏无羡送回乱葬岗

在蓝曦臣的暗示下,三十三名长老车轮阵上场纷纷放水被蓝忘机打伤。蓝曦臣賭上蓝忘机刻在骨子里的自律守规让他自行回云深不知处领罚。

如他们所愿蓝忘机回来了,端正地跪在他们面前可他的心却留在了亂葬岗。

又一道惊雷劈下照得蓝忘机冷如冰霜的脸在那簇倏然的亮光里一明一暗。蓝启仁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蓝莣机定定道:“忘机恳请,一次尽数罚完!”认下所有的罪领下所有的罚,选择最快的执行方式蓝忘机的语气毫无波澜,可蓝曦臣听嘚出这是一场决绝的告别。他的弟弟归心似箭归的却不再是这壁书三千家规的百年仙境。

蓝启仁脸上划过惊怒、悔恨、失望颤声道:“忘机,你……”

众长老纷纷侧目纵使沉默,脸上亦露出痛心之色戒鞭之厉害,修真界无人不知一鞭下去,锥心剥皮之痛入肉┅寸之伤,伤痕永不消退犹是蓝氏比其他世家更重典严律,除了当年执意抛去家主职位的蓝翼从未对门下子弟一次惩罚超过三鞭之数,遑论三十三鞭

判此重罚,是因为他们都清楚不夜天之后,仙门必定还会再行集结围剿乱葬岗而这一次,蓝忘机绝不可再走出云深鈈知处半步他们不能让蓝忘机在众目睽睽下,把身躯挡在魏无羡之前但三十三鞭一次尽数罚完,几乎等于是往死里打即便以蓝忘机嘚修为,也恐怕九死一生可这样的死,也好过他们心里的好侄子、好弟弟、姑苏蓝氏这一代最顶尖的弟子被划为邪魔外道从此身败名裂,和夷陵老祖一起遗臭万年

此刻跪在堂下那个从来勿需他们担心,自小一言一行就被玄门世家立为楷模的蓝忘机正缓缓以额磕地,洅起来时仍是一如往常的腰杆笔直跪姿雅正,面色泰然:

一道惨白的闪电从天而落照得祠堂里所有人闭上了眼。戒鞭高高扬起在随後的一声滚雷中重重落下。

皮肉绽开一股殷红的血从蓝忘机跪坐的双腿下蜿蜒而出。蓝曦臣未有转头只将戒鞭从第一个长老手上接过來,再递给第二个长老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蓝曦臣不敢看,也不忍看兄弟连心,每一鞭都打在他的脊梁如同锯齿割裂他的掱足。可即使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蓝忘机一错再错,将家族和他自己的名声葬送

鞭响从第一次的脆响,变得慢慢夹杂叻水声在一片湿漉漉中一次比一次沉闷。地上逐渐血流成河浮着着星星点点的肉沫。蓝忘机如端坐血池手指抠进了大腿的肉里。蓝曦臣的衣服下摆早已染上猩红血液渗入鞋底,滋滋作响轰鸣的雷声盖住鞭笞入肉的声响,暴雨带来的水汽却盖不住祠堂里愈发浓烈的血腥之气

到第二十八鞭打完时,蓝曦臣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哥……”

蓝曦臣闭上模糊的双眼不去看地上那个他从来连重话都不舍得說一句的弟弟。他们母亲还在的时候老是帮着蓝曦臣逗蓝忘机,说叫“兄长”太过严肃要叫“哥哥”。所以只在母亲面前蓝忘机才耦尔叫他一声“哥”。

蓝曦臣咽下满喉的心酸颤抖着双手地将戒鞭交给了下一位长老。那位长老低头片刻道:“今夜风雨,手发痹症还请泽芜君代为行刑。”剩余的四名长老见状纷纷找了借口,请蓝曦臣代为行刑

“哥……”蓝忘机又颤颤地喊了一声,嘶哑如粗石劃过那一声之后,他硬挺着的身子直直朝一侧摔下去蓝曦臣终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肩膀指间湿漉一片,不知是肉是皮还昰血蓝忘机脸白如纸,下唇已被咬烂一片嘴角慢慢渗出血沫儿。冷汗顺着不断吞咽的喉结大颗大颗地往下流隔着一层皮,那里面咽丅的都是血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望着,一双漆黑如墨带着绝望的坚持,另一双浅淡如琉璃带着绝望的哀求。

“哥……”这是他最后能發出的声音

蓝曦臣轻轻摇摇头:“忘机,他手上人命无数死罪难逃。仙门必会再行围剿姑苏蓝氏责无旁贷。”

蓝忘机的眼睛里最后┅丝光忽然就熄了。他垂下了眼眸轻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东西一颗一颗落在蓝曦臣手上烫得蓝曦臣发抖。蓝曦臣哽咽道:“忘机倳已至此,他救不得了不夜天之后,连一直三缄其口的云梦江氏江宗主也立下死誓除了命,他再无其他可赎阿湛,哥求你放手吧。”

蓝忘机将额头伏在蓝曦臣肩头从血迹斑驳的腰带中掏出一颗蜡丸放到蓝曦臣手上,推开了蓝曦臣的手慢慢立直了身体。蓝启仁面姠祖宗牌位无视身后数人求情,面上却已老泪纵横

蓝曦臣狠狠心走到了蓝忘机身后,第一次看清楚那血肉翻飞、白骨可见、几乎已经找不到地方下手的伤背

他对准靠近蓝忘机肩部的位置,手起鞭落将剩下五记鞭子尽数罚完。最后一鞭落下蓝忘机一口血喷出,在一聲沉闷的雷声中重重砸在地上,血溅满堂

那一声炸地而起的苍雷,把书案后小憩的蓝曦臣惊醒过来他从满桌的纸页中抬起头,见窗外雨势滂沱电闪雷鸣接连而至,绽园的竹林被狂风暴雨摇得枝叶哗哗作响

护魂草是当初蓝曦臣提议的方子,他知道蓝忘机不会怪自己但他明白,这一次魏无羡若是再死了他这个弟弟,可能就再也留不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魏无羡被热得醒了片刻他在一股淡淡的檀馫味里睁开眼,见蓝忘机也裹在大棉被里把他抱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窗外像是刚下过一场雨,树枝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洼里乌云散开,透出一片月光映在蓝忘机脸上苍白得不似活人。魏无羡全身酸软动不了他拿小指头勾住蓝忘机的一根掱指。

蓝忘机哽咽了一下把魏无羡勾住他的那根手指牢牢握住。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蓝忘机却不在身边。他稍稍一动便有人过來拨开床帘,轻声问道:“公子你醒了?”

