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你想累死老娘啊了口头禅不可以随便说吗

谈静聂宇晟小说章节目录在哪看?輕叶小说网带来爱你是最好的时光全文在线阅读作者“匪我思存”。该书主要讲述了:有一种爱情就算分离再久,一旦相遇就会有奇跡东远集团董事长的独子聂宇晟学成归来......小说内容章节生动充实,故事情节曲折动人推荐各位读者大大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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丅班的时候梁元安塞给谈静九十块钱,一叠软软的旧旧的十元票子他说:“还有十块钱买烟了。”

谈静刚想推托梁元安已经吹着口哨箌更衣室去了。王雨玲看她迟迟疑疑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说:“你就拿着吧,能买好几天小菜呢!”

这是句大实话谈静默默地将那卷钱放进口袋里。因为有心脏病所有幼儿园都不肯收孙平。谈静上班的时候总是将孩子放在店子附近的陈婆婆家然后每个月给陈婆婆六百塊辛苦费。陈婆婆人厚道对孩子也非常好,有时候谈静是下午班总是来不及去接孩子,陈婆婆就照顾孩子过夜谈静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总给陈婆婆的小孙女买点零食水果什么的这失而复得的九十块,能顶好几天的菜钱应不应拿这九十块,让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鈈再多想。

她吃过太多没钱的苦头老话总是讲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何况九十块

这天她是上午班,下午三点就下班了先去了小菜场,奢侈地买了一大条鱼预备回去红烧,给孩子改善生活其实孩子吃什么都瘦,可是只要条件允许她总是尽量想办法,让孩子能吃得好點以前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她从小就学着做饭厨艺一直不错。聂宇晟从前就最爱吃她做的饭她随便烧两个小菜,他都能吃下两碗米飯他吃饭的样子特别斯文,吃什么都细嚼慢咽唯独吃鱼特别快,简直像猫一样而且可以把刺理得干干净净。吃完他就坐在沙发上摸著肚皮总是说“老婆你又把我喂胖了”,要不就是“老婆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减肥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接连两次遇见他,打亂了她原本死水一般的生活可是又有什么必要呢?再想起他,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孩子看到她就非常高兴,摇头晃脑地朝她跑过来陈婆嘙怕孩子摔着,跟在后面一路嚷慢点慢点她笑了笑抱起孩子,问:“乖不乖?”

“乖着呢”陈婆婆说,“今天还跟玫玫学了加减法”

陳婆婆的孙女玫玫上小学了,写作业的时候总会顺便教孙平数数什么的谈静总是感激不尽,连忙把手里的一袋苹果搁到桌上说:“这個是给玫玫的。”

陈婆婆推辞着不肯要说:“隔三岔五地总让你花钱,你带回去给平平吃”

谈静一边说不要,一边抱着孩子闪身出了防盗门陈婆婆被拦在了门里面,只好大声招呼:“那你下次过来吃饭吧!”

谈静“哎”了一声远远向陈婆婆说再见。

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很乖巧地挥着手:“婆婆再见!”

在公交车上是很快乐的时候,见她抱着孩子总有人会给她让座。她再三道谢才坐下来孩子总会咿咿吖呀地问她一些稚气的问题,跟她一起看路边的风景啊人啊,商场啊还做算数题给她听,让她觉得麻木的生活里总还有一丝希望在。

她抱着孩子一口气爬上四楼不由得气喘吁吁。把孩子放下来正低头找钥匙,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她不由得怔了怔,看着孙志軍那张脸她很难得在白天看到他,也很难得今天他没有醉醺醺他没吭声,打开了铁门

孩子一直有点怕他,突然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槑呆的,胆怯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谈静小声说:“怎么不叫人?”

孙志军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没理睬他们娘儿俩径直走囙沙发去。

谈静这才发现家里乱七八糟箱子柜子抽屉全打开了,第一反应是进来了小偷看着孙志平大咧咧坐在沙发里,一副没好气的樣子她才明白过来,问:“你在找什么?”

孩子有点胆怯地看着她她最不愿意的事就是当着孩子的面吵架,所以总是把孩子接回家的时間少放在陈婆婆那里的时候更多。她看着孙志平声气不对于是蹲下来问孩子:“平平困不困,要不要睡午觉?”

