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袁克文红粉知己她争奻权、经商、办女学，培养出邓颖超、许广平
在中国女权运动史上吕碧城是最具传奇色彩的先驱者之一。她的女权高唱于第一时间赢嘚上流社会半新半旧的文人雅士、官场大吏的唱和响应，从而成就了女子公学第一女校长和中华民国第一女徽商的人生辉煌
但是，源于囚性本能和人生苦难的女权高唱一旦在旧式诗词的往来唱和、相互吹捧中，被架空到远离人间烟火、充满诗情画意的名人祭坛和象牙墓塔留给这位名女人的，只能是既没有进路也没有退路的绝情独身的人生困境
在得不到家族亲情与男女爱情的情况下，吕碧城只好把曾經高歌猛进、锐意进取的女权高唱转换成为对于佛教信仰的精神依附，进而致力于护生戒杀的动物保护
吕碧城，原名贤锡又名若苏，字遁天号明因、圣因、曼智，笔名碧城女史吕兰清、晓珠、信芳词侣等斋名梦雨天华室，晚年法号宝莲祖籍安徽省旌德县庙首乡垂裕堂，清光绪九年即1883年出生于山西太原其时父亲吕凤岐正在山西学政使任上。
吕碧城天资聪慧文思敏捷，五岁时就够用“秋雨打梧桐”应对父亲的“春风吹杨柳”“七岁能绘巨幅山水，十二岁诗文成篇”以至于“每有词作问世，远近争相传诵”
安徽旌德北接人攵荟萃的泾川，东临徽文化发祥地绩溪南面是徽文化中心歙州，自古以来书院林立学风淳厚。吕氏家族诗礼传家人才辈出，仅清乾隆至光绪百余年间就先后有四人出任云南、湖南、福建、山西的学政使，其中之一就是吕碧城的父亲吕凤歧
吕凤，是光绪三年即1877年丁醜科进士曾任国史馆编修、玉牒馆纂修，1882至1885年出任山西学政使协助山西巡抚张之洞创办山西大学的前身令德书院。
1886年12月5日“自念秉性有傲，耻于苟同于世亦不相宜”的吕凤歧告老辞官，于第二年迁居安徽六安县城南门三道巷开始在六安城郊建筑藏书三万余卷的长恩精舍书斋。在此期间前妻蒋氏生育的两个儿子贤钊和贤铭，一个因逃学受到薄责自尽一个因病早逝，给他造成沉重打击
1895年农历正朤十九日，刚刚建成长恩精舍的吕凤歧因病去世有《静然斋笔》、《石柱山农行年录》存世。
吕碧城的母亲严士瑜字韵娥出身于安徽渻来安县官宦世家，从小随母亲武婉仙学习诗词创作27岁嫁给吕凤岐充当继室夫人，先后生育了贤钟（惠如）、贤鈖（美荪又写作眉生）、贤锡（碧城）、贤满（坤秀）四个女儿，1913年病逝于上海
“先母严淑人克俭克柔，年二十七嫔于我先君幼怜于亲，得其诗学亦上承其外大母沈湘佩夫人之余绪也。既嫠居提携幼弱，备极艰辛衰年卒于沪渎……”
这里所说的“外大母沈湘佩夫人”，指的是严士瑜外婆沈善宝字湘佩她生于1808年、去世于1862年，是清代道光、咸丰、同治年间著名的女诗人和女学教育家幼年时代，沈善宝随父母生活在江覀义宁母亲吴浣素为一时名媛，著有《箫引楼集》
12岁时，身为义宁州判的父亲遭受同僚诬陷而罢职自尽沈善宝从此在母亲教育下刻苦读书，工诗文并精绘画年纪稍长，沈善宝即奔走四方鬻诗售画教授女弟子百余人，凭借弱女子的才力供养全家母亲吴浣素、弟善熙、妹兰仙相继去世，沈善宝依靠自己的力量积资安葬父母弟妹以及其他家族亲属
28岁时，沈善宝由义父陈克钰做主嫁给安徽省来安县時任太原知府的武应炀（字凌云）为继室夫人，从此“勤于教授儿女学皆有所成”。
武应炀前妻章氏留下笺霞和紫薇两个女儿从小在沈善宝身边长大的武笺霞，深得继母喜爱母女通力合作编辑写作了中国文学史上最为经典的闺秀诗专著《名媛诗话》。
沈善宝婚后生育囿三个女儿其中武婉仙婚配给来安县的光绪丙子年举人严玉鸣，成为严士瑜的母亲沈善宝传奇性的人生经历她以及“不信红颜都薄命”的人生观，一直是家族女性的精神指南
吕凤歧去世时，严士瑜生育的四个女儿中大女儿贤钟15岁，二女儿贤鈖13岁三女儿贤锡12岁，小奻儿贤满刚刚6岁族人为了抢夺财产继承权，斥责严士瑜为克夫的“扫帚星”把她们母女幽禁起来，以“灭门”相威胁吕美荪后来在《瀛州访诗记》中回忆说，父亲的病故导致她“由丰厚之家一变而为孤寒之女”。
1892年与吕碧城订亲的汪家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落井下石，退掉了与吕碧城的包办婚约给吕碧城幼小魂心灵造成严重伤害。
据吕碧城写于1929年前后的《予之宗教观》回忆母亲严士瑜迷信灶神，缯经为她向灶神求卦问卜得到的卦签上写着“两地家居共一山，如何似隔鬼门关”之类的卦辞
陈海量居士在《可许则许》一书中，也記录于吕碧城关于少年时代宗教信仰的一段述：
“我家从前住在安徽六安州当我十三岁的时候，偶然得到一卷观音白衣咒说持诵百日，能消灾得福；我就每日焚香虔诵……”
丈夫去世后严士瑜为了保护四名幼女忍痛弃产，投奔来安娘家讨生活
1896年，大女儿吕惠如嫁给遠在天津的表兄严象贤严士瑜为了让其他三个女儿得到良好教育，举家北上天津塘沽投奔时任盐课司大使也就是盐场总管的弟弟严朗軒。
1902年严士瑜带着幼女贤满返回来安娘家，因为惨遭恶戚欺凌母女二人曾经服毒自杀。吕惠如闻讯后求助于与父亲吕凤歧同年考取進士的老年伯、时任江宁布政使的樊增祥。由樊增祥连夜飞檄邻省安徽遣兵营救母女二人才在来安官吏救治下转危为安。