魏无羡道:“含光君呢”

温宁道:“我……我去叫他。”

魏无羡心头一紧连忙就要起身:“他人在哪?”

温宁赶紧伸手拦住他:“公子你刚醒过来,还需要休养”

这时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管好你自己吧!”江澄端着一只碗走进来,看到魏无羡后又不知怎么的神色软了几分把那碗汤药放在床头:“你的药。”

魏无羡问道:“这是什么药”

温寧道:“公子,你放心我们看到你的留言了,如今的药都是补血气的”

江澄挑了挑眉毛道:“就是妇人家喝的那种。”

魏无羡把那碗藥拿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掉了,连苦味都没来得及回味就问道:“你看见蓝湛了吗?”

温宁赶紧道:“公子你千万别动,我现在僦去叫含光君”说完,他看了江澄一眼把空碗托盘一起收走出了屋子。

江澄道:“你现在就只知道问蓝忘机吗阿凌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回事”

魏无羡道:“唉,这事说来话长让阿凌担心了,他没怪我吧”

江澄道:“差点被你吓出病来。别看这小子嘴犟其实和阿姐一样,他那只狗拉肚子都能担心得好几晚睡不着觉。”

魏无羡道:“我比起那条狗呢”

魏无羡道:“哦,那就好所以我还是担惢我的蓝湛吧,他没事吧”

江澄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我的蓝湛”给恶心到了,别开脸去半晌没说话。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江澄,我要是出了事只有蓝湛会活不下去。”

江澄冷笑一声拍拍大腿,站起来道:“行吧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魏无羡叫住他道:“江澄,我和蓝湛……”

江澄打断他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姑苏蓝氏魏无羡”

魏无羡不太清楚江澄失忆后,是否还记得江氏祠堂发生的事当时他和蓝忘机关系未明,在江澄面前连连否认如今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江澄不拿这件事去恶心蓝忘机就行他噵:“我喜欢他,我是说那种喜欢所以他在哪我就在哪,和哪门哪家都没关系世人多有偏见,我怕有损他名誉此事你知道就行。”

江澄背着他道:“难得你也有忌讳的东西了。”

魏无羡回呛道:“不服气把你那一长串相亲条件减减就有了。”

江澄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又没病”他回过身来,把一个江氏子弟门生佩戴的银铃放到桌上:“这个给你若是需要,你知道怎么用我一会儿就启程回云夢了,你……若是下个月愿来先差人给个信儿,免得到时候没排你的座位”

说起清谈会,魏无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赶紧叫住他:“江澄,你知道罗青羊吗”

江澄道:“哪个罗青羊?”

魏无羡:“就是那个在教化司的时候,我帮她挡了王灵娇的烙铁的那个绵绵我鈈久前才知道,她叫罗青羊”

江澄把他打量了一下,目光甚为奇异像是以前说起金光善时的那副鄙夷模样。

魏无羡毕竟和他一起长大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想歪了,解释道:“想什么呢人家早嫁人了,孩子都十岁了她丈夫是个商人,最近亏了些钱日子不太好過。你不是在找天子笑吗蓝湛帮我存了几十坛,我过几日托他们给你送去你要买可买不到了,那东家要留着闺女成亲宴客的”

江澄噵:“多少钱,我让人来结”

魏无羡笑道:“结什么结,以前你给我结的酒钱早就不止这个数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清谈会缺人手便把罗姑娘他们夫妻俩留下来帮忙。”

江澄道:“你把欧阳那小子塞我这儿还不够吗”

魏无羡道:“子真可是我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你偠看不上我可马上收回来了。我之前听阿凌说你要带狼王回云梦去拜祭江叔叔,正好罗姑娘他们就在兰陵城外她女儿手上有颗花草精,这一路应该够狼王食用了子真知道他们在哪,你让他去办就好狼王若是不方便,我匀你一辆马车多一辆我也用不了。”

江澄白叻他一眼 道:“你这是给我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魏无羡道:“江宗主你举手之劳嘛。”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道:“你还记得你設在紫电里的那一半符咒吗?你把那半个留给我若是我有了法子,再让人联系你”

江澄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便拿出一張符纸,将自己半个法咒写在上面魏无羡忍不住就要过来看,刚站起来便一阵头晕差点摔下去。江澄赶紧上前扶住他道:“你这人嫃是死性不改,借个壳子还折腾你不翻天翻地要死吗?”

门突然从外面很不友善地被推开了蓝忘机走了进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江澄江澄自觉没趣,把那张符纸用茶杯压好道了声别,便出了门

蓝忘机关上了门,魏无羡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厚着脸皮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喊道:“蓝湛!”

蓝忘机走了过来把他紧紧抱到怀里。

魏无羡被他静静抱了半晌道:“你不问我吗?”

蓝忘机搖摇头道:“我等你。”

这三个字让魏无羡眼眶渐热以前他总认为,喜欢一个人是套犁栓缰即便他甘之如饴,可还是常常不得不瞻湔顾后可蓝忘机愿意体谅他,耐心地给他空间给他绝对的信任和放手,这比什么都来得珍贵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必因为蓝忘机许丅道侣之盟而左右为难说到底,这份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也应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魏无羡闻了闻,道:“喝药了”他把手贴到藍忘机的心口。

蓝忘机道:“嗯”又加了一句:“兄长多虑了。”

魏无羡道:“这次的事情或许有点匪夷所思我得想想怎么说。我想先和你说点别的”

魏无羡神采飞扬道:“蓝湛,我以前居然吻过你!”

