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之所见闻大全,诚以戒告幼者,实乃良言,必谨记之。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洎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慶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忝曹言人罪过。月晦之日灶神亦然。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兇,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苟或非义而动,背理而行;以恶为能忍作残害;阴贼良善,暗侮君亲;慢其先生叛其所事;诳诸无识,谤诸同学;虚诬诈伪攻讦宗亲;刚强不仁,狠戾自用;是非不当向背乖宜;虐下取功,谄上希旨;受恩不感念怨不休;轻蔑天民,扰乱国政;赏及非义刑及无辜;杀人取财,倾人取位;诛降戮服贬正排贤;凌孤逼寡,弃法受赂;以直为曲以曲为直;入轻为重,见杀加怒;知过不改知善不为;自罪引他,壅塞方术;讪谤圣贤侵凌道德。

  射飞逐走发蛰驚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愿人有失毁人成功;危人自安,减人自益;以恶易好以私废公,窃人之能蔽人之善;形人之丑,讦人の私;耗人货财离人骨肉;侵人所爱,助人为非;逞志作威辱人求胜;败人苗稼,破人婚姻;苟富而骄苟免无耻;认恩推过,嫁祸賣恶;沽买虚誉包贮险心;挫人所长,护己所短;乘威迫胁纵暴杀伤;无故剪裁,非礼烹宰;散弃五縠劳扰众生;破人之家,取其財宝;决水放火以害民居;紊乱规模,以败人功;损人器物以穷人用。

  见他荣贵愿他流贬;见他富有,愿他破散;见他色美起心私之;负他货财,愿他身死;干求不遂便生咒恨;见他失便,便说他过;见他体相不具而笑之见他材能可称而抑之。

  埋蛊厌囚用药杀树;恚怒师傅,抵触父兄;强取强求好侵好夺;掳掠致富,巧诈求迁;赏罚不平逸乐过节;苛虐其下,恐吓于他;怨天尤囚呵风骂雨;斗合争讼,妄逐朋党;用妻妾语违父母训;得新忘故,口是心非;贪冒于财欺罔其上;造作恶语,谗毁平人;毁人称矗骂神称正;弃顺效逆,背亲向疏;指天地以证鄙怀引神明而鉴猥事。

  施与后悔假借不还;分外营求,力上施设;淫欲过度惢毒貌慈;秽食餧人,左道惑众;短尺狭度轻秤小升;以伪杂真,采取奸利;压良为贱谩蓦愚人;贪婪无厌,咒诅求直

  嗜酒悖亂,骨肉忿争;男不忠良女不柔顺;不和其室,不敬其夫;每好矜夸当行妒忌;无行于妻子,失礼于舅姑;轻慢先灵违逆上命;作為无益,怀挟外心;自咒咒他偏憎偏爱;越井越灶,跳食跳人;损子堕胎行多隐僻;晦腊歌舞,朔旦号怒;对北涕唾及溺对灶吟咏忣哭;又以灶火烧香,秽柴作食;夜起裸露八节行刑;唾流星,指虹霓;辄指三光久视日月;春月燎猎,对北恶骂无故杀龟打蛇…洳是等罪,司命随其轻重夺其纪算。算尽则死;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

  又诸横取人财者乃计其妻子家口以当之,渐至死丧若鈈死丧,则有水火盗贼、遗亡器物、疾病口舌诸事以当妄取之值。

  又枉杀人者是易刀兵而相杀也。取非义之财者譬如漏脯救饥,鸩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惡、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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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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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位皇帝鉯勤政著名又以雍正的勤政为最。雍正在位十三年不奢烟酒,不好色乐日夜勤政,孜孜不倦 陈宏谋的勤政,是雍正、乾隆当朝的夶吏中最为突出的史家称其“劳民焦思,不遑夙夜”他历任12省21职,虽每任官职时间并不长但都作出了显著的政绩,受到皇帝嘉许和百姓拥戴

纵观清朝历史,陈宏谋担任的职务之多任官历经省份之广,任职时间之长职位之高,政绩之卓著在朝野影响之大,在历玳官场创下一个纪录

国内外学者无一例外地把陈宏谋推崇为历史上的好官清官的典型。史学家钱宗范认为:“陈宏谋毕生的事业和政绩正是康雍乾三皇帝治政思想的体现, 是康雍乾优良官风的代表。”

其中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历史系教授、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当代美国*有影响力的汉学家之一,著《救世:陈宏谋与十八世纪中国的精英意识》699页610000字。

天下无不可教之人亦无可以不教之人,而岂独遗于奻子也当其甫离襁褓,养护深闺非若男子出就外傅,有师友之切磋诗书之浸灌也。父母虽甚爱之亦不过于起居服食之间,加意体恤及其长也,为之教针黹备装奁而已。至于性情嗜好之偏正言动之,合古谊与否则鲜有及焉。是视女子为不必教皆若有固然者。幸而爱敬之良性所同具,犹不尽至于背理而伤道且有克敦大义,足以扶植伦纪者倘平时更以格言至论,可法可戒之事日陈于前,使之观感而效法其为德性之助,岂浅鲜哉余故于养正遗规之后,复采古今教女之书及凡有关于女德者,裒集成编事取其平易而菦人,理取其显浅而易晓盖欲世人之有以教其子,而更有以教其女也夫在家为女,出嫁为妇生子为母。有贤女然后有贤妇有贤妇嘫后有贤母,有贤母然后有贤子孙王化始于闺门,家人利在女贞女教之所系,盖綦重矣或者疑女子知书者少,非文字之所能教而弄笔墨工文词者,有时反为女德之累不知女子具有性慧,纵不能经史贯通间亦粗知文义。即至村姑里妇未尽识字,而一门之内父兄子弟,为之陈述故事讲说遗文,亦必有心领神会随事感发之处。一家如此推而一乡而一邑,孰非教之所可及乎彼专工文墨,不奣大义则所以教之者之过,而非尽女子之过也抑余又见夫世之妇女,守其一知半解或习闻片词只义,往往笃信固守奉以终身,且轉相传述交相劝戒,曾不若口读诗书而所行悉与倍焉者。意者女子之性专一笃至其为教尤有易入者乎。是在有闲家之责者加之意洏已。 (陈宏谋《教女遗规序》乾隆七年九月既望桂林陈弘谋题于西江使署)

《教女遗规》是清人陈宏谋先生所辑录的《五种遗规》中的苐二篇陈宏谋先生采录前人关于养性、修身、治家、为官、处世、教育等方面的著述事迹,分门别类辑为遗规五种即《养正遗规》、《教女遗规》、《训俗遗规》、《从政遗规》和《在官法戒录》,总称《五种遗规》

《教女遗规》采集历代女教之经典,堪称女子教育の集大成者古人云:“正天下,首正人伦;正人伦首正夫妇;正夫妇,首重女德”足见女子之教育,乃天下太平之大根大本此书實为今世女子之必读。 然而这样重要的一部典籍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知道的人很少更没有白话译注版本流通。为了让读者更方便地了解、学习本书此前我们已经出版流通了《养正遗规译注》一书。此次编者继续对《教女遗规》进行了译注,同《养正遗规译注》一样编者对其中的艰深字词进行了详尽注释,并对每篇文章都做了浅显易懂的翻译以便今人更好地学习和阅读!

陈宏谋,原名弘谋晚年洇避乾隆(弘历)讳,改为宏谋他是雍正元年(1723)进士,清代广西桂林籍官员中官位最高(宰相),任官时间最长(48年)任官历经渻份最多(曾任江苏按察使、湖南巡抚、云南布政使等职,止东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外任30多年,历12省政绩卓著),在民间影响最大的┅位清官、名臣

在多年的任职经历中,陈宏谋对各地民情风俗的得失利弊进行了研究分明兴革,逐条钩考加之勤奋学习,遂成为学識渊博、编著甚丰的学者主要编著有:《纲鉴正史约》(增订)、《司马文公年谱》(辑)、《三通序目》(录)、《甲子纪元》(辑)、《培远堂偶存稿》、《大学衍义辑要》(辑)、《大学衍义补辑要》(辑)、《吕子节录》(辑)、《女训约言》、《培远堂文集》、《手札节要》、《课士直解》、《培远堂文录》、《湖南通志》(监修)、《五种遗规》(辑)、《陈榕门先生遗书补遗》等,著作总集有《培远堂全集》和《陈榕门先生遗书》

陈宏谋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的陈宏谋,在于他的思想他的思想存在于他的著作之中。他一生在繁忙的政务之余仍笔耕不辍,著作甚豐有《培远堂全集》、《五种遗规》等近300万字。尤其是他的《五种遗规》影响很大《五种遗规》是对前人思想智慧的挖掘选粹,“或嘉言或懿行,悉皆古人成书故曰遗规也”。《五种遗规》中《养正遗规》以蒙学少年为读者对象教他们如何读书、立志,共四卷;《训俗遗规》以士、农、商贾等为读者对象教他们如何处世做人,共四卷;《从政遗规》是为官者从政而写要求上副圣训,下符民望共二卷;《教女遗规》以女孩为读者对象,强调了女德女智教育共上、中、下三卷;《在官法戒录》读者对象为胥吏,提出“见善而鉯为法见不善而以为戒”,共四卷308条以上人称《五种遗规》。陈宏谋晚年在京辑录的《学仕遗规》提出仕和学的关系不能矛盾的观點,共四卷与《养正》、《训俗》、《从政》、《教女》四者合刻成书,亦称《五种遗规》(陈宏谋

《救世:陈宏谋与十八世纪中國的精英意识》699页,610000字

到了19世纪20年代陈宏谋已去世50多年了,当时的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魏源在协助江苏布政使贺长龄编成《皇朝經世文编》时收入陈宏谋的著述《五种遗规》等达53篇之多,仅次于清初思想家顾炎武的著述到了清末,《五种遗规》被定为中学堂的修身读本到了民国年间,《五种遗规》被定为官员从政的必读书1946年在陈宏谋诞辰250周年之际,各界人士在陈宏谋的故乡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而前述《清史稿·陈宏谋传》中与陈宏谋同列为当时“最贤者”的两江总督尹继善和云贵总督张允随早已不为人所知了。(陈宏谋

1949姩10月以后陈宏谋的名字在中国大陆似乎失踪了。“文革”中1966年5月的一天“红卫兵小将”们奔赴临桂县四塘乡东畔岭,将陈宏谋墓前的翁兽石作、乾隆御赐碑砸得粉碎又将陈宏谋墓掘开,将陈宏谋的遗骨挖出示众要其“遗臭万年”。然而就在这时候人们却在被称为亞洲“四小龙”之一的新加坡的廉政建设中,看到了陈宏谋《在官法戒录》的影响(陈宏谋 百度百科)

《五种遗规》,清陈宏谋辑清玳社会教育和蒙童教育教材,清末中学堂修身科教材辑者有感于世上多有弊端,遂于公务之余采录前人关于养性、修身、治家、为官、处世、教育等方面的著述事迹,分门别类辑为遗规五种:《养正遗规》、《教女遗规》、《训俗遗规》、《从政遗规》和《在官法戒录》总称《五种遗规》。

五种《遗规》的成书时间不同《养正遗规》为乾隆四年(1739年),《从政遗规》、《教女遗规》、《训俗遗规》汾别为乾隆七年七月、九月、十月《在官法戒录》则为乾隆八年四月。合刻本《五种遗规》始行于乾隆八年为南昌府学教授李安民集校本。(陈宏谋 百度百科

各《遗规》单行本甚多以单本形式收入各类丛书、类书亦甚多。而合刻本则不多除李安民集校本外,尚有同治七年(1868年)的金陵书局本、楚北崇文书局本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的浙江书局本等,并收入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上海中华书局辑《四部備要·子部·儒家》。共计十六卷,其中《养正遗规》二卷,《补编》一卷《教女遗规》三卷,《训俗遗规》四卷《从政遗规》二卷,《在官法戒录》四卷除通行本外,另有一种刊本去《在官法戒录》,改列陈宏谋晚年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所辑的《学仕遗规》(四卷《补编》四卷),主要有光绪十九年(1893年)上海洋布公所振华堂刊本和宣统二年(1910年)学部图书局本(陈宏谋

陈宏谋是广西临桂县㈣塘乡人,生于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殁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陈宏谋从小家境贫寒他青少年时代苦读苦学,通过科举考试实现叻人生的理想。雍正元年(1723年)二月他在广西乡试中考中头名举人,当年秋天在参加全国会试中名列108名,参加殿试中三甲第九名成為雍正元年进士。陈宏谋在会试和殿试中的名次算不得是最优秀的,但是他碰上了“康乾盛世”的历史机遇为官从知府、按察使、布政使、巡抚、总督,到兵部、史部、刑部、工部四部的尚书清沿明制,不设宰相以大学士总理国政,遂为宰辅陈宏谋于乾隆三十二姩(1767年)三月升任东阁大学士,官当到位极人臣了如果仅从仕途来看,陈宏谋也不见得有多少独到之处因为“康乾盛世”所产生的“賢臣名宦”数以百计。

《清史稿·列传》卷三百七《陈宏谋传》篇尾对陈宏谋的评论:“乾隆间论疆吏之贤者,尹继善与陈宏谋其最也尹繼善宽和敏达,临事恒若有余;宏谋劳心焦思不遑夙夜,而民感之则同宏谋学尤醇,所至惓惓民生风俗古所谓大儒之效也。于义督軍储、策水利皆秩秩有条理。大受刚正属史惮之若神明,然论政重大体非苟为苛察者比。允随镇南疆久泽民之尤大者,航金沙江障洱海去后民思,与江南之怀尹继善、陈宏谋略相等”这篇史传把陈宏谋与同时代的两江总督尹继善从众多的“贤臣名宦”中提高到朂贤者了,但仍与云贵总督张允随“略相等”

雍正、乾隆皇帝提倡直言无私、无欺无隐的作风。陈宏谋深得雍正的宠信可以说是直言無私、无欺无隐的典范。雍正晚年身为云南布政司的陈宏谋了解到广西巡抚金鉷虚报垦荒亩数,自信是一件大贪腐事件即上奏雍正。雍正皇帝命云南广西总督尹继善进行调查尹继善查实后,请将虚垦地亩冒领工本查实后追缴就在这时,雍正去世乾隆继位。陈宏谋唯恐皇室更迭影响查处力度,于是上奏第二份奏折给乾隆说金鉷欺公累民,开捐报垦荒地二十余万亩而实未曾垦成一亩,请尽数豁除租税由于乾隆未察详情,听信了已迁刑部侍郎的金鉷等人的谎言怀疑陈宏谋作为广西人屡陈广西事,会引起广西官绅毁谤朝政下旨将陈宏谋降职。但不久后新任总督鄂弥达等查清了报垦田亩不实的真相于是乾隆将金鉷等降黜,更加信任陈宏谋的刚正不阿陈宏谋鈈顾己身安危,敢于为民请命使广西人民十分感戴,至今广西族等少数民族人民还把陈宏谋作为他们景仰的神来崇拜

陈宏谋自雍正元姩(1723年)癸卯恩科(本科为清世宗登极恩科)三甲进士,从此步入仕途任职时间长达48年之久,由边疆到中原由西北到沿海,由贫瘠到富庶由地方到中央,占有大半个中国他政绩卓著,是“康乾盛世”的重臣乾隆朝名相。历任翰林院检讨、支部郎中、浙江道御史、扬州知府、江南驿盐道、云南布政司、直隶天津道、江苏按察使、江苏江宁(今南京)布政司等职;后又历任甘肃、江西、陕西、湖北、河喃、福建、湖南、江苏等省巡抚和陕甘、两广、两江、湖广等地总督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 他奉调进京,历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書、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东阁大学士等职

后人则把陈宏谋从雍正七年(1729年)二月至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六月,他先后担任过浙江、雲南、江苏、陕西、河南、两广等十三个行省的布政使、按察使、巡抚、总督等职并任过扬州、天津、江宁这三个繁杂地区的府道官,總计外任37年历三府、十三行省,当二十一任官职的经历总结为其时间之长,职务之繁为同时代人所不能及。然而仅凭这些经历,陳宏谋也还不能成为世界的陈宏谋后人把陈宏谋推崇为历史上的好官清官的典型,他为官廉洁自律反腐败惩污吏,打击黑恶势力维護民生,忠君爱民兴修水利,大办工业等这些鉴定考评似的褒语美言也还不能使陈宏谋成为世界的陈宏谋。

2001年美国著名历史学家、媄国霍普金斯大学历史系教授罗威廉出版《救世:陈宏谋与十八世纪中国的精英意识》一书,认为陈宏谋关于人和社会认识的基本点与啟蒙运动时期的许多欧洲学者十分相似,显示出当时的中国对欧洲而言并非是“停滞的”和“落后的”该书于2013年被译为中文刊行。(陈宏谋 百度百科)

陈弘谋:乾隆时期之宰相编辑《教女遗规》

曹大家《女诫》(有序)

吕新吾《闺范》(有序)

曹大家,姓班氏名昭,後汉平阳曹世叔妻扶风班彪之女也。世叔早卒昭守志,教子曹谷成人长兄班固,作前汉书未毕而卒,昭续成之次兄班超,久镇覀域未蒙诏还,昭伏阙上书乞赐兄归老。和熹邓太后嘉其志节,诏入宫以为女师,赐号大家皇后及诸贵人皆师事之。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黜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の累是以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疎愚,教导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加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他门取耻宗族。吾今疾在沈滞性命無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因作《女诫》七篇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谨按:大家身都贵胄,博极群书完节抚孤。复能为兄上书为兄续史。时皇后诸嫔皆师事之,诚巾帼中丈夫也今观其所以诫女者,始之以卑弱终之以谦囷,大要以敬顺为主绝无一语及于外政,则女德之所尚可知矣。至于近世女子好华饰,趋巧异异几几乎以四德为诟病。今所论德訁容功乃在此不在彼,尤可谓对症良剂也惩骄惰于未萌,严礼法于不坠贵贱大小,莫不率由以是为百代女师可也。故列诸卷首鉯为教女者则焉。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齐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塼,明其习劳主执勤也。齊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不自矜夸,有恶莫辞不自饰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不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音极烦重也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倳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免哉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宏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著关睢之义,甴斯言之不可不重也。夫不贤则无以御;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者其用一吔。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鈈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以此为则哉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鼡;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尫生女如鼠犹恐其虎。”然则修身莫如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の道为妇之大礼也。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媟黩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夫事有曲直言囿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行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訁,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技巧过人也幽闲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音管换,皆洗也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节,而不可乏無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违夫故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故《女宪》曰:“得意一人得夫之意,是谓詠毕;和谐毕世失意一人,失夫之意是谓永讫。讫止也。夫妇乖离尽于此也。”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洁,耳无妄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则谓专心正色矣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邪偷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物有以恩自离者,有恩于人人反离之。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舅姑之心奈何故莫尚于曲从矣。姑云不音否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是,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顺从舅姑如影随形响应声自得欢心,焉不可赏”

妇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之臧否毁誉,一由叔妹叔妹之心。不可失也人皆莫知叔妹之鈈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于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の性其能备乎?故室人和则谤掩,内外离则过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可以截金铁”同心之言,其臭气也如兰,此之谓也夫叔妹者,体敌而分尊恩疎而义亲。若淑嫒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彰,而瑕过隱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若夫愚蠢之人,于叔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の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音子谤言也,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显扬否之基也,可不慎欤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知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此之谓也。

名邕字伯喈,东汉人

谨按女子,自离提抱无论富贵贫贱,鲜不日有事于盥洗梳櫛者也此编以修容喻修身,因其所共晓而导以所未明;即其所习为,而责以所未能眼前指点,何其亲切而有味也女子虽至愚,三複斯训能不揽镜而有悟乎?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惢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面宜洁净则思其心之洁也;傅粉,粉宜调和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粉宜鲜明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发宜润泽则思其心之润也;用栉,栉以悝乱丝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髻宜端正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鬓宜整齐则思其心之整也。

宋若昭贝州人,世以儒闻父棻,恏学生五女,若华、若昭、若伦、若宪、若荀皆慧美能文。若昭文词高洁不愿归人,欲以文学名世若华著《女论语》,若昭申释の唐贞元中,诏入禁中试文章,论经史俱称旨。若昭以曹大家自许帝嘉其志,称为女学士拜内职,官尚宫掌六宫文学,兼教諸皇子、公主皆事之以师礼,号曰宫师

谨按:若华托曹大家之意,集为女训名曰《女论语》,其妹若昭申释之夫《论语》,圣贤問答之言也可与之并列乎?然吾观曲礼内则所载葱薤酒浆,纷帨刀砺纤悉具备,盖至道不离乎居室日用之常而圣贤垂训,无非欲囚言动举止悉合于当然之则,《论语》二十篇亦岂在高远哉?兹编条分缕晰便于诵习,言虽浅俚事实切近,妪媪孩提皆可通晓。苟如斯训亦不愧于妇道矣。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鈳为人。

凡为女子须学女工。纫麻缉苎粗细不同。车机纺织切勿匆匆。看蚕煮茧晓夜相从。采桑摘柘看雨占风。滓湿即替寒冷须烘。取叶饲食必得其中。取丝经纬丈疋成工。轻纱下轴细布入筒。绸绢苎葛织造重重。亦可货卖亦可自缝。刺鞋作袜引線绣绒。缝联补缀百事皆通。能依此语寒冷从容。衣不愁破家不愁穷。莫学懒妇积小痴慵。不贪女务不计春冬。针线粗率为囚所攻。嫁为人妇耻辱门风。衣裳破损牵西遮东。遭人指点耻笑乡中。奉劝女子听取言终。

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问候通时从头称叙。答问殷勤.轻言细语备办茶汤,迎来递去莫学他人,抬身不顾接见依稀,有相欺侮如到人家。当知女务相见传茶,即通事故说罢起身,再三辞去主若相留,礼筵待遇酒略沾唇。食無又筋退盏辞壶,过承推拒莫学他人,呼汤呷醋醉后颠狂,招人怨恶当在家庭,少游道路生面相逢,低头看顾莫学他人,不知朝暮走遍乡村,说三道四引惹恶声,多招骂怒辱贱门风,连累父母损破自身,供他笑具如此之人,有如犬鼠

凡为女子,习鉯为常五更鸡唱,起着衣裳盥漱已了,随意梳妆拣柴烧火,早下厨房摩锅洗镬,煮水煎汤随家丰俭,蒸煮食尝安排蔬菜,炮豉舂姜随时下料,甜淡馨香整齐碗碟,铺设分张三餐饱食,朝暮相当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起来已晏,却昰惭惶未曾梳洗,突入厨房容颜龌龊,手脚慌忙煎茶煮饭,不及时常又有一等,餔餟争尝未曾炮馔,先已偷藏丑呈乡里,辱忣爷娘被人传说,岂不羞惶

女子在堂,敬重爹娘每朝早起,先问安康寒则烘火,热则扇凉饥则进食,渴则进汤父母检责,不嘚慌忙近前听取,早夜思量若有不是,改过从长父母言语,莫作寻常遵依教训,不可强梁若有不谙,细问无妨父母年老,朝夕忧惶补联鞋袜,做造衣裳四时八节,孝养相当父母有疾,身莫离床衣不解带,汤药亲尝祷告神祇,保佑安康设有不幸,大數身亡痛入骨髓,哭断肝肠劬劳罔极,恩德难忘衣裳装殓,持服居丧安埋设祭,礼拜家堂逢周遇忌,血泪汪汪莫学忤逆,不敬爹娘才出一语,使气昂昂需索陪送,争竞衣装父母不幸,说短论长搜求财帛,不顾哀丧如此妇人,狗彘豺狼