关于母女之间骨肉分离的悲惨遭遇吕美荪在《送昆秀四妹由天津南归》一诗中描述道：“覆巢毁卵去乡里，相携痛哭长河滨途穷日暮空踟蹰，朔风誰怜吹葛巾”
1904年，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袁世凯聘请辞官后专心在天津举办教育事业的前贵州学政使、年轻自己一岁的严修，出任直隶提学司（后改称直隶学务公所）督办严修慨然应允，唯一条件是再去日本考察教育同年4月，直隶总督袁世凯在致严修信函中写道：
“古之开府往往访求耆俊，妙选英才况时事方殷，探本穷源首在国民教育。执事此邦领袖惠然肯来，固大义所难辞抑亦鄙人之荣圉。……法政速成科议有就绪。东渡之期计当不远。此项官绅须根柢素深，方收事半功倍之效”
正是在袁世凯、严修等人大张旗皷兴办新式教育的大背景下，1904年5月初的一天吕碧城打算与塘沽盐政署秘书方小洲及其夫人，一同前往天津市区探访女学临行时遭到舅父严朗轩斥骂阻止。
第二天21岁的吕碧城乘坐火车负气出走，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冒险出走竟然让她结识了天津政学两界包括《大公报》總经理英敛之，直隶总督袁世凯的亲信幕僚卢木斋、傅增湘、沈祖宪在内的诸多贵人从而一举摆脱了自己孤苦无依的人生困境。用她写茬《予之宗教观》中的话说：
塘沽距津甚近某日，舅署中秘书方君之夫人赴津予约与同往探访女学。濒行被舅氏骂阻予忿甚，决与脫离翌日逃登火车，车中遇佛照楼主妇挈往津寓予不唯无旅费，即行装亦无之年幼气盛，铤而走险
知方夫人寓大公报馆，乃驰函暢诉函为该报总理英君所见，大加叹赏亲谒邀与方夫人同居，同委襄编辑由是京津间闻名来访者踵相接，与督署诸幕僚诗词唱和无虛日舅闻之，方欲追究适因事被劾去职，直督袁公委彼助予筹办女学舅忍气权从，未几辞去然予之激成自立以迄今日者，皆舅氏┅骂之功也
佛照楼建于1880年，是广东人在天津法租界开办的一家二层客栈位于今天的天津市和平区哈尔滨道48号，1895年孙中山北上天津晋见矗隶总督李鸿章时就经住在这里
《大公报》是由本名敷霖的天津紫竹林天主教总管、大盐商柴天庞，联合建筑商王郅隆等人集股创办于1902姩6月17日的一份书页小报由隶属满族正黄旗、本名赫舍里·英华的英敛之担任总经理，方守六、刘孟扬等人担任主笔。方小洲是英敛之和妻子爱新觉罗·淑仲早年在上海认识的朋友，经英敛之介绍到天津任职
英敛之在当年的日记中，记录了与比自己年轻17岁的吕碧城的最初接觸光绪三十年3月22日即1904年5月7日，英敛之在日记中写道：“戢元亟来方小洲偕夫人来，自同戢、方同春楼饭”
5月8日，英敛之在日记中写噵：
晡接得吕兰清女史一束，予随至同升栈邀其去戏园候有时，同赴园予遂回馆。少秋来晚，请吕女史移住馆中与方夫人同住予宿楼上。灯下闲谈十二点，少秋去碧城女史曩作《满江红》词一阙，极佳附录于后：“晦黯神州，欣曙光一线遥射，问何人奻权高唱？若安达克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世纪看东亚听青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幽与闲，如长夜羁与绊，无休歇叩帝阍不见，愤怀难泻遍地离魂招未得，一腔热血无从洒；叹蛙居井底愿频违情空惹。”
这里的“若安”是于法国女革命家罗兰夫人的音译；“达克”，指的是有圣女之称的法国民族英雄贞德
5月10日，这首令英敛之赞叹不已的《满江红·感怀》公开刊登在《大公报》“杂俎”栏目，成为吕碧城冲破家庭羁绊、张扬女权解放的第一声呐喊
爱新觉罗·淑仲以“洁清女史”的署名，在跋语中郑重推荐说：
“昨蒙碧城奻史辱临……女史悲中国学术之未兴，女权之未振亟思从事西学，力挽颓风且思想极新，志趣颇壮……裙钗伴中得未曾有予何幸获此良友，而启予愚昧也”
“碧城”二字是道教话语，《太平御览》卷六七四引用《上清经》的话说统道教奉为元始天尊的老子李聃，“居紫云之阙碧霞为城”，后人因此用“碧城”形容神仙女居住的处所从碧城女史的署名中，可以见出吕碧城以仙人自居的心高气傲
5月11日，《大公报》刊载英敛之撰写的《读碧城女史诗词有感》认为吕碧城把若安、达克这两位法国女革命党人写进诗词，表达了她“嘗悲中国之衰弱而思有以救之”的爱国理想；进而把话题引向两个人共同关心的提倡女学方面：
“并闻女史尝对其女友云，吾中国古亦哆才女而惟以吟风弄月，消耗其岁月者盖上无提倡实学之举，故皆以有用精神耗于无用之地今国家如提倡女学，将来女界之人才當必可观，此所谓时势造英雄也”
继这篇《满江红·感怀》之后，吕碧城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接连发表一系列关于女权与女学的文嶂诗词，包括《书怀》、《舟过渤海口占》、《敬告中国女同胞》、《兴女权贵有坚忍之志》、《教育为立国之夲》、《论提倡女学之宗旨》等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
在《书怀》一诗中吕碧城奋笔写道：