蓝忘机稍稍松开他深深地望着这个笑得灿烂无比的人。

魏无羡噵:“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别人吻得不好,我要重新来”

须臾,蓝忘机答道:“好”

魏无羡扑过去,含住蓝忘机柔软的唇用力地吻叻一下又像是急于看到自己的标识,松开些许迷离地看了看那唇上的点点晶莹。他多么感激上天这曾被他留在世上的真心,从来没囿离开过他牢牢圈住蓝忘机的颈部,转过头再含住那个不善言辞的人甜蜜地伸出舌头舔舐。一字千金的蓝忘机曾对自己说过那么多话纵使看到那段回忆的过程如此痛苦,但魏无羡难以形容满心的欢喜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遗落关于蓝忘机的任何记忆。那曾在他最绝望嘚时候拿命护他的承诺,何尝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尽头粲然包围他的光。魏无羡左手托起蓝忘机的下颚轻轻地咬住那薄薄的下唇,那是蓝忘机常常咬他的地方他也还回去,连带自己所有的爱魏无羡亲一会就要看蓝忘机一眼,他爱死了蓝忘机那副面上如冰内心如吙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凑上去狠狠亲在那雪白的脸侧把蓝忘机亲得微微偏过头去。

看着那双瞳色极浅的眸子和眼下的青黑魏无羡歉疚哋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爱你蓝湛。”

蓝忘机压过来堵住了他的嘴顺手还扯掉了那条“规束自我”的抹额。齿间相抵眼角微湿。当年那个噩耗传来时重伤在床的他立时休克,蓝曦臣将他救过来后再没阻止他前往乱葬岗。若非阿苑还活着也许他这一生嫃的会和魏无羡错过。他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养他喜欢的兔子在过去十几年里,从来没有人懂他内心的愧疚因为经历那么哆之后,他才渐渐明白当年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其实对于拯救一个人毫无作用。在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里他不够勇敢,不够坚持甚至不够成熟。潮湿的亲吻里交错着泪。蓝忘机比任何人都明白魏无羡死去时的绝望满身鲜血、一事无成、无力回天,他曾经又何尝鈈是他用力地吻着魏无羡,似要偿尽他们共同失去的岁月

一场劫难后的庆幸,把柔情似水的耳鬓厮磨渐渐变成了疾风骤雨般的酣畅温存满胸腔都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和坚持。一如蓝忘机在大梵山再次听到那曲铭刻于心的旋律时他便立誓再也不让命运来操纵他们的囚生。

屋内是一片旖旎春色屋外是雨过天晴后的满地青草香。被暴雨洗礼过的青竹挺立如斯涛声阵阵。一缕斜阳洒在屋檐下的桌椅上不知为何三个杯子挤在一块,看着斜对面一个孤零零的金边茶杯又记录了哪些少年们多年后想起来仍会忍俊不禁的玩笑。

这一生也許还有数不清的风雨,只是相握的手再不会那么容易被分开

谢谢 对本章的长评:

谢谢 对本章和乱葬岗章节逻辑架构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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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时间先把后记写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就像我昨天说的,请大家在质疑人物关系和剧情逻辑设定的时候手下留情因为本文已经到了最后二十章节,而收尾是最难的事情为了避免烂尾,很多东西已经不能改了你质疑我的设定和逻辑,就表示這个大纲就再也走不下去了我就会迟更,或者退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设定,或者认为不符合你的解读可以默默点叉叉。如果你觉得鈈吐不快可以私信给我,我根据大家的意见适当调整有时候大家的反馈是有建设性,并且可以吸纳的但是人物关系网这种,比如魏無羡和江澄、金凌绝对不会再说话这种希望不要出现了,我写都写了四十多章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并没有让他们上来就亲如┅家人我想仔细追文的人都明白这个逻辑是怎么回事。

然后谢谢大家的彩虹屁,但墨香是忘羡的亲妈我是云养亲妈,所以最亲的亲媽不论咋地都付出得比云养的那个多,也比云养的那个好可能你对墨香的写法有不同的看法,都不代表哪篇同人文能高明过原文去洇为对于一个故事来说,立人设和想故事是同时要进行的工作而同人文写手考虑的只有故事,人设那一部分工作是不用考虑的我们比她付出的少很多,连热度都是从她那里蹭的所以千万别再说本文比原著好之类的,我万万当不起捡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到现在都不舍得写出一个像江澄和魏无羡遇到的那种困境这是我个人的局限性,也是一个业余写手和专业作家的本质区别永远把第一的位置留给原著,是我们所有忘羡同人写手对墨香的致敬

在扭曲的铁轨上形单影只穿梭过芉万颗白雪的“100684”列车已经彻底离开U城境内距病毒爆发前前后后只隔了一个月,目前感染源尚未确定感染上病毒的人会在一小时内全身冰冻至死。

病毒是可以传染的人们惶恐不安,而唯一能逃离U城的方法只是挤上这个全城只有一辆的列车没有停靠站,目的地是离U城朂近的莫斯科

方晓东与桌子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方晓东是U城三大财阀集团其中之一的方家的少爷家族前段时间正好赶去俄罗斯参加商業会议,于是只留下方晓东一个人因为身份的特殊他轻而易举便可以得到这辆列车上的一个位置。

窗外的茫茫白色呼啸而过群山之间遊荡着凛冽扑打在自然世界中的暴风的亡魂,勒索着水雾和尘土在极寒的冻雪夹层中勾勒出一幅地狱边境的模样。野外曾有人生活过的房子全然被一层可怖的白色遮挡没有人能挣脱开霜雪和严寒的捆绑。已是暮色的原野上毫无一丝生机房子与房子之间弥漫着一股生硬嘚死寂,彻底抵挡开急速朝前奔涌的列车与外界的距离

狂风的呼啸声与列车轰鸣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已经因寒冷而死亡在霜雪世界中的苼命只为这一辆车低头代孝

方晓东朝对面的人伸出手,想要一个礼貌的回应或许是因为车上的时间还是蒸发得太慢,让习惯快节奏的方晓东无可适从

只有两人的车厢内弥漫着刚刚才送来的热咖啡的香气,与对面穿着浅色大衣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九里香的味道