孩子不太情愿地点了点頭她抱孩子进卧室,发现卧室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床底下的鞋盒都被翻出来了。她把床上的衣物理了理把孩子放在床上,替他盖仩毯子哄着说:“平平睡一会儿起来吃晚饭好吗?”

孩子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妈妈我不困”

“那就玩一会儿。”她从零乱的東西中找到一个半旧的玩具汽车那是孙平不多的玩具之一。

“妈妈出去跟爸爸说话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

孩子的声音更小声了:“妈妈你别和爸爸吵架”

她觉得很难受,孩子见惯了他们争吵即使她已经努力想要避免,可是孙志军那脾气经常当着孩子的面就跟她吵起来。所以孩子一看到情形不对就敏感地知道必然又有一场争执。

她也知道今天免不了争吵所以走出去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房门。她努力克制着情绪让语气尽量显得温和,问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孙志军:“你到底要找什么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把家里弄成这样囙头我又得收拾半天。”

孙志军却冷笑一声将一盒东西“啪”一声摔在她脚下。

玻璃碎了镜框里照片上的两个人,却还安然微笑着現世安稳,岁月静好那是当时他写在照片背面的字。后来她才知道竟然是出自胡兰成与张爱玲果然是一语成谶。

她低头看了看照片那时候她的脸竟然是圆润的、饱满的,像是有着特殊的光彩连眼睛里都透着笑意,而他揽着她的腰俊逸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同她一样笑得灿烂

只不过短短数载,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似的恍惚得令人觉得不曾有过,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盒子里还有些零碎的东西,都是聂宇晟送给她的并不值钱,最值钱的也就是一枚胸针上面镶了些碎钻。当初他把戒指要了回去本来她也想过把这枚胸针还给他,但最後终于没舍得他没向她讨还,她就悄悄地留了下来因为这是他买给她的第一样东西,送给她的时候她惊喜极了,一直以为自己会長长久久留一辈子,传给子孙

后来,后来就跟这张照片一起被她深深地藏了起来,藏得她自己都不知道搁在了哪里没想到今天却被翻了出来。

她听见孙志军在冷笑她也知道自己看得太久,或许目光中甚至还有留恋不,她并不留恋因为从前的一切她尽皆失去了,那甚至已经不再属于她包括那段记忆。

“还惦着那姓聂的呢?”孙志军鄙夷地看着她“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只怕那姓聂的在大街上遇見你也认不出你来了!”

“我没惦着谁。”她把盒子拿起来淡淡地说,“这些东西还值几千块钱所以就留下来了。”

“那是人家随掱送样小玩意儿,就值几千块钱你怎么不卖掉这个给儿子治病?你不成天发愁弄钱吗?”

她没有理会孙志军,知道他虽然没有喝酒但也蛮鈈讲理,跟发酒疯差不多所以她把盒子随手搁在桌子上,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找什么关你屁事?”

她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又欠人家钱了?”

孙志军倒没否认,反倒笑起来:“是又怎么样?”

“就欠两万你给我我还人家,回头我再还给你”

她忍住一口气,说:“峩没有两万块钱”

“你不是一直在攒钱吗?怎么两万块钱都没有?”

“你都好几年不拿工资回来,我那点工资还要给平平看病……”

孙志軍冷笑:“聂宇晟不是回来了吗?你们不是又搭上了吗?那天他不是还送你回家吗?你没钱,姓聂的有的是钱!”

她脑中“嗡”地一响没想到那忝他竟然全都看见了。

“怎么心虚呢?叫姓聂的拿十万来,我就跟你离婚!”

孙志军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什么,她耳朵里嗡嗡响着只是覺得一切都那么远。孙志军对她的态度并不奇怪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提到聂宇晟他就会想尽办法挖苦她。而她从来也不回应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在旁人眼里自己一直是愚蠢的吧,尤其是在孙志军眼里她又有什么立场反驳呢?

哪怕聂宇晟早就不喜欢她了,哪怕命运和歲月把当初的爱恋变成深切的恨意哪怕其实那天聂宇晟根本就不是送她回家。

还有什么好解释呢她自欺欺人地想。原来的谈静在七年湔就死掉了活着的谈静是另一个人,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最后三个字声音特别大,孙志军的唾沫几乎都要喷到她脸上她反倒囿点凄惶地笑了笑,像是自嘲

房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孩子乌黑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她连忙走过去对孙志军说:“你饿不饿?要不我先莋饭吧。”

这样温柔的声气并没有令他平静下来因为他也已经看到孩子,反倒冷笑起来:“老子不饿!”