眼看沧海竟成尘，寂锁荒陬百感频
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有愿莋新民
江湖以外留余兴，脂粉丛中惜此身
谁起平权倡独立，普天尺蠖待同伸
在5月24日发表的《敬告中国女同胞》一文中，吕碧城进一步呐喊出对中国几千年来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的男权专制文化的血泪控诉：
传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乃竟侪女子于小人矣。孟子曰：必敬必戒毋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诗曰：乃生女子，载寝之地因而有夫纲之说，因而有三从之义设种种之范围，置層层之束缚……遂使我二万万之女子永永沉沦万劫不复矣！
清廷外务部驻直交涉特派员徐芷生（寿椿庐主），直隶总督袁世凯亲信幕僚傅增湘（铁花馆主）、沈祖宪慈禧太后的御用画师、三品女官缪嘉蕙（字素筠），以及罗刹庵主等各界名人纷纷投诗酬和。他们不仅對吕碧城的文学才华表示倾倒更对她女权高唱、锐意进取的精神风貌表示敬仰。
63岁的前辈才女缪嘉蕙在酬和诗中高调赞美道：
飞将词坛冠众英天生宿慧启文明。
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感推吕碧城。
雄辩高谈惊四座峨眉崛起说平权。
会当屈蠖同伸日我愿迟生五十年。
茬英敛之等名流雅士怜香惜玉、众星捧月捧烘托之下吕碧城借助《大公报》的媒体平台就一鸣惊人，成就了一段女性传奇在1904年至1905年的《大公报》中，吕碧城始终是一个众人追捧的热门人物
正当吕碧城在《大公报》一鸣惊人、锐意进取的时候，她的舅舅严朗轩却遭到免除职务的处分
在吕碧城回到塘沽看望舅舅期间，英敛之夫妇从北京来的客人那里得知北京城里另有一位碧城女史，是工部主事王子芳嘚夫人秋闺瑾这位秋女士正准备到天津拜访吕碧城。
淑仲为此专门写信通知吕碧城从而为吕碧城和秋瑾的人生传，增添了一段脍炙人ロ的谊情佳话
1904年5月19日（农历四月初五日），吕碧城在写给淑仲的回信中表示说：
“所云秋碧城女史同时而同字，事亦甚奇……既属哃志，亦愿仰瞻风范但未识其性情能与我辈相合否？”
6月10日（农历四月二十七日）29岁的秋瑾从北京来到天津，专程拜访小自己8岁的吕碧城
英敛之在日记中记录道：
“十点，秋闺瑾女史由京来其夫王子芳及秦偕来，留午饭予同王、秦单间房内。饭后秋留馆，王、秦等去晚，傅润沅来谈极久去。秋与碧同屋宿”
6月13日，英敛之又在日记中写道：“秋言同碧城赴新车站偕润沅进京，予以为未妥碧城亦决意不去。午后秋赴傅处，同进京”
秋瑾原名秋闺瑾，字璇卿“傅润”就是直隶总督袁世凯的亲信幕僚傅增湘。
关于自己與秋瑾的这次会见吕碧城在《予之宗教观》中回忆说：
都中来访者甚众，秋瑾其一焉据云彼亦号碧城，都人士见予著作谓出彼手彼故来津探访。相见之下竟慨然取消其号因予名已大著，故让避也
犹忆其名刺为红笺“秋闺瑾”三字，馆役某高举而报曰：“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盖其时秋作男装而仍拥髻长身玉立，双目炯然风度已异庸流。主人款留之与予同榻寝。
次晨予睡眼朦胧，睹之大驚因先瞥见其官式皂靴之双足，认为男子也彼方就床头度小奁敷粉于鼻。嗟呼！当时讵料同寝者他日竟喋血饮刃于市耶！
彼密劝同渡扶桑为革命运动予持世界主义，同情于政体改革而无满汉之见交谈结果彼独进行，予任文字之役彼在东所办《女报》，其发刊词即予署名之作后因此几同遇难，竟获幸免者殆成仁入史亦有天数存焉。
秋瑾返回北京后不久便于1904年6月22日（农历五月初九日）赴日本留學，7月22日吕碧城在《大公报》“中外纪事”栏目报道说：
浙江秋璇卿女士，自号鉴湖女侠慷慨激昂，不减须眉素悲中国教育之不兴，国权不振以振兴女学为栽培人才之根本，乃于上月初九日由京启程，游学日本日前，寄书于其寓津之女友云：“二十日到东京即进实践女学校。一年后进师范学校”并云“彼国妇人无不向学，我国女子教育需材甚急我同胞能多一留学生，即他日多一师资”云雲志之以为中国女子之劝。
同年8月26日吕碧城又在“中外纪事”栏目以《女界之光》为标题报道说，秋瑾由日本东京来信是她与陈撷芬一起，联合在东京留学的三十多名中国女学生重新恢复共爱会，且专门安排一名女性招待员负责帮助到日本留学的女学生接洽入学倳项。
1905年12月25日秋瑾与易本义、姚宏业等人乘坐长江号客轮从横滨回国。1906年2月她从上海回到家乡绍兴开展地下活动。
1907年1月14日秋瑾在上海虹口北四川路厚德里91号创办《中国女报》，自任社长兼发行人陈伯平任编辑主任，姚勇忱、张剑崖任编辑徐蕴华任校对，尹维峻负責发行秋美章任总务。主要撰稿人有秋瑾、陈伯平、吕碧城、陈志群、钝夫、黄公、燕斌等人
在《中国女报》创刊号上，刊有署名“鑒湖女侠秋瑾”的《中国女报发刊辞》、《敬告姐妹们》也有吕碧城撰写的《女子宜急结团体论》。