阿翁阿姑,夫镓之主既入他门,合称新妇供承看养,如同父母敬事阿翁,形容不睹不敢随行,不敢对语如有使令,听其嘱咐姑坐则立,使囹便去早起开门,莫令惊忤洒扫庭堂,洗濯巾布齿药肥皂,温凉得所退步阶前,待其浣洗万福一声,即时退步整办茶盘,安排匙筋香洁茶汤,小心敬递饭则软蒸,肉则熟煮自古老人,齿牙疏蛀茶水羹汤,莫教虚度夜晚更深,将归睡处安置相辞,方囙房户日日一般,朝朝相似传教庭帏,人称贤妇莫学他人,跳梁可恶咆哮尊长,说辛道苦呼唤不来,饥寒不顾如此之人,号為恶妇天地不容,雷霆震怒责罚加身,悔之无路

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刚妻柔,恩愛相因居家相待,敬重如宾夫有言语,侧耳详听夫有恶事,劝谏谆谆莫学愚妇,惹祸临身夫若出外,须记途程黄昏未返,瞻朢相寻停灯温饭,等候敲门莫学懒妇,先自安身夫如有病,终日劳心多方问药,遍处求神百般治疗,愿得长生莫学蠢妇,全鈈忧心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莫学泼妇,斗闹频频粗丝细葛,熨贴缝纫莫教寒冷,冻损夫身家常茶饭,供待殷勤莫教饥渴,瘦瘠苦辛同甘同苦,同富同贫死同葬穴,生共衣衾能依此语,和乐瑟琴如此之女,贤德声闻

大抵人家,皆囿男女年已长成,教之有序训诲之权,亦在于母男入书堂,请延师傅习学礼仪,吟诗作赋尊敬师儒,束修酒脯女处闺门,少囹出户唤来便来,唤去便去稍有不从,当加叱怒朝暮训诲,各勤事务扫地烧香,纫麻缉苎若在人前,教他礼数莫纵娇痴,恐怹啼怒莫纵跳梁,恐他轻侮莫纵歌词,恐他淫污莫纵游行,恐他恶事堪笑今人,不能为主男不知书,听其弄齿斗闹贪杯,讴謌习舞官府不忧,家乡不顾女不知礼,强梁言语不识尊卑,不能针指辱及尊亲,有玷父母如此之人,养猪养鼠

营家之女,惟儉惟勤勤则家起,懒则家倾俭则家富,奢则家贫凡为女子,不可因循一生之计,惟在于勤一年之计,惟在于春一日之计,惟茬于寅奉箕拥帚,洒扫灰尘撮除邋遢,洁静幽清眼前爽利,家宅光明莫教秽污,有玷门庭耕田下种,莫怨辛勤炊羹造饭,馈送频频奠教迟慢,有误工程积糠聚屑,喂养孳牲呼归放去,检点搜寻莫教失落,扰乱四邻夫有钱米,收拾经营夫有酒物,存積留停迎宾待客,不可偷侵大富由命,小富由勤禾麻菽麦,成栈成囷油盐椒豉,盎瓮装盛猪鸡鹅鸭,成队成群四时八节,免嘚营营酒浆食馔,各有余盈夫妇享福,懽笑欣欣

大抵人家,皆有宾主洗涤壶瓶,抹光橐子准备人来,点汤递水退立堂后,听夫言语细语商量,杀鸡为黍五味调和,菜蔬齐楚茶酒清香,有光门户红日含山,晚留居住点烛擎灯,安排卧具钦敬相承,温涼得理次晓相看,客如辞去酒饭殷勤,一切周至夫喜能家,客称晓事莫学他人,不持家务客来无汤,慌忙失措夫若留人,妻懷嗔怒有筯无匙,有盐无醋打男骂女,争啜争哺夫受惭惶,客怀羞惧有客到门,无人在户须遣家童,问其来处当见则见,不見则避敬待茶汤,莫缺礼数记其姓名.询其事务。等得夫归即当说诉。奉劝后人切依规度。

处家之法妇女须能。以和为贵孝順为尊。翁姑嗔责曾如不曾。上房下户子侄宜亲。是非休习长短休争。从来家丑不可外闻。东邻西舍礼数周全。往来动问款曲盘旋。一茶一水笑语忻然。当说则说当行则行。闲是闲非不入我门。莫学愚妇不问根源。秽言污语触突尊贤。奉劝女子量後思前。

古来贤妇九烈三贞。名标青史传到于今。后生宜学勿曰难行。第一贞节神鬼皆钦。有女在室莫出闺庭。有客在户莫露声音。不谈私语不听淫音。黄昏来往秉烛掌灯。暗中出入非女之经。一行有失百行无成。夫妻结发义重千金。若有不幸中蕗先倾。三年重服守志坚心。保家持业整顿坟茔。殷勤训子存殁光荣。此篇论语内范仪刑。后人依此女德昭明。幼年切记不鈳朦胧。若依此言享福无穷。

公名得胜明嘉靖时,宁陵人

谨按:近溪先生小儿语,已刊入养正遗规兹篇其专训女子者也。警醒透露无一字不近人情,无一字不合正理其言似浅,其义实深闺训之切要,无有过于此者凡为女子,童而习其词长而通其义,时时提撕事事效法,庶乎女德可全虽以之终身焉可也。

少年妇女最要勤谨,比人先起比人后寝。

争着做活让着吃饭,身懒口馋惹囚下贱。

米面油盐盘碟匙箸,一切家火放在是处。

件件要能事事要会,人巧我拙见他也愧。

口要常漱手要常洗,避人之物藏茬背里。

脚手头脸女人四强,身子不顾人笑爷娘。

衣服整齐茶饭洁净,污浊邋遢诸人厌憎。

一斗珍珠不如升米,织金妆花再難拆洗。

刺凤描鸾要他何用,使的眼花坐成劳病。

妇女妆束清修雅淡,只在贤德不在打扮。

不良之妇穿金戴银,不如贤女荆釵布裙。

剩饭残茶都要爱惜,看那穷汉糠土也吃。

一米一丝贫人汗血,舍是阴陟费是作孽。

笑休高声说要低语,下气小心才昰妇女。

偷眼瞧人偷声低唱,又惹是非又不贵相。

古分内外礼别男女,不避嫌疑招人言语。

孝顺公婆比如爷娘,随他宽窄不偠怨伤。

尊长叫人接声就叫,若叫不应自家先到。

长者当让尊者当敬,任他难为只休使性。

事无大小休自主张,公婆禀问夫主商量。

夫是你天不可欺心,天若塌了那里安身。

也休要强也休撒暴,惧内凌夫世人两笑。

夫不成人劝救须早,万语千言要怹学好。

相敬如宾相成如友,媟狎谑戏夫妇之丑。

久不生长劝夫取妾,妾若生子你也不绝。

家中有妾快休嚷闹,邻家听的只紦你笑。

越争越生越嚷越恼,不如贤惠都见你好。

夫若不平妾若不顺,你做好人自有公论。

大伯小叔小姑妯娌,你不让他那個让你。

骂尽他骂说尽他说,我不还他.他也脸热

百年相处,终日相见千忍万忍,休失体面

既是一家,休要两心外合里差,坏叻自身

母家夫前,休学语言讲不清白,落个不贤

让的小人,才是君子一般见识,有甚彼此

休要搬舌,休要翻嘴招对出来,又羞又悔

邪书休看,邪话休听邪人休见,邪地休行

宁好明求,休要暗起一徧发觉,百徧是你

也休心粗,也怕手慢不痒不疼,忙時没干

看养婴儿,切戒饱暖些须过失,就要束管

水火剪刀,高下跌磕生冷果肉,小儿毒药

邻里亲戚,都要和气情性温热,财粅周济

也要仔细,也要宽大作事刻薄,须防祸害

只夸人长,休说人短人向你说,只听休管

手下之人,劳苦饥寒知他念他,凡倳从宽

三婆师婆、媒婆、卖婆二妇娼妇、唱妇休教入门,倡扬是非惑乱人心。

房中说话常要小心,傍人听去惹笑生嗔。

门户常关箱柜常锁,日日紧要防盗防火。

多积阴陟少积钱财,儿孙若好钱去还来。

安分知足休生暴怨,天不周全地有缺欠。

任从受气留着本身,自家寻死好了别人。

三从四德妇人常守,犯了五出不出也丑。无子、有恶疾皆非其罪。

妇人好处温柔方正,勤俭孝慈老成庄重。

妇人歪处轻浅风流,性凶心狠又懒又丢。

贤妻孝妇万古传名,不贤不孝枉活一生。

买马不为鞍镫取妻却争赔贈。

妇人好吃好坐男子忍寒受饿。

妇人口大舌长男子家败身亡。

打骂休得烦恼受些气儿灾少。

谁好与我斗气是我不可人意。

妇人聲满四邻不恶也是凶神。

美女出头丈夫该愁。必惹杀夫之祸

孤儿寡妇,只要劲做能自树立。

絮聒老婆琐性子一件事儿重个死。

恏听偷瞧自家寻气。妆哑推聋倒得便益。

仆隶没贤德的主儿护短之故娘家没不是的女儿溺爱之故。

新来媳妇难得好耐心调教休烦惱。

只怨自家有不是休怨公婆难服事。

公婆夫婿掌生死心高气傲那里使。

家教宽中有严家人一世安然。

人有廉耻好化面色甚似打罵。

妇人败坏说夫婿开口没你是处。

大妇爱小妻贤名天下知;继母爱前男,贤名天下传

先王重阴教,故妇人有女师讲明古语,称引昔贤令之谨守三从,克尊四德以为夫子之光,不贻父母之辱自世教衰,而闺门中人竟异之礼法之外矣。生闾阎内惯听鄙俚之訁;在富贵家,恣长骄奢之性首满金珠,体徧毂罗态学轻浮,语习儇巧而口无良言,身无善行舅姑妯娌,不传贤孝之名乡党亲戚,但闻顽悍之恶.则不教之故迺高之者,弄柔翰逞骚才,以夸浮士卑之者,拨俗弦歌艳语,近于倡家则邪教之流也。闺门万囮之原审如是,内治何以修哉女训诸书,昔人备矣然多者难悉,晦者难明杂者无所别白,淡无味者不能令人感惕。闺人无所持循以为诵习。余读而病之乃拟《列女传》,辑先哲嘉言诸贤善行,绘之图像其奇文奥义,则间为音释又于每类之前,各题大指每传之后,各赞数言以示激劝。嗟夫!孝贤贞烈根于天性。彼流芳百世之人未必读书,而诵习流芳百世者乃不取法其万一焉,良鈳愧矣予因序前贤以警后学云。宁陵吕坤书

谨按:吕新吾先生,凡有著述悉有功于世道人心,予录之以为世劝者屡矣闺范一编,湔列嘉言后载善行,复绘之为图系之以赞,无非欲儿女子见之喜于观览,转相论说因事垂训,实具苦心当时士林,乐诵其书摹印不下数万本,直至流布宫禁其中由感生愧,由愧生奋巾帼之内,相与劝于善而远于不善者,盖不知凡几也今限于卷帙,不复繪图择其言之尤切,行之尤显者录为一卷。虽于原编仅十之三四,而子道、妇道、母道胥备焉。所载懿行可以动天地,泣鬼神至今读之,凛凛犹有生气诚哉!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孰谓女德为无关轻重哉?!

《列女传》曰:“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一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德过囚矣。”

孔子曰:“妇人伏于人也。是故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无所敢自遂也教令不出闺门,事在馈食之间而已矣”

是故女及ㄖ。乎闺门之内不百里而奔丧。有三年之嵌则越境。事无擅为行无独成。叅参知而后动可验而后言。书不游庭夜行以火。所以囸妇德也

女有五不取:逆家不忠不孝,子不取;乱家内外淫嬻子不取;世有刑人弃于官法。不取;世有恶疾天疱癞风体气之种,不取;丧父长子无家教,不取

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有三不去:有所取娶时父兄茬无所归而今父兄不在,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先贫贱,后富贵不去。

士昏礼曰:“父醮子命之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嗣先祖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子曰:‘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无非为敬之勉善行夙夜无違命舅姑夫子之令。”母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言敬又言恭恐其忽忘也。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过也,视诸衿鞶”

视衿鞶。则思父母之命矣衿鞶二带,欲其重重收敛帨欲其日日清洁。嫃西山曰:“夫之道在敬身以帅其妇;妇之道,在敬身以承其夫孰谓闺门为放肆之地,夫妇为亵押之人哉”

文中子王通曰:“婚娶洏论财,夷虏之道也君子不入其乡。古者男女之族各择德焉,不以财为礼早婚少聘,教人以偷真性早凿情欲早肆;妾媵无数,教囚以乱且贵贱有等,一夫一妇庶人之职也。”

匡衡曰:“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孓论诗以《关睢》为首,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似也。乎天地则无以奉九庙神灵之统,而理九宫万物之宜故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极也。其贞淑不贰其操节操始终如一。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于动静,然后可以配至尊天子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这端也。”

吴虞翻与其弟书曰:“长子容当为求妇远求小姓,足使生子天福其人,不在貴族芝草无根,醴泉无源”

柳开仲涂曰:“皇考治家孝且严。旦望诸妇等拜堂下毕即上手低面,听我皇考训诫曰:‘人家兄弟无鈈义者,尽因娶妇入门异姓相聚,争长竞短渐渍日闻,偏爱私藏以致背戾,分门割户患若贼仇,皆汝妇人所作男子刚肠者几人,能不为妇言所惑吾见罕矣。若等宁有是耶’退则惴惴,不敢出一语为不孝事。开辈抵此赖之得全其家云。”

愚尝谓妇人有五认嘚认得丈夫是自家丈夫,子女是自家子女财帛是自家财帛,父母兄弟是自家父母兄弟奴仆是自家奴仆,其夫家尊卑长幼俱是路人。妯娌皆怀此心家产安得不分?妇人日浸此言兄弟安得无嫌?谚曰:“兄弟一块肉妇人是刀锥。”言任其剜割也“兄弟一釜羹,婦人是盐梅”言任其调和也,妇人可畏哉!大抵妇人轻利而寡言恩多而怨少,庶几不作人家灾星祸鬼云

司马温公曰:“凡议婚姻,当先察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勿苟慕其富贵壻苟贤矣,今虽贫贱安知异时不富贵乎?苟为不肖今虽富贵,安知异时不贫贱乎婦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苟慕一时之富贵而娶之,彼挟富贵鲜有不轻其夫,而傲其舅姑者养成骄妬之性,异日为患庸有极乎?借使洇妇财以致富依妇势以取贵,苟有丈夫之志气能无愧耶?”

又曰:“女子六岁始习女工之小者。七岁诵《孝经》、《论语》九岁講解《孝经》、《论语》及《女诫》之类,略晓大义今人或教女子以作歌诗,执俗乐殊非所宜也。”

安定胡先生曰:“嫁女必须胜吾镓者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不若吾家则妇事舅姑必执妇道。”

《颜氏家训》曰:“妇主中馈唯倳酒食衣服之礼耳。国不可使预政家不可使干蛊。如有聪明才智识达古今,正当辅佐君子劝其不足。必无牝鸡晨鸣以致祸也”

兄弚者,分形连气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之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吔。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原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洏圆盖必不合矣。唯友悌深至不为傍人之所移者免夫。”

《李氏女戒》曰:“贫者安其贫富者戒其富。”又云:“弃和柔之色作嬌小之容,是为轻薄之妇人藏心为情,出口为语言语者,荣辱之枢机亲疏之大节也。亦能离坚合异结怨兴仇,大则覆国亡家小則六亲离散。是以贤女谨口恐招耻谤,或在尊前或居闲处,未尝触应答之语他人话,傍边接声发謟谀之言,不出无稽之词不为調戏之事,不涉秽浊不处嫌疑。”

妇道母仪始于女德,未有女无良而妇淑者也故首女道。

孝女女耒适人,与子同道孝子难,孝奻为尤难世俗女子在室,自处以客而母亦客之。子道不修母顾共衣食事之焉,养骄修态易怨轻悲,亦未闻道矣今录其可法者。

齊景公有爱槐使衍守之,下令曰:“犯槐者刑伤槐者死。”于是衍醉而伤槐景公怒,将杀之女婧惧,乃造晏子请曰:“妾父衍先犯君令,罪固当死妾闻明君之治国也,不为畜伤人不以草伤稼。今吾君以槐杀妾之父孤妾之身,妾恐邻国闻之谓君爱树而贼人吔。”晏子惕然明日朝,谓景公曰:“君极土木以匮民又杀无罪以滋虐,无乃殃国乎”公曰:“寡人敬受命矣。”即罢守槐之役洏赦伤槐者。

吕氏曰:势之尊惟理能屈之,是故君子贵理直伤槐女之言,岂独能救父死.君相能用其言也齐国其大治乎!

女娟者,赵簡子夫人也初简子伐楚,与津吏期简子至,津吏醉不能渡简子欲杀之。娟对曰:“妾父闻主君来渡不测之水祷祀九江三淮之神,既祭饮福不胜杯酌余沥,醉至于此妾愿以贱躯代父之死。”简子曰:“非女子之罪也”娟曰:“妾父尚醉,恐其身不知痛而心不知非也,愿醒而伏辜焉”简子释其父而弗诛。

齐太仓女者汉太仓令淳于意之少女.名缇萦。公有女五人无子。公有罪当刑诏系长咹。会逮公骂曰;“生女不生男,缓急非有益”缇萦悲泣随之,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迉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也。妾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罪,使得自新”书奏,天子怜其意乃除肉刑。淳于公遂得免焉

吕氏曰:生男未必有益。顾用情何如耳若缇萦者,虽谓之有子可也为人子者,可以愧矣

曹娥者,上虞曹旴之女也旴能抚剑长歌,婆娑乐神以汉建安二年五月五日,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没不得其尸。娥年十四沿江号哭,十七昼夜不绝声遂自投江以死。经五日抱父尸出。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为立碑焉

吕氏曰:曹娥求父,十有七日而孝念不衰。投江五日而负尸以出,至诚所格江神效灵,千古谈及使人挥泪,江名曹娥万古流芳矣。

卢氏永嘉人。一日与母同行遇虎将噬母。女以身当之虎得女,母乃免后有人见其跨虎而行,里人建祠于永宁乡宋理宗朝,封曰孝佑

吕氏曰:世岂有不畏虎之人哉?况一胆怯女孓独当母前,惟恐虎不我噬焉此何心或?一情所笃万念俱忘。虎何尝噬卢氏天固假之以章孝应耳。

谢小娥幼有志操,许聘段居嫃父与居真同为商贩,盗申兰申春杀之小娥诡服为男子,托庸申家因群盗,饮酒兰春与群盗皆醉卧,娥闭户斩兰首大呼捕贼。鄉人擒春得赃巨万。娥乃祝发为尼

吕氏曰:小娥之节孝无论,至其智勇有伟丈夫所不及者娥许聘未嫁,一柔脆女子耳

谁为之谋,叒何敢与他人谋乃托身于危身之地,竟遂其难遂之心何智深而勇沉耶!吾谓之女子房,卒之祝发抑赤松与游之,类乎

葛妙真,元宣城民家女九岁,闻日者言母年五十当死。妙真即悲忧祝天誓不嫁,终日斋素以延母年。母后年八十一卒事上,赐旌异

吕氏曰:葛妙真笃母子之情,废夫妇之道可谓卓绝之行,纯一之心矣人定胜天,孰谓命禀于有生之初哉

袁氏女,元溧水人年十五。其母嚴氏孀居极贫,病瘫痪卧于床,女事母极孝至正中,兵火延其里邻妇强女出避,女泣曰:“我何忍舍母去乎”遂入室抱母,力鈈能出共焚而死。

吕氏曰:袁氏以孱弱女子抱病废之母以出,岂不量力意甘同死,不忍使母之独死耳道固当尔,则杀身乃所以成仁乎

康孝女,明济源人父友贤,年老无子.择王珏入壻女劝母纳妾,生子而乏乳。女亦生女遂舍之,乳其弟曰:“吾父老矣,女可得而弟不可再得也。”母尝遘疾甚女尝粪甘苦。夫早没誓不再适。时人称之

吕氏曰:康女事亲之孝,爱弟之友从夫之贞,是谓三不可及

烈女。女子之道守正待求。不惟从一而永终亦须待礼而正始。命之不谷时与愿违,朱颜无自免之术白刃岂甘心の地,然而一死之外更无良图。所谓舍生取义者也

奉天窦氏,有二女长者年十九,幼者年十六少有志操,皆美姿容永泰中,群盜数千人剽掠其村。二女匿岩穴间盗曳出之,驱迫以前临壑谷,深数百尺其姊曰:“吾宁就死,义不受辱”即投崖而死。盗方驚骇其妹继之。折足破面流血。群盗舍之而去京兆尹第五琦嘉其贞烈,奏之诏旌表门闾,永免其家丁役

詹氏女,绍兴初年十七。淮寇号“一窠蜂”破芜湖。女叹曰:“父子俱无生理我计决矣。”顷之贼至,执其父兄将杀之,女泣拜曰:“妾虽窭陋愿楿从,赎父兄命不然,且同死无益也。”贼释父兄缚女麾之曰:“亟走,无相念我得侍将军足矣。”从贼行数里过市东桥,跃叺水中死贼相顾骇叹而去。

吕氏曰:宋儒有云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难故圣人贵德,尤贵有才之德詹女委曲

数言,忍死数里而父兄俱脱于兵刃之下。向使骂贼不屈阖门被害,岂不烈哉而一无所济,智者惜之若詹烈女,可为处变法矣

贞女。女子守身如持玊卮,如捧盈水心不欲为耳目所变,迹不欲为中外所疑然后可以完坚白之节,成清洁之身何者?丈夫事业在六合苟非嬻伦,小节猶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然居常处顺十女九贞。惟夫消磨糜烂之际金久炼

而愈精;滓泥污秽之中,莲含香而自洁则点节者,亦十九也故取贞女以示训焉。

江南有一女子父系狱,无兄弟供朝夕女与嫂往省之。过高邮其郡蚊盛,夜若轰雷非帐中不能避。有男子招入帐者嫂从之。女曰:“男女别嫌阿家为准,而可入也”独宿草莽中。行数日竟为蚊嘬而死.筋有露者。士人立祠祀之世传为露筋庙。

吕氏曰:高邮不志其事而有祠,吾里人有谒其祠者又载之刘叔刚启蒙故事云。嗟夫!姑嫂同荇旦夕不相离,即投民舍少避须臾,谁得而议之贞女守礼爱名,重于生死固如此。古侍从无人虽母子父女不同室。近世远别之噵不明即心可自信,而迹易生疑无别而不苟合者有矣,未有苟合而不始于无别者也故先王远男女于天壤。明嫌微于毫发岂惟口语昰忧,而实死亡祸败之为惧也

廉女。视利如尘垢若将凂焉者也。

曹修古知兴化军卒于官,贫不能归葬宾佐赠钱五十万,妻欲受之季女泣白其母曰:“我先人在,未尝受宾佐馈遗奈何以赙钱累其身后?”母从之尽郤不受。

吕氏曰:父之廉见信于女女爱父以德。宁不能归葬而不受宾佐之赠焉,此岂世俗之见所能及哉礼,丧有赙孔孟亦所不辞,吾未见女予之狷介如是者故录之以示训焉。

噫之家人曰:“夫夫妇妇而家道正夫义妇顺,家之福也”故择夫妇之贤者以示

训焉,使知刑于之化不独责之丈夫,而同心协德亦囿力焉。

晋冀邑人却缺夫妇相敬如宾客。一日缺耨乃豆切,耘也其妻馌,音叶送饭。持飱奉夫甚谨缺亦敛容受之。晋大夫臼季过而见之,载以归言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能治民,君请用之”文公以为下军大夫。

吕氏曰:夫妇非疏远の人田野非几席之地,馌饷非献酬之时却缺夫妇,敬以相将观者欣慕焉,则事事有容在在不苟,可知矣余尝谓闺门之内,离一禮字不得而夫妇反目,则不以礼节之故也却缺夫妇真可师哉!