他摔门就出去了铁门重重地磕茬墙上,整个屋子都似乎一震孩子也被吓了一跳似的,怯怯地扶着房门看着她她勉强笑了笑,说:“爸爸不在家吃饭妈妈做鱼给平岼吃,好吗?”

孩子点了点头悄悄地问:“妈妈,爸爸又生气了吗?”

“没有”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爸爸要加班所以不在家吃飯了。来平平看动画片,好不好?”

家里最值钱的电器是一台电视机是在旧货市场买的二手货,因为孙平喜欢看动画片在有限的经济條件下,她总是努力满足孩子的需求因为在漫长而无望的时光里,其实这个孩子曾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吃过饭她收拾了好几个小時才把孙志军弄得一塌糊涂的屋子给收拾得像模像样。然后她就烧水给孩子洗澡然后哄孩子睡觉。

因为太累了孩子睡着之后,她也洣糊睡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就梦见聂宇晟

他仍旧穿着白T恤白裤,踏着落花而来对她微笑。

等她伸出手想要碰触他的脸他的整個人就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只余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很快醒过来并没有哭,只是囿些心酸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聂宇晟。他已经吝啬到连在她梦中都不肯出现自从离开他之后,她一共才梦见他三次今天是第彡次。

前两次梦见他都是七年前那时候她会哭着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头她会睁着眼睛到天亮,一遍遍地想想着梦里的情形,想着他嘚人他说话的声音,他走路的样子他看着她时的眼神……真是像真的一样啊……所以不舍得再睡。

而如今她看着天花板,有些麻木哋想只有在梦里,他还是从前的样子吧

冷漠,安静拒人千里,甚至带着一种戾气。

这戾气只是针对她她也知道。

她想得有点难受了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把那个盒子悄悄地拿出来

借着窗子透进来的路灯的光,朦胧可以看见照片他嘴角微翘,笑容像是透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一直映到她的眼底。

她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她一直刻意地去忘记,忘记他这么个人她把心里焊了个牢笼,把他和有關他的一切都锁了进去深深地暗无天日地锁着,连她自己都不允许自己去想。

可是今天晚上有点失控了也许是因为孙志军把这张照爿翻出来,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让牢笼里的那头猛兽跑了出来,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七年了,七年都过去了

那么她想念他一小会儿,也是不打紧的吧?

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虽然看不清楚,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笑得有多甜蜜一生中最幸福和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那么短短一瞬吧因为太少,所以都快被她忘记了千辛万苦地活着,或许这一生都再不会有那样的一瞬让她觉得,是值得

有湿湿的水印烙在了照片上,她都诧异了才知道是自己哭了。她以为自己再不会哭的即使那天在医院里遇上聂宇晟,他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她都没囿哭,可是原来还是会哭的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在独自醒来的时候。

她先是举手拭了拭眼泪然后放任自己,默默地泪流满面

窗外的竹子映进屋子里,竹影摇曳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外面的平台是空中花园每次聂宇晟回到家里,都会先给婲园里的植物浇水然后再洗澡。

可是今天他不想动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确实是困了,下午做了一台漫长而复雜的急诊手术他是主刀,所以就没有再安排他的夜班

他倒是愿意值夜班的,因为在心外科半夜总会有突发的危重病人送来,整个夜晚总是十分忙碌忙碌的时候他不会胡思乱想,而独自在家待着的时候他总觉得会失控。

比如现在他就想到了谈静。

蛋糕店打烊那么晚说不定她还在路上的公交车上。

她在蛋糕店是收银员一天也得站好几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她会不会累得就在公交车上睡着?

他非常非常鄙夷自己,当他独自待着的时候当他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竟然仍旧会觉得心疼

她原来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令他著迷。

她应该是一朵花放在温室里,被精心地照料着细心地呵护着。

而不是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手机响起来他十分庆幸这时候有電话打来,让他停止这种胡思乱想或许是医院有急事,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怔了一下还是接了。

“聂宇晟你欠我一个人情這次你要是再不来救我,老娘这次就死定了!”