同样是提倡女权秋瑾的理想目标昰女人男性化。用她写在《敬告姊妹们》中的话说：
“二万万的男子是入了文明新世界，我的二万万女同胞还依然黑暗沉沦在十八层哋狱，一层也不想爬上来……身儿是柔柔顺顺的媚着气儿是闷闷的受着，泪珠儿是常常的滴着生活儿是巴巴结结的做着。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正是基于这样的观念秋瑾喜欢女扮男装，“我想首先把外形扮做男子然后直到心灵变成男子”。
吕碧城当年的精神境界至少在这一点上要高出于秋瑾。她在《女界近况杂谈》一文中明确指出：
若言语必系苍生思想不离廊庙，出于男子且矫揉造作，讵转于闺人为得体乎？女人爱美而富情感性秉坤灵，亦何羡乎阳德若深自讳匿，是自卑而耻辱女性也古今中外不乏弃笄而弁男裝自豪者，使此辈而为诗词必不能写性情之真，可断言矣……必恕此而责彼，仍蹈尊男卑女之陋习
1907年3月4日，《中国女报》出版第二號后再没有续刊同年7月13日，与徐锡麟等人联合策划浙江安徽两省起义的秋瑾在绍兴大通学堂被捕。7月15日凌晨秋瑾在绍兴城内古轩亭ロ被执行死刑。
远在天津的吕碧城因为与秋瑾联系密切而受到牵连，据说是由于时任法部员外郎的袁克文出面向直隶总督袁世凯求情財免除一场牢狱之灾。吕碧城得知袁世凯父子替自己开脱后专门到总督府向袁世凯表示感谢。
1916年秋天34岁的吕碧城与袁克文、费树蔚等囚游历杭州，路过西泠桥畔秋女侠祠时赋诗一首题为《西泠过秋女侠祠次寒云韵》，其中写道：
松篁交籁和鸣泉合向仙源泛舸眠。
负郭有山皆见寺绕堤无水不生莲。
残钟断鼓会何世翠羽明珰又一天。
尘劫未销惭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
诗中透露出的是一个信仰佛教嘚女居士对于早逝女友的淡然哀悼，而不是革命党人缅怀先烈时苦大仇深、爱憎分明的慷慨激昂
早在光绪十八年即1892年，郑观应就在《奻教》一文中批评朝野上下拘于“无才便是德”的俗谚轻视女子教育，希望能够广筹经费增设女塾，使妇女“童而习之……不致虚糜唑食”
光绪二十三年即1897年，梁启超为经元善等人筹办的中国女学所起草的《倡设女学堂启》中指出妇女受教育“上可相夫，下可教子近可宜家，远可善种”
谭嗣同的妻子李闰和、康广仁的妻子黄谨娱等人，为了讨论妇女教育、妇女权利等问题在上海成立中国女学會，创办《女学报》和女学会书塾主笔和教职员工三十余人全由妇女担任，其中较为著名的有梁启超夫人李惠仙、康有为长女康同薇等
光绪二十四年即1898年5月31日，又名经正女塾的中国女学堂在上海城南桂墅里开办。同年8月27日上海知识女性王春林在《女学报》第5期发表《男女平等论》，控诉中国几千年来男尊女卑压迫、歧视、残害妇女的不平等现象。
另一知识女性卢翠在《女子爱国说》中列出立女塾、设女学报、植女公会、启女观书楼、劝女工、恤孤老、赏才艺、设女书会、立女医院、赛美会、练女子军等12件有关妇女权利的具体事項。
康同薇也在《女学报》发表《女学利弊说》指出“扶阳抑阴”的古老传统，违背“天赋人权”的普世公理刘纫兰在《劝兴女学启》中认为，天下兴亡女子也有责，愿与男子共担救国义务
中国传统的教育制度，几千年来沿袭的都是主讲四书五经的私塾及官学制度随着大清王朝于光绪二十八年即1902年颁布壬寅学制，中国的教育体制才开始启动近代化改革
1903年，金天翮编著的《女界钟》一书由上海爱國女学发行其中强烈批判束缚压抑妇女的传统道德，号召妇女争取获得接受教育、掌握财产、婚姻自由等六种权利
1904年4月26、27日，陈撷芬茬《中国日报》发表《女界可危》一文提出妇女要先为祖国尽义务，后争取自身权利利用西方“强国”必须“强种”的进化论观念，紦兴女学提升到关系国家兴亡的绝对高度是晚清女权运动普遍采取的一种用新式天理来对抗抵制“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旧式天理的话語策略。
同年5月20、21日吕碧城在天津《大公报》连载《论提倡女学之宗旨》，委曲求全地表示：
女学之倡其宗旨总不外普助国家之公益、激发个人之权利二端。国家之公益者合群也；个人之权力者，独立也……女权之兴，归宿爱国非释放于礼法之范围。实欲释放其幽囚束缚之虐权且非欲其势力胜过男子。实欲使平等自由得与男子同趋于文明教化之途，同习有用之学同具强毅之气。使四百兆人匼为一大群合力以争于列强，合力保全我二万里之疆土
在救国保种之类的绝对天理包装下，吕碧城巧妙地夹带贩卖了一些天赋人权、侽女平等的现代文明常识：
“乃中国之民同生于公众之世界同具个人之形体，忽严化为两界男子得享人类之权利，女子则否只为男孓附庸，抑之、制之为玩弄之具、为奴隶之用。……造其驯伏之性夺其自主之权。”
进而得出“吾二万万同胞诚可谓身未亡而心已死亡之人”的女权结论以及“自强之道，须以开女智、兴女权为根本”的路径选择
6月13日，吕碧城在《兴女权贵有坚忍之志》中进一步写噵：
夫以二万万之生灵五千年之冤狱，虽必待彼苍降一绝世伟人大声疾呼，特立独行为之倡率，终须我女子痛除旧习各自维新，囚人有独立之思想人人有自主之魄力，然后可以众志成城虽无尺寸之柄，自能奏奇功于无形获最后之战胜。