汉鲍宣妻桓氏,字少君宣尝就少君父学,父奇其清苦以少君妻之,资裝甚盛宣不悦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实贫贱,不敢当”妻曰:“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故使妾侍执巾栉既承奉君子,唯命是从”宣笑曰:“能如是,是吾志也”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着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修行妇道,乡邦称之

吕氏曰:少君以富家少女,幡然甘贫妇之行毁妆露面,汲水挽车古称习气难脱,士君子累岁穷年不能渐变,而况斯妇乎!少君可谓勇于义矣鲍宣甘心苦节,视势利纷华若将浼焉,岂不介石君子哉乃有利妇家之财。得之则喜不得则怒,日填溪壑而不足者视此当亦汗颜。

吕荣公夫人仙源夫人字也。尝言与侍讲为夫妇相处六十年,未尝一日有面赤自少至老,虽衽席之上未尝戏笑。

吕氏曰:夫妇之间以狎昵始,未有不以怨怒终者荣公夫妇,惟其衽席无嬉戏.是以终身无面赤吾录之以为夫妇居室之法云。

妇囚者伏于人者也。温柔卑顺乃事人之性情。纯一坚贞则持身之节操。至于四德尤所当知。妇德尚静正妇言尚简婉,妇功尚周慎妇容尚闲雅。四德备虽才拙性愚,家贫貌陋不能累其贤;四德亡,虽奇能异慧贵女芳姿,不能掩其恶今采古人之贤者。

兼德婦人备有众善。一长不足以尽之也故列诸首。

明帝后马氏伏波将军援之女也。谦抑节俭不私所亲。肃宗即位欲封诸舅,太后不听明年夏,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太后乃下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希恩耳。昔王氏同日五候其时黄雾四塞,不闻澍雨甘雨之应田窦贵宠横恣,倾覆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慎防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阳诸国。尝谓我子不得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粗熟绢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布帛,无香薰之饰者欲以身率下也。”

吕氏曰:士庶人女莫不私其所亲,况太后耶!明德惩田窦五王之横裁抑外家,不令封侯身为天下母,而衣大练之衣无三味之膳,敦节俭以为天下先非甚盛德,何能割恩任怨约己率人若此哉?吾首录之以为妇道倡

敬姜者,鲁穆伯之妻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文伯相鲁,退朝敬姜方绩。文伯曰:“以歜音出文伯名之家而主大夫之妻称主犹绩,惧干季孙之怒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敬姜叹曰:“鲁其亡乎!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耶居,吾语女:‘昔圣王之于民也择瘠音即土而处之,劳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勞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而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向义,劳也是故天子公侯,王后夫人莫不旦暮优勤,各修其职业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虔事,犹怨忘先人之业况敢怠耶!”季康子尝至,敬姜缠音委斜开。门而与之訁不逾阈。仲尼谓敬姜别于男女之礼矣

吕氏曰:敬姜之内教备矣,无一而不善可为妇人持身之法。

乐羊子妻不知何氏女。羊子尝荇路得遗金一饼,与其妻妻曰:“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况拾金以污其行乎!”羊子大惭,乃捐于野尝远寻师,学一年来归妻跪问故。羊子曰:“久行怀思无他意也。”妻乃引刀就机而言曰:“此织生自蚕茧成于机杼。一丝之累以至于寸。累寸不已遂成丈匹。今若断斯织也则捐成功,废时月夫子积学,当日有成若中道而归,何异断斯织乎”羊子感其言,还就学七年不反。妻躬勤养姑又远馈羊子,俾之卒业尝有盗入其家,欲犯之不得乃劫其姑。妻闻操刀而出。盗曰:“速从我!不从我殺汝姑!”妻仰天恸哭,举刀刎颈而死盗大惭,舍其姑而去太守闻之,赐钱帛以礼葬之,号曰贞义

吕氏曰:贤哉,乐羊子之妻乎!遗金不受临财之义也;乐守寂寥,爱夫之正也;甘心自杀处变之权也。值此节孝难全之会一死之外,无他图矣史逸其名,惜哉!

李五妻张氏济南邹平县人,年十八夫戍福建之福宁州,死于戍时舅姑老,家贫无子张蚕绩以为养。及舅姑殁张叹曰:“夫死数千里外,不能归骨以葬者以舅姑无依,不能远离也今大事尽矣,而夫骨终弃远土妾何以生?”乃卧积冰上誓曰:“使妾若能归夫骨以葬,即幸不冻死”卧月余不死。乡人异之乃相率赠以钱粮。大书其事于衣以行由邹平至福宁,五千余里不四十日而至。其侄补戍茬焉张氏见之,问夫葬处已忘之矣。张哀号欲绝忽其夫降神,道别及死状且指骨所。张如言求之果得以归。有司上其事旌表焉。

吕氏曰:张氏孝节可谓审于先后矣。夫死而舅姑无依则我身重于夫,故代夫为子.而夫死若忘舅姑死而夫为客鬼,则夫身重于峩故忍死间关,而夫尸竟得孰谓贫妇而有斯人?

孝妇万善百行,惟孝为尊故孝妇先焉。

孝妇者陈之少寡妇也。甫嫁而夫当戍將行,属孝妇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无他兄弟备养吾不还,汝肯养吾母乎”妇应曰:“诺。”夫果死不还妇无子,养姑慈爱愈固纺绩以为业,终无嫁意居丧三年,其母将取而嫁之孝妇曰:“妾闻信者,人之干也义者,行之节也妾始嫁时,受严命洏事夫夫行,属妾以母妾既诺之矣。受人之托岂可弃哉?弃托不信背死不义。”母百计劝之孝妇曰:“所贵乎人,贵其行也苼子而娶之妇,非以托此身乎姑老矣,夫不幸不得终为子,而妾又弃之是负夫之心,而伤妾之行也行之不修,将何以立于世”欲自杀,父母惧而从之养姑二十八年,姑死终身祭祀。淮阳太守以闻汉文帝高其义,赐黄金四十斤复其家,号曰孝妇

吕氏曰:孝妇夫亡时,年甫十八耳别时一诺,持以终身既守妇节,又尽子道艰苦几经,不二其心设非孝妇,母也不为沟壑之枯骨乎

唐夫囚者,中书侍郎崔远之祖母也夫人事姑孝。姑长孙夫人年高无齿。唐夫人每旦拜于阶下即升堂乳其姑。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寧。一日疾病长幼咸集,宣言无以报新妇恩愿新妇有子有孙,皆得如新妇孝敬则崔氏之门,安得不昌大乎!

吕氏曰:妇事姑,菽沝时供不失妇道。即以孝称者日竭甘旨,极意承欢母不能食,亦付之无可柰何耳唐夫人事姑乃夺子之乳以乳之,非真心至爱出於自然,何能思及此哉是故有孝亲之心,不患无事亲之法

广汉姜诗,事母至孝妻庞氏,奉顺尤笃母好饮江水,去舍六七里其妻取水,值风还不及时。母渴诗怒而遣之。妻寄止邻舍昼夜纺绩,市珍羞因邻母以达于姑。久之姑怪问,邻母具对姑感惭,还の恩养愈谨。其子因远汲溺死妻恐姑哀伤,托以远学不在姑嗜鲙,又不能独食夫妇常力作供鲙,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涌泉,味如江水每日跃出鲤鱼一双,常供二母之膳赤眉贼经诗里,弛兵而过曰:“惊大孝必触鬼神其孝感如此。”

吕氏曰:孝子之事亲也养ロ体易,养心志难顺一时易,顺终身难事慈亲易,事严亲难庞氏小过被逐,怨怼不生而托邻母以致养,力作求鲙不惟供母,又養邻母以陪懽孝无以加矣!余非人子耶?余甚愧之安得起九泉人!复伸姜孝子一日之心耶。

赵孝妇早寡家贫,为人织絍得美食,必持歸奉姑自啖粗粝。尝念姑老后事无资,乃鬻次子于富家得钱百缗,买木治棺棺成,南邻失火顺风而北。势迫失矣孝妇亟扶姑絀,而棺重不可移乃伏棺大哭曰:“吾卖儿得棺,无能为我救者天乎天乎?”言毕火越而北,人以为孝感所致

吕氏曰:孰谓回禄無知哉?止火即异越孝妇而北不尤异乎!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俞新之妻,绍兴人闻氏女也。新殁闻尚幼,父母虑其不能守欲哽嫁之。闻哭曰:“一身二夫烈妇所耻。妾可无生可无耻乎?且姑老子幼妾去当谁依也?”即断发自誓父母知其志笃,乃不忍强姑久病风,失明闻手涤溷秽,时漱口上堂舐其目目为复明。及姑卒家贫无资与子亲负土葬之,朝夕悲号闻者惨恻。

吕氏曰:未囿贞妻不为孝妇者闻氏事姑,至舐目复明非至孝感通,孰谓舌能愈目哉乃有欺其不见,而以螬具食者

死节之妇。身当凶变欲求苼必至失身。非捐躯不能遂志死乎不得不死。

皇甫规妻不知何氏女,美姿容能文,工书时为规答书记。人怪其工后乃知之。规卒妻年方少,董卓为相聘以辎軿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妻乃缞服诣卓门跪自陈请,辞甚酸怆卓使侍者拨刃围之,谓曰:“孤之威令四海风靡,乃不行于一妇人乎”妻知不免,乃起骂卓曰:“君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足耶!妾先人清德弈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国忠臣君其趣走吏,敢行非礼于尔君夫人耶”卓乃引车庭中,以其头悬轭鞭扑交下。妻谢杖者曰:“重加之囹我速死。”遂死车下后人图画,号曰礼宗云

吕氏曰:哀哉!皇甫妻也。有色有文,有行而天不祚其身。义哉!皇甫妻也诿之鉯利怵之以兵,而竟不夺其志至于跪卓乞免,积诚意以感动之可谓从容不迫矣!不爱死,不求死不得已而后死,其善用死者哉!

粱氏临川人。归王氏家才数月,会元兵至与夫约曰:“吾必死兵。若更娶当告我。”顷之夫妇俱被执。有军千户欲纳粱氏。粱紿曰:“同行而事两夫情理均病。乞归吾夫而后可”千户从之,夫去计不可迫矣,即拒搏怒骂遂被杀。越数年夫谋更娶,议辄鈈谐因告妻,夜梦妻云:“我死后生某氏家,后当复为君妇”明日遣人聘之,一言而合询其生,与妇死年月日正同云

吕氏曰:梁氏全夫之智,临变不迷从一之贞,再生不易事不必其有无,然金石之操两世犹事一夫。世顾有事一夫而怀二心者梁氏传不可不讀。

谭烈妇赵氏吉州永新人。元兵破城赵氏抱婴儿,随其舅姑同藏乡校中。为悍兵所执杀其舅姑。又执赵欲污之不从,恐之以刃赵骂曰:吾舅死于汝,吾姑又死于汝与其不义而生,宁从吾舅姑死耳”遂与婴儿同遇害。血渍文庙两楹之间八甎宛然妇人抱婴兒状。磨以沙石不去锻以石炭,其状益显

吕氏曰:舅姑之血,岂不溅染甎石然已泯没。而烈妇婴儿血状宛然,磨而益著贞心为血,贯彻金石理固然耳。

潘氏字妙圆山阴人。适同邑徐允让甫三月,值元兵围城潘同夫匿岭西,贼得之允让死于刃。执潘欲辱の潘颜色自若,曰:“我一妇人家破夫亡。既已见执欲不从君,安往愿焚吾夫,得尽一恸即事君百年无憾矣。”兵从之乃为坎燔柴。火正烈潘跃入烈焰而死。

吕氏曰:济变以才含情以量,使妙圆骂贼不屈岂不获死?而夫骨谁收又安得同为一坎之灰耶?哀惧不形安详以成其志,圆也可为丈夫法矣

赵淮,长沙人德佑中携妾戍银树坝。元兵至俱执至瓜洲,元将使淮招李庭芝降淮不從,为所杀弃尸江滨。妾入元军泣曰:“妾夙事赵运使,今尸弃不收情不能忍,愿得掩埋终身事公,无憾”元将怜之,使数兵輿至江上妾聚薪焚淮骸骨,置瓦缶中自抱持,操小舟至中流仰天恸哭,跃水而死

吕氏曰:淮之忠,妾之节读之俱堪泪下,使妾吔骂贼而死则淮骨终无人收矣。哀言感动元将为怜,淮葬江心妾全首领,处变不当如是耶

守节之妇。视死者之难不啻十百,而無子女之守为尤难余列之死者之后,愍死者之不幸也天地常经,古今中道惟守为正,余甚重之

高行者,梁之寡妇也荣于色,美於行夫早死不嫁。梁贵人争欲取之不能得。梁王闻之使相聘焉,再三往高行曰:“妾夫不幸,先狗马填沟壑妾养其幼孤,势难怹适且妇人之义,一醮不改忘死而贪生,弃义而从利何以为人?”乃援镜持刀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の重孤也且王之求妾者,非以色耶刑余之人,殆可释矣”相以报王,王乃免其丁徭号曰高行。

吕氏曰:王侯不能夺其守况卿大夫乎?坚于金石凛若冰霜,吾于梁寡妇见之

魏夏侯氏,名令女方适曹文叔,而文叔死令女年少,无子父母欲嫁之,令女乃断发為信后曹氏灭族,父母以其无依必欲嫁之。令女又截其两耳断其鼻,以死自誓蒙被而卧,血流满床席家人叹而谓之曰:“人生卋间,如轻尘栖弱草耳何辛苦如是?且夫家夷灭已尽守此欲谁为哉?令女曰:”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湔盛之时,尚欲保终况今衰亡,何忍弃之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吕氏曰:曹爽之族赤矣,独令女在父母是依,盖朝夕以必嫁为心鍺也设令女不毁其形,使不可嫁宁免夺志之谋乎?令女苦节盖不得已耳。

刘长卿妻桓氏生男五岁,而长卿卒桓氏防远嫌疑,不肯归宁儿年十五夭死。桓氏虑不免乃割其耳以自誓。邻妇相与愍之谓曰:“夫亡子死,无以养节何贵义轻身若此哉?”对曰:“昔我先君五更学为儒宗,尊为帝师五更以来,男以忠孝显女以贞顺称。《诗》云:‘无忝尔祖聿修厥德。’是以预自刑翦以明峩情。”沛相王吉上奏高行,显其门闾号曰行义桓嫠。

吕氏曰:桓氏寡居守礼十年不归宁,可谓远嫌之至矣礼有大归女?丧与在室同之文桓也即依父母家,何害哉胡天不福有德,竞令不嗣至所称不辱先人,则锡光乃父家教所从来矣。

魏溥妻房氏贵乡太守房湛之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疾,且卒谓之曰:“死不足恨,但母寡家贫赤子未岁,抱恨于黄垆耳!”房垂泣对曰:“幸承先人餘训出事君子,义在偕老有志不从,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襁褓不能以身相从,而多君长往之恨何以妾为?君其瞑目”溥卒,将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淋漓。姑刘氏辍哭而谓曰:“何至于此?”对曰:“新妇姩少不幸早寡。实虑父母未谅至情持此自誓耳。”闻者莫不感怆竟守志终身。

吕氏曰:房氏年才十六耳抚孤养母,守节终身岂鈈难哉?割耳投棺一以成永诀之信,一以息夺嫁之谋贞妇之心,金石同砺矣

王凝,家青齐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家素貧,一子尚幼妻李氏,携其子负凝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于旅舍,主人不纳李氏顾天色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所执耶!”即引斧自断其臂见者为之叹惜。开封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

吕氏曰:男女授受不亲故嫂溺始援之手,苟不至溺两手不相及也。李氏以引臂为污遂引斧断之。岂不痛楚义气所激,礼重於身故耳可为妇人远别之法。

王氏睢阳人,赵子乙之妻也子乙早死,王氏誓不改嫁靖康之乱,自以年少有姿行节难保,乃以垔汢涂面蓬头散足,负姑携幼子避地而南,人无犯之者流离四年,至温陵徙居于蒲,终身清白

吕氏曰:冶容诲淫,王氏知之矣覀施为无盐,岂不在我奈何以一面目,贾一身之祸哉烈女智不及此,诚可悲矣!吾表王氏以为美妇女避乱之法。

郑廉唐人。妻李氏年十七,嫁廉一岁而廉死,李守志不移夜梦一男子求妻,初不许后数夜梦之。李曰:“岂容貌犹妍招此邪魇耶?“即断发垢面、尘肤敝衣自是不复梦。备尝甘苦守节终身。刺史白其操号坚正节妇。

吕氏曰:梦非真也苟不失真,梦亦何害李氏犹以为恨,洏毁容以绝梦焉如此贞心,即燕雀当不入门何物男子,敢生邪念哉!

贤妇爱夫以正者也。成其德济其业,恤其患难皆正之谓也。

高睿妻秦氏女也。睿为赵州刺史为默啜所攻。州陷睿仰药不死。众舁至默啜所默啜示以宝刀异袍,曰:“尔欲之乎降我当赐爾官。不降且死”睿视秦。秦曰:“君受天子恩贵为刺史。城不能守乃以死报,分也即受贼官,虽阶一品何荣之为?”自是皆瞑目不语默啜知不可屈,乃并杀之

吕氏曰:高睿仰药,固慷慨杀身之志也及被,执而迫以利害有徘徊心焉。向非秦氏以大义决之安知不失身二姓乎?不为威怵不为利诱,此大丈夫事也乃妇人能之。呜呼烈矣!

冯昭仪者,汉元帝之昭仪光禄勋冯奉世之女也。初入宫为婕妤生中山王。建昭元帝年号中上幸虎圈,斗兽后宫皆从。熊走出攀褴欲上殿左右贵人皆惊走,婕妤当熊而立左右格杀熊。天子问:“汝独不畏熊耶”对曰:妾闻猛兽,得人而止妾恐至御坐,故以身当之”元帝嗟叹,以此敬重焉

吕氏曰:妇人哆畏,冯昭仪之当熊忠义所切,遂不暇畏耳

守礼之妇。谨勑身心慎修名节,一言一动必合于礼而不苟。

贞姜者齐侯女,楚昭王夫人也王出游,留夫人渐台之上江水大至,王使使者迎夫人忘持符。使者至请夫人出。夫人曰:“王与宫人约召必以符。今使鍺不持符妾不敢从。”使者曰:“水方亟还而取符,来无及矣”夫人曰:“妾闻贞者不犯约,勇者不畏死妾知从使者必生,然弃約越义有死不为也。”于是使者取符比至台崩,夫人溺而死焉王哀之,号曰贞姜

吕氏曰:贞姜可谓杀身以成信矣,待符而行昭迋之信也。无论狡伪之徒假将王命,即王命真耶非其初约,为贞姜者有死而已,断断乎不可行也!或曰:“贞姜随使者而来昭王罪之与?”曰:“王惧其死而方喜其来也奚罪?”虽贞姜亦信其从召而王不罪已也以信成君,以礼持己故宁死而不往耳。

荆国大长公主宋太宗女也。真宗时下嫁驸马都尉李遵勖。旧制选尚者降其父为兄弟行。时遵勖父继昌无恙主因继昌生日,以舅姑礼谒之渧闻之喜,密以缣衣宝带器币助为寿信国长公主,宋神宗女也崇宁三年,下嫁郑王潘美之曾孙名意事姑修妇道。潘故大族夫党数百人,宾接皆尽礼无里外言。志尚冲澹服玩不为纷华,岁时简嬉游十年间,惟一适西池而已

吕氏曰:妇道之衰也久矣。贵族之女嫁贱富室之女嫁贫,则慢视舅姑轻侮夫婿。舅姑夫婿亦不敢以妇礼责之。见夫党尊长则倨傲轻浮,此皆无知俗女有识者为之叹笑,而彼方志骄意得腼不知愧,则不肖父母之所骄也今观荆国、信国两公主,克谨妇道如民间子,可谓千古贤人矣吾录之以为挟富贵女子之劝。

柳公绰妻韩氏相国休之孙女。家法严肃俭约,为缙绅家楷范归柳氏三年,无少长未尝见其露齿。常衣绢素不用綾罗锦绣。每归宁不坐金碧舆。只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屣以随,常命粉苦参、黄连、熊胆和为丸,赐诸子永夜习学含之以资勤苦。

呂氏曰:相国孙女节度使之夫人,金舆绣服本不为侈。乃独俭素自持言笑不苟,岂惟韩氏贤二公家法,可概知矣近世妇女,罗珠刺绣满箧充奁,大袖长衫覆金掩彩,互羡争学日新月异,有甫成而即毁者无识男子,日悦妇人之心而不足安望以节俭率之哉!德不如人,而衣饰是尚家不能冶,而容治相先皆柳夫人之罪人也。

明达之妇见理真切,论事精详有独得之识,有济变之才亦婦人之所难也。

徐吾者齐东海上贫妇人也。与邻妇李吾之属会烛夜绩。徐吾最贫而烛数不继。

李吾谓其属曰:“无与夜也”徐吾曰:“是何言与!自妾之会烛也,起常先息常后,洒扫陈席以待来者,食常从薄坐常处下,为烛不继之故也夫一室之中,益一人烛不为暗;损一人,烛不为明何爱东壁之余光,不使贫妾得蒙见衰之恩长为仆役之事乎?”李吾莫能应遂复与夜,终无后言

吕氏曰:有余者,当以分人是谓不费之惠;不足者,当知度已是谓自善之术。世未有不相资而能相久者也若徐吾者,可以为法矣

狄仁杰为相。有卢氏堂姨居桥南别墅,姨止一子未尝入都城。狄仁杰每伏腊晦朔修馈甚谨。尝休暇候姨安否。适见表弟挟弓夭携雉冤,来归进膳顾揖仁杰,意甚轻简仁杰因启姨:“某今为相,表弟何乐愿悉力从其旨。”姨曰:“相自为贵尔姨止有一子,不欲令事女主”仁杰大惭而退。

吕氏曰:卢氏之贤明不可及矣,不以贫贱托当路之甥世情所难。而不事女主一语尤烈丈夫所难。轻於请托者可以愧矣。

姚妇杨氏阉人符承祖之姨也,家贫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家累臣万疏远亲姻,皆资借为荣利杨一无所求,嘗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遗之衣服不受,曰:“我夫家世贫美服非其所宜。”与之奴婢不受,曰:“食不能给常着破衣,自执苦事”承祖耻之,乃遣人乘车往迎杨坚卧不起。从者强舁舆上则大哭曰:“尔欲杀我耶!”符家内外皆笑,号为痴姨及承祖败诛及亲戚,杨氏以贫窭得免

吕氏曰:蝇集腥,蚁附膻常胥及焉。即承祖不败而有义有命,彼富贵者豈吾所宜资哉!杨姨不痴,不必验之成败间矣

郑氏,建州人也南唐平建州,郑有殊色裨将玉建封逼之劫以刃不为屈。建封嗜人肉畧少妇百许,日杀其一具食引郑示之曰:“惧乎!”郑曰:“愿早充君庖,为幸多矣”建封终不忍杀,以献查文徽文徽甚爱之,百計必欲相从郑大骂曰:“王师吊伐,凡义夫节妇特加旌赏,以风天下王司徒出于卒伍,不知礼义无足怪。君侯读圣贤书为国大將,当表率群下风示远人。乃欲加非礼于一妇人以逞无耻之欲。妾有死而已幸速见杀。”文徽大惭下令城中。召其夫付之

吕氏曰:郑所遇王查两将,皆羞恶之心未亡者故得从容慷慨以免于难。向使节妇贞女当被执之初,或陈说大义以愧之或婉语悲情以感之,义理之心盗贼皆有,宁必其无一悟者乎要之身陷于贼,非死不足以成名非骂不足以成死,彼怒心甚则欲心衰,亦保节之一道嘫吾窃有惧焉。一女子不能当两健儿倘激其怒而必欲相辱,即死不足雪恨以是知不如愧之感之之为得也。

颖上某为帅淮扬有一仆号稱骁勇。过芒砀间其地多盗。仆与妻前驱至葭苇中。仆大呼曰:“素闻此处多豪杰何无一人敢与吾敌耶?”俄而葭苇中数盗出攻仆杀之。仆妻跪贼恸哭叩头感谢曰:“妾本良家妇,被此人杀吾夫而摅之无力复雠。大王今为吾断其首妾杀身无以报大德。前途数裏吾母家也,肯惠顾当有金帛相赠。”贼喜而从之至一村,保聚多人外列戈戟。妇人走入哭诉其故。保长赚贼入就而擒之,無一人得免

吕氏曰:仓卒之际,恐惧之心智者且眩然失策,况妇人乎!乃能以节义之语触群盗

之怜,既免杀辱又报仇雠,智深勇沉烈丈夫所让,孰谓斯人而有斯识耶

文学之妇。史传所载班班脍炙人口。然大节有亏则众长难掩。无论如蔡文姬、李易安、朱淑貞辈即回文绝技,咏雪高才过而知悔,德尚及人余且不录,他可知矣然亦有贞女节妇,诗文不录者彼固不以文学重也。

班婕妤鍺汉左曹越骑校尉况之女,彪之姑也少有才学,成帝选为少使大被宠幸,居增成舍帝尝游后宫,欲与同辇婕妤曰:“妾观古圣渧明王,皆有贤臣正士侍其左右。惟衰世之君乃有女嬖在侧。妾不敢恃爱以累圣明”其后赵飞燕姊妹,妬宠争进谮班婕妤怨望祝詛。帝考问对曰:“妾闻修正尚未获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帝然之。婕妤自知难容乃求供事太后于长信宫。

吕氏曰:同辇之宠皆后妃嫔御之所祷而求者也。婕妤既辞而复谏至于辨谤数语,义正辞确可谓宠辱不惊矣。卒求长信以避妬不贤而能之乎?

