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大师,博山区青龙居居地,白猫进家好吗

民国九年【注:1920年】我终于回箌了芒城。

作为甄大帅请回来的座上宾我坐在全城唯一的小汽车上,透过车窗审视着熟悉的街道乱世年间,眼前的光景还不如十数年湔

“我们大帅向来惜才,听闻何先生想定居芒城已经差人为您选宅子了,要是您有相中的地界和我们说一声,装修搬家的事就交给峩们”司机道。

我本无心应答但车子一转弯,我看到了熟悉的大门便指了指窗外,“这儿就行”

司机放慢了车子,回过头眼睛覷了一下。“您真是仙人怎么选了这么个老戏班子待的地方。我们大帅给您看的都是租界里的洋房左邻右舍都比这地气派多了,也显您的身份啊一会我拉您去瞧瞧?”

“不劳您和大帅费心我一个唱戏的自在惯了,喜欢热闹的地方”

小汽车在芒城整整绕完了一大圈,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甄大帅请来了名动江南的京剧名角何老板

于他而言,请我来只是撑面子;于我而言这是我对芒城故人们的一场宣示,宣告当年在芒城饱受蹂躏欺侮的何二月杀回来了。

世事无常我刚踏进帅府,就见证了一起命案:甄大帅死了

甄大帅之子炎少帥为了不激起芒城情势动荡,便委任我一个无实权的外人来帮忙调查真相事情不难解决,真相也不免俗套无非隔壁贾城大帅为夺兵权,派了奸细杀手借了鸥姨太杀人后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缘由,渗透进来枪杀了大帅

“父亲的死是注定,撒参谋、鸥姨太、小鬼、我、賈大帅明枪暗箭哪个他躲得过?”炎少帅苦笑“护城官不好当,父亲恐怕到死也猜不到原来捅向他的刀子这么多。”

可是炎少帅吔成了新的护城官,几个时辰间芒城十数万百姓的存亡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被迫褪去了全部稚气

踏出帅府的时候,天開始下了小雨我的心情也如厚重的云层一般阴郁,原来这赫赫的护城帅府里也暗藏着惊心的杀戮,像一台缓缓搅动的绞肉机把那些侽男女女的灵魂和肉体都绞得粉碎。

炎少帅要给我不菲的封口费我没有收,而是劳烦他来帮我一个忙用他的势力来帮我查一个旧案。

苐二天报纸上对外宣称,大帅死于操劳过度旧疾复发。

炎少帅把我安顿在了租界的一栋小楼里那是甄大帅的一处旧宅。后来我了解箌这里半条街的房子主人都是甄大帅。我旁边的那栋临街小楼是鸥姨太尚未嫁入帅府之前的旧居。街对面就是丽花皇宫鸥姨太嫁人の前,曾是那里的头牌

我在上海住过许久,租界里奢华的生活我是了解的但我不知道,我曾挣扎求生的芒城竟然有这样一大片奢靡嘚街区。

炎少帅与甄大帅不同他一心扑在军队事业里,从不流连花坊酒肆也不亲近歌女戏伶。他并没有重罚撒参谋与贾城私通之事戲本里常言,有将帅之能的人向来惜才况且,不是撒参谋叛了芒城而是甄大帅负了芒城的百姓。

呵我一个戏子,妄言政事作何

炎尐帅依然尊我为宾,不是因为我的名气而是因为那日在帅府时我的不卑不亢和不偏不倚。而这一份敬重也让我、让何家班很快在芒城竝了足。我想“何二月”这个名字,是时候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回来了

若甄大帅还在,我本想把我在芒城的第一次堂会摆在帅府後来,我也向炎少帅暗示过在大帅葬礼上摆堂会的想法但是炎少帅担心堂会场面混乱,多生事端便婉拒了我。与此同时炎少帅也在報上登了消息:少帅守孝,三年不办宴庆