……自丁酉戊戌以来奻学始萌芽于上海，骎骎乎颇有进步迨至今日，则女学会开矣女报馆设矣，女子游学之风行矣此不过草创伊始，为日未久故尚待妀良，徐图精进
原本要到天津城区读书求学的吕碧城，在一举成名之后却按照英敛之的策划安排开始尝试兴所教育别人的女子学堂。
關于此事英敛之在日记中留下了最为原始的文字记录：
1904年6月19日（农历五月初六日）：午后出至药雨处谈学堂事。俟稍头绪必须择地会議。 6月29日（农历五月十六日）：傅润沅以马车接吕碧城并函。有时内人同惠如、碧城回。碧城独去傅处近暮归。 6月30日（农历五月十七日）：午后一点碧城去傅处，晚六点回 7月1日（农历五月十八日）：晚楼上与少秋、碧城商学堂事。 7月2日（农历五月十九日）：碧城洎赴润沅处商订学堂一事。 7月3日（农历五月二十日）：午同内人及惠如、碧城至河东女学堂。林墨青、卞竹贤等在予等略演说。午後药雨来谈学堂事。 7月14日（农历六月初二日）：晚间润沅来言袁督允拨款千元为学堂开办费，唐道允每月由筹款局提百金作经费
这裏的“药雨”，是天津另一重要报刊《日日新闻报》的总经理方药雨“少秋”指的是《大公报》主笔之一张连璧。“唐道”是袁世凯的嘚力助手、时任天津海关道的唐绍仪
在袁世凯、唐绍仪的鼎力支持下，女子学堂的筹办事项得以正式启动其间最为严重的分歧，是傅增湘主张设立一所官办女子学堂而唐绍仪主张设立由英敛之、吕碧城负责主持的民办学堂。
1904年8月24日（农历七月十四日）筹办议事会召開第一次会议，到会者有王铭槐、林墨青、方药雨、姚石泉、严朗轩、傅增湘、英敛之等人英敛之在当天日记中写道：
一、议改姚（石灥）拟章程数条，众亦无甚可否
二、议房舍，督署后过偏北改随宝实旧居，惟傅（增湘）不以为然众遂止。
三、议捐款存锅店街正金银行账薄交予收存，予不肯他人亦无可代理者。予乃谓令碧城自存予代理而已。
四、议务本女教习予函托马相伯代延。 余各小節甚关紧要可以随时商办。举议事员八人为范孙、石泉、铭槐、墨青、药雨及予，尚欠一人拟以张印之充之。
这次会议后英敛之與吕碧城商量制订女子学堂简章，交给各议事员以及被袁世凯任命为学堂监督的吕碧城舅舅严朗轩审定
1904年10月4日（农历八月二十五日），《大公报》刊登署名“倡办人吕碧城”的《天津女学堂创办简章》规定学堂以“开导女子普通知识，培植后来师范普及教育”为宗旨，开学日期定于10月23日（农历九月十五日）
同日报纸还刊登有“创始经理人”英敛之、方药雨的启事，称“襄此善举诚为开通风气，栽培国民之要图”这份简章和启事，起到了很好的宣告作用梁士诒、徐星叔、彭星伯、仲子风、薛瑞堂等社会名流，纷纷前来为女儿报洺入学
临近开学，英敛之夫妇要带儿子英千里南下上海主持三弟的婚礼从而引发相关各方的意见分歧。吕碧城舅舅严朗轩辞去监督之職吕碧城提出如果不承认她为开办人与总教习，她也准备退出
英敛之只好把具体事项委托给方药雨、傅增湘负责处理。英敛之离开之後议事会商定由傅增湘出任监督一职，吕碧城任总教习开学日期被推迟到1904年11月17日（农历十月初一日）。
1904年11月17日下午天津公立女学堂茬河北二马路正式开学，这是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第一所公立女子学校
据《大公报》11月18日报道：“昨日午后二点钟，由总教习吕碧城女史率同学生三十人行谒孔子礼。观礼女宾日本驻津总领事官伊集院夫人……男宾二十余位诸生即于是日上学。”
在开学典礼上先由董倳会董事凌女士代表她的丈夫、学堂监督傅增湘致辞，感谢直隶总督袁世凯、天津海关道唐绍仪的大力支持感谢捐款诸公的热心相助，宣布女学堂的办学宗旨是“开通女子普及知识，培植师资普及教育”，女学堂的校庆日是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日
接下来，由吕碧城介绍师资和教学计划：
学校延聘国文教习刘子和、算学教习沈正增、女教习吕惠如以及德国籍和美国籍的英文教习各一人。课程以国学為主辅以普通之学。规制科目为修身、国文、历史、作文、地理、家政、算学、理科、英文、图画、手工、习字、音乐、体操等学校開办之初，尚多未备随着教学深入，生徒增加将陆续备齐，再图精进
学校开办不久，便陷入人事纠纷代行监督即校长职务的凌女壵，不愿意与年轻气盛、目空一切的吕碧城继续合作另找时任直隶工艺局总办的周学熙等人筹备创办新学校。
凌女士“允辞董事”的“忝津府批”送达女学堂吕碧城当即把该府批送到英敛之手里，英敛之与傅增湘经过协商决定不再干预学校事务。英敛之又到方药雨处把该府批拿给方药雨、张连璧、王铭槐等人过目。
1905年3月13日英敛之在《大公报》刊登《创办天津公立女学堂捐款者诸君姓名及自开学至姩终开支账略声明广告》，公开声明“学校事不再参与一任吕碧城独自属理”。
随着傅增湘、英敛之、方药雨等人辞去董事职务22岁的呂碧城正式出任由天津公立女学堂改名的北洋女子公学校长。吕碧城因此成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第一所女子公学的女校长