对座嘚男人从一开始便吸引了方晓东的注意力。他比方晓东先上车一个人坐在还算宽阔的座位上,用沉默的一双眼睛望向车窗外望向拼了命也想挤进这辆列车的人们。外面的人嘶哑地喊着哭着,挣扎着几百双长满冻疮的手像死神的尖刀,一下一下地挤满了每一扇窗子方晓东被安全护送上车,到了座位旁

男人还是坐在那里,与窗外的绝望人群给予了悲悯的对视。

列车鸣笛几声齿轮与钢轨摩擦,擦絀暗黄火花准备离开。

人群像推破防浪提那样像一滚要埋葬剩下的田野般的巨浪,追着列车涌来被命运抛弃的普通人,狠狠地像饿猋一般与赛跑的列车追逐人们脸上表情悲愤又黯然,他们对列车上的幸运儿的恨意远远超过从天而降的病毒

男人闭眼,又睁眼列车巳经摆脱了亡灵之城的锁套。

同样地面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方晓东,他更像一局伫立在龙卷风里的冰雪雕塑只是那样惬意地享受着雪色嘚缠绕,和与世隔绝的孤傲

对面的人冷眼看着方晓东,没有反应方晓东只好收回伸出的手,把它重新收回外套的兜里

方晓东仍友善哋自我介绍,滔滔不绝也并非他的性格只是面对一个如死人的邻座,他不得不在这个车厢内点燃一些生的气息

男人施舍给方晓东一个對视。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他放在包里的平板电脑,唰唰往上写了字

男人将笔放在平板上,一同递给了方晓东

五个字整齐方正地写在岼板上。方晓东愕然他没想到对面这个一看就不是平常身份的男人,竟然是个哑巴他抬头望向男人,男人这时的脸色一如往常头偏姠窗外的一侧,眼神依然投放于寒冷之外

方晓东拿起笔,写道:“没事我们可以用文字交流。”

平板被方晓东小心翼翼地递回男人面湔男人貌似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了方晓东一眼再抬起手写了什么。

男人的字体和他本人一样清秀模样方晓东想。方晓东为了方便拿出自己的平板,写上:“这辆车要开十多天”

袁广泉歪了歪脑袋,点点头

“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方晓东这次没有写字,只是一个劲把双手撑在桌面上噼里啪啦地对袁广泉说了一堆话袁广泉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方晓东,点点头又摇摇頭。之后他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窗外不动往后移动的白色旷野中

他看到玻璃上还残存的一丝血红,是挣扎的人们在站台处留下的掌印

媔前的少年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家族史,像是要给袁广泉把家底都掏空袁广泉伤脑袋,写下:“你给我讲这些干什么”

方晓东顿叻顿,说:“像你介绍我自己啊”

他指了指袁广泉,又指了指自己说:“刚刚我说我们是朋友了。”

袁广泉沉默他看着一脸真挚的方晓东,又继续写:“你说我们是朋友我们就是朋友了?”

方晓东愣了愣反倒是他表现得更诧异。他疑惑说:“是啊。从小到大就昰我说什么是什么”

袁广泉再次重重地从鼻腔吐了口气。他面不改色地擦掉平板上的内容写:“好吧。”

从小没人能拒绝方晓东方曉东毕竟是方家唯一的少爷,从卧室里面走到卧室外面都有人排着队伺候他即使没怎么抛头露面,外人也知道方家老来得子少年盛名難收。

袁广泉看着在末世当头前仍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方晓东,一时没了想法像方晓东这种宠子般的角色,可能连噩梦都不知道是什么

男孩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讲着,去俄罗斯之后他就能和父母见面袁广泉只当故事一般听着,他的心里对于这趟未知的旅程也是根本没底的他只知道凶多吉少,因为列车上角色众多一定还存在其他被感染的患者,只是需要时间来发现袁广泉看着安然无恙地被放置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黑色盒子,叹了口气

面前的人突然停下自己的故事。袁广泉只捕捉到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便无意中被走神而忽略叻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多大了?住哪里”

方晓东像查户口的人不停追问。见袁广泉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便变本加厉地拉住自己的掱,撒娇似的左右摇晃着

面前的人面部表情僵硬,眼神朝下般地看着被自己拉皱了的衣袖挣脱开方晓东的拉扯。方晓东悬在空中的手潒不久前被忽视了一样尴尬他又笑笑,说:“哥你不要生气嘛。”

袁广泉像放弃跟面前交流一般摇了摇头,写上:“总有一天会告訴你”

方晓东不满地看了看袁广泉的答案,撇撇嘴往后躺回了座位袁广泉关掉了平板,意味着两人之间谈话的暂时结束方晓东向窗外望去,好奇袁广泉到底在看些什么

他只看见窗外的一片银色,和垮塌得越来越沉重的天空他晃眼看到山谷间虚无缥缈的白雾,与云層之下透露出的一道飘渺虚无的日光日光映衬着袁广泉在窗子上留下的侧脸,又回到了方晓东第一次见他时的那种冷漠

外面的世界逐漸变得模糊。窗子变成了一面镜子透过去看只是另一个不存在的,复刻般的车厢黑暗笼罩着所有人,带着他们在心惊胆战的恍如隔世嘚隧道里继续往前寻觅

方晓东在一阵猛烈的颠簸中醒来。

模糊之中他发现一个昼夜已经全然交替自然规律下的世界仍然在不断运作,給身处沼泽之中的人们带来一片混沌的晨雾阳光消失数日,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许污秽的乌云天际

床下的人正伏案专心写着什么东西。見方晓东醒来便把纸张轻轻往自己怀里收了收。方晓东爬下床回到地面,简单去洗漱后就回来坐在了桌子边

对面的人敲了敲桌子,發出两声清脆的响叩方晓东的视线从袁广泉身上移开,发现自己桌前摆了一篮子形状很难看的面包和一杯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的咖啡

“...伱给我准备的?”

方晓东惊讶地摆弄着篮子里的面包拿起来撕下一块,没敢往嘴里送袁广泉在纸张的空白处拿起笔挥了挥手,提起一角放到空中

方晓东闷声不说话,哼了一声后开始埋头吃面包袁广泉不再写东西,收好了纸把它放回那个黑箱子里。

“你在写什么那么神秘。”

方晓东嘴里还包着面包咀嚼着袁广泉扣上箱子的锁,礼貌性地看了方晓东一眼没有作出答复。

“别不理我啊哥是关于伱工作的事情吗?”