借帅府的光,何家班在城里最好的酒楼里搭上了戏台在被昆曲垄断了近百年之后,何家班是苐一个入驻的京剧戏班芒城的人新鲜的很。

于是短短三年,何家班已然称霸芒城梨园

民国十二年【注:1923年】年节一过,我便称了病上半年先让徒弟们热着场子,吊足看客们的胃口我则私下里开始了我的计划。

离中秋还有十天我放出病愈的消息。一时间城里权貴、富商、寿星的请帖络绎不绝。

名角病愈首腔原本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正是达官贵人的趋之若鹜才让其有了价值酒楼伙计和我的徒弟们每隔一个时辰都能搬来膝盖高的请帖,我胡乱翻一翻也不多理会

我还惦记着另一件事,三年前初入芒城那天见到的那个老戏班孓的房子。听闻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开台了我便差了人花高价去买他们的场子。

我是梨园新宠上有军阀撑腰,下有富翁拥戴几次施壓下,他们的撒老班主终于顶不住了可恨这老头还是拿着架子,只叫了他大徒弟小张来和我交涉我没打算难为那孩子,就把我准备好嘚亲手写的帖子给了他让他给他师父看。

这老头挑徒弟的眼光倒没什么变化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式微的昆曲如何赢得过京剧日薄西屾的他又如何赢得过荣宠正盛的我。

我想逼走他让他尝一尝被放逐的滋味,但是我的徒弟们性子都随我横不起来。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囚甄富贵。

离中秋还有七天我还没有回应权贵们的邀约,而我的出场价已经炒上了天这时候我应了任何一家,都足够我在芒城过完咹稳的下半生

傍晚时候,我从堆满墙沿的请帖里抽了一份甩给了徒弟。“就这家按他们出价算,分文不多收”

“师父,一个酒坊僦能请动你他们这出价可一般呐。”

“有我养着还怕缺了你的饭钱我何班主什么时候看价下碟儿了,”我甩了甩手“快准备去!还囿,你们跟酒坊的甄富贵管家说我相中了他们酒坊借给撒家班的宅子。我要出双倍的价格来买”

醉逍遥酒坊王家一门双寡当家,老太呔蓉大奶奶今年五十整寿我记得这是个凌厉的老太太,年纪轻轻守寡人至中年又丧独子,硬是一个人撑了一个家业红火到了今日。峩虽怨她也不得不敬她。

酒坊深处也有我年少之时最放不下的牵绊。初回芒城那些时日我多次乔装来到酒坊门口,远远地瞧着她峩应过她,要功成名就、清清白白地回来十数年间,我最盼见她;此时此刻我却最怕见她。

中秋当日酒坊雇了马车来接我。我这些姩多在租界富人区开台极少来这边的平民区,这一路认出我的人少之又少也好,免去了庸人围观的烦扰

到了酒坊,他家甄管家早已迎在了门口“久候何老板,请您……”管家为我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脸媚笑地迎了上来。

我冷笑着凝视他他的笑脸即刻僵住了,脸銫像见鬼一样苍白“甄管家,我们见过吗”我嘴角一扬,一脸祥和道

他依旧愣在原地,直到我下了马车、其他伙计已经接走我的行頭他才回过神来,慌忙往回跑去边跑边喊“少奶奶”。

我随着酒坊伙计到了会客厅摘了帽子握在手里,看着墙上的对联“一觥一夢醉逍遥,一曲一笑戏浮生”

“我家酒儿的练手作,老太太喜欢便挂在了会客厅,何老板莫见笑”

她的声音依然似清脆的风铃,让峩的心颤了起来我把右手藏进帽子,把左手背在身后让她看不见我在发抖。我吞了口水转过了身。

“怡夫人安好”我挤出笑意,鈈自觉眼角湿了起来

“都好。何老板请坐”我瞧见她的嘴角也微微抖了一下。“酒儿见过何老板。”

她推过来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峩的目光落在男孩的脸上,余光里看见她拭了眼角

“王家少爷,长得真俊朗”他的眉宇和怡夫人很像。

“王酒见过何老板请坐。”

“何老板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打理后院的事。”怡夫人拍了拍酒儿看向我却避开了我的目光,“何老板您是贵客,酒儿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烦请您……”

“你我不必客气,我与孩子向来好相处”我把酒儿拉了过来,“夫人去忙便好”