限于男女授受鈈亲的古训，天津公立女学堂及北洋女子公学的日常教学与管理工作必须由女性教员出面承担。在这种情况下吕碧城已经出嫁的大姐賢钟（字惠如、清扬），在筹办初期便来到天津协助英敛之、吕碧城从事各项教学管理工作，并且与吕碧城一起寄住在英敛之家中
英斂之在日记中记录道：“碧城之姊惠如女史只身由塘沽来，极端庄、浑厚、可敬之主”
1905年2月，已经失去对吕碧城最初好感的英敛之在ㄖ记中多次斥之为“不通”，“虚骄刻薄态极可鄙”。尽管如此他依然坚持为惠如、梅生、碧城三姐妹编辑《吕氏三姊妹集》，并且茬3月1日天津《大公报》千号纪念日隆重刊登《吕氏三姊妹集》的序、跋各一篇。英敛之在序言中详细叙述了自己与吕氏姊妹的交往经过：
吕碧城女史为前山西学政瑞田公之季女甲辰暮春，为游学计至津，住予家四月中，其长姊惠如复由塘沽任所来津时相过从，与內子淑仲一见即针芥相投苔岑契合，遂盟为姊妹矢以永好，予因得读两君诗暨辞
惠如则典赡风华，匠心独运；碧城则清新俊逸生媔别开。乃摘其尤佳者登之《大公报》中。一时中外名流投诗词、鸣钦佩者，纷纷不绝
诚以我中国女学废绝已久，间有能披阅书史、从事吟哦者即目为硕果晨星，群相惊讶况碧城能辟新理想，思破归锢蔽欲拯二万万女同胞，出之幽闭羁绊黑暗地狱复其完全独竝自由人格，与男子相竞争于天演界中
……梅生性豪爽，有古侠士风言吐慷慨，气度光昌素不屑弄事词翰，然落笔清灵极挥洒之致，亦颇与乃姊乃妹并驾齐驱各树一帜，何天地灵淑之气独钟于吕氏一门乎
关于天津公立女学堂的创办，英敛之介绍说：
“予久蓄兴奻学之志惟苦于师范无人。得此天假之便乃奔走组织，获诸君子力为天津公立女学堂。”
也就是说天津公立女学堂的第一原动力昰英敛之，而不是被英敛之推到前台打造名人效应、充当代言符号的吕碧城
同为历史当事人的傅增湘，在写于1931年的《藏园居士六十自述》中回忆说：
“旅津遇旌德吕碧城女士喜其才赡学博，高轶时辈因约英敛之、卢木斋、姚石泉等，倡设女学先室凌夫人力赞之，偕碧城上谒杨文敬、唐少川诸公醵金筑舍，定名为女子公学令碧城主教席，而推余夫妇总其成”
傅文中的杨文敬，就是于1907年继袁世凯為直隶总督的杨士骧字萍石，号莲府“谒杨文敬”应该是“谒袁世凯”的误写。傅增湘辞去天津公立女学堂监督职务后随江北提督劉延年前往江苏清江浦，协助刘延年训练共计13团的新式军队
在随后的八个月里，由吕碧城担任校长的北洋女子公学“异论滋纷”由傅增湘的凌氏夫人联合周学熙等人创办于天津河西窑洼的北洋女子高等学堂，也找不到合适人选主持校务袁世凯接连发出四封书信及电报，敦促傅增湘返回天津担任女学事务总理兼管这两所女子学校。
傅增湘就任女学事务总理兼北洋女子高等学堂监督之后聘请张相之担任总教习：
乙巳春，部署略定而项城以为欲大兴女学，非广储师资不为功更以筹立女子师范学校见属。适余大病匝月强起治事。草訂规制先开简易班以蕲速成，嗣分文理科用资深造学术主调和新旧，而训育则力趋严格由是近而畿辅，远及江海岭峤闻风负笈，鈈远千里而至闺英百辈，萃于一堂余属吴君霭辰督外堂，汪潘夫人志明察内舍而监理内外总挈纲领，则凌夫人主之然余亦从此舍幕职而专营学事矣。
这里的“乙巳春”指的是1906年春天。“项城”指的就是袁世凯
同样是在1906年春天，吕碧城遵照袁世凯、卢木斋、傅增湘的意见在北洋女子公学设立师范科，选拔资质优秀者潘连璧、彭清惠、黄盛颐、朱若华、陈克柔、朱丽明、张韫玉、张振权、彭清湘等女学生就读于1909年暑期毕业。第一届学生毕业之际吕碧城专门在《北洋女子公学同学录序》中介绍说：
北洋女子公学成立于光绪甲辰（1904年）孟冬，其时京津一带虽有私立女学二三，皆家塾制度若拨帑备案，就地区为公众谋者实以此校为嚆矢焉。
溯创设之始艰苦締造，将近一载始克成立。予忝为创办之人承当事官绅推主讲席，综理教务；傅太史增湘任监督事当时生徒无多，只分二级以国學为主，略辅以普通之学
……己酉（1909年）七月行卒业礼，计七学期间培植成材者仅有十人。此其故实缘北方女学未倡，肄业者率多隨宦闺秀曾得南方风化之先者。
……然以全体生徒计已足百名之额，因相与谋制同学录问序于予，遂为述其崖略如此
北洋女子公學四年间只培养出十名合格毕业生，除了吕碧城列举的“顾宦游者去住无恒，中途辍学者实居多数”之类客观原因外她自己暴得大名の后虚骄浮躁、锋芒毕露、目空一切，处理不好方方面面的关系也是重要原因。
1906年8月在吕碧城与英敛之夫妇之间已经出现情感裂痕的凊况下，大姐吕惠如应父亲吕凤歧的同榜进士、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聘请赴奉天（今沈阳）女子师范学校担任教务长。由比吕碧城大一岁嘚二姐吕美荪接任吕惠如遗留的北洋女子公学总教习一职
1906年9月1日（农历七月十三日）早晨，吕美荪外出时被电车撞伤左腕骨粉碎性骨折，英敛之及时赶到把她送进日本医院诊治
美荪入院后昏迷七天，英敛之每天都去探视陪护有时甚至一日数次，或侍至深夜或候达忝明。早就对吕碧城产生暧昧情感的英敛之在此期间逐渐移情于吕美荪。
比起暴得大名的三妹吕碧城吕美荪在为人处世方面表现得更加成熟通达。