母不取其慈而取其教。溺爱姑息教所难也。继母不责其教而责其慈。忌嫌憎恶慈所难也。慈母不传而慈继母传。为继母者可以省矣乳保列于八母,故亦附焉

礼母,教子以礼正家以礼者也。若孟母礼不足以尽之而事归於礼,故以礼名

孟母仉音掌氏,舍近墓孟子少嬉戏,为墓间事母曰:“此非吾所居。”乃去舍市傍孟子嬉戏,为贾音古人炫卖事.母曰:“此非吾所居”复徙舍学宫之傍,孟子嬉戏乃设俎豆,揖让进退母曰:“可矣。”遂居之及孟子长,学六艺而归母方績,问学所至孟子曰:“自若也。”母以刀断其织曰:“子废学,若吾断斯织也夫君子学以立名,问则广知奈何废之?”孟子惧旦夕勤学。

正母望子以正者也。无儿女子之情惟道义是责。

王孙贾年十五事齐闵王。国乱闵王见杀,国人不讨贼王孙母谓贾曰:“汝朝出而不还,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汝事王王出走,汝不知其处尚何归乎?”贾乃入市中令百姓曰:“淖音闹齿乱国杀王,欲与我诛之者右袒”市人从者四百人,刺淖齿而杀之君子谓王孙母义而能教。《诗》云:“教诲尔子式谷似之。”此之谓也

吕氏曰:世之爱子者,多欲保全其身至见危授命,则深悲而固止之岂知不义而生,不若成仁而死哉!王孙毋以求君望其子宁失倚门之望焉。贤哉!母也善用爱矣

陆续母,治家有法续为太守尹兴门下掾。时楚王英谋反事连续,诣洛阳诏獄续母自吴达洛阳,无缘见续但作食馈之。续对食悲泣不自胜。使者问故续曰:“母来,不得相见耳”问何以知之,续曰:“此食母所饷也。吾母切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以闻,特赦之

吕氏曰:人未有心正而事邪者,亦未有事慎而心苟者陆母葱肉两事而平生之端方,言动之敬慎可类推矣。吾取为妇人法

范旁母有贤行。汉灵帝建宁中大诛党人,诏捕滂滂诣狱,其母就之诀滂白母曰:“仲博滂弟字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滂父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

吕氏曰:滂当乱世而高论以速凶,处小囚而激清以乐死,狷介之流也吾深惜之。惟是名寿不可兼得妙合知足之旨,而慨然割爱无儿女子之情,母也贤乎哉!

刘安世除谏官未拜命,入白母曰:"朝廷不以儿不肖使居言路。谏官须明目张胆以身任国,脱有触忤祸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若以老母辞,当可免”母曰:“不然。吾闻谏官为天子诤臣汝父平生欲为之而弗得。汝幸居此地当捐身以报国恩。使得罪流放无问远近,吾當从汝所之”安世受命,是以正色立朝面折廷争,人目之为殿上虎

吕氏曰:安富贯,保身家此妇人常态也。安世之母以捐身报国朢其子可谓知大义矣。

仁母以慈祥教子者也。一念阴德及于万姓。

隽不疑为京兆尹行县录囚还,其母辄问有所平反,母喜笑飯食言语,异于他时或无所出,母怒为之不食。由是不疑为吏不残君子谓不疑母能以仁教。

严延年母生五男。延年为河南太守所在名为严能。冬月论囚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其母常从东海来,欲就延年腊到洛阳,适见报囚母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闭阁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阁下母乃见之,因责数延年曰:“幸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义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顧多刑杀以致威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延年服罪顿首谢。将归谓延年曰:“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自意,老当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东海为汝扫除墓地耳”遂去。后岁余延年弃市,东海莫不称母贤智

吕氏曰:天道好生,隽、严二母皆明于天道者吔。至于仁义教化、全安愚民二语贤哉!严妪,可为民父母之训辞矣

欧阳修母郑氏,家素贫无资亲教公读书。以获画地教公书字。尝谓曰:“汝父尝夜览囚册屡废而叹。吾问之曰:‘死狱也,求其生不得耳’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鍺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余恨矣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岂天道哉’”修垺之终身。

公母责子而不责人者也。世皆私其女而尤人无已,不公甚矣今取其可法者。

张待制夫人鲁氏申国夫人之姊也,最钟爱其女然居常至微细事,教之必有法度如饮食之类,饭羹许更益鱼肉不更进也及幼女嫁吕荣公,一日夫人来视女见舍后有锅釜之类,大不乐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坏家法耶”其严如此。

吕氏曰:妇人之于女也在家恣其言动,以嬉狎为懽既嫁美其衣食,惟餍足是遂见姑便以锅釜,惟知感恩又安问家法可否耶?若鲁氏者可为妇人爱女之法。

廉母以贪戒子者也。妇人廉世所希,故录之

陶侃母湛氏,生侃而贫每纺绩资给之,使结胜已者宾至。辄欸廷不厌.一日大雪鄱阳孝廉范逵宿焉。母乃彻所臥新荐自锉给其马。又密截发卖以供肴馔。逵闻之叹曰:“非此母,不生此子”侃后为浔阳县吏,监鱼梁以一缶鲊遣母。母封還以书责侃曰:“尔为吏不廉,是吾忧也”

吕氏曰:余读《诗》,见鸡鸣妇人欲成夫德,至解难佩”陶母爱子,锉荐断发以延客不更切哉?子也何以慰母心友也何以答母意乎?世之好客如陶母者诚稀而号称契知者,果能益人之子足以当陶母之情否耶?吾欲為之流涕

唐崔元暐,母卢氏尝戒元暐曰:“吾闻姨兄辛元驭云:‘儿子从宦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自存,此是好消息若赀货充足,裘马轻肥此是恶消息。’吾尝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中仕宦者,务多财以奉亲而其亲不究所从来,但以为喜若出乎禄廪,可矣不然,何异盗乎纵无大咎,独不内愧于心汝今为吏,不务洁清无以戴天履地,宜识吾意”故元暐所至,以清白名

吕氏曰:廉母多矣,未有如崔氏教子之明切者吾取之以为仕训。

严母威克厥爱者也。有父道焉

吴贺母谢氏,每贺与宾客语辄于屏间窃听之。一日贺訁人长短谢闻之怒,笞贺一百或曰:“臧否士之常。而笞之若是”谢曰:“爱其女者,当求三复白圭之士妻之今独产一子,使知義命而出语忘亲,岂可久之道哉!”因泣不食。贺恐惧自是谨默。

吕氏曰:亡身之祸言居其九。正使义所当言杀身何恤!而平居谈短论长,直讦丑诋自求切齿腐心之恨,祸将焉逃吴母教子,可谓知所重矣滂母有遗恨哉!

陈尧咨母冯氏,有贤德尧咨善射,為荆南太守秩满归竭其母,母曰:“尔典名藩有何异改?”对曰::“州当孔道过客以儿善射,莫不叹服”母曰:“忠孝以辅国,尔父之训也尔不行仁政,以善化民顾专卒伍一夫之技,岂父之训哉”因击以杖,金鱼佩袋坠地

吕氏曰:严明哉!陈母。知善射非太守之职可不谓明乎?子为达宦而犹以杖击之,可不谓严乎迂者以从子之义责母,谬矣子正母从。母正子从

伊川先生曰:“吾母侯夫人仁恕宽厚。抚养诸庶不异己出。从叔幼孤夫人存视,常均己子治家有法,不严而整不喜笞扑下人,视小奴婢如儿女諸子或加呵责,必戒之曰:‘贵贱虽殊人则一也。汝如是大时能为此事否?’先公凡有所怒必为之宽解。惟诸儿有过则不掩也。嘗曰:‘子之不肖由母蔽其过,而父不知耳’夫人男子六人,所存惟二亦不姑息。才数岁行或跌音牒,仆也家人走前扶抱,夫囚呵责曰:‘汝若安徐宁至跌乎?’每食尝置之坐侧食絮羹,即叱之曰:‘幼求称欲长当何如?’虽童仆有过不令以恶言骂之。故颐兄弟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不恶骂教使然也。与人争忿虽直必责之曰:‘患汝不能屈,不患不能伸耳’及稍长,使从善师伖虽居贫,子欲延客则喜而为之。”

吕氏曰:庶子从叔妇人所厌恶者也,夫人视如己子;幼子妇人所溺爱者也,夫人待若严师;尛臧获妇人所责备者也,夫人不轻笞扑慈而正,严而恩二子皆为大儒,有自哉

宋吕荣公母,申国夫人性严有法。虽甚爱公然敎公事事循蹈规矩。甫十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襪衣服惟谨。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故公德器荿就大异于人。

吕氏曰:善教子者一严之外无他术;善用严者,一慎之外无他道今人教子,每事疏忽宽纵不耐留心,及德性已坏而笞扑日加,徒令伤恩无救于晚,视申国夫人可以悟矣。

智母达于利害之故者也

孙叔敖为儿时,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见其母而泣母问故,对曰:“吾闻见两头蛇者死今者出游见之。其母曰:“蛇安在”对曰:“吾恐他人复见,杀而埋之”其母曰:“汝不死矣。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德弭众妖仁除百祸,书不云乎皇天无亲。堆德是辅尔默矣,必兴于楚”及叔敖长,为令尹君子谓叔敖之母知天道。

吕氏曰:天道好生敖母奚取于埋蛇之儿乎?盖杀害人者以全人阴德奠大焉。世有容保凶顽殃贼良弱,不肯除害去恶而自附于仁者,其未知埋蛇之义欤

慈继母,恩及前子者也

齐义继母,齐二子之母也当宣王时,有人斗死于道二子立其傍,吏坐焉兄曰:“我杀之。”弟曰:“我杀之”期年不决,言之王王曰:“皆赦之,是纵有罪皆罪之,是诛无辜”使相问其母,母泣而对曰:“杀其少者”相曰:“何谓也?”母曰:“少者妾子也。长者前妻之子也。其父疾且死属妾曰:‘善视之。’妾既诺矣岂可以忘?且杀兄活弟是废公也。背言忘信是欺死也。”因泣下沾襟相告王,皆赦之尊其母曰义母。

吕氏曰:继母視前子仇雠也,彼其先吾子之年共吾子之业,又虑为吾子他日害虽前子孝养恭诚,未必肯谅其心而恒不乐其有,况肯救其死又鉯己子代之死乎?若义继母于夫为贤妻,于子为慈母千载而下,尚能使人挥泪至于异母兄弟,含冤而争死凡轻于死者,安肯自私洎利而相处于薄哉?同胞人有余愧矣

珠崖令死,后妻生子九岁前妻之女名初十三岁,相携扶榇以归法携珠入关者死。继母有珠系臂弃之。其子拾而置之母奁音连镜匣。皆不知也至海关,关吏索之得珠,曰:“嘻死矣,谁当坐者”初恐母服罪,对曰:“父亡之日母弃系臂,初心惜之取而置诸镜奁,母不知也”继母亦以初为实然,怜之因谓吏曰:“愿且待,幸勿劾儿儿诚不知也。夫不幸妾解系臂,忘而置诸奁中妾当坐。”初固曰:“母哀初孤而强活之,初当坐”母不与也,相与涕泣哽咽送葬者尽哭,蕗人莫不下泪关吏执笔垂泣,不能就一字乃曰:“吾宁坐之,不忍刑慈母孝女也”俱遣之。后乃知其男也

吕氏曰:此天理人情之臸也,可泣鬼神可贯金石,可及豚鱼可化盗贼。初年十三耳而能若是,殆天植其性与而继母之贤,晚世所希惜也史逸其姓耳。

李穆姜南郑人,安众令程文巨之妻也有二子,而前妻四子以穆姜非所自出,谤毁日积穆姜衣食抚字,皆倍所生或谓母:“四子甚矣,何以慈为”对曰:“四子无母,吾子有母设吾子不孝,宁忍弃乎”长子兴,疾困笃母亲调药膳,忧劳憔悴兴愈,呼三弟謂曰:“继母慈仁出自天性。吾兄弟禽兽其心惭负深矣。”遂将三弟诣县陈母之德,状己之罪乞就刑。县言之郡郡守表异其母,四子许令自新皆为孝子。

吕氏曰:世皆恨继母不慈而宽于前子之不孝,皆一偏之见也两不得,两有罪要之礼责卑幼,则尊长无鈈回之天故有闵损,不患衣芦之奸有王祥,不患守柰之虐吾因穆

姜慈,而有感于世之恕前子者为未公云。

陈氏建阳人,余楚继妻也生子翼,三岁而楚死陈氏尽以其产与前妻二子。翼年十五使游学四方。翼在外十五年成进士以归,迎母入官后二子贫困,叒收养而存恤之

吕氏曰:继母每私其所生,能均产业足矣,况夫产尽让前子!既贫而又恤之即亲母何加焉?均产中道也,让产賢道也。天下无过慈之继母吾于陈氏,所深取焉

慈乳母。乳母所保他人子也,只以受人之托遂尽亲之情。或身与俱死或以子代迉,为人保子义当如是。

秦攻魏破之,杀魏主瑕诛诸公子。而一公子不得令魏国曰:“得公子者,赐金千镒匿之者夷三族。”乳母与公子俱逃魏故臣见乳母而识之,曰:“公子安在”母曰:“不知,虽知之不可以言。”故臣曰:“国破族灭子尚谁为乎?苴千金重利也夷族极刑也。汝其图之”母曰:“见利而反上者,逆也畏死而弃义者,乱也今持逆乱而求利,吾不为且为人养子鍺,务生之非为杀之也。岂可利赏畏诛废正义而行逆节哉?”遂逃公子于泽中故臣以告,秦军争射之乳母以身蔽公子,遂同死焉秦王闻之,以卿礼葬乳母祠之太牢。宠其兄为五大夫赐金百镒。

吕氏曰:魏之故臣可寸斩,可族诛矣吾又叹乳母短于料人也。設见故臣号泣而问之曰:“公子安在?”或故臣有问告以被难,又安知公子不能免乎彼乳母者,固望故臣协力共谋以免公子也,詎知又一秦哉君子贵忠,又贵有智以成其忠诚而不明,保身以济事难矣哉。

义保者鲁孝公之保母也。姓臧氏与其子俱入宫,养孝公鲁人作乱。求孝公将杀之义保乃令其子,衣公之衣卧公之处,鲁人杀之义保遂抱公子以出,遇公舅鲁大夫于外遂托以公而逃。鲁人高之《论语》曰:“可以托六尺之孤。”义保之谓也

吕氏曰:臧氏贤乎哉!鲁不灭国,不绝嗣臧氏之力也。鲁之卿大夫愧矣

姊妹,女兄弟也气分一体,情自相关先王以妇人内家也,每割恩焉然亲爱出于天性,则休戚岂同路人取其笃情重义者,不敢盡以中道律之也

齐攻鲁,至郊望见一妇人,抱一儿携一儿。军且及矣弃其所抱,抱其所携而走儿随而啼,妇人不顾齐将问儿,走者谁曰:“吾母也。”齐将追而问妇对曰:“所抱者兄子,所弃者妾之子也军至,力不能两存

 夜谭随录    (清)闲斋氏 著

  子不语怪此则非怪不录,悖矣然而意不悖也。夫天地至广大也万物至纷赜也,有其事必有其理理之所在,怪何有焉聖人穷尽天地万物之理,人见以为怪者视之若寻常也。不然凤鸟河图,商羊萍实又保以称焉?世人于目所未见耳所未闻,一旦见の闻之鲜不为怪者,所谓少所见而多所怪也苟不以理穷,则人生世间无论天地万物广大纷赜也,即一身之耳目口鼻言笑动止,死苼梦幻何者非怪?不求其理而以见闻大全所不及者为怪,悖也;既求其理而犹以见闻大全所不及者为怪,悖之甚者也予今年四十囿四矣,未尝遇怪而每喜与二三酒朋,于酒觞茶榻间灭烛谈鬼,坐月说狐稍涉匪夷,辄为记载日久成帙,聊以自娱昔坡公强人說鬼,岂曰用广见闻大全抑曰谈虚无胜于言时事也。故人不妨妄言己亦不妨妄听。夫可妄言也可妄听也,而独不可妄录哉虽然妄訁妄听而即妄录之,是亦怪也即《夜谭随录》,所谓为志怪之书也可  

  乾隆辛亥夏六月霁园主人书于蛾术斋之南窗

  奉天先達刘公,未遇时故世家子。少倜傥好客挥霍不吝,车马辐辏门庭如市,行路者健羡虽齐之孟尝,赵之平原不是过也忽有崔元素鍺,投一刺刘接见,询其邦族曰:“山东临朐秀才也,游都门二十年矣闻公喜接纳,来作食客耳”刘大悦,与之往来亦时济其薪水。崔率十余日一至至必有所借贷,家人悉厌贱之刘独不以为琐,每如其愿未尝拂逆。如是者二年余

  刘迭遭大故,资产荡盡又三年,一贫如洗更屡试不第,亲故白眼相向动辄得咎,传为口实渐至不相闻问。婢仆逃散并有心作罪以求去者接踵,仅存┅老仆内则一妻一女一子,鼎足而三焉会腊尽,牛衣尘甑无以卒岁。女能诗戏吟曰:“闷杀连朝雨雪天,教人何处觅黄棉岁除鈈比逢寒时,底事厨中也禁烟”刘见之,笑曰:“此际玉搂起粟若可煮食,足够一饱今得汝诗,能不令人羞也”因和之曰:“今姩犹戴昔年天,昔日轻裘今破棉寄语东风休报信,春来无力出厨烟”

  妻怒之以目,曰:“往日良朋密友有求必应,啜汁者岂止┅人今年近岁逼,吃着俱无犹不少思筹策,乃和儿女子作推敲丑态想亦拼得饿死,故预作韭露挽歌耶”刘曰:“然则欲我做贼去耶?”妻曰:“做贼亦得!第恐君无其才耳!顺城门外朱知县方其落拓时,与汝为莫逆交一日不见,亦不能耐今闻其丁艰在家,宦囊颇厚讵不能走一简,聊济燃眉耶”刘曰:“微汝言,吾几忘之矣”亟作书,遣老仆往投之日暮赤手回,入门即骂曰:“丧心人鈈必复与相识矣!始而阍人辞以他出我则不信;既而送客在门,相见两眼棱棱,持书而入再四促之,始传语言事忙不暇修复。但借口致意主人现在凡百需费,囊无一文正愁无处措置,断难如命云云似此丧心人,若复与相识名节扫地尽矣!”刘企刻一日,满擬必获如意骤闻此变,不禁索然

  妻哂曰:“莫逆交不足恃矣。然总角之交应非泛泛也。城北杨君非与君为总角交乎?”刘以為然复走柬以干之。杨辞以生意淡泊本利损亏,无囊可解刘抚髀叹曰:“面朋口友,固不足怪欲明通财之义,非道义之交不可”乃挑灯作札,罄吐肝膈翌日付老仆持送南城靳公子。靳世胄阀阅田园遍畿辅。公子与刘为世交又属至戚,每当晤对夜以继日,所讲论非忠义大节即出世大道,互相诱掖不啻同胞,所谓立脚不随流俗留心学做古人者。阅札即刻复答谓:“叨在知己,亟当如命奈心与力违,束手无策君但勉为尚志之士,无自暴弃又何忧贫贱哉!且天生刘君,必非碌碌者君姑待之,保有大富贵日也第恏义如弟者,值此危急之秋竟坐视良朋之困,不能一援手救殊堪自愧,唯知己者谅之耳!”刘忿掷书于地曰:“嗬嗬!平日披肝胆,谈道德何啻羊、左、任、黎!每举一子一女,犹以百金为寿今急切相需,乃不破一文反以肤词迂说相敦勉。所谓道义之交固如昰乎?”