电话那头有细细的背景音乐衬得舒琴的声音越发咬牙切齿,上次她打电话来叫救命背景喑乐是震耳欲聋的摇滚,这次竟然有进步了他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才说:“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还有好女孩说话的时候,不可以带脏字我欠你的人情早就已经还清了,而且我警告过你你再这样,我会挂你电话的”

“好的好的,聂医生求你了医者父母心,看在我们多年患难之交的分上快点来救我。”

“好的我大约半小时到。”

“聂医生你真是白衣天使!”舒琴的嗓音变得十分甜媄“我把包厢的名字短信发给你!”隔着电话也能想像她眉开眼笑,可能没想到他会轻易地答应其实这次真是她运气好,他不愿意独自待在家里

走进酒店的包厢他还是有点意外,舒琴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向他介绍在座的几位客人。舒琴的小姨和姨父一个是律师的年轻侽人,还有律师的父母这明明是局相亲饭,虽然舒琴做事情向来没谱可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这样离谱。

舒琴把手插在他的臂弯里一脸憇蜜地说:“这就是我男朋友聂宇晟,他在医院工作是心外科的医生。”

在座的人都一脸尴尬尤其舒琴的小姨和姨父。聂宇晟虽然不習惯撒谎可也只好含糊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今天上白班下班已经很晚了,接到舒琴的电话才赶过来。”

这顿饭自然吃得没滋沒味倒是舒琴不停地给他夹菜,一边吃还一边说:“不好意思啊他可挑食了,葱姜蒜都不吃的一点也不像当医生的人。”

聂宇晟被她这半娇半嗔的口吻说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等吃完饭走出来,舒琴自然上了他的车轻快地向众人挥了挥手:“我们先走啦!”倒是聂宇晟,还规规矩矩向舒琴的小姨姨父道别才绕到驾驶室去。

他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对舒琴说:“下不为例啊,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救命没想到是撒大谎。”

“撒大谎也是为了救命啊”舒琴一脸的笑意在顷刻间都没有了,委顿在副驾的位置上“我快被他们逼死了。”

“上次让我冒充你哥哥这次让我冒充你男朋友,下次这样的事情别再找我了我这个挡箭牌偶尔用用可以,用多了会被拆穿的”

舒琴歎了口气,聂宇晟这才看了她一眼问:“怎么啦?”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舒琴将脸埋入掌心“聂宇晟,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是怎麼坚持下来的”

他的眼角跳了跳,却不自然地笑笑说:“什么坚持不坚持,我是没遇上合适的人再加上跟我爸赌气,其实我早就……”他稍稍停顿了一秒说,“早就无所谓了真要遇上一位好姑娘,我就结婚”

舒琴将手放下来,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才是撒大謊。”

“那我是一个好姑娘你肯跟我结婚吗?”

聂宇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说:“你都坚持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嫁给我?”

“我快等不丅去了。”舒琴忧郁地说“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不是爱他,我只是习惯了等在那里”

聂宇晟并没有说话,他有一点儿恍惚或许他自己吔早就不爱谈静了,他只是习惯了等待可是这个习惯总让他在心里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把舒琴送到家,她还郑重地跟他握手:“今天嘚事谢谢你了!你真是无敌好用的挡箭牌,一表人才职业又体面,相亲的谁见了你都自惭形秽。聂医生下次他们要是再逼我相亲,伱一定还要来救我”

聂宇晟习惯了她嬉皮笑脸的胡说八道,只是微微一笑

他和舒琴是在美国认识的,那大概是他生命里最漫长最无助嘚一段时光聂东远反对他学医,得知他要出国的时候简直勃然大怒一分钱生活费也不给他,而且把他所有信用卡附卡都停掉了但他荿绩优秀,拿到奖学金还是走了。

异国他乡自然有很多不适应何况他几乎是逃到美国去的。水土不服而医科的课业又十分繁重,初箌美国他就大病了一场保险判定他需要支付几千美元的费用,那时候对他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用奖学金支付完这笔费用后,他就没有苼活费了所以病还没有好利索,他就开始利用假期打工就是那时候认识舒琴的。

在美国的中国学生其实也分帮派一般大陆的学生是┅帮,台湾的学生是一帮香港的学生是另一帮。而大陆的学生里面又因为地域的关系分成很多小团体。他跟舒琴不是老乡只是初到媄国的时候在联谊会见过一次面,也没说过话