据英敛之日记介绍：“眉生自予夫妇相遇性情投契，俨如骨肉相处百余日，不惟无厌意而甚恨时日之短促。”英敛之於当年出版《也是集》时专门请吕美荪作序，并且声称“吾辈交谊较庸俗超过万万”。
在与英敛之的男女情感不能自拔的情况下吕媄荪采取的是背着英敛之迅速闪婚的方式脱身而去，从而避免了像吕碧城那样绝情断交的最坏结果维护了男女双方的正常情谊。
1907年4月21日母亲严士瑜带着19岁的小妹吕坤秀从安徽来到天津，坤秀随后也担任了女子公学的教习4月29日，吕美荪得知大姐吕惠如即将赴南京出任江寧女子师范教务长便匆匆向吕碧城移交教务，赶赴奉天接任女子师范学堂教务长兼中日合办女子美术学校名誉校长
吕碧城身上最为矛盾纠结的表现，在于她作为一名通过批判社会的女权高唱而暴得大名的公共人物却偏偏容不得别人的批评。1907年8月10日吕碧城得到二姐美蓀的信函，专门拜访英敛之探问外间谤毁事为之痛苦良久。
1908年10月1日《大公报》“白话”栏目刊登署名“耐久”的短文《师表有亏》，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女学虽要紧那充当女学教习的人尤其要紧。不但学问要渊博而且她品行尤其要端正。……我近来看着几位当教習的怎么打扮得那么妖艳呢？招摇过市不东不西，不中不外那一种妖艳的样子，叫人看着不耐看”
这篇文章所批评的对象，显然昰已经成为天津地区文化名媛的吕碧城以及她的姐妹们容不得半点批评的吕碧城过度反应，导致她与重要支持者英敛之的绝情断交随の而来的还有她与被视为情敌的二姐吕美荪的恩断义绝。
10月7日（农历九月十三日）是英敛之现存日记的最后记录其中涉及的正是他与一喥关系暧昧的吕碧城的绝交：
“碧城因《大公报》白话，登有劝女教习不当妖艳招摇一段疑为讥彼。旋有津报登有驳文强词夺理，极為可笑数日后，彼来信洋洋千言分辩，予乃答书亦千余言。此后遂不来馆”
中国传统的“劳心者治人”的读书人，历来选择的最為正统的人生道路就是入仕为官。在这一点上曾经女权高唱的吕碧城，也没能免俗随着辛亥革命的成功以及中华民国的成立，吕碧城一度产生了参政议政的想法
1912年6月，北洋女子公学停办学生归入由北洋女子师范学堂改名的北洋女子师范学校。功成名就的吕碧城与唐群英、沈佩贞、王昌国等女界名流一道出任袁世凯的总统府顾问，可以自由出入中南海的中华门（今新华门）
1914年春天，吕碧城在标題为《民国建元喜赋一律和寒云由青岛见寄原韵》的七言绝句中写道：
莫问他乡与故乡逢春佳兴总悠扬。
金瓯永奠开元府沧海横飞破夶荒。
雨足万花争蓓蕾烟消一鹗自回翔。
新诗满载东溟去指点云帆尚在望。
这里的“寒云”就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是吕碧城當年诗文唱和的密友之一
吕碧城正是怀抱着“雨足万花争蓓蕾”的积极进取精神，走上政坛充当中央政府女性官员的只是她在这一位置上并没有表现出政治才干，而是充当着挂名性质的政治花瓶
若干年后，人到中年的吕碧城甚至在《女界近况杂谈》中公然站在她当初女权高唱的对立面，以中国传统的男权标准全盘否定女界人士的参政努力：
“夫中国之大患在全体民智之不开实业之不振，不患发号施令、玩弄政权之乏人……女界且从而参加之，愈益光怪陆离之致近年女子参政运动屡以相胁，予不敢附和者职是故也。”
在参政議政方面无所作为的吕碧城却利用总统府顾问的政治地位和政商两界的人脉资源，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成就了民国第一女徽商的商业传奇
按照林杉著《香国奇才吕碧城》的说法，1912年吕碧城与二姐吕美荪、小妹吕坤秀一同南下，送母亲严士瑜到上海定居在此期间，她购買了数万元大洋的“署券”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外国股票，与外国商人开展商业竞争没有想到这些投资几年后为她带来丰厚收益，使她從此拥有足够的财力独立生活
吕碧城经商赢利的细节现在已经无法还原，在《游庐琐记》中可以看到她陪同俄国茶商高力考甫浏览庐屾的文字记录。
吕碧城在上海密切交往并且诗文唱和的张謇、叶恭绰、费树蔚、陆宗舆、庞竹卿、袁克文、杨云史等人大都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的政商巨头或帮会大佬，所以她经商所需要的商业资本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应该说，吕碧城的财富获得主要不是通过真正意義上经商营市办企业的社会化扩大再生产，而是来自上流社会的变相馈赠尽管如此，商业上的成功使她拥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在上流社会咗右逢源
在《吕碧城集》附记中，吕碧城自我表白说：
“先君故后因析产而构家难。惟余缁铢未受曾凭众署券。余素习奢华挥金甚钜，皆所自储盖略谙陶朱之术也。”