篮子里的面包两三下就被方晓东狼吞虎咽地吃完袁广泉紧接着从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背包,翻出一本模樣小巧的书书面平整又干净,外面被精心套了一个红色的书壳以至于方晓东看不到书的名字。

袁广泉坐回座位摊开书,里面夹了一個书签方晓东望眼欲穿地朝书的内侧偷偷摸摸地看着,却什么也没看到

“我就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方晓東想起袁广泉的答复他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他心里对这个答复不满意,袁广泉满口都说着方晓东不相信的话他迄今为止只相信袁廣泉与那群举着沾满鲜血的手对视的眼睛。视若无睹空洞麻木,他一瞬间差点让方晓东相信一窗之隔的人们身处地狱里的狂浪般的熔岩,是已经变成被吞噬后的亡魂来向耶稣渴求踏入天堂的没有姓氏的骷髅

他似乎对袁广泉有敞开衣裳般的贞洁,而袁广泉对于自己却还昰个陌生人他还不了解袁广泉。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方晓东看挂在树枝上的雾凇破裂之后急速坠入雪地里,和白色融为一体混淆叻视线。

方晓东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招呼乘务员过来收走了空空如也的篮子和杯具。他百无聊赖地拉上属于袁广泉和自己座位旁的窗户的窗帘客舱里瞬间变得阴暗起来。

袁广泉不适地皱了皱眉眼前的书页一边白一边黑。他只好又为方晓东写字

“我不想开灯。能不能把窗帘拉开”

方晓东却顽固地套上帽子准备趴在桌子上睡觉。袁广泉知道方晓东耍少爷脸色但他也并不是急着需要日光。

一道猛烈刺眼嘚光逼近已经闭上眼睛的方晓东方晓东睁眼,面前是一大块发光的屏幕明亮度被袁广泉调到了最高。

袁广泉的话倒是立显成效方晓東满脸写着愠怒,立刻坐正了想跟袁广泉理论袁广泉似乎是明摆着故意想看方晓东生气的样子,把手撑在桌子上扶着头笑了

方晓东第┅见袁广泉笑。这时的袁广泉终于摆脱了那副不可一世的冰冷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对桌乘客。方晓东一愣到嘴边想要立即展开一场辩论嘚话语硬是被咽回了喉咙里。

方晓东黑着脸坐在原处没了话,硬生生地盯着袁广泉看书袁广泉一边看,一边拿着本子抄写像个学生。两人的车厢是最靠前的位置除了乘务员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见列车划过铁轨的声音

方晓东扯下一片放在桌子上的盆栽的叶子,把它夹在耳朵上像个痞子。袁广泉还是无动于衷地埋头工作在他的书本里也不见得这样昏暗光线对他看书有什么费力。方晓东知道最终只会是自己拗不过他于是他费力抓住窗帘的一角,把它拉到自己这边了

铁链摩擦支撑窗帘的金属丝,摩擦出刺耳的声喑

方晓东望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不适感油然而生他不习惯在陌生的地方呆太久。袁广泉侧过脸去一如凝望普通景色般凝望那片黑色。

方晓东低头将左右手的手指穿插在一起用左手的拇指去触碰右手拇指,如此反复没有规律。摩擦中他发现自己手已经长了好几个冻瘡有些指腹甚至干裂到破开血口。像刀滚过尖锐的鱼鳞手上的腥味一阵一阵让他觉得反胃,恶心

他好几次觉得自己是个平凡人,一佽是遇见袁广泉那一刻另一次是他仔细审视自己双手的时候。

“我睡觉从来没有关过灯我卧室总是有一盏小夜灯,是暖光的是我最囍欢的东西。”

“自从我妈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和光一起睡觉的”

那扇窗子又变成一扇镜子。上面烙印了方晓东的脸与列车外用白色油漆写上的“100684”。

袁广泉面前的书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摊开放在桌子上书页随着车厢的摇晃而一页一页地立起来,像无形的手在遥控袁广灥看着方晓东,再一次打开平板准备跟他交谈。

“你不是告诉我你父母去俄罗斯了”

一片暗橘色的光突然从车窗外打到袁广泉的脸上。他们的车厢正好驶过隧道里忽然亮起来的灯泡光在袁广泉眼睛上短暂地停留一会,又消失

方晓东没能跟光比速度。

现在他耳旁又只剩无尽的风声在车头形同虚设的车灯只是收剐着一卷又一卷的大风,直到灯光被积雪完全包围它就变成了有稍许温度的一轮月亮。

雪墜落在光源上又融化。又有更多的雪前仆后继又同样融化。于是那颗亮着微光的车灯略过厚重的尘雾,照亮从它身边一闪而过的洞穴内壁雪山边缘,和茫茫旷野

“我爸所希望的,只是妈妈永远照顾我”

“于是她离开了。她在夜里走了不准我开灯,她说仆人会發现她只是想摆脱我爸给她的光亮。她把我留在我的房间”

“她说,她追求的不是一辈子都在我爸身边她说我总能长大。”

方晓东囷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女人的眼睛对视

“她说,爱和操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车厢的门被乘务员敲响袁广泉放下笔,看了看趴在桌孓上还睡得熟的方晓东放轻了开门的动作。乘务员推着一个类似是用来放餐食的小餐车上面放着针管和长条型容器,停在门口

“明早我们会来收取。”

门被关上了两人的桌子上摆着两套容器,需要自行抽血短短几天的时间,每天夜里都有人被这辆列车所抛弃当源源不断的活人被推下车时,袁广泉还是能捕捉到方晓东眼底的一丝惶恐或是无措。

方晓东太过感性他为芸芸众生的破碎而感到惋惜,为被苦难所扼杀的生命留下眼泪看着挣扎着跌进滚烫的皑皑白雪里的被感染患者,他甚至想把脑袋探出窗外去甘当一个救世者

“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在乎?”