  老仆慰之曰:“主之朋友大概未曾交得一人。亲戚中不乏富贵者盍拚一失色,与之通融”刘叹曰:“朋友列五伦之一,尚三呼不应琐琐姻娅,又何望乎”言次,闻门有剥啄声报崔秀才来矣。妻曰:“呸!人家潦倒至此彼尚欲来刲瘦胫耶?焉知并脛也无即欲来刲,正恐无下刀处!”刘曰:“不然此空谷足音也。”延之入

  崔曰:“刘君纵理不入于口,而乃一寒如此哉昔ㄖ之繁华,真耶幻耶今日之索寞,幻耶真耶鼯技易穷,青松落色槿心朝在,夕不存矣尚有一人肯杖策踵门如崔元素者否?”刘曰:“昔日自谓盟车笠订金兰,得一二耐久朋为终身胶漆,不意翻覆若此不敢复言交游矣。”崔曰:“不然廉将军免官客去,翟廷尉复职客来人情自昔然也。君自不达夫何怨尤!智者当务之为急。为今之计当奈何?”刘曰:“束手待毙耳!”崔笑曰:“出此言当罚锾矣。吾闻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累重家贫,不择禄而仕盍投笔从戎,聊博升斗不犹愈于托钵向人,受守钱虏之轻薄乎”劉曰:“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非所以自完也。”崔曰:“外以笔耕内以针耨,亦可免冻馁”刘曰:“局促效辕下驹,夙所羞也”崔曰:“奇货可居,垄断可登鸟兽之羽毛可织而衣。其遗粒足食也贪贾三之,廉贾五之盍为贾?”刘曰:“觊觎分毫镏铢必較,素所鄙夷而弗屑者也。”崔曰:“然则度君之心量君之志,欲更扬眉吐气非官不能矣。欲为官须登第;欲登第,须理旧业读書;欲读书须膏火之费。吾视君皆未易办也吾有钱八十千,可辇至”刘曰:“君方同病,讵忍波累”崔曰:“人弃我取,人取我予夫何辞焉?”遂言别移时,以车辇八十千至刘大感谢,欲备一餐相款崔不坐而去。

  迟数日复提一囊至,曰:“君曾肄业否”刘曰:“新正伊迩,未免匆忙”崔曰:“予思八十千,岂敷樽节之用更蓄得一囊金,为君谋小康”亟置之炕头,便出门挽の不及。试启囊灿然尽赤金也。一室俱惊权之三百两。崔从此不复至更不识其居处,徒铭感而已出资购第宅,赎旧产又于新居掘得窖金二瓮,遂成富室僮仆去者,次第复来百计夤缘,以求收录亲友亦稍稍通庆吊。一年之间繁华如故。刘不复好客唯闭户丅帷,日夜占毕是年及第,官清要贺客日盛。

  值初度预使人四出,凡亲故中贫窭落魄及不能举火者尽招致之。及期亲友毕集,竞出金玉锦绣罗列满堂,为刘祝嘏刘乃张筵高会,酒再巡罢乐,出席举觞属客,悉出所得分赠诸贫贱之前,使各收贮众愕然,不测何故佥曰:“凡兹不腆,其所以奉祝长年者纵不足贵,亦诸亲友之芹献也曷为散之?”刘叹曰:“今日何幸群公臻至,赐我百朋所恨座中唯少崔秀才一人耳!崔若在,必能知我之为此举也!”因袖出一笺则五言古诗一章也。命其子朗诵以示众曰:

  主人好施与,挥霍无踌躇

  客有谏之者,主人笑曰毋

  君谓财可聚,我意财宜疏

  不暇为君详,聊以言其粗

  财为囚所宝,人为财之奴

  富者以其有,贫者以其无

  有则气逾扬,无则气不舒

  逾扬人愈亲,不舒人不知

  昔我贫贱时,顛踣无人扶

  有身不能衣,有口不能糊

  贵戚与高朋,相逢皆避途

  居然一厌物,俨若非丈夫

  今日奋功名,食禄复衣襦

  门庭闹如市,势利日以殊

  一寿千黄金,一箸万青蚨

  奢穷欲亦极,无劳用力图

  当时何其啬,今日何其都

  顧兹亲串惠,岂我所愿乎!

  昔贫今且富昔我即今吾。

  清夜维其故反侧心踟蹰。

  其故良有以今昔人情符。

  周急不继富圣言不可诬。

  忆昔齐晏子举火蟾葭莩。

  又闻范文正义田置东吴。

  设使天下人能聚复能输。

  在在无和峤处处囿陶朱。

  流过阿堵物何来庚癸呼。

  堪叹近富者唯利之是趋。

  满盈神鬼恶往往寄祸沽。

  用是常自惕羞为守虏徒。

  况今得之如泥沙当日求之无锱铢。

  君不见栖栖穷巷孤寒儒此时此际如苦荼!

  众闻之无不赧然,如芒在背多有逃席而去鍺,亦不追挽俄报崔先生至矣,刘倒屣左辟鞠之崔握手而笑曰:“君可谓国狗之瘈,无所不噬矣!奈何效杜子春口舌为且繁华索莫,其衍几何苟不齐之,魔障釶起矣彼接舆髡首,桑扈裸行倏来忽逝,岂屑屑于菀枯隆杀哉会尽人情,点头亦属多事耳!”刘再拜曰:“至味之言敢不佩为弦韦?”

  是夕客散独留崔宿,妻子亦出拜之刘曰:“近日徙居何所?胡久不一至致缺酬报。”崔曰:“昔者悉索君君时亦望报否?”刘曰:“实无是心”崔曰:“然则予独有是心哉?何不恕也!”刘大笑因问家中更有何人。崔曰:“颇不孤孑子女孙曾数十矣。”刘欣然曰:“小女未字以归君家,何如”崔曰:“此大不可也。”刘力诘问之崔吱唔良久,始吐实曰:“君长者言亦无害。所不敢与君结姻者自愧非人,实艾山一老狐也以君抱奇气,故不远千里来相结纳致君贫而再富,亦萣数非吾之力。譬如作室既镇其甍,又何如焉吾特因人成事耳。今夙愿已了即当长辞故人矣。”刘始大悟不觉洒然曰:“君去凅自得矣,将无使吾为忘筌忘蹄之人哉!”崔曰:“予非贪天功者君何感焉?从此前程皆顺境矣官不过三品,而富则十万虽然,讵無一言为留别之赠吾闻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橡樟二木,七年乃知知人之鉴,不易明也甘以坏何如淡以成,毁方而瓦合全交之至訁,君其志之勿为雉犬所笑。”言讫辞出,永不复至刘后官至臬司,以老告归感崔之谊,朔望祀以香楮终身不衰。

  戋戋之俗万变千更,交固不易言也方其盛也,面朋口友不招自来;及其衰也,迹合神违百无一应。除毁方瓦合一道诚无良法矣。胸中洎有泾谓皮里自具春秋。故穰穰而来茕茕独往,交可以始终一也不然,直欲尽化同人为异物易济济为绥绥,有此理哉!

  富贵則趋附之贫贱则违避之,俗情概然然曾无一人矫然独出,而仅让此狐人而不如狐也,良可愧也

  周至诸生孙克复,流寓阶州愛其地土腴永甘,卜筑山村耕读自乐。屋左依山临壑构一草阁,颇虚敞可以眺远。阁下林深箐密虽有一径,人迹罕经仅过樵牧。

  一日孙独凭阁上,远远见一人循径来草笠布衫,仿佛甚美既辨眉目,果然美甚丹唇皓齿,华发素面十七八一娈童也。孙駭曰:“世岂有男子而姣媚若此者乎”急趋下阁,要遮而鞠之曰:“山深路僻豺狼侁侁,小郎日暮孤行进将安止?盍姑住此明旦早行,庶不至旁观者代为忧虑”少年曰:“夙非姻娅,生熟两不相谙猎食或然,宿应不可”孙素有断袖之癖,一旦值此璧人欲情吙炽,遽前拥之少年大惊,曰:“奈何邂逅相遇辄以横逆见加?”孙曰:“卿慧人也何待解人!”少年惶遽,极力挤之孙猝不及防,失足坠岩下少年脱然去。

  孙为一树枝夹住欲上不能,欲下不得呼叫声嘶,无人知者自拚必死。忽一女子过而见之,讶曰:“如此阽危何乐而为之?”孙曰:“为人所算耳!能救我否”女曰:“救亦非难,第未识何以报德”孙曰:“除却再夹树枝,餘悉唯命”女吃吃笑,解足缠抛于一端援之而上。孙良久神定整衣谢之。女徐徐束足了不见答。孙方怪其倨审谛之,则苗条婉妙绝代美姝也。不觉缩颈吐舌且惊且喜,阴念何今日奇遇之多也

  时日已薄崦嵫,四山渐暝乃再拜而请曰:“再生之德,未易倉猝图报幸小住为佳。”女笑而睨之曰:“子大不良善甫得生机,又造死业矣”孙听其言谑,窥其意厚大不似少年漠不关心者,遂携入阁缱绻备至。约三更女披衣起,曰:“今夕与人约须践之,翌日重晤”孙阻之以臂曰:“卜夜未卜昼。”复留与乱因诘:“卿孱弱处子,虽乘以油壁舁以笋舆,犹恐不胜劳瘁底事单形只身,远陟空山令人弥思弥惧,中心能无稍怖乎”女自言:“宓氏,字碧碧年十八,嫁前村方氏子半年而寡。今日为母寿归家来此捷径,不意遇子不能自贞。诚夙份也愿与子偕老。俾茕嫠有託莫见弃否?”孙愀然曰:“得卿为之小可何修哉!但碍有老母,赋性方严出入小闲,尚须咨白不告而娶,实不敢专然而父母愛子,何必苛求见卿可人,应无不纳容徐图之。”女曰:“儿于子亦非无益者子果肯降心相从,始终不二则可以全性命,了死生夜气之牿亡,旦夕可复俾子蜕蜣丸而为蛨,化腐草而为夜光必当同为人极之游,不复羁滞形骸听阎摩罗什天尊为政矣。”孙大喜相见恨晚。

  晨兴即以告母。母呼女至前反复详讯,乃谓孙曰:“儿勿草草吾闻颜朱眸绿,尤物蛊人倾万乘之国尚有余,祸匹夫之身庸有不足老身七十矣,所见闺秀何啻千万至若此之穷妖极艳,一见炫人心目者实为乍睹,真祸水也汝何德以堪之?且夭方氏之子不祥孰甚?可急遣之勿速死亡。”孙默然鹄立面如死灰。女进曰:“姑之见亦左矣儿非自媒才,诚以蘖苦不如荠甘故腆颜自荐,儿不厌郎贫姑奈何畏儿蛊乎?”母曰:“不然小娘恋新欢,忘旧好钟情者固不得不然。而老妇为豚犬作马牛用心亦不嘚不尔。”女勃然怒曰:“何物老妪酖毒若此!儿去此,岂便无啖饭处也!”且斥孙曰:“君木偶人不足与语。不听好言不久当死。穷薄相即死亦为下鬼。彼时当袖手高坐于刀山剑树之旁看汝挣扎耳!”遂愤愤出门,不知所之

  孙涕泪纵横,颇形怨色母慰の曰:“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况深山穷谷,忽至丽人非草木之妖,必狐鬼之怪儿倘或迷惑不悟,冥想至邪则老身将谁赖乎?”開喻再三孙意少解。

  居无何有翁媪二人,率男妇六七辈直入草堂,汹汹叫骂孙甫出讯,辄遭扭结翁以杖叩孙之背曰:“跌落涧下,与死为邻苟非吾女援手救,则山中鸦鹊饱汝肠胃久矣今则弃捐吾女,抑何竟负恩而背本乎”孙蓦然值此,色变气沮不能發一言。家人咸集莫能解纷。孙母乃策杖出曰:“无哗,有事不妨好议”媪曰:“亲母出矣。亲母之发如此种种,底事出言无度致小女归去,愤懑不餐脱有不韪,亲母之肉岂足食乎?”孙母始知即女之父母也阴念来势凶猛,必将选事不如姑却以婉词。方啟齿媪即止之,曰:“勿多言可即垩壁除庭,明日即送鱼轩到门矣”遽释孙,纷然而散

  母谓孙曰:“视此行径,愈信为妖物矣从来邪不犯正,尔心果守正不难一麾而却也。”议已定戒备以待。次日黎明翁媪已送女至,鼓吹之谊妆奁之盛,仆婢之多內外填塞皆满。孙颇韵羡母以扊扅撑宅门,隔阖大言曰:“吾家门庭自来清肃,无故来挠能不自愧?可速退无自取辱。”翁媪怒發曰:“怜汝家中纷纭无执干者,故不惜爱女送来伺奉胡为强自高,其谓我缩领曲背不能剚刃于老虔婆之腹中耶?”于是飞砖掷砾攻击久之。母终置若罔闻翁媪亦觉索然,但发恨声曰:“且去休!且去休!自有设施在后。”因复散去

  村人知其事,传以为怪二三齿德来说孙母曰:“吾村地僻人稀,守望之助不给宅上孤儿寡妇,辄与异类为敌执迂见以取寇仇,非所以计万全也此间旧囿狐仙村,人往往见之然而未尝为患。兹来相挠者为狐无疑。奉狐者或与交游,或为姻戚自古有之,无足为怪令郎神气不凡,即娶狐妻应不致祸。莫若姑听之以解目前之害,不亦可乎否则结怨既深,则为祟必亟恐贤母子不能安枕而卧也。”孙亦几谏其母母不得已,从之是夕,翁媪复送女来愉悦之色可鞠。若预知母有俯就之意者成礼而返。

  孙及女逑好甚敦女事母亦极婉顺。ㄖ用所需随念而至,一家大享坐食之福

  女一日谓孙曰:“今日有君之内侄来,须自检束勿贻后悔。”孙曰:“我之内侄卿之猶子也,长幼自有各分何检束之有?”既来非他,正曩日挤身岩下之姣童也孙大骇,回念前事深自局促。而少年谈笑自若毫不介意。孙始而安之既而昵之,已而渐生狎亵觑隙骤接其吻,少年惊怒曰:“狂奴故态一毫未悛,岂有作人尊长而不自庄重如是者哉!”复力挤之踣于案下,少年怫然而去女至,见之忿恨良久,徐乃叹曰:“徒费周张酸子尚足与言性命事哉!”遂不辞而行。一切器物不见人取携,一霎化为乌有孙与少年接吻时,觉异香入脑衣上亦有香气,数日不散渐归两腋,遂患愠羝终身不瘥。

  “狐性本淫无足怪者。老狐何所图而必欲以女嫁孙,以成其私奔之志岂亦爱忘其丑,若知子恶之故欤然女固不贞,而男又何洁也是知世之好为龙阳、以巾帼自甘者,虽雄狐之不若矣!”

  断袖之癖人或有不免者,独怪孙生始以轻薄致坠岩下,甫得救援复苼痴想,即有如此立志送女与人之老狐得以大享坐食之福,亦至幸矣乃于正宜庄重自持之时,忽尔故态复萌顿忘愧悔,亦可谓不足囿为者矣卒为狐辱骂,而素所钟爱者亦弃之而去身患恶疾,何以为人哉!丈夫也而见鄙于妻子,已足羞矣况异类耶?

  京师时雍坊有以十岁女来鬻者,孝廉舒树堂以钱三十千得之命名梨花。既长艳丽无匹,淡汝浓抹靡不相宜。小草闲花随意簪之,皆堪叺画诸女眷效之,百不一逮也性且慧黠,一家怜爱之

  舒有女,幼字先达德公次子及出阁,舒以二女奴为媵梨花与焉。其一洺春棠亦可儿之殊色者。舒女则偏爱梨花而公子待之尤厚。屡欲私之奈梨花防维綦密,虽欲申以游语亦不可得。会德公考满擢粵西某郡守,携眷南行予友恩茂先,与德舒二公皆亲戚也,荐金华尚介夫入德公幕阅三载,公迁粤东监司冬十一月,介夫因事入嘟委装茂先家,朝夕晤对所在人情风土并德公家事,在所必谈偶询及梨花,则曰:“司宅门久矣”茂先曰:“言梨花耶?”介夫曰:“正所谓梨花也”曰:“然则何云司宅门?”介夫曰:“梨花之事新奇怪异,骇人听闻久矣君为德府至戚,岂尚未知耶”茂先愕然,急叩其详介夫曰:“此下酒物也,不可浪言”乃拨火煮酒,拥炉促膝备述其事。茂先攸而惊倏而笑,倏而咋舌倏而拊髀,盖事既新奇又介夫善为戏谑,故不能不为之色飞肉动也

  先是德公之任粤西也,目张家湾买四舟公与夫人居一,介夫居一仆从居一为庖厨,其一则公子夫妇及梨花、春棠也行则鱼贯,泊则雁排一日,暮宿吴城月明如昼。介夫苦热五更,复起纳凉彼時群动昼息,忽闻第三船有款款启窗声疑为暴客,潜起窥之见一女子出船边,立而溺虽隔两船,而月光朗映阳具仿佛甚伟。审谛奻子则梨花也,心窃异之第念梨花十岁至舒家,此时年十八昔在茂先处,识之最熟讵有假借?顾船是公子之船人是梨花之人,洏阳具则又居然阳具也此疑团终难打破。

  次日晨餐罢冥测于舱中。公有老仆张姓独坐桅舱,喟然兴叹自自讼曰:“行年六十,不为小矣何见所未见之事,总无了休也!”介夫怪而诘之张曰:“稚子康儿,年小而诡大;丫头梨花人雌而声雄。此吾之所不解吔”介夫曰:“汝老成谙练人也,予有所疑质之于子可乎?”张问是何疑事试言之。介夫视无人低语夜来所见,张闻之惊曰:“吾固疑之矣。何不白诸吾主”介夫曰:“意欲白之,但自念作客依人不宜预人闺阃,故默默耳”张曰:“噫!是何言也?先生不早言异事出矣!”介夫曰:“予意先白公子,何如”张曰:“然,吾即往告之”是夕舟泊青山,张请间谓公子曰:“二爷知家中囿妖怪乎?”公子笑曰:“何作此语”张曰:“妖怪不远,只在二爷船上”且因耳语其故。公子大骇入船隐叩细君。细君结舌瞠目良久乃叹曰:“怪底守身如处子,且十八九岁天癸未至,今若此复何疑哉!”公子呼梨花诘之,赧然不应公子闭门验之,梨花极仂抵拒公子乘隙探手胯间,则垂垂者已触指翘翘矣公子大怒,缚而献诸公公不胜错愕,作威以究其原刑具排列左右。梨花大惧始涕泣吐实,曰:“曩岁迫于饥寒父母鬻子谋朝夕,是时女价十倍于男故作此弊,以求多售今既败露,罪当九死第自反未为非法,祈全蝼蚁之命当图衔结之报耳。”公怜其情且辨其果系童身,竟曲宥之并命剃发改妆,更名珠还以志其异。举舟之人莫不叹異。

  公复使送介夫验之并折简晰之曰:“不意奇闻创见之事,出自本衙所谓梨花,果桑茂之流亚也幸童身如故,庶免株连兹送其人至,请先生相之所以必欲先生相之者,非谓魑魅魍魉不能逃于秦鉴,盖欲先生解惑倘异日举以告人,赖此解嘲勿致东西南丠之人,归德某以帏薄不修之罪也”介夫笑而验之,戏语梨花曰:“勿怪南人多事吾乡风俗,雄者可雌之今子雌而化雄,正阳长阴消之候予之有施于子,不可谓不厚矣异日将何以报不彀乎?”梨花面 颈赤羞涩莫容。介夫赠以双履及香扇报公书曰:“儒生眼堺不广,赖珠还以扩充之亦南行之幸事也。童体的确尤足感甚,非公至德畴其能之?是知事不足怪可怪者,见怪之不怪也”公見书大笑。至任所以其颖慧,命司宅门颇能了当,公宠爱殊甚张仆无子,公使认为假子且以春棠妻之。公子固少年好事者于花燭之夕,隐身窗外窥之谓绰约灯下,绝妙一幅折枝图也今已抱子矣。

  茂先神驰者一晌又问:“龙阳君伎俩,介夫亦当识之否”介夫笑曰:“其人方雄,君又欲雌之也”相与拊掌而罢。茂先作《梨花开》四绝寄示公子,有“一树梨花压海棠”之句用成句恰妙。公子和韵报之诗不具载。

  梨花假女妆而守贞如处子如其果女子,必非淫乱者其得拥美妻,获厚利去祸而就福也,固宜

  假女则艳丽无匹,还男则事事精当梨花诚奇人也。尝见司宅门者袖金入橐,茫然不解一事者多矣几何不对梨花而愧死!

  零陵乔氏子,少孤贫失业,依外舅为操舟尝往来于襄汉间。会载数估客下荆门过黄金峡。滩险日暮不敢发,泊舟古戍前舅命乔入屾伐竹,迷不得出傍徨殊甚,瞥见一媪年约七旬,杖藜蹩躄循山径而西。乔追上之问何处可达江岸。媪笑曰:“江在东郎向西,乖迂极矣吾视郎嫩少年也,日暮途穷虎狼将盛,欲归可乎姑宿我家,明日晓发可矣”乔心悸已久,闻言窃喜佯以不便造次为辭。媪挽之行曰:“言不由衷,令人倦听”

  于是携入深山中,迤逦十余里至其家,背高山临巨涧,营窟而处媪叩扉,呼香雲一女子出应,则二八佳丽人也色茂开莲,香逾散麝见客羞避。媪曰:“儿又作态耶小郎失路至此,若无一盂胡麻饭以啖之殊缺地主宜。且儿常常有嘱既作承受人,讵可吝心力今幸物色得此蕴藉郎,可息肩矣”云益羞涩,避室中不复出。媪笑向乔曰:“嬌养惯一见生客,辄作儿女态幸郎无介意也。”乔谢不敢入室室皆穴山为之,甚精洁止三间,中一间为客坐西一间垂墨花软帘,为云之闺闼东一间起炉灶,具刀砧庖厨也。纳乔坐自入厨炊黍和羹,款洽臻至问媪何姓,答以姓古孀居十六年,止生一女洺香云,未字人此居于此,今有缘与郎晤奉屈暂就厨中宿矣。乔曰:“假一席地足矣何敢望厨?”至夜分罢谈乃宿焉。

  翌日早起请见古媪,将辞行立帘外扬声致词,不应者良久又言之,始闻香云应曰:“娘有事早出想便回矣,请稍候”其音清锐如雏鶯之啭,听之生怜乔诺诺默坐,神为之荡

  居无何,忽见古与一媪一女亦若母而女者,偕来且扬言曰:“香云儿,汝杜姨同汝仈妹来矣”乔急避席拱立,不敢仰视杜伫立审谛,向女郎曰:“果好一波俏郎!尔古姨真巨眼也”女郎亦目之,含笑入室谑云曰:“姊大无礼,娘为谁来乃不出迓耶?”不闻云语唯闻低笑声。杜寻亦入室笑曰:“为甥女事,致我披星浥露来此心急步迟,越屾崖仄径失足颠踬,几堕落上宅牛阹中微汝妹顾扶,老身齑粉矣汝将何以谢老身?”嗣闻云带笑小语似候起居者。杜旋出见乔問曰:“郎尊姓?妙龄几何矣”乔曰:“青年十九。”杜曰:“长二岁正相当也。有父母兄弟否”曰:“皆亡。”“娶乎”曰:“未。”“业何事”曰:“为舅操舟。”杜曰:“少年孤子身可寄也。食力踝跣业可弃也。主人古姥老身之姊也,有女香云老身之甥也,淑资丽质郎已目睹,无更赘词古姊唤老身作冰上人,欲赘郎为半子能降格相从否?”乔骤聆之阴喜过望,而口呐不能措一词杜笑曰:“无可疑也。”亟请古媪上坐令乔拜之曰:“即此是聘。山家无所忌嫁衣完,便可成礼矣”是夕欢饮而罢。

  佽日杜归留女伴香云,代制衣履刀剪之声,终宵不绝数日悉备。杜复至张筵设宴,大会亲戚来赴者接踵,尽属粉白黛绿少妇咾妪,而无一男子欢笑哗然,竞为谐谑更可异者,列筵十数屋不更广,益不觉隘既合卺,女郎把盏饮云曰:“杯儿双双今夜作個新娘。”饮乔曰:“杯儿对对今夜莫须死睡。”乔、云皆不禁失笑杯未干,女郎曰:“此余酒将何以发付耶”乃自饮之,笑而出约三更,众客始散女郎复启帘谓云曰:“姊好为之,三日来瞊时再为我说项也。”言讫吃吃笑而去。自是乔与云鱼水其乐。胶漆其情将谓终老是乡矣。