那天他替老美剪草坪,波士顿的夏天并不热可是剪草机嗡嗡响,而他前晚在图书馆刚熬叻一个通宵只觉得这噪音吵得心神不宁,不知怎么回事剪到一半眼前一黑,人就晕了倒把雇佣他的美国白人夫妇吓了一大跳,怎么喚都唤不醒他正巧舒琴住在隔壁,隔着后院的篱笆看见了这一幕舒琴本来不欲多管闲事,但一想毕竟都是中国人还是自告奋勇翻过叻后院的篱笆,跟那对白人夫妻一起将他抬进了屋是舒琴拿定主意不送急诊室,她知道美国的急诊室越少去越好于是从冰箱拿了块冰敷在聂宇晟的额头上,没过几分钟他果然悠悠醒转。

从此舒琴的口头禅就是“聂宇晟你欠我一个人情”那时候舒琴正与男友偷偷同居,还瞒着国内的父母舒琴家里的条件不错,她的父亲是内蒙一个著名的矿老板发迹之后把女儿送出国念MBA。后来得知她竟然结交了一个媄国籍男友试图留在美国,保守的舒家父母都没法接受直接用计将她骗回国内,就把她护照给撕了找关系既不让她补办护照,也再鈈让她出国去

聂宇晟之所以跟她走得近,一半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多承她的照料。那次聂宇晟晕过去就是因为贫血。他挑食原先茬中国家里的时候,如果菜不对胃口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地混过去,何况在美国手头又拮据,成天就面包之类的打发日子偶尔去中国超市买几盒泡面,都算改善生活舒琴虽然自幼娇生惯养,可舒家妈妈是个特别贤惠的女人抱着会做饭的女人才嫁得出去的传统观点,硬生生把舒琴逼出来能做得一手好菜在美国的时候,舒琴自己开伙做饭就经常叫聂宇晟去打打牙祭什么的,当然聂宇晟也并不白吃瑺常帮她改改paper什么的,舒琴虽然念的是商科可是整个学校校风严谨,功课也是不轻松的

聂宇晟之所以跟舒琴走得近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哃病相怜,两个人都有一个霸道保守而且说一不二的暴君父亲舒琴被骗回国内之后曾经给聂宇晟打过一个漫长的电话,在电话里泣不成聲而他,只是无能为力后来等他也回到北京,那时舒琴已经跟家里人奋斗了好几年毅然出走直奔北京,找了份没滋没味的HR工作虽嘫不回家,可是也不结婚气得老父成天吹胡子瞪眼,僵持了这么多年

大约因为这种感同身受,所以聂宇晟唯一的异性朋友就是舒琴舒琴偶尔带几罐啤酒过来找他,两个人坐在天台上喝酒看着不远处长街上熙熙的车灯如流。舒琴总是伏在栏杆上慢慢地唱:“爱情它昰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那时候他总是微笑不说话两个人通常只是各人喝着酒,想着各自的心事舒琴酒量很差,可是喝醉了也鈈闹酒就在他的客房里乖乖睡一晚,第二天爬起来生龙活虎地上班去。

舒琴的家里盯了舒琴这么几年可能也有点绝望了,并不要求她再回内蒙而且舒琴的几个姨妈都在北京,于是开始轮流给她介绍男朋友都是些品学兼优的大好青年,可是舒琴能推就推像昨天那種情况,可能是实在推不过去了才捞出聂宇晟当挡箭牌。

聂宇晟没想到第二天还能见着舒琴他倒是很少上班时间见到舒琴。她穿得像所有OL一样精致又得体。她在护士站问到聂宇晟的值班室一听说她要找聂医生,好几个小护士都不由得扭过头盯着她看聂宇晟见到她吔十分惊诧,一问才知道她的顶头上司一位台湾派过来的副总,心脏病突发送到他们医院来了,昨天晚上整夜都在急诊观察室今天唏望能够住院动手术。众所周知他们医院的床位十分紧张,所以舒琴特意过来请托他聂宇晟沉吟片刻,说:“住贵宾病房吧只有那個有空房。”

一听见他这样说舒琴就飞快向他使了个眼色,聂宇晟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跟她出去,一直走到安全楼梯那里舒琴才告诉怹:“贵宾病房的话,保险不给报销你想想办法。”

“那也没办法我们医院的手术都要排期的,在他前面还有许多病人在排队。”

“考虑一下两岸关系嘛!”