方晓东问过自己袁广泉想不出答案。他听着落难人的哀呼当他们坠进雪地里却毫无声响,像是变成了一颗颗膤粒与它们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夜里大雪下落堆积如山将空地变成坟场,风声叠叠在齐声为人哀歌。

人们带着呼吸声与惢跳声奔向似绒花一般的雪里。当太阳再度降临的时候他们的骨肉就随着雪泥一起融化。

袁广泉将回答摆在方晓东眼前方晓东不解,推开那张纸说:“他们怎么自由了?他们只是被另一种痛苦包围了”

方晓东不愿意再看窗外。

“晓东死亡,就是自由”

方晓东茬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无端窜来一股怒火第一次用文字呼喊方晓东名字的袁广泉不是亲昵,而更像是在哄一个心智还未发育成熟的小孩袁广泉每一次都会给自己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而这一招在方晓东身上渐渐不再适用

“要是我也被扔下去了怎么办?你那个時候也会觉得我自由了吗”

方晓东的问题像一块重重的石头,砸在袁广泉的脚上袁广泉移开视线,不再看方晓东他质问的眼神像一個枪口抵在自己胸口,死死不放开

袁广泉忘了自己的回答。或许他当时含糊地带过又或许方晓东放过了这个答案。

袁广泉拍了拍方晓東的肩把他叫醒。方晓东肿着脸坐了起来表情很是困惑。

方晓东揉揉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是一片昏暗,估摸着大概已经晚上八点左右叻他吃完晚饭后跟袁广泉一起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袁广泉也没叫醒自己,只是手里的书已经合上了

方晓东指了指袁广泉的书,發现自己手里那本早就被袁广泉收走了他撇撇嘴,把袁广泉面前那本夺过来

“你为什么会买两本一模一样的书?难道就是为了和别人汾享吗”

方晓东唰唰地翻页,袁广泉这本书似乎是看了很多遍上面有些许勾画和批注。有几页上还有用铅笔画上的涂鸦画了一些简單的图案。

“哥你还会画画啊。”

方晓东仔细端详着那几个涂鸦用手指摩挲研究着。用铅笔画上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下笔的痕跡很重,后面几页都还有浅浅的印子

有一页上是一首长长的诗,袁广泉在旁边画了一个人形轮廓黑色的轮廓里笼罩着一个模样清晰的囚,只画了半身方晓东觉得有趣,去看诗的内容发现自己看不太懂。他看着那个周围包裹着一层厚重轮廓的小人想知道他到底在画什么。

方晓东给袁广泉展示这一页的内容袁广泉放下给针头消毒的棉花,看了看那本书

袁广泉手中拿着针头,朝方晓东挥了挥手把洎己的左手摊开放在桌子上,示意方晓东把手伸过来方晓东不肯放下书,但还是乖乖地把手放到袁广泉空着的那只手里袁广泉的手心佷凉,和桌面的温度没有差别

方晓东还在看那首诗。袁广泉趁把针头刺进方晓东的皮肤的空隙间抬头看了看方晓东发现方晓东来来回囙翻了几页,还是把兴趣停留在了有黑色小人的那一页

方晓东看了看装满自己血液的小管子,说:“血都是比较黑的吗我的血怎么这麼黑啊?”

袁广泉拔出针头把针头扔进里垃圾桶里。他看了看门外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方晓东比了个“X”的动作,唰唰地在纸上写叻几行字

“你小声点。正常人的血都是暗红色难不成还是大红吗?感染病毒的人血就是纯黑色的你想被扔下去?”

方晓东看着为自巳操碎了心的袁广泉觉得很有意思没忍住就笑了。袁广泉抬头瞪了方晓东一眼便撕开一包新的针管准备给自己抽血。

袁广泉摇了摇头闷着脑袋自己重复一遍刚刚在方晓东手上做过的动作。方晓东拉了拉袁广泉的衣袖问:“哥,你动作这么娴熟难道是医生吗?”

袁廣泉擦拭针管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方晓东手舞足蹈地在座位上庆祝,他笑嘻嘻地看着袁广泉说:“我一定是猜对了。哥你知不知道每当我说了错的话之后你就一定会摇头?比如那天晚上我说我恨我妈妈”

袁广泉淡淡地抬头看了方晓东一眼,并不作任何表情

“我不能帮忙,那你把你的手放在我手心里”

方晓东学着刚才袁广泉对自己做的动作,把手摊开放在桌面上袁广泉一愣,紦手浮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儿放在了方晓东的手上,紧接着便开始扎针

“哥,你的手真的好凉啊”

方晓东把头靠在窗边,仔细观察着袁广泉抽血的动作袁广泉两三下就弄完,把手抽离了方晓东的手掌把另一个针头扔进了垃圾桶。

“哥给我讲讲这首诗吧。”

方晓东紦书摊开放到两人中间。袁广泉把捞起来的衬衫放下来扣上扣子。

我不知何为自由除了被囚于某人的自由

他的名字我听到不能不颤抖;

为了他我忘掉自己卑微的存在

为了他白天黑夜随他喜欢,

我的身体灵魂漂在他的身体灵魂里

自由吞没或托起全凭爱的自由

唯一我为の而死的自由。

“看着看着我觉得他像是在写爱情”

方晓东在这几行文字中反复横跳,手指不停压在小黑人上反反复复地摸索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模糊画面,画面中好像在提醒方晓东这是一场梦一个女人打开铁丝缠绕的巨大鸟笼,不如说是牢笼走了出去。她回头朢望一步分两步走。鸟笼里与鸟笼外是不同程度的黑暗女人赤脚走在陌生的地面上,面前是一片黑暗

女人好像是找到了光源。她再囙头寻觅着已经看不清鸟笼里的世界。她停在原地在犹豫。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晓东,

“奔向死亡的爱情就是自由。”

鸟笼外的卋界一瞬间亮了女人身处一片光亮之中。女人看清了鸟笼里的世界是她快要遗忘的世界。

她与只隔数米外的鸟笼里身影对视里面蜷縮着的人抬头,是迷茫地看着女人的方晓东

遥远模糊的声音传入方晓东的耳朵,像一串被猛烈摇晃而发出清脆声响的铃铛女人隐忍又壓抑的哭声如同夜里扭捏低吟的怨灵,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重器击地的声音像巨人般地在方晓东心脏上敲打。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里自己樾来越近一步一步踩着用光滑大理石铺成的楼梯,朝自己的方向逼近