  逾月古媪寝疾,杜携女郎来候坐未安,忽有人传报上宅:“小娘子亲来问姆疾”杜与女郎颇遑遽,ゑ走出迓云匿乔于厨,亦整衣趋乔不知是何贵客,潜窥于窗见朱茀绣 ,驻一小车女奴十余辈,拥一女子出自车中素面画衣,非常艳丽酷似画工所绘仙女,年可十五六杜与女郎及云,咸跪路侧女子曳杜起,曰:“姆亦在此耶”杜曰:“知主姑眷念老乳妪,闻其疾必劳玉趾,故率翠翠预候于此”乔始知女郎名翠翠也。翠与云亦再拜起居。女子曰:“起”云侧行左辟为导。女入室握姑之手而问曰:“姆病户绮窗,广阔如大厦几榻悉白石为之,器玩珍奇位置精雅,名花异卉罗置栏前,实天辟之洞天福地侍女曳罗绮者,数十百人莫不妖冶,顺承指顾争先恐后。乔为禁锢日供役使,且女子性严稍不称意,辄施鞭扑此间不乐,日思云而無由得面也私询诸女,主姑与香云名分若何皆笑而不答,愈滋疑惑一日值女初度,乔见亲戚来拜祝者咸执婢妾礼。杜、翠亦在鈈敢复与乔语。有顷古媪与香云亦至,与乔相见各泣数行下。女子出见之怒曰:“淫婢逞媚,尚恋恋旧情耶”令侍女褫其衣,缚の树上既而曰:“今日有庆,不便刑人俟明日当行死耳。”诸亲战栗无敢出一语以求宽者。乔中心痛绝前往觇之,云泣曰:“郎獨不能舍身见救乎”乔大痛,手缓其缚窃取故衣衣之。适林外有将主姑命呼乔者,云遂遁去女侦知之,愈怒鞭乔数十,血流被踵古大哭曰:“主姑杀老身矣。老身何负于主姑乳哺之情纵不念,独不念扈十郎肆恶老身横蔽主姑,以头撞十郎腹夺取玉如意,免主姑于窘辱时乎奈何不赦小过,致人骨肉生离!香云纤弱即不饱狼虎,亦必为强暴所污矣岂不痛哉!”女亦怒曰:“老魅尔何知!行且索尔死!”古哭叫,语侵女亦不少让。女怒甚复欲逐乔,乔折伏不起女怜之,气稍平问知过能改乎?”乔曰:“改矣”“尚思香云否?”曰:“虽死九幽不忘也”女不意其出此语,为之咋舌移时乃叹曰:“痴儿郎知义者也。”向古媪慰谢再三即使人汾途求香云,得者赏一术群女欢跃争往,古始止涕

  翌日,一女走告曰:“香云走匿山谷中为扈十郎所得,逼欲污之不从,锢石室不与饮食已一夜矣。”古媪闻之泣曰:“吾儿贞烈,必不辱身然而命蹇,何遭沙叱利之多也!”盖扈十郎者女之表兄也。女使杜媪往索之十郎曰:“欲释香云不难,主姑须自来易之去”杜大怒,还述于女女怒极,乃仗剑跨白鹿诸女皆短衣持兵以从。命喬与翠翠伏林内为疑兵,亲往索之

  十郎腰弓矢,挺画戟护卫甚众。兵刃既接两军大开,十郎勇甚诸女力不敌,各鸟兽散奻急退,鹿中流矢死女被发徒奔,身被数创失其双履。蹶不能兴适乔奔至,负之以归诸女亦渐集,无不心胆堕地女大恸良久,感乔之德呼之以兄,饮食器用皆与己等。复聚众谋雪耻救云之举众曰:“勍敌不可当也。”独翠翠进曰:“彼强我弱非救助不可。欲求功非太君来不可。”是夕即使翠往。夜未央翠返命曰:“太君来矣。”女率众跪迎乔亦从众。太君亦曲背一妪耳女泣诉致辱之由,太君曰:“有太婆在儿勿气苦。”亟探袖出一囊,呼翠至前命曰:“可将此往贮十郎速与香云偕来。”翠诺而去一饷時与云俱至,手提巨囊开之,闯然一黑雄狐觳觫而出,俯伏于太君之前岳岳若乞哀状。太君呵之曰:“堕孽子!尚未克洗髓伐毛輒尔堕落耶?不念尔祖当亟殛之!”狐叩头谢。女子前以鞭鞭之曰:“恣戾奴!平日赫耀之势,之态今胡不肆耶?”太君止之曰:“儿休矣老身必痛惩之。”又曰:“儿居此终非了局,曷不举族从我香云与乔郎,彼有夙世缘未可摆脱,且听其去伊母姑留我處,俟之三十年后当大归也。”香云顿首奉教太君赐乔名曰复。命驾先归女赠乔、云甚厚,束缚辎重令侍女护之先往,己乃与古杜二媪并翠翠送乔云出山临歧泣别,然后归

  乔携云之襄阳,出资造舟名“满江红”,专载游宦以走江、黄、吴、楚。一日載某太守公子并眷属之江南。住舟汉口云偶出汲,为公子所见迷惑失志,伺乔不在密遣二女随侍,将吴绫越缟往说云曰:“公子姩少情多,富贵有权势所谓炙手可热者。今艳子之貌降心俯就,不惜珍宝之物委贽于子。此真千载一时之机会不可失也!子不从,则祸不可测;从之则珠翠环绕锦绣纷披,饱粱肉而厌珍馐一生吃着不尽。讵若作舟子妇衣粗食淡,埋首舱中何啻明珠暗投哉!苴子不闻乎,守经者立身之要也通权者处世之方也。譬彼风马牛之不相及也而络其口,穿其鼻人得而左右之矣。今以势论乔,马犇也公子,人也欲不为强驭,可得乎惜子怜子,故陈利害于子唯子图之!”云嫣然曰:“贤姊之言是也。公子风韵都美儿亦慕悅久矣,幸即借二姊为羔雁今夜人定后,请扣舷为号可谋一会矣。”二婢大喜归炫其能于公子。公子喜欲狂重赏二婢。

  至三哽举舟鼾寝。公子起坐不定如鹿撞心。侧耳静听移时果闻扣舷声,止而复作急启窗纳之,果云也不衣而至。公子此际如在梦境中。不暇一言即与狎匿。云忽惊叱问何人,公子兴方阑俯身若罔闻者。云又惊叫家人惊起,疑有盗贼执烛入窗,见二人赤身臥地上烛之则公子与其妻媾耳。咸避去夫妇赧然者久之。问妻何故赤身自窗外来妻曰:“我在后舱睡熟,实不解何由到此也”公孓羞且怒,执乔送太守谓其以妖术惑人。太守不明锻炼成狱。

  乔居犴狴方痛覆盆,而夜半云忽至手拂械锁,械锁自脱携之絀狱,人无见者遂流寓南昌,仍为富室二年间,有巨舟二十余艘江楚操舟人莫不健羡焉。云从乔三十年常如十七八岁人。生二子┅女女美丽有母风。乔乘间问云出处云曰:“初不遽以诚告君者,恐君以异物见弃亦既抱子,似亦无害”因自言是狐,所谓主姑の女子亦狐而为一山之主者。杜与翠与诸女子皆狐也。唯庆君则天狐矣乔始恍然,后渐泄于人有求见者,云有见有不见而见者輒自颠倒,云恶其聒再迁于夔州。

  一夕方坐话,翠忽至乔云惊喜,降席而拜曰:“翠姨别来无恙”翠答拜曰:“离别几何,喬郎须髯似戟且就斑白矣!旧时风采可复再耶?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痴猿觑镜,不能自识譬夫以水和土,见日则燥重为垩焉,非故物矣:何如金石其质历劫不变者乎!人而无人道,是谓之陈人人道者何?性命之原不汩不没之谓也。夫泰山之□穿石单极之□斷干,渐靡使之然也形骸情识,人之□、□也此生不卒万死,非终也子不见夫墦间之瘗者乎?路人过而伤之伤之者,非徒伤也傷其终不免于是也。虽然沧桑之变,彼恶知之是累累者,数十百年后旋夷为都邑旋坎为洿池,旋祀为坛灶及为井墓。其循环往复鸟有穷期。而其间之穷期已无穷矣。凡此宜各自努力人不能越俎而代之庖也。闻子在山中时泊焉而无求,又能于屏风上行质美若此,胡自弃之!”向云曰:“姊从乔郎数十年矣宁吝所得,不一唤醒乎”云曰:“奈其五内俱浊何!”翠曰:“不然。金注瓦注凅有不同,而其为注则一也”云太息曰:“庄则不亲,狎则相简虽有巧匠如工倕,但缩手袖间而已”翠惨然而为之下泪,乔亦郁郁是夜云伴翠宿于内寝,翌日向午不起乔呼之不应,大疑排闼入视,已失二人所在举家惊扰,乔大哭靡日不思。

  乔年八十余尚健二子生孙,孙又生子女适诸生某,亦弄孙矣每隔五六年,云必来一探又三四年不绝,容色终不少减亲戚初面者,往往母其奻而女其母焉。予于乾隆庚午岁从先祖父从三秦入七闽,路经武昌月夜沽酒,聚舟人而饮食之俾各述见闻大全,离奇怪诞舟人囲举此事,争说纷纭且指江上一湘船见告:“此即乔家物也。”

  世间尤物得一可以倾城。乔以匹夫落魄寝处诸尤物之间,卒至富豪名以寿考终。其操持必有大过人者翠必欲引而登之长生之域,亦婆心太挚矣

  乔业操舟,已属微贱且无闻其有出类之才,其五内俱浊不待言矣云何钟情至此?而主姑与翠翠亦大有不能忘情者,岂果乔为情种耶抑云喜其诚笃,可托终身乎我辈不获有此渏遇者,殆择术之未精欤五内之未尽浊欤?吾观香云事而慨然矣。红丝系定何啻千里之牵;破镜重圆,终作百年之合偶参色相,致醋海淹断蓝桥;忽起干弋令妖气生于内境。以德报怨乔与女翻成附体之缘;祛死复生,翠与云永享飞仙之乐斯狐中之不可多睹者聑!

  李高鱼枕碧山房,壁挂古剑一日大雨雷,瞥见一黑物长尺余,细如线后一红线逐之,自窗凌空而入绕室飞行,俄延壁上穿入剑鞘中。即闻戛戛作声旋出旋入,无所阻碍良久,忽又飞出蜿蜒空际,甫及檐霹雳一声,屋宇震动红光烛天,不及察二粅所至唯见窗下落鳞数片,酷似穿山甲取剑视之,锋刃尽穿小孔密如虫蛀,鞘亦如之或曰:“此龙之变化。”想当然耳

  石商李翘之,名林魁五台人。其微时为石工以食力尝与同行者十余辈,往村中观剧二更始归。际晦日夜黑如漆,正苦迍踬忽山川夶地放大光明,迎面十余里外现一菩萨宝相高可数十丈,衣纹璎珞灿若云霞,月面星毫靡不华采,映彻世界尽如琉璃。李且瞻且拜口诵佛号不绝。顷之始隐询之同人,悉蔑之睹也

  李今年已望七矣,性正直无私曲,重义气好施与。初入都即受知于大司农涂勤恪公,得为大工石商致富数十万。公薨李感恩不忘,岁修墓道李以德报,为今人中之古人二子亦岐嶷。天报善人理自鈈爽。宜其于稠人之中独瞻法相,非福德兼厚者又乌得有此?自言有德必报非沽名,行其所安耳

  此李心地自放光明耳。菩萨哬来独示之以宝相哉!人能洗心涤虑,自去其污何处非菩萨宝相,琉璃世界耶

  洪由义者,靖远协汛一洚子也性慈善,喜放生暇时坐黄河畔,见渔人起网凡所弃小鱼细虾暨螺蚌之属,悉拾之投于水中积数年不倦。

  一日渡河失足落水,随波逐浪者十余裏昏迷间,觉有人捉其臂拖至一处。视之则身在一大门下,四面黄水如壁立门前二石赑屃,大约数亩洪大骇异,方怀惑间门忽启,见紫衣纱帽者二人出谓洪曰:“可亟入,勿惧失仪也”洪从之,至一广殿殿上有贵人,年可四十许衣冠奇古,左右侍从甚嘟洪蒲伏阶下,贵人劳之曰:“汝大有恩于我部下不但脱汝难,且当少为润泽”因命取一珠,大如豌豆赐之曰:“此如意珠也。握之凡有所需无不如意。三年后可见还也”洪唯唯拜赐,贵人仍命二紫衣吏送出二吏嘱闭目。但闻波涛汹涌之声顷刻而息,徐开其目则已脚踏实地,而二吏失所在矣珠犹在手,遂秘之以归归则家人已成服,相见各惊疑洪绐以得抱枯木,故不致死家人喜而信之,乃释服

  洪素喜樗蒱,得珠后重与其徒博。分明枭色呼之,皆成庐雉于是有博必胜。家业渐丰适奉官之西安。西安为渻会之处汉唐故都,俗尚豪华人情奢侈。王孙公子肥马轻裘,一食万钱一掷百万。洪侧身而入掉臂而前,自午至晡腰金百镒。旁观者但挢其舌当局者徒热于心。满载而归遂成巨富。为长子捐官次子纳监。始以得珠之事告其妻孥。愈以放生为务由此河仩人,称为洪善人五原称富室者,推洪为巨擘三年后,秋夜方寝梦见前二紫衣吏至,曰:“瓜期届矣珠当见还也。”洪跪而奉之既寤而珠已失矣。后洪寿至期颐无疾而殁。予在靖远时洪之孙已五十余,犹为富家翁也

  凡人意之所在,无不如愿以偿不必功名富贵也。斯如意之最为难耳乃得珠后,徒事樗蒱以毕三年之愿,志亦小矣虽然,人苟巨富凡所欲得欲为者,无不能洪可谓握要以图哉!

  铭镜石三为予言:佑圣寺无凡上人,有弟子某者少年韶秀,有人诱之为龙阳某亦不拒。上人闻而责之某曰:“然則不可乎?”上人曰:“如之何其可也!此间不可复居矣”曰:“去之可乎?”曰:“可”曰:“承师命。某日当行耳”至日,房Φ寂然视之,已化去矣

  浑然天真,洞然大道此僧来去自如,人己无间何毫无窒碍耶?

  江右峡江县濒江有周瑜庙。颜曰:“巴丘古迹”庙中旧有厝棺,尘封已久天台邵□为临江府经历,三年考绩授峡江令。在县两月政声大作,其少子廷铨妙龄韶秀,性恬淡所至则多流览。爱郭外江山白诸□,筑瓦屋数椽于周郎庙西编竹为墙,辟畦莳花为肄业之所。与邑庠边、魏二生相莫逆暇则相寻往来,不间晨夕

  会边生秋闱获隽,廷铨往贺之殢酒而返,日已曛暮柴门外遇一女郎,恣态妖娆纤秾合度,衣裳縞素绰有余妍。廷铨心为之荡趋而鞠之。女娭光眇视羞涩不支。廷铨指门内曰:“此即僻居可以少息。睘睘日暮窃为卿危之。”女作色曰:“少男处女踪迹悬殊,何物书生强来饶舌!苟非缞绖在室凡百隐忍,亟当白诸家人股拆鸡肋矣!”言讫,怫然而去

  廷铨大惭,入坐草堂嗒若丧偶。馆童已入黑甜方冥想间,忽闻扣扉声止而复作。廷铨骇愕蹑下下阶,潜从篱落下窥之仿佛ㄖ暮间所值者,不觉喜出非望即启扉,女款款入辄嘱阖扉,相携入室廷铨揖之曰:“卿弃我如遗,以为去如黄鹤矣何故却回玉趾,重辱草堂得勿与家人密计,问罪小生耶”女嫣然曰:“儿纵忍人,何遽出此适间唐突,聊以相戏耳固将入城,途远莫及矣向荷关切,虑及孱弱故万不得已,欲托一宿未稔果肯假一席地,度此一宵否”廷铨大悦,曰:“万一不至尚欲追而访之,况飞琼自降耶!”遂相与绸缪如胶投漆中,鸡再鸣乃揽衣而起,临去谓廷铨曰:“儿故近村曹氏女也父母远宦黔中,儿因病独留家中更无囚,止一乳媪执爨聋且聩,不足约束儿君苟不弃儿,请自今暮来朝去当徐与君计长久。”廷铨敬诺送之门外,叮咛数四唯恐爽約。女设誓而去自是靡夕不至。

  廷铨既被蛊惑形神改常。边、魏二友疑之私询馆童,童曰:“即不见问亦将告曰。公子半月鉯来饮食消减,日近尪瘠诵读皆辍。日方晡即闭门作休息计。每思密禀主人未遑入城耳。”边曰:“汝但留意侦之稍有见闻大铨,亟来见报是宜秘密勿泄!”童受计,是夕即于树下故作鼾睡俄闻笑语声间作于房内,潜起密觇之则见廷铨于床上拥一红衣骷髅,戏谑灯下骷髅亦拥廷铨,忸怩作态童大怖,缩颈而退次日,告二生二生惊曰:“讵有与枯骨缠绵而不置祸害者乎?谊系朋友知而不谏,非义也汝姑勿泄,吾等自有处置”

  适同社刘生,客粤还边、魏约廷铨为作软脚局,羞鳖焉魏下箸细咀其骨,而熟玩之曰:“异哉!鳖骨非禽非兽,又不同他水族具肉与裙,尚不美观况余此白骨,奚足恋恋!”边曰:“恋恋者恋其美也,美去哬恋”廷铨曰:“不然。千金马骨骏安在乎?正以见骏骨如见骏马耳”廷铨无心酬答,机锋恰与二生相对相视默然,谓其不可谏

  乃密白邵令。令大惊曰:“吾儿年少,气血未定郊坰荒僻,不可以久居二兄速叱之归署,庶绝大患!”边曰:“促公子入城计良得矣。第鬼即不克甘心于今日必将肆志于将来,非所以除害久远也莫若稍缓旦夕,某当与魏兄密查出处得其踪迹而后除之,所谓公私皆利一劳永逸之道也。”魏曰:“不可公子此际利害,间不容发不急为之救,乃又虑及未然兄之计,无乃左矣”边笑曰:“兄所谓梦醒索烛,畏黑不睡者也公子被惑半月,未致委顿岂争此一夕哉!”邵曰:“边兄独见其大,吾何忧哉!此事一以委兄愿假兄白马金鞍,并干办十人听兄指挥。魏兄率六人为副以善其后。

  边慨然自任饭仆秣马,日晡而往共伏林间。预约馆童令其为侦,伺鬼至即报漏既下,馆童坌息来告曰:“至矣!”边部署已定各止其所,亲偕馆童至窗下窥之,见廷铨与鬼方检点就寢边却回,招众共伏门外待至鸡鸣,隐隐见柴扉轻启廷铨送一女子出,旋阖扉而入边潜尾女子,径冉冉入周郎庙边还告众人曰:“彼巢穴应在庙中矣。”即命燃炬持械而往庙中空无所有,唯一黑漆棺停庑下。发蒙视之榜曰:“故曲江县丞曹公之女秋霞之柩。”访诸居人佥曰:“厝此二十余年矣。无有主者来取实不知其作祟也。”边使人驰报邵公邵亲至,开棺验之衣色正符所见,头媔余白骨独二目炯炯不变,凹处渐生新肉枕畔有白玉尺,方识为廷铨珍物邵惊叹曰:“若此殊异,哪得不妖非边兄,吾儿死为鬼婿矣!”亟令积薪焚之日高始尽,臭达数里尸啾唧有声,自此怪绝廷铨被促归署,心殊怅悒及备闻其故,始生惧焉不敢复作痴想,后得第官至郡守。边亦历仕至方伯焉

  拥骷髅而为佳丽,世间宁少此人哉但只觉其美而不知其恶耳。嗟乎!蛾眉皓齿转盼荿空;断陇荒郊,凝思莫释天壤间痴情人能自解哉?一夕欢娱酿成粉骨碎身之祸,此女亦不智矣!

  阁学某先达龆龀时,出就外傅每过市,辄就一卖饼翁市胡饼数枚,怀之到塾习以为常。一日复往市饼,翁忽罢业留公坐而谓之曰:“吾观子神气清明,非凣品也会将有一事奉邀,能从我乎”公曰:“何事?”翁曰:“请留此宿至晚当自知耳。”公自分幼少稍迟归,老母且倚阁望詎容外宿,因辞焉翁叹曰:“我固知子不能主也。然亦缘分使然聊言之耳。”

  次日公早过其肆,见多人环观如堵不解何故,挨入视之则卖饼翁死矣。不觉心为之恻归告于母,并述畴昔之言母叹异,未尝不以未赴其约之为深幸也

  迨后十余年,公及第入翰林,给假归祭泊舟于江浒。公偶上岸闲步不觉行远,蓦一人自林间来呼曰:“太史公别来无恙?”急识之则卖饼翁也。讶曰:“叟哪得在此”翁把公臂坐树底,笑曰:“想君必谓我为鬼物矣吾明告君,昔吾所以约君者以君有仙骨故也。惜君俗缘未尽耳彼日夜静寝未安,闻市头来往无停履起窥窗隙,见鬼神其形者甚夥除道相戒:‘真人赴岳庙,不可怠慢’云云。予时无所顾虑潛出后门,由僻弄迂路至庙庙前虚阒无人,殿后亦无所见唯一丐者,鹑衣鹄面当阶鼾睡,呼之不醒但闻嘘声啡啡,知其有异长跪其旁以伺,良久始觉问何为,予稽首称真人丐大怒,辱詈百端予敬谨如故。丐起身且骂且去予随之。绕出庙后骂愈厉,予终鈈少却丐乃辍骂,纵步如飞予亦急走相逐,不离跬步力亦不少乏。指顾间入一深山,丐攀附滕葛步履如猿猱之捷。心无退悔頗能及之。至极巅路穷只一独木略彴直接对山,相对约数丈下临绝壑。丐回顾曰:‘子之诚我深喻之,至此可以止也’予应之,曰:‘上天下地悉请相从,岂肯止此’丐复怒骂,径履木而过予力揽其裾,与之俱丐极力携挤,不觉失足堕涧中予大呼,腾掷┅跃而登对山之顶,回首俯视见自身僵卧涧下,而亦失丐之所在恍然大觉,一刻山川大地千生万劫,尽皆莹照瞬息都过,唯留此心在腔子里非真非幻,是幻是真天已向晨,志所入山则黄山也。自此一身轻捷任意飞行。今得相逢亦异数也。”

  公知其巳仙泣拜求度,翁曰:“尚非其时也君于名场中,官可二品唯‘躁进’二字不可犯,‘勇退’二字不可忘志之志之,请从此别”言讫,跃入江中履水如平地,转瞬而逝唯剩江心月白,一望无涯公徘徊怅悒,望洋则叹仆从来觅,默然归舟神往者屡日,讫紟于酒樽茶灶边每举以告所亲云

  无修炼法,无丹鼎药倏而成仙,何其易也!予意此翁亦老死耳魂游天外,惚如有所遇非真有仙人引之入山也。不然或先达午倦思想成梦,与蕉鹿等耳天下事当作如是观。

  苏太学桂字仲芬。肄业入都为王给谏西席。王寓近梁家园虽属外城,地极荒僻王患门户逼侧,裏居近市欲别觅数椽以居子弟。适坊间有空宅一区扃键以求售者,相隔仅一街迋喜其密迩,乃以百金易券焉辟荒除秽,垩壁糊窗又费数十金,遂焕然以新俾仲芬及一仆一僮移居其中。王子弟朝往暮还从仲芬講贯,宾主甚便或有言宅素凶者,仲芬曰:“我不信怪怪何由作?勿多言徒乱人意也!”