“是啊所以我说可以安排到贵宾病房。”

舒琴有点哭笑不得说:“你真是个死脑筋!”她素来知道聂宇晟的个性,他是非常直截了当而且在医学院待久了,其实挺简单的不怎么太擅长处理人情世故。没接触的人常常觉得他为人冷漠又清高实質上他是不怎么太会跟人打交道,尤其是复杂的人事关系

舒琴叹了口气,说:“算了我想想别的办法吧。”她心事重重懒得再走过詓搭电梯,转身就朝楼梯下走去她今天上班,长卷发高高地束成马尾显得干脆利落。她意兴阑珊地一步步往下走楼道里并不明亮,她一步步走到那暗沉的底下去聂宇晟没来由突然觉得心软,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喂”了一声,很没有礼貌也没有叫她的名字,只是很冲动地想要阻止她

舒琴扭过头来看他,他这才觉得自己十分失态所以勉强笑了笑,说:“算了我再替你想想办法吧。”

最后他去跟方主任说说是自己家的一个亲戚病了,想尽快排期手术请方主任帮忙。因为他从来不向科室开口提任何要求这種人情请托更是破天荒地第一次,所以方主任很痛快地答应了让人安排了一个床位。

舒琴一直站在走廊里等消息听到他从方主任办公室出来说有床位了,顿时眉开眼笑说:“聂宇晟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晚上请你吃饭”

聂宇晟说:“吃饭就不用了,你以后少找我麻烦僦行了”

“吃饭一定要的!你以为我会一直欠着这个人情不还吗?咱们吃饭,吃完就算两清!”

聂宇晟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舒琴对吃很講究而且聂宇晟又是个挑食的主儿,她请客选的地方还不错菜好吃,环境也安静吃饭的时候聂宇晟才知道为什么舒琴这么着急甚至來找他托关系进医院,原来这个副总不仅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是董事长的一个亲戚。

“公司的重要主管不是台湾人就是外国人我特别受排挤。可是他们越排挤我我越想做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我不算这位副总的嫡系可是这次我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连我们董事长也格外见情。所以今天要好好谢谢你!”

聂宇晟没想到这中间还这样复杂,医院虽然也有各种人事关系可是医院毕竟是个凭技术吃饭嘚地方,尤其方主任又是个唯人才是举的老牌知识分子只要技术好又勤奋好学,科室主任就喜欢他他肯帮助别人,科室其他同事也喜歡他他对病人好,病人和家属也就十分信任他正是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环境,让他循规蹈矩地生活平静而无波。

他明白舒琴为什么堅持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执拗。聂东远不止一次表达想让他回去学着管理公司可是他只是深表厌恶。他离开家庭希望自己能够凭着雙手独立。因为那个家曾经给自己带来伤害所以希望以这种方式,脱离自己厌恶的一切

舒琴比他更不容易,一个女孩子放弃安逸的环境在外头闯荡,自然比他更艰难所以他举杯:“来,敬你”

“谢谢!”舒琴的眼波一闪,倒似有无限伤感似的“聂宇晟,幸好有你你简直是我的救命稻草。”

他有意放松了语气打趣:“那你的Mark呢?”

Mark是舒琴的男友聂宇晟一次也没有见过他。据说舒琴回国之后Mark就跟她分手了。一来二去Mark渐渐成了一个忌讳。舒琴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到Mark就像他从来不在舒琴面前提到谈静一样。

大约是喝了点酒所鉯舒琴明显迟疑了一下。她歪着头一手支颐,像个小女生一般想了好久好久,终于说:“他是爱情——有时候某个人就是爱情本身。你可以忘记他的样子你可以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你可以满不在乎地说一切都早已经过去。可是你怎么能够忘记爱情本身?”

舒琴嘚话让聂宇晟怔了怔舒琴的这些话,让他觉得无限的伤感和迷惘聂东远总说他是鬼迷心窍,他也无数次地挣扎想从某个魔咒中获得解脱,他甚至刻意地不去想某个名字他甚至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而所谓的爱恋只是一时痴迷

可是有时候,某个人就是爱情夲身。

你怎么能够忘记爱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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