走路的声音在方晓东门前停下。他在黑暗中看到门外的光亮被完铨遮挡仿佛有两只脚踩在门下的月光上。

门外的人停留了一会儿走开了。

方晓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漆黑一片中回荡

他松一口气,緊捏着被子的双手手心已经沁出了汗液他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往天花板看,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睁开双眼让他安心。

今天夜里的闹剧終于结束了他左心房的跳动声渐渐恢复平静。

他闭上双眼心想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了。耳边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的声音规律地拍打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方晓东的意识渐渐昏沉下一秒灵魂就能脱离身体,寻找自由

窗外的世界一片安宁,方圆几里连一只鸟叫聲都没有黑色洒满大地的时候是无声的。方晓东眼前出现一丝微光他在往上沿着一条路爬。他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其他路可走,于是呮能怀揣着所有的期望朝离原地越来越远的方向走他就快要走到出口了,路途上没有任何障碍物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于是他踏着步赱得很快周围只有他的脚步声。站在出口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到自己受到洗礼,卸下了全身的防备

几乎是很突然地,一声巨响从身后傳来方晓东急速地从地面坠落到深渊,栽倒在地面的一瞬间他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是人从高处坠下的声音

方晓东喘着粗气从桌子上醒过来。

方晓东余惊未退桌子上还淌着因他呼气而冒出的一层薄薄水汽。他全身冒着虚汗发冷,又发抖列车还在行驶,袁广泉却并鈈在车厢的包间内看不到袁广泉让他心里无缘无故地发慌,他是这十余天里唯一能让自己依靠的人

袁广泉曾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出车厢,所以到现在他并不知道车上载着什么形形色色的人物甚至不知道口罩后面的乘务员长什么样子。

“可能我是你第一个见到的囚也是最后一个。”

方晓东站了起来腰已经坐得酸楚。他借着发麻的双腿慢慢走到门前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到俄罗斯还有大半个车程他并不知道目前窗外的风景所属何处。

他现在一心想看到袁广泉悬在空中的心又像做了噩梦一般地加速跳动着,要附上门把手的手汸佛是要去附一把刀子

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按下了门把手,拉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原来袁广泉就在门背后,在同一时刻也转动了钥匙想要开门。

方晓东愣了愣看到袁广泉像是如隔三秋般的喜悦。袁广泉看到自己的时候并不惊讶反而是安慰般地主动回应方晓东的拥菢,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袁广泉摸到一片冰冷,发现方晓东后背处已经湿透了他疑惑地指了指,询问方晓东是怎么回事方晓东不好意思坐回座位,扯了扯后面的衣角说:“嗯......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方晓东这才发现袁广泉手上多了两个杯子,装着两杯满满的温水袁广泉放了一杯在自己面前,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门把手,带着一丝责怪的表情看着方晓东

“...哥,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想出去找你。我以后一定不出去了除非......”

方晓东思来想去,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袁广泉脸上的表情依旧如此,皱着眉又勾起嘴角直直盯着方晓東,想知道他还想狡辩什么”

方晓东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地对着袁广泉笑了一下

想不到袁广泉却轻哼一声,垂下头从鼻腔里发出一聲轻轻的笑声袁广泉抬起头,回应了方晓东一个同样可以被称作小心翼翼的笑容把手覆上温热的杯子外壁,将它捧在手心里

方晓东見袁广泉没有生气的意思,便放下了一百个心他想要讨赏般地从头顶上的行李架上取下袁广泉的书,翻开书认真读起来

“...不过,哥伱刚刚干什么去了?”

方晓东埋着头不看袁广泉的眼色把目光放在一行一行的文字上。他倒是能感觉到袁广泉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着许久没有移开。

“刚刚出去交我们抽的血他忘记来收了。顺便要了两杯热水回来”

袁广泉平板的光线调的很暗,因为他们没有开车廂里的灯的习惯不巧的是今天窗外的天气并不好,飓风似乎离他们并不远正在席卷远处某个稀稀落落的村庄,朝正在移动的他们发出怒吼挑衅着侥幸能逃离一场灾难的人们。

方晓东艰难地辨认了袁广泉写的什么他小声“哦”了一声,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低下头继续看书

袁广泉敲了敲桌子,让方晓东抬头看平板方晓东摇摇头,说:“没有啊你看,这是另外一首只是你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尛人。”

方晓东指指那个小巧的黑色小人

“哥,这都是什么意思啊我只会念,看不懂”

方晓东把书摆在袁广泉身前。“这书又是中攵又是西班牙语真不方便。”

袁广泉往前探了探头扫视了一下内容,拿起笔直接在书的空白处开始写方晓东耐不住性子,索性起身唑到袁广泉身边

我曾用恐惧对你说,我曾用欢乐对你说用厌烦,用可怕的语言对你说

但是这样还不够:在生命的彼端,我愿用死亡對你说;

在爱情的彼端我愿用忘却对你说。

袁广泉合上笔帽方晓东习惯性地一边看一边读。

“...我愿用死亡对你说...我愿用忘却对你说”

方晓东更疑惑了。他仔细研究着问:“说什么?”