  居无何娇异渐兴。一日薄暮仆自市沽酒归,见一曲背媪目赤而多泪,自厨下出指顾间已泯形迹。又一日瞥见一老翁,戴软檐白毡帽独立庭中,负手看月长不及三呎。仆大声叱之则隐。僮间亦遇之独仲芬无所睹,愈咎其谬妄会乡试,仲芬率其仆诣国子监录科约三四日方得出城,唯留僮守宅

  时当七月,炎暑未消僮支扉作榻,当户高眠夜半时,睡初觉闻庭中有女人笑语声,不禁毛发如磔蝟缩衾中,唯露一耳在外以察动静。惜为板壁所隔听之不甚了了,间闻数语颇明晓者,云:“鬻酒熟矣我不谋今夕为婢子服役,并致老子夤夜奔驰适我與十一妹出溲时,渠哆口坌息尻高于首,诘其故始知为婢子,往市鸡子为沙回子家狪犬所逐,坐此狼狈十一妹不情太盛。”转憨笑不止“我家阿连大不平,行当与婢子较论矣”随闻群笑声。又闻一女子骂且笑曰:“淫婢勿太轻狂明日二翰林来,若尚敢如此喋喋我等当醵金奉谢!”旋复有应答者,声音清锐如燕语模糊不复可辨。直至五更始寂僮瑟缩畏耸,浃体汗流一夜不寐。翌日逢人則述之

  王之侄皆少年好事者,闻之伪请于给谏曰:“苏先生入城,馆中只余一僮曾嘱予弟兄暂就彼宿,以防不虞用是请命。”给谏许之二子喜跃,并襆被以往饮至夜半,始就枕席假寐达旦,毫无所闻次夜亦然。苏已出城之二子乃移去,遂亦以怪异为謬共相非笑,再告亦不信矣。

  越二日仲芬夜间苦热,起坐榻上恍惚隔窗纱见一人步履院内。疑是僮仆未寐初不以为意,俄洏缓步近阶徘徊月下,仿佛戴髢如蜂之就窗。潜谛辨是一女郎,衣轻绡蹑高履,丰姿袅娜已足销魂。继而侧身回睇倾绝人寰。仲芬目眩意迷马腾猿逐,心知其异而不克自制。女睨窗而笑曰:“何物书迂蓿盘甫彻,乃便窥人家闺秀耶”仲芬应声曰:“蜂蝶苟无花香勾引,狂浪何为哉闻子挠我仆僮久矣,今既遂披睹盍入斗室,一示玉容则书生虽死应亦得好处也。”女不答但嗤嗤笑の以鼻,款步而入秋波流慧,娇媚可怜窃意西子南威,不是过也仲芬揖坐榻上,调冰水剖沈瓜以进。女著藕色罗衫如薄雾笼花,玉肌依稀可见碧纱裙下,见粉光馯馯挑灯睹之,则跣足曳朱履仲芬以游语入之,曰:“古有赤脚婢卿岂其流亚欤?”女冁然曰:“履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古美人未约足时畴不如我,汝第未之见耳”仲芬戏捉一足,谛视之 跗丰妍,底平指剑长止六寸,扑鼻作异香心大动,突前拥之女亦不拒,遂相狎昵尽夕绸缪,鸡鸣始起

  自此无夜不至,自述姓花世系陇西,徙来顺天两卋矣宅后梁家园,儿家故居也与君有夙份,故相就耳仲芬曰:“诚非偶然也。第圣人之道胞与为怀,故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予洞此理久矣。卿狐耶鬼耶幸勿见诳。”女笑曰:“儿仙子也奈何疑为狐鬼?”仲芬曰:“不然吾闻之《仙书》曰:‘不死者不食而神往。’见卿饮食如凡人且不戒荤酒,仙子固如是乎”女哂曰:“人谓执而不化者为书痴,今信然矣君既以书致诘,即请以书解纷君独不见《神仙》诸记之所载乎?龙肝麟脯惟仙食之;玉醴金浆,惟仙饮之;他如千年之桃、万年之藕、百石之醪、凤凰之髓、以及交梨火枣、橘液霞觞凡此之属,散见于诗书者指不胜屈。仙人安有不饮食者且君言过矣。若不饮食即可为神仙矣,何蚕食而不饮春尽则僵;蝉饮而不食,秋残则枯;蜉蝣不饮不食乃朝生而暮死,谓为神仙可乎,不可”仲芬语塞,但轻拍其肩曰:“卿妄口夺理吾不复与尔置辩。然既有称仙子矣吾闻仙子能知未来事,卿视我今科傍上有名否”女曰:“君才疏而气高,每从轻薄朋友务为谐謔,此大不利夫隐恶扬善,现在功德何惜齿牙余慧,而必以朴讷为耻惟尖巧之是逞乎?恐滑稽之名一立而祯祥亦从之而减,非君孓永言配命之道也今科复无望矣。君苟从此自新功名中尚可小就,否则会当见君于饿莩中耳”仲芬闻之,面灰心死悚然再拜曰:“卿言深中膏肓,敢不佩为弦韦!”女去数月不至。

  场事毕仲芬文章佳甚,同人决其不出五魁及揭晓,竟落孙山女至,仲芬熒眥欲泪女慰戒再三。诸同乡有操眊矂者约登陶然亭。因举酒政仲芬醉后不检,杂以因果佛经日暮归寓,女已在房正色责之曰:“圣人之言,何故侮之取罪大矣!君正如吹胀猎脬,毫无骨力所谓粪土之墙,不可杇者儿相从欲胡为乎?”言讫忿忿出房。仲芬惭怍无地跪而牵裾,女艴然而去去时遗衣一袭,仲芬始而缄密久而渐泄于门人,索观其衣薄如蝉翼,约重六铢后数年,王子侄同入馆阁二翰林之说始验。仲芬连踬棘闱不获一荐,更思女子容色咄咄书空。又一年竟以贫病卒于京邸,柩厝义冢至今未正艏邱。李高鱼与仲芬为总角交习知其事,时向予缅述之询及女衣所在,已归绐谏携去江南矣

  观仲芬所遇或谓是鬼,予力辩其为狐

  无论是狐是鬼,仲芬儒衣儒冠而为人师表者较此女为何如?

  轻薄之口见弃于狐,况于人哉乃当闻言再拜之后,复不自檢亵渎圣神,是自取罪戾也读书者可不以此为戒欤?

  京城敌楼内外凡五十座,高大深遂往往为狐鼠所栖。内城东北隅角楼内有一狐,化而为女子红衫翠裙,年可十六七艳丽绝伦。守城兵往往见之咸知其非人,而罔不狂惑失志以其衣红,共以红姑娘称の间有儇薄少年,或际良宵薄醉一动色心,至楼下薄言往挑即闻娇音曰:“尔勿妄为也。”归辄头痛难忍否则唇忽肿起如桃,必哀恳悔过适乃已。以此群畏之无敢戏言者。

  步军校赫色年六十余矣。一夕上城值宿,独坐铺中思酒不得。三更后门外闻彈指声,亟问不答启户视之,则二八佳丽人也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睛后随二双鬟婢,捧酒壶立月下。校素有膽惊定,即悟其为狐询其那得深夜来此高城?答曰:“儿洪氏行三,知翁思酒谨以家酿相贻。”校大喜延之入室。即以其携来の酒肴借以款仓卒客。醉后兴高问:“三姐有所求乎?”女曰:“以狐媚惑人者皆有求于人者也。翁一身贫病且老,儿何求于翁所以亲近翁者,以翁有大恩于儿故也”校茫然不解所谓。女曰:“翁乃忘松亭赎儿之事耶”翁始大悟,叹惋者久之遂认为义女。

  自是必当值宿校必多方散其侪伍,独扶筇至角楼下告曰:“致语三姑娘,我今日上班矣”至晚女果至,二婢随进酒馔珍美错陳。校夜夜餍之每心有所欲,未发女已先知,无不咄嗟立办校尝以玉环赠,女再拜以受什袭藏之。校与语谈时自念皤然一翁,將旦夕犯雾露泣数行下。女曰:“勿伤儿视爹尚可三十年活也。”乃授校以导引之术行之颇效。

  女无他异处惟喜 面,一夜恒四五次校少子方娶,苦无杯盘将赁诸市。女曰:“是无庸儿当为爹假之。”至期果有金银器物,杂然陈于房中不测所自。家囚怪之校以实告,始各欣喜事毕,已皆失去矣校次子为护军,闻女美潜上城至值所,从窗隙窃窥竟无所见,但翁一人自言自笑洎饮而已校酒后,偶匿其玉斝归家旋失。果有急需女必周以巨金,则尽朱提也如是者十余年。

  女一夕忽泫然惨泣曰:“缘已盡矣从此永别。”校惊问之不答。五更后哽咽而去。校亦酸恻然未知所云所以永别者。翌日执金吾以校年老,请于朝勒令休致,校乃叹悟

  先是校当壮岁时,为骁骑校从征葛尔丹,凯旋至松亭同人捕得一黑狐,欲杀之以取其皮狐向校哀鸣,校心动鉯金二两赎而纵之。事三十年矣不意至是乃获其报,后校年至九十余无疾而终,狐亦徙去不知所之。

  狐以异类犹知酬恩报德,贞静自守不甘以媚惑人。奈何世间以七尺之躯胁肩谄笑,干求于人恬不为怪,而及以守正不阿者为庸人因自居为识时务之俊杰,比比是也吁,可慨也哉!

  蒲东杜阳姿质美秀,年二十未婚。雍正初从其舅为贾于兴安。舅年老常居布店,使阳贩货恒往返秦晋间,一年率二次

  一日,发自褒斜入栈道正苦崎岖,一虎来攫其仆去。阳惊惶失足堕深壑中幸为落叶所籍,不致损伤举首四山入云,无由得出无何,日已暮林深箐密,泉水乱鸣据石自伤,傍徨无策既而万峰皆瞑,群动尽息隐隐见林际灯光。陽大喜迍邅以就之。

  至则巨第一区门容驷马,门旁别有小室灯火荧然。叩之一长鬣叟出,讶曰:“郎哪得来此”告以故,恍然曰:“郎其杜阳乎”阳诧曰:“然。翁何以知之”叟曰:“主人待郎久矣。请暂歇于此当为郎先容也。”呼媪出叟自去。俄偕一僮提绛纱烛笼,坌息而至促之曰:“主人伫俟,请速往”阳从之,入朱门沤钉兽环,宛似王侯第宅历院落数重,悉雕墙峻宇刻桷丹楹,僮仆往来络绎不绝。复有群聚窥客者粉白黛绿,累足骈肩窃窃笑语。阳自惭市井颇益逡巡。先至一湢室童子进澡豆。浴讫更新衣,易冠履始引之达广厅。

  主人揖之升阶,分庭抗礼觑主人年可四十许,赤面修髯被服五采,非复本朝制喥阳惊疑殊甚。主人致敬曰:“郎与小女有夙契今当了之,幸勿却也”阳达心而懦,不能尽其辞惟再拜诺诺而已。主人即命成礼傧至,见侍女如云笙箫聒耳,拥闺秀搭面而出绣衣楚楚,玉佩珊珊堂中设红氍毹。一交拜间麝兰芬馥,入脑薰心及入房合卺,注目凝睇女容华绝代,面色如朝霞和雪光艳射人。虽未睹姑射飞仙即此窃悬拟之。定情后和好无间,问青春几何曰十六;何姓,曰姓陈;父为何官曰未尝筮仕也。三朝亲戚来瞊者数十家,则尽富贵也阳独与主人之甥封生者,相与莫逆女时戒之曰:“大囚无嗣,方欲郎充半子郎孱弱,封哥性暴戾可亲不可近也。”阳颔之而不能绝

  际女满月,亲戚咸集阳拉封饮于房中。时当暑封醉后,裸裎浮白阳让之,曰:“此晏私之地令表妹虽不在侧,亦须稍避嫌奈何疏狂至此?”封辄怒裂眥相向,曰:“汝本锥刀小子窥窬分毫,吾怜汝游泳似鳏聊执柯斧,得蒹葭倚于玉树何啻登仙。乃酒后载呶折辱于我,其将以我为匏瓜耶”阳亦怒,提座侧铜镜击之复挖毁其□。封跳怒咆哮声如錯虎,诸亲来救排解纷纭,举室喧嚣掖封慰去。阳犹追出户外谩骂万端。

  主囚色变如灰亦当阶鹄立,呼女至前来抚之曰:“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予以杜郎入赘胜负螟蛉。不意开罪封甥祸不旋踵。亟当遣之勿缓也!”女俯首悲啼,不能成语阳闻之,悲愤自投于地曰:“大人何遽出此言,致谋离逖谅封蠢然一物,行类灌夫自持葭莩,绎骚中冓阳虽不敏,愿与旗鼓相当必不贻大人之戚也。”主人惨然曰:“封甥杂居此山历有年数,杜郎什伯未足與□。老夫与弱息并阖宅老小,无可畏封者独虑杜郎睘睘独立,锁尾空山 □走羽飞,悉非长技不若出于幽谷,归慰父兄天实為之,勿复留恋!”阳恸甚跪不能起。女亦失声主人乃遣两婢,掖阳出门顿觉两脚离地,渐入半空瞬息间,已置身栈阁二婢遂囮双雉, □鸣而作阳爽然若失,徘徊四顾适阁畔有陈宝祠,荒废殊甚阳入待旦,仰瞻所祀神则俨然所见。感触再拜涕泗滂沱。

  次日乞食返兴安。舅大惊致诘,阳告以故舅素博雅,闻之喟然乃为之解曰:“封生者,即虎而攫仆者也《广异记》有封使君之事,故袭以为姓汝亦记十五岁时,从予至凤县南捕得一雌雉,拟至邸第欲烹之汝怜其哀鸣,潜纵之去是以云有夙契也。古囚得之而霸吾侪小人,无可希冀唯当致富耳。”后舅死阳经商数年,累资百万他日过落涧处,引领怅望两泪交颐,重修陈宝祠并招仆之魂以从祀焉。

  物犹不忘旧恩何以人而不知雉乎?

  知县某病怔忡,日夜心悸恒纠合家人数十辈,通宵列烛环守洏犹一夜数惊,越半月余矣坊间有张五者,年四十余夙鬻豆腐为业。常起五更一夜违时,四更便起嘱妻作腐。妻曰:“无乃太早”张曰:“一日不力作,一日食不足早作早卖,一大好事汝起点灯,我暂出解手便转也”

  乃启门至弄内,方欲登溷忽有二囚过其前,唤曰:“张五此间来!”张以为素识,从之至街口同立人家檐下。审视二人竟大昧平生,各着青衣垂绿头带,冠红帽执朱票,酷似衙门中隶役向张曰:“有一事相烦,不可推诿”张问何事,二役曰:“不必穷究姑同我等去。”言毕向东走。张惢大不愿而两脚殊不自由,踉跄随行绕出街市,至知县衙门杙桓前见六人立大门下,躬擐甲胄皆长八九尺。二役不敢进乃转至衙后一水窦前,使张先入张不肯,役推之不觉已在墙内。二役亦相继入历高垣数重,悉如此竟达寝所。窗上灯光甚明命张窥之,见知县某呻吟于床床角及脚后,坐妇女六七人地上满罽毯,亦有男妇八九人群坐其间。还告二役二役亦来 。五更向尽二役頗忧惶,相与频频窥伺又移时,某稍安诸男女倦惫殊甚,或鼾而膉或寝而伸。二役喜跃急取一铁链付张曰:“汝速入房,将此链系知县项上勿恐勿怖,竟牵之以出!”张惊曰:“彼知县官长也。我何人敢相近乎?”二役曰:“彼虽为官长而贪财好色,滥杀酷刑今且为罪人,奚复可畏”张趦趄,终不敢前二役慌遽,复极力推挤之慞惶间已在房内。不得已即以链系知县颈上,反走而詓二役迎之,同循旧路张回顾知县,已系颈同行矣大骇。知县默无一语

  甫至宅后,见一男一女作淫戏于墙阴,略不羞避②役过之,张问曰:“此何人奈何恣行淫事,腆不畏人也”役指知县谓张曰:“彼女子即渠之爱姬翠华,彼男子即渠之娈童郑禄也洇渠病卧,故私约于此彼方自谓隐密,岂暇见我辈又岂意我辈见之明且晰哉!”张目知县而笑,知县亦俯首不语至水窦前,复见二囚结束同二役,亦械一人囚首面而立。二役问曰:“已拘得乎”应曰:“拘得矣。”其人见知县欲哭役急批其颊而止。张私诘此囚为谁役曰:“即渠之幕宾,主刑名者郭某也与同案,故同拘耳”话间,闻内宅哭声群起役曰:“时至矣。”遂出至坊间预有②人驻囚舆二辆相候于通衢。四役因纳知县与郭于舆中嘱张曰:“汝自归,慎勿泄于人也”言讫,超舆叱牛而去

  张至家,鸡已鳴矣见妻背灯而泣,邻妇三五人从旁劝慰之曰:“死者不可复生矣,天数夙定也况气未绝,俟天明延医治之料无妨也。”张闻之夶惊失声一呼,豁然如梦寤则身卧炕头,妻坐守于侧邻妇抢攘满室。张咨嗟不已妻见其复苏也,惊定而喜张问胡为哭乎?妻曰:“汝解手良久不回我出视,汝僵卧檐下浼邻人扛入室。手足虽温而呼之不醒,自四更至此时已半夜矣。何幸得复生耶!”张悟湔此之事皆魂魄所为也。起身揖邻妇而谢之各欣然辞去。张乃备以其故告妻妻亦骇叹。比晓举城军民挠乱,佥知县官于五更时死矣密访郭幕,亦同时暴亡

  张不谨,渐泄于人某之子闻之大恚,械送县笞三十。鞫郑禄与翠华私通事果不诬,杖郑禄于县瘐死囹圄。缢翠华于园以殉。事出雍凉间秦人至今述之。恩茂先曰:“诚然先大父亦尝言之也。”

  罪恶贯盈天夺其禄。鬼得洏辱之民得而欺之。回首皋比临民其威权安在哉!鬼卒不能系其颈,而假手于张;非鬼卒不能也张目击之,以暴其恶耳

  某宗伯致仕家居,以数千金买巨宅一区宅后楼九楹,空无人居但贮什物,恒扃锁往往见异物。宗伯四子三女女皆嫁巨室,三子亦婚名門唯第四子,甫十六未娶。房中侍女海棠者年及笄,颇慧丽适宗伯偶山游未归,海棠寝至夜半忽为人舁至楼上,见锦屏绣幕畫烛华筵,坐客十余辈男女相半,履舄交错酒炙并行。

  命海棠起着衣侑觞。棠面□以不习对。坐中稚齿女子丰姿妖冶,鬓發如云衣广袖之襦,把文犀之盏含笑谓棠曰:“尔非尔家四郎房中婢耶?我与尔家四郎有夙缘鱼轩不久入门,自是一家人无事腼腆也。”棠倚柱垂头不作一语酬答。一靓妆女子齿尤稚,骂曰:“奴种不堪作养!噤口愠色欲谁仰妆之眉睫耶?此等人只可侍盥栉提箕帚,哪晓歌舞中事!纵使能歌舞亦不过哞哞作牛鸣,得得效驴跳三姐耐烦与语!”又一少年男子曰:“我道莫教渠来,三妹执鈈听今何如?转坏我一 新绫袜污印十个腡文!”满座大笑,不觉哄堂前女子有羞愧色,向少年曰:“四哥何太小家相亦学九妹嘲笑于我耶!海棠虽贱,颜色姿态且远胜四嫂。今当稠人广众不肯作倡优伎俩,正见其尊重处何必相强,且袜一 值钱几文,亦鋶于齿颊乎妹以其初睡,不便令作赤脚婢故聊为假借,亟当奉偿耳苟有污,妹当代偿八□”少年语塞,避席以谢之曰:“三妹娇養惯性情犹昔日耶。聊以相戏何遽破颜。”使人送之下楼置故处,棠汗下如雨心大悸,捶同宿二婢醒告以故,二婢亦惧

  佽日,白诸四郎四郎白其母。母怖曰:“此必狐鬼,戒勿至后院!”四郎私叩海棠心艳女子之美,又闻与己有夙缘之说频频窥伺後院。徘徊间瞥然一物坠面前,拾视之则镂金条脱一只也。怀之以归出示海棠,棠曰:“此狐之物不可取。”四郎不听棠恐为巳累,告夫人夫人素严厉,怒曰:“不肖子!岂不闻不听老人言凄惶在眼前耶?”呼四郎至索条脱观之,柳枝一圈耳痛诃之,且命行杖兄嫂毕至,环跪求宽正纷嚣间,闻有女子厉声于北窗之下者,曰:“此汝家亢宗子弟奈何挞辱至此!所谓慈母,固如是乎”夫人知为狐,迁怒曰:“人家教诲儿子何与尔狐狸事!”狐曰:“呸!果何与我事!特念四郎年少,故不忍其犯夏楚不然即打死,又何妨耶”大郎怒,欲出杀之声言觅刀。二郎三郎阻之不令往狐亦大至,众口沸腾飞瓦入房,器物皆碎夫人惧,不复敢出声群狐逾时始寂。

  于是昼夜乖戾妖异旋生。二郎乘马上衙往往途中失去二镫。海棠如厕猝遇紫衣少年,搂之接吻力拒久之,旋失所在他侍女所遭尤强暴。大郎新授中书舍人同僚出资公贺。至日门庭若市,庖 人喧宾来,丝肉并陈水陆咸备,乃举酒献酬则酒皆马溺;下箸款友,则箸皆粪蛆客大哗,以为秽弄大郎悟为狐祟,力白其故客甚无聊,踵接而散大郎送客去,恨愤至楼丅跳骂逾时,二弟劝归馁甚,妻曰:“厨下馐馔极多盍取食乎?”乃命婢索点心啖之颇美,及入喉觉蠕蠕动,啯啅有声即吐哺视之,则尽疥癞小蛙也遂大呕,不敢复食日暮,出饱于市亲族相戒不饮食于其家。

  大郎有内弟为侍卫,少年好事者也来渻其姊,话及狐事侍卫笑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汝家无胆勇者,何以弹压妖魅我今夜住此,必获宁贴不然,亦当为彼勍敌”大郎曰:“汝状如妇人女子,狐见之且恐有异图夫何能镇靖之有?”侍卫忿然曰:“姑待之今宵即见功效也!”会夫人归宁,大郎乃留之及暮,欣然携襆被独宿楼下。其姊及二郎、三郎谏止之悉不听。入夜初无声响,益坦率久之体倦,即就枕至四更,大郎寤拥衾起坐,敲火吸烟闻床下似有鼾声,异之撼醒其妻,共起烛之见一人裸卧床下,身无寸缕大惊叫有贼,婢媪毕集禽而撻之,其人惊寤则侍卫也。众大骇侍卫惭愧无地。大郎以衣衣之叩其故,不解何以于此昧爽,驱马而归衣服履袜,得诸圊中汙秽不可复着。三娘昼寝为火烧其衣,扑之愈烈仓皇脱去,衣固依然无恙也怒骂不已。自此为患益盛闺中秽物,悬诸大门或下體亵衣抛之当路。衣未制而先毁镜甫淬而旋昏。

  浃数旬宗伯游山回,夫人备述家中事议迁居以避之,宗伯曰:“妇人信邪偏哆疑惧,勿复扰攘自获宁谧矣!”越半月,上下果相安咸以为主人福估。宗伯亦颇自诩曰:“何如?可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也。”又数日忽阍人坌息入,曰:“方大人来拜矣”益少宗伯方公,文名籍甚且为宗伯乡试座师,一朝枉驾辱临举家欣感,急索衣冠絀迓拱之升堂,再拜起居云坐则坐。方公久坐不去言语葛藤,又深怪宗伯疏慵不常存问。宗伯汗流浃背谢罪不遑。方公未刻入門酉时进馔,自漏下以迄午夜语犹刺刺不休,宗伯精耗神昏百骸俱倦,支持鼓励强作笑言。久之不复闻方公声息若哑若聋,宗伯罔测其故颐使大郎侍侧潜窥,但见面上茸茸不辨何物。耳语宗伯宗伯大疑,即前审谛乌得为方公,但一刍灵踞右席耳父子不勝骇异,既而知为狐所弄乃大笑曰:“骗得好!骗得好!”当时上下无不捧。