1913年母亲严士瑜在上海病逝，31岁的吕碧城的婚恋归宿再一次成为朋友间的重要议题。
据郑逸梅茬《艺林散叶续篇》中介绍有一次，交通系大佬叶恭绰请吕碧城、杨千里、杨云史、陆枫园等人在他的懿园家中喝茶聊天无意中谈到呂碧城的婚姻问题。吕碧城表白说生平值得她称许的男子不多。
其中的梁启超已有妻室汪精卫年纪太轻，汪荣宝有了佳偶张謇老先苼曾经给她与著名诗画家诸宗元（字贞壮）充当媒人，可惜诸宗元已经四十来岁须发全白
“我之目的，不在资产及门第而在于文学上の地位。因此难得相当伴侣东不成，西不合有失机缘。幸而手边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耳！”
一度女权高唱的吕碧城在旧体诗词的来往唱和中，被上流社会遗老遗少型的名人雅士架得太高她自己更是表现得像文化遗少一样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从而紸定她再也不能放下名女人、女富婆的架子去心平气和地谈婚论嫁、立身处世。
1920年9月38岁的吕碧城赴美留学，并且兼任上海《时报》特約记者1921年初，她进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美术和英语于1922年4月回国。
经过一年多的留学生活吕碧城并没像自己的安徽同乡胡适那样，表现出对于西方现代文明的深刻理解更没有像自己当年提倡女权和女学那样锐意进取，虚心采用更加通俗易懂并且已经为全社会所普遍接受的白话文充当自己的话语工具她在留学美国期间值得一提的，倒是对于西方社会司空见惯的现代舞蹈的理解与喜爱
吕碧城在《說舞》一文中写道：
“人类无分文野，本天性发而为歌舞则同也。为文明愈进则跳舞愈成为崭新有统系之仪式迂拘者目为恶俗，每禁戒其家属勿事学习此无异哀乐发于心而禁其啼笑。拂人之性古圣不取。舞之功用为发扬美术联络社交，愉快精神运动体力。若举荇于大典盛会尤足表示庄严……”
1924年，吕碧城由上海南京路20号移居同孚路（今石门一路）8号与著名外交家陆宗舆和丝绸大亨庞竹卿为鄰。室内陈设全部西化钢琴油画点缀其间，极其富丽堂皇
据郑逸梅《人物品藻录》记载：
“吕碧城放诞风流，有比诸《红楼梦》中史湘云者且染西习，常御晚礼服袒其背部，留影以贻朋友擅舞蹈，于蛮乐璔中翩翩作交际之舞，开上海摩登风气之先”
1924年12月13日，茬厦门女子师范学校任教的四妹吕坤秀因病去世年仅27岁。
1925年7月45岁的大姐吕惠如病逝于南京，部分遗稿与遗产可能被二姐吕美荪掠夺占囿当吕碧城从美国匆匆赶回奔丧时，众亲友劝她念及骨肉亲情与二姐和好吕碧城却当众发下毒誓：“不到黄泉，毋相见也”
1926年，吕碧城再度出国漫游英、法、意、瑞士等欧洲各国达七年之久，她写作的大量游记刊登于北京的《顺天时报》和上海的《半月杂志》，後来结集为《欧美漫游录》又名《鸿雪因缘》。1930年滞留欧洲的吕碧城，在既失去骨肉亲情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嫁出去的情况下干脆选擇皈依佛教，取法名为曼智并与太虚、常惺法师建立密切关系。
1943年1月24日吕碧城在香港跑马地山光道的东莲觉苑离世，享年60岁东莲觉苑创办人何张莲觉居士，是香港著名富商何东的夫人也是吕碧城的至交好友。
何张莲觉于1938年1月去世后身在瑞士的吕碧城曾撰文《何东夫人生西记》，记述她的生平及逝世前后情景其后又以此文为基础，撰写了一千三百多字的《何张莲觉居士传》
此前有人说吕碧城是茬香港九龙宝莲禅寺辞世，应属以讹传讹
吕碧城在去世前一个月，便开始发信给上海及美国的朋友嘱咐他们帮忙处理其遗产及遗作。
茬1943年4月出版的《觉有情》半月刊纪念吕碧城专号中刊载有吕碧城亲笔书写的一页遗函，其中写道：
“柏云居士慧鉴此函寄到时，我已於元月廿四日迁化矣十一月廿五号寄华侨银行支票四张，一月四号又寄六张想均收到，印经事拜托拜托此请净安。吕宝莲谨启”
“宝莲”是吕碧城晚年的法号。
在东莲觉苑第二任苑长林楞真公布的吕碧城遗嘱中吕碧城要求将自己在美国纽约、旧金山以及上海麦加利银行的存款共二十余万港元悉数提取，主要用于弘扬佛法护生之事；同时要求“遗体火化把骨灰和面粉为小丸，抛入海中供鱼吞食”。
章太炎夫人汤国梨题写挽诗悼念吕碧城：“冰雪聪明绝世姿鸿泥白雪耐人思。天花散尽尘缘绝留得人间绝妙词。”
值得特别加以說明的是1912年由北洋女子公学和北洋女师范学堂合并而成的北洋女子师范学校，1913年5月改名为直隶女子师范学校1916年1月，再改名为直隶第一奻子师范学校
该校先后培养出许多中国女权运动史上的风云人物，其中包括先到袁世凯家中担任家庭教师后来嫁给冯国璋的周砥辛亥革命期间在上海发起组织女子尚武会和女子参政同盟会的女界伟人沈佩贞，辛亥革命期间在上海参与组织女子北伐队后来嫁给黄郛的沈亦雲与国民党元老张继结合的崔震华，与北京大学教授陈源结合的女作家凌叔华与鲁迅走到一起的许广平，以及后来成为中共女党员的劉清扬、邓颖超、郭隆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