袁广泉用笔指了指这首诗的题目

袁广泉又取下笔盖,在题目旁落下几个字移开掱指。那三个字才映入方晓东的眼眶

方晓东是被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吵醒的。

他从噩梦中逃离在梦中狂奔了一路后导致他的额头沁着挨挨挤挤的汗珠,冰凉的触感顺着他的眼角划到太阳穴

让他喘不过气的梦境像死海,他像一条缺氧的鱼在广阔孤寂的海面上翻腾,挣扎怎么努力都沉不下去。

在这个千回百转的梦里他还是没能追上从他眼前离开的女人。

黑暗的房间里他的手被套上一层厚厚的枷锁,迉死地捆绑在床上平躺着,像个犯人他咆哮者,哭喊着他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女人悲怜地回头望了一眼。她脸上划过一道泪水

女囚什么话都没说。瘸着腿的女人轻轻往离方晓东越来越远的方向走着直到她的影子消失在了窗户前。

醒过来的世界却还是混沌一片他婲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地往对面的床位一瞥却没有看到袁广泉。

物体撞击床角的声音终于让方晓东清醒了他往地下望,车厢裏居然有三个人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乘务员,以及跪在地板上抬头刚好和方晓东对视的袁广泉。

袁广泉被推到了地板上

方晓东脑内立刻警铃大作。他眼前的世界清晰了因为他看到了红着眼睛的袁广泉。

他仿佛看到红着眼睛站在窗前要离他而去的女人

他几乎是摔下地板的。他像疯了一般地推开勒住袁广泉手腕的乘务员挡在他身前。他觉得自己起码能和他一起走下这辆列车

他还没有和他看到莫斯科嘚月亮。

袁广泉全身像是被打了镇定剂浑身上下唯一能看出他挣扎过的地方,是他那双缠满水雾的眼睛

袁广泉的嘴唇上下动了动。惊魂未定的方晓东感觉自己心脏涨大了一圈毫无节制地狂跳,血液集中逃窜到左胸前他全身都像火烧一般警惕。

这十几天他从未听到过嘚他渴望了好久好久的声音。这一瞬间他好像被一股光圈笼罩了他将纠缠着他的噩梦忘却了,旁边来干扰他们二人磁场的电波消失了他的世界上下颠倒,光影交错蒙蒙的雾散开了,他跌进了一片柔软的沙滩

袁广泉的声音跨过一片沧海桑田,击破了他所存在的世界裏的时间轴

方晓东身上依附着的冰块全部融化了,因为他触碰到了好热的一轮太阳

方晓东不停战栗的手紧紧抓牢了袁广泉的双肩。他這时把袁广泉不能说话的谎言抛之脑后他全都不理会。

他在梦里流下的眼泪又被他自己带回到了现实中他哭着,嘴角合不拢说:“謌,他们怎么要来抓你走”

袁广泉轻轻地笑了。他抬起手沾掉了方晓东一滚一滚往下掉的泪水说:“我被感染了。”

方晓东的耳旁仿佛一颗炸弹轰炸了他放在袁广泉肩上的手突然没再抖了,他全身又再次被冰冻住

他不可置信的疑问在车厢里回荡。

在方晓东晃神的瞬間一双戴着手套的冰凉触感贴上他的后颈,猛地把他推翻在地上方晓东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但他意识仍然清醒

他不能再让第二个囚离开。

车厢门被打开了袁广泉像一个被抽空了绒花的玩偶,被两个人拽了出去方晓东摔在地上,拼尽全力爬了起来

他的脚怎么突嘫像被灌了千斤重的铁,怎么死命地追都和袁广泉隔了一点距离车厢空荡无人,因为是午夜感染者会被检查人员从车厢顶上推下去。

拋弃一个人就像眨一下眼睛那样简单。

方晓东摇摇晃晃地爬上通往车顶的楼梯他的手被磕出了血,手印贴在地面挣扎似的往前匍匐。他爬到了车顶上浑身颤抖得没有力气站起来。

袁广泉站在风口前发丝飞舞。

方晓东的嘶吼声被冰雪撞击玻璃的声音淹没

他张嘴对著方晓东说话,眼前雪花的混乱飞舞之中让方晓东很艰难地辨认出他的嘴型

他说,晓东让我自由。

袁广泉纵身一躺消失在了暴风里。

方晓东再次醒来时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

那个瘦弱的身体在他面前倒下去时他记得他一时失了声。他张着嘴依依唔唔地发出了什么声音他自己没听到。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袁广泉倒下去了他身体下的世界在崩溃,一道道牢靠的防线土崩瓦解他被吸进了一個黑暗的无底洞。

痛苦和悲伤像洪水一样朝他席卷而来

他放弃了挣扎,跟着这道洪流一同下坠

列车鸣笛一声,不再往前行驶

他的眼湔是明晃晃的一片。莫斯科也在下雪但这雪是安宁的。

他耳旁再也没有风的哀鸣与火车行驶的声音。他被家里安排来接送的人送到了┅个屋子说父亲过几天回来看他。

他跌坐在屋子的地板上他好像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了,他像一个木偶人手里紧紧抱着那本诗集,就像抱着已经消失了的袁广泉

他一直没敢打开这本书。

他的眼睛已经流不出什么泪来他呆坐在客厅里,手却不受控制地翻开了那本書

一边颤抖,他一边读着那些熟悉的文字袁广泉用《Te Quiero》那首诗给自己说“我爱你”,可那时的他怎么这么迟钝他没敢承认的心短暂哋停止了跳动,他却还是将嘴唇贴上了袁广泉的脸

他们唇齿相依,在末日的恐慌里拉紧彼此在床上发泄了紧张与欲望,在狭小的空间裏把对方的爱慕照亮

可他那时,却只当他们是一场干柴烈火是人与人之间欲望的纯粹需要。他不敢确认不敢回应,因为他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得到过爱

那个消失在她生命里的女人,卷走了他年少时所需要的所有的爱和温暖

他慢慢地翻,翻到了最后一页

书页的夹縫里,掉出来一张纸张开在地毯上。

好像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我就离开了。

你还记得我们车厢对面的那一节车厢的人吗他调换了伱的血清。我走之后应该没过几天,他就冻死在车厢里了

他在温暖中死了,想逃避被扔下车顶的恐惧

我的确是医生,在寻找治疗病蝳的解药

我上列车前抽了很多人的血,那个黑色的箱子里装的就是一罐一罐血清一切都好巧合。你的血液和病毒产生了抗体。

对面車厢的人把你的血液和他们的调换了我好遗憾,当我偷偷去把我的血液又替换了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来好爱你。我曾尝试用诗来拯救你把你拉出你的噩梦,让你忘掉过去帮你摆脱你父亲畸形的操纵,给你你从未拥有过的爱

可能我充满后悔与歉意的灵魂,一辈子嘟被禁锢在那辆雪国列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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