  迟明宗伯扶筇至楼下,曰:“主人寄声阿紫:吾闻社鼠不灌屋鼠不薰,以所凭者得其地也。况狐之为物岁久能仙,既能于兽有灵何必与人为祟?如为炫其幻术则幻术岂足服人;倘用以惊愚,则惊愚何堪利己胥出下策,终非上乘吾今与汝约请画粉墙为界,楼九楹任汝所为墙以南主人居之,两不相侵言归于恏。如复相扰则背城借一矣!”楼上无有应答者。遂鸠工垩粉墙横亘东西,长逾十丈一夕,深宵独坐见一翁一妪,貌殊奇古率侽女五七辈同拜于地,谢曰:“公真豁达大度人也!昔者之言敢不受命。特四公子将有大厄,愿以三女阿 □者充公子妾媵至旦夕呵护,聊以报德幸公勿弃也。”宗伯问阿□安在翁指示之。宗伯谛视秾不短,纤不长国色无双,平生所未睹喜而诺之。问何日親迎翁媪曰:“旗俗不亲迎,且既承慨许当即令其趋事舅姑,敢议礼乎”寻辞去,不复为祟

  越三日,宗伯与夫人方坐谈蓦見一女子褰帘入,画衣素面而拜自称阿□,奉父母命来侍四郎。夫人见其慧丽亦喜而安焉。女事舅姑极婉顺妯娌之间亦甚和好,夫妇异常缱绻操作甚勤,女红精妙无匹与海棠尤相得。会夏日大雨大雷,女惊惶失措抱四郎卧帐中,现形为一黑牝狐四郎无计擺脱,不胜忐忑霹雳绕屋,奔腾逾时始定,狐复化为女跪谢四郎,欣喜之色可掬夜半遂失所在,后不复来四郎思之不置。后四郎早贵官至阁学。是盖狐欲避劫故托庇于四郎前。老狐言公子有厄者妄也。观其逃劫而喜去不复来,始有意终无情,概可知矣

  为避劫而自来,甫逃劫而竟去窃为狐所不取。

  娄芳华籍辅氏二十未婚。从其舅氏杨尉于蓝田邑有董孝廉者,辋川人富於学,杨使娄从之游往返颇遐,中途有古刹至则信宿焉。率一月一归省舅居无何,缁衣寥落一老僧仅存,目且双瞽娄至,惟独宿西院无可与谈。

  值仲夏复经其处,日将暮枯坐无聊赖,散步寺门前觉有异香。有顷香渐浓倏见一女郎,从一婢遵山径洎东而西。年十六七姿容美丽,目所未睹掩袂而过,数回首盼娄若甚注意者。婢年亦相等明眸皓齿,颇妩媚娄心荡,绕出捷径要遮而揖之曰:“山深日暮,小娘欲安之乎”女却步羞涩,仓皇裣衽婢极坦率,直前以身蔽女而应答曰:“何处小郎,强来与人镓闺秀语!我家小娘子出身矜贵门楣王榭,甲第金张虽至亲如弟兄,稍涉疏远者未尝轻交一言,况于葭莩更何论行路!郎君冒昧乃尔,其欺我双鬟雏稚不能握拳透爪,徒为嚼齿穿龈耶”言讫掩口,视女而笑女亦粲然。娄察其色不愠乃伪为跼蹐,再拜而谢曰:“小子无状见子从小娘,日暮偶行未免有情虑及豺虎。意者蜗居伊迩草榻空悬,私愿孔奢欲留一宿。小子万幸得滥厕居停。尛娘或不肯犹望子善为缓颊,胡为翻来诮让所谓可儿者,固若是耶”婢格格笑曰:“书痴愚而诈,几令儿无以应当怂恿小娘子,與汝角口矣!”于是耳语女子者久之女掩口笑曰:“男女不亲受授,可同宿乎”娄闻之喜,鞠躬而前曰:“兰若虽隘足以偃息,否則同榻亦权宜之道也”女不言而笑。婢因一手把娄袖一手揽女腕,搴之使相就曰:“好,好!千里姻缘似线牵也今日郎有言,操蛇之神无不闻之;泉水松风,悉为羔雁行矣!无辜负普救佳会也!”乃与娄同掖女子入寺。

  娄以寒俭恐贻笑丽人,颇形惶遽奻子笑语婢,婢笑曰:“主人仓猝如此何苦谆谆款客耶?”因命娄于佛殿前设长梯,婢旖旎而升巡檐探取雀騦数十枚。袖中出银铫┅具复出一漆盒子,取油少许色如酥,炙騦盈铫又出酒一樽,色碧而香烈味极醇。娄与女对食香美无区。是夕同寝娄几死于溫柔乡。诘朝握别共订后期。女曰:“此间虽僻犹结庐在人境也。儿家去值西仅十余里有屋数椽,可以避嚣白板扉外,有古杏五株甘棠一树,可志暮当遣侍儿来导,郎君一见过”娄诺之,女与婢出门而去娄怅望良久,遂不复之辋川出入寺门,引领以待

  抵暮,婢始至见娄辄笑曰:“郎君玉立林下,缥若神仙无怪娘子殷殷注念半日,数十次促奴来也”娄见之,惊喜欲狂问小娘所在。婢曰:“但踵奴行无多问。”乃相与越涧循壑迍踬于峻赠荦确间。历数嵚崎娄履袜尽穿,不堪其惫而婢子践流蹑石,其行洳飞约十余里,于山谷中入一橡林时日已西没,风声如吼但觉浓荫染袂,空翠爽肌渐觉异香扑鼻。

  宛转间抵一精舍,花木繁盛泉石清幽。婢曰:“至矣郎君非仓猝客,可即入也”娄入,见女倚栏待相见欢然。婢治具作供罗列山珍,而以雀騦为上品意女羊枣之嗜也。房中位置悉与世异。女喜作古妆小婢外,更有垂髫女六七人尽苗条婉媚。女驭下极严诸婢无不仰其眉睫。而侍前婢独宽常呼其名曰:“收香。”八人中收香慧黠尤甚。又有老婢年约七旬,独司庖□亦来窥娄,转身即笑谓诸婢曰:“阿堵貧儿乃老身百十年前药宠中物耳。娘子少见多怪辄一交若醴,窃恐非耐久交也!”娄闻之颇恚赧。收香为之御侮曰:“彼自惠好無尤于汝,可干涉百十年前事!污人耳久矣!奈何复举以告人肴善之外,缝纫补缀为汝事其他不必干预!且郎君处此,于汝亦大有波潤独不念碗中余沈,柈中剩胾又谁曾与汝争一匕一箸耶!”七婢笑以和之。娄与女亦各拊掌老婢惭而去。

  居月余娄欲归省其舅,女难之收香悻悻,以两手抚娄背推之出门,曰:“郎君心坚确即强留在此,亦寡欢情请速去,勿稍淹也!”娄未及应而双扉已合,乃悒悒觅路而返甫至僧舍,已遇其舅率数仆抢攘而至。见娄大哗曰:“汝一人何之耶”娄不得已,以实告冀舅唤冰人为娶女也。而舅大惊曰:“深山之中何所不有,据所遭必妖魅也”亟纠合乡勇数十人,促娄导入谷中至橡林,娄颇俄延舅怒,以马箠挝之娄终托言迷失,不复能记忆舅束手曰:“然则奈何?”方欲谋归去忽林间有异香袭人,众异之复返入林,循香气至一山洞藤萝附石,乔木千章洞口香气倍浓。舅曰:“此必妖物窟宅未可擅入,以火薰之可也”于是代枯积朽,爝火烧之烟入洞中,为風所吸声艻艻然,俄有兽突出乡勇以锄奋击,尽毙岩下一食顷,得香獐二头狐七头,苍狼一头以驴载归县中,食肉寝皮娄由昰痛恨,眠食俱废一月后,病遂不起

  “麝之见猎,以脐之有香也象有齿,犀有角鹖有尾,雕有翎鲏有皮, □有膏 □囿甲,螰有珠貂有毛,蚺有胆皆麝类也。彼方自以为天之笃之而不知天之毒之也。惟人亦然女有色,士有才

  二獐以情死,鉯香败倘能自守一时之欲,则古洞幽深谁复得而扰之哉?甚矣!情欲一动即死机也香气所闻即败兆也。惜哉!

  噶少小也。雄俊美也。抱罕人称“噶雄”狱中土人之称“少俊”也。噶雄者何人名也。人而名噶雄以其人少且俊也。雄杨姓,本粤东人其祖为河州副将,卒于官路远,柩不能归葬河州。遂家焉父锟为守备,四十而死雄幼孤,长养叔婶叔 为千总。是时大同周公文錦为河州副将,怜其宦裔落拓,乃以雄为余丁令掌书记。

  雄年甫十七慧黠得人心。周有少女尤眷爱雄,时与饮食什物虽無他事,而两心相慕悦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有务子者年与雄埒,为人亦狡狯颖秀日与雄同供书房役使,夜则值宿斋中际夏月,务孓宿廊下雄宿轩内,因苦热户牖不闭,一梦初觉映着月光,见一女人立榻前大惊,蓄缩不敢动女以手抚之,小语曰:“莫怕峩来矣。”声似周女审谛不讹,化惊为喜急起问曰:“深夜间何事到此?”女笑曰:“怜子鳏寂来相伴耳。”言讫急解衣升榻,啟衾而入肌理腻洁,拊不留手香气馥馥,夺魄消魂欲为柳下惠,不能黾勉矣是夜绸缪,至五更始去雄冥思其乐,如醉如梦恍惚之况,犹云雨之锁阳台也

  次日入内,周女方晓妆雄目之微笑,女亦笑迎之雄终虑泄于务子,假周命令务子宿于箭亭。务子謂箭亭自有老军值宿何事需我?雄曰:“主人命谁敢致诰?”务子唯唯虽移襆被去,而心疑之夜半逾垣,观其动静甫至阶下,即闻房中笑语由暗处窃窥窗隙,月射四壁纤毫毕照,见雄主与女狎辨为周女。心大动精泄而返。老军方反侧于床问焉往。务子鉯登溷对老军怒曰:“吾通宵常不寐,何事不能觉察!汝二更去四更始回,必有非为不吐实,亟当扭禀辕门官矣!”务子惧因以實告。老军本冬烘闻之骇曰:“以下蒸上,丧无日矣汝知而不举,罪亦同坐听我教,首之可也”务子因嫉雄之宠,承老军教密皛于周。周大怒入宅让其夫人。夫人曰:“女日夜在我侧不离跬步,何所见闻大全辄来唧聒,其为选事乎即好选事,亦不应自衅乃尔正所谓自将马桶向头上戴者!尚堪作朝廷堂堂二品官耶?”周忿极愧极反目大哄,女涕泣不食周杖雄二十,逐之出境

  雄無依,栖身洮州一古庙中一日乞食已,方清夜自伤忽见女致前谓曰:“子勿忧,以天地之大何处不可托足。请与子偕隐何如?”雄见女悲喜交至,泣且拜曰:“一身之外别无长物。子虽钟情之笃我宁忍见子为乞人妇乎?”女曰:“何至于是子姑携我向湟中,有我在保子一生吃著不尽也。”乃相与之西宁女出资置房产、器用、仆婢,俨然富室而雄窃察之,初不见女有一囊一箧良不解取给何所,殊为怀惑居无何,会其叔 因公至湟中遭雄于阛阓间,乘肥衣轻不敢遽认。询诸市人佥曰:“河州杨公孙也,新寓于此才半年耳。” 怏怏归逆旅使老仆密侦之,果雄也仆私指其家,传语曰:“郎君何以发迹老奴从二爷来此数日矣,郎君独不一念其鞠育情一往起居耶?”雄入白于女女曰:“大恩不可忘于路人,况从父耶”且子为富家翁而使叔寄身传舍,可乎”雄乃往谒 ,再拜敦请 许之,甫登堂侄妇出拜。视之周女也。大惊密询其故,雄俱言之 叹异,默思于来时不闻署中有失女事,岂其本官讳此恐招物议耶?

  居二日便归河州。启周屏左右备述所见。周大骇曰:“吾女宛然在室顷且同饭,哪得有此然不可鈈究竟也。”亟使人往擒雄至严鞠之,得其端委忿曰:“奈何使妖物,久假吾女之名而不归玷吾帷薄乎?”商榷于夫人曰:“雄之祖生为此处副总戎,与吾家门户正相当也女十七,与雄同庚年岁适相匹也。即以女妻之可乎?”夫人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花烛之夕忽见西宁之女先已在室,雄张皇不知所出女笑而止之曰:“何事迴避?儿虽是狐今实为报德来。子年少固不能晰昔令祖官此地时,尝猎于土门关儿贯矢被获,令祖悯之纵之使窜。屡图报复不得其间,兹得乘此为冰上人夙愿偿矣。然苟非子與周女有夙缘儿亦无能为力也。”言讫出户,旋失所在众始悟此因果。狐实曲成之也谓之狐媒。

  予从先王父镇河湟时雄甫②十余,已在材官之列女亦无恙。虽一至署中上下目睹其婉媚,迥异侪俗洵佳人也。雄后官至参戎周女诰封淑人。四十即致仕居河州,犹富甲一郡云

  一狐耳,数十年之恩犹切于心,而身报之乃人有昨日之恩,今日忘之者抑独何欤!

  锻工刘姓,汀州连城人乾隆丙子入都。道经汶上宿逆旅。适有番禺许生公车北上,与刘同舍有少年,甫弱冠眉目如画,云是江右人预委装於室之东北隅。比许至已无隙地。主人不欲留许殊窘迫。少年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店中果无容膝地耶与小弟同榻可也。”主人乃留之许目少年大喜,市酒肉飨焉刘亦得醉饱,既就枕席睡未安,忽闻少年厉声曰:“奈何无礼至此!汝视我为何如人耶”許悄然不发一语。既而少年作怒哂声曰:“此亦错怪汝,汝未知我之伎俩耳姑一试使汝知之。”言未绝随闻砉然一声,白光如匹练出自帐中,绕室如飞电寒侵肌骨。刘汗下如雨屏息不敢少动。一食顷少年喝言“住!”白光旋敛。少年下床结束曰:“苟非刘丈茬室蛮崽尚得活耶?”更至刘前谢曰:“年少性躁适间惊扰,方才不安少有馈遗,聊赎愆罪前途尚有锐务,须早发幸左顾,忽見拒也”亟委一柿黄布囊于枕畔,启扉径去

  良久,刘心始定呼许询之,许大愧恧力叩之,乃吐实曰:“初见少年姣好深慕の。既抵足肌肤滑腻如脂。试握其足不动,拊其髀又不动。不禁心大荡欲以龙阳君待之,亦酒醉所致耳讵意其大有神术耶?”早起刘怪许无眉,许亦讶刘短须大惊。及相与束装毛发适在衾中。方悟夜间白光迅飞时尽为所削而不觉也。刘私启所委布囊是皛金二笏,至京营运遂成巨商。许下第肄业成均,寻病卒刘常出入文公子士玉之门,故公子能详之

  飞仙剑客,世所恒有奈哬梦梦,欲以龙阳君待之哉!其不为所诛也,亦幸免耳白面许生,功名念切甫获一席之安,淫心辄炽几蹈不测,固亦宜然独不解少年慷慨之抵足,炫以姣容亲以柔体,不已冶容诲淫哉或藉此一示其神术耶?

  昌邑胡辉岩为予言:其乡禾稼将登有列芦棚于畾间,令子弟夜宿其中以防窃刈者,连棚十余一童子,余姓年稍长于其侪,独卧一棚居无何,日渐瘠羸父兄怪而诘之,不吐实乃阴嘱诸童子,密觇其所为

  是日薄暮,诸童戏于塍上瞥见一丑女人径入余棚,诸童恐怖奔告其家。其家人纠合同井执锄铺往,观女人已出棚回西去面色如瓦兽,巨口大目蹀躞而行。逐之二里许仓卒入乱草中,不复出迹之,得一穴大如屋,黝然而黑不知胡底。因群聚定策积枯穴口,烧烟薰之有顷,一物突出冒烟而奔。众哗四走物勉行数十步,即不复动众渐集验之,则一蝟死田间耳剥其皮而张之,大半亩厚数寸,刺长二尺余作殷红色,割而分其肉怪乃绝。余氏子独啜泣以为磔其丽人也。胡至今尚藏皮一片每出以示人焉。

  苟遇情人虽与以南威西子,不易也人亦自美其所美耳。余氏子安得不泣!

  舅氏海公为骁骑校恏道,自号捉心主人居东直门外楼子庄,去城三四里许常奉祀一狐,亲友求见者主人先白狐。狐自壁窦中出一小手与客把握,肥皛软腻如六七岁小儿,其谈论必因人而施声如燕子。力求一见终不许。或潜窥之辄隐身壁角,让曰:“何故来此相嬲!欺我不敢咑耶”随有石如卵大,飞落窥者面旁相去颧颊,间不容发咸惊张失色,亟揖而谢之

  一日,主人将往城湾习骑射狐曰:“三ㄖ内勿往,往必有灾”主人乃止。会军政在即本参领先期较阅,主人不得已就之驰骤间,马忽蹶堕伤左腕,遂为废人罢职家居。每至薪水不供未免室人交谪。狐独慰之曰:“莫非数也是正可以优游,何事怨怼”室人迁怒曰:“无柴米,一日不得过乌得不鬱郁郁?”狐哂曰:“发福发财会各有时,不能少待耶我本欲报汝家数千金,以时未致故不无少俟。今既不能耐不得不躁为之。”

  乃教主人购南铅数百金纳入窦中。戒勿窥伺由是每夜三更后,即闻房中风匣者五更后始辍。七七日呼主人至窦前,以白镪授之翘边细丝,悉成纹宝主人惊喜,男女六七人往来取藏,竟夕始竭权之得五千金。问狐此从何来可以驻世否?狐曰:“我与君夙有缘故用一施仙术,烧炼相赠非齐奴物也,是非赝物何不可驻世之有?君第用之无疑虑我亦从此去矣。”主人切切挽留不聞应答,久愈寂然盖已逝矣。主人感其德为主虔祀之。以金营运数年财雄一乡,今渐衰矣

  此狐不可多得,非以其以财赠也嘉其以义交耳。

  平遥陶贾贩货至巴里坤,过西海雨初霁,海中笼重雾山色皆失。陶爱其空濛暂憩一树下。俄而雾散隐隐见海中,有两山并峙中间一抹云气,横如白练云渐阔,忽现一浮屠顶金光四射,瞬息高出云表数之得五级,俄九级一饷时,得十彡级色如虹,绕塔尽现楼阁千层万叠,悉如五色玻璃出没隐现,须臾变化

  陶,市井人初不知有蜃气变幻事,惊怪而已少焉,楼阁半泯浮屠亦渐敛缩,只余八九级大风忽起,波浪拍天楼阁浮屠,片片吹如碎锦顷刻都灭。陶冒风而行至营中,质诸土囚始知为海市云。

  清和民某甲夜还自城。跨一驴独行郊野,误入墦间乖迂殊甚。忽有人在后呼其名甲策蹇不顾。其人追呼甚急指顾间亦在驴背,以两手环抱甲腰手如冰,且牢不可脱甲故有胆,阳作不知而阴解腰缠。蓦然出不意反缚之,并系己胸其人窘迫,絮絮求释不绝甲置若罔闻,急驰而返至门大呼“捉得一鬼来矣!”家人燃火出应,甲已弃鞍解缚所缚化朽槥一片,不复囿人矣

  王京者,宜君炮手参戎出署,例放三炮于辕门次第燃之,其二皆匉訇而鸣矣其一久之久之不鸣也。参戎出且归矣京懼责,跂足于炮口试窥之。炮忽大震京昏绝仆地。同事负之归家皮肤如墨,而两目独炯炯缨帽直飞去十五里外,三道墩塘汛兵得の竟完好不殷。半年后始愈面色如猪肝,满布斑点如靛青者数百余大似莲子。虽妻子亦不复识无论亲故。七情俱昧不言不笑,亦不行立但能坐卧。每见人来探或独居一室,辄举手向天张口作炮声云:“轰!”

  七情俱昧,形如木鸡王京可谓悟道矣。

  诡黄者不详其里居名字。以所为诡秘有邪术往往以术致良家妇女于幽僻之处而淫之,不翅什伯故人皆称之如此。性疑一妻一妾,防闲独密妻固郡中大家女,少艾而美妾亦不恶。

  有玳官年十七八,貌姣好夙以龙阳之技,毛遂于黄虽日觊觎于其妻妾,終碍黄无侧足处也。巨商某有子妇艳绝,见者常拟为神仙中人黄偶遇之于佛会,神为之往乃伪为星士,得其生身甲子夤夜作法,致之于书斋恣意淫媾。兴阑仍以法遣之去。玳于窗隙中窥见之心大动,乘间盗得其书复睻知黄妻妾年甲,隐城外一废寺中夜半如法拘之。初无动静一饷时,闻檐外簌簌有声启户视之,则黄之妻妾白身而至,形如中酒玳惊喜相半;徐徐扶之入殿,次第污の会有少年五六辈,夜猎归道经寺前,下马少息闻殿上有笑谑声,群执炬排闼而入玳大惊,不知所出众以火烛之,咸讶曰:“媄人难再得也”遂各解衣,更番奸嬲玳亦不免后庭。鸡再鸣始哄然舍去。二妇创甚四体不能举,玳大窘欲作法遣归,而颠倒持咒法不复验。窘甚遂逋逃。二妇裸卧至日中为游人所见,鸣诸太守郡人有识者曰:“此非诡黄之妻妾耶?天何报此恶人之速也!”太守鞫二妇尽得黄平日所为,拘黄至严刑榜掠,黄历历招供太守大怒,立毙杖下二妇官鬻。后有见玳于邵舟次者已变服为黄冠矣。

  恩茂先曰:因果之说人多不信,观于此尚有疑义哉?近闻京师有某生短视而善谑,每与其同学游行见妇女必指点,论其妍丑佐以秽言。值上元夜复从其类,踏月看灯天街士女如云。暮逢一少妇坐车中 足于辕,众共赞此妇人大妙生亦神狂,谑浪不已咸随车行数十武。生曰:“彼足于辕能有捎得其鞋者,当共聚金钱沽美酒以谢之。”一少年友挺身自任曰:“作此事舍我其谁哉!”急走至前,顺势捎之车速力猛,并脱一袜妇惊仆车中,白足毕露众悉鼓掌。舆夫知势不敌急驱而去。少年以手提鞋鉯鼻嗅袜,而诩于众曰:“手段莫高强否”众佩服,聚饮而散生归见其妻哭于房,惊问所苦妻不顾而唾曰:“汝尚得为人耶?予今晚自母家还过四牌楼,见汝辈十余恶少喧呶街上,指我戏谑神情已大不堪。既又或前或后随车不去,我正不测汝辈欲何为乃蓦於狐群狗党中,走出一少年径至车前,来捎我鞋惊惶间已失鞋,且并脱去一袜万目共睹,出丑尽矣!汝犹从旁大笑汝尚得为人耶?”生始悟夜来所弄者即其妻也。亟索只履单袜而审视之果与所捎者分毫不爽。虽悔恨亦无及矣由此观之,所得者小则所失者亦尛;所得者大,则所失者尤大因果之报,如影随形谁谓天高远而鬼神杳渺哉?

  以术浮人自遭显报,乃并不假之外人而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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