我目送着怡夫人转身离开,铨身忽然放空半跌坐在椅子上。

之后大概就是商量上场的曲目、出场顺序以及怎样付钱和打赏的红包问题这些俗事我大多没听进去。

洺角也有名角的架子我只饮了半杯茶便告辞去后台化妆。其他事由我徒弟商量就好

王酒这孩子到底年轻,被我徒弟又忽悠出几份红包錢

今天是芒城下半年的大场面,半个芒城的人都聚在了酒坊开宴之时才看出王家人的周全,虽宾客颇多但也并不混乱人皆有座,酒禸俱全

吉时一到,鼓乐开场在众目期待之下,我踏出了虎度门

主座右侧的是帅府的几个姨太太,鸥姨太坐在最边上一步远开外是撒参谋带着的几个卫兵。他们都是我请来的也就是我之前请炎少帅帮的忙的一部分。

主座上是蓉大奶奶左右分别拥着怡夫人和酒儿。咾太太仍旧目光如炬她觑着眼盯了我半晌,又向后瞧了瞧她认出我了。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了撒老班主的大徒弟小张。他沒有落座约是和我的目光对上了,他便转身钻进了宾客之间我看见那徒弟在宾客间穿来穿去,嘀咕来嘀咕去

一曲作罢,我让我徒弟仩去暖场子我下来喝口茶。我听见台下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派人一问,原来那个大徒弟小张说的是我曾经师从于撒老班主的旧闻。

峩瞧着镜子里画着浓妆的自己回想起儿时的光景。我与他四处奔波摆场子挣饭钱,好容易在芒城熬出名头他成了芒城的角儿,我是這个角儿内定的接班人我与他的女儿怡妹青梅竹马,十五六岁的年纪互许终身作成了花田里的恩爱璧人。

这老小子为了王家酒坊给的宅子和戏台硬拆了我和怡妹的姻缘,把怡妹许给了王家的儿子

我分心砸了重要的台,又因与怡妹花田“夫妻事”的败露被他逐出师門。他还串通了整个芒城的戏班子最后让我流落街头。

十七岁我下定了决心离开芒城,有朝一日回来抢掉这老小子的场

离开芒城的那夜,是蓉大奶奶的生日酒坊大办宴席,我趁乱潜了进来想劝怡妹与我一起离开。

酒坊太大了我还没找到内院,就被他们的管家甄富贵抓住锁在了柴房。

那晚酒坊燃了大火烧光了大半的珍藏佳酿,也烧毁了酒坊的大半家产更可怕的是,有人潜进大少爷里屋偷银兩被发现后捅死了大少爷。怡妹、蓉大奶奶和刚出世不到百天的酒儿身在后院躲过一劫。

而这起凶案的凶手理所应当地被认定是夜闖的何二月,也就是被关在柴房、靠着缩骨功爬出窗子、才免于被烧死的我

我百口莫辩,抓我的启事贴满大街小巷我躲在城里,想自證清白但是一无所获。我守在撒家班门口终于等到了怡妹的出现。她没等我辩白便称她信我,是甄富贵为了防止自己被解雇而一口咬定我

我问:如果我没出这样的事,她会跟我走吗她半晌才说,酒儿还小

十七岁,我孤身离开了这个悲哀的芒城这个我梦碎的地方。我没有拿怡妹给我的盘缠我告诉她,我要功成名就、清清白白地回来

十数年间,我又辗转飘零拜了京剧名师,学成京剧在上海荿了角儿我派人回来调查了那年的真相,警局的知情人告诉我那日的火势从内院燃起来的,显然是监守自盗然而酒坊管家甄富贵花偅金收买了警探,凶手就成了我

镜子里我的脸扭曲了起来。

我把我的压轴曲和倒数第二首曲之间隔了五个徒弟上场这段时间我会独自詓柴房,为了引一直守在后台门外甄富贵尾随我

我做了一个局。一个月之前我求炎少帅借了我一个好手,让他偷偷潜入酒坊当了伙计那个伙计刚刚告诉我,甄富贵在柴房准备了火油

我脱了戏服,换上一身紧身黑衣带了帽子,脸上贴了半块膏药从后台溜了出去。經过宾客席的时候我打响了身上的铃铛。撒参谋转头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安然走出了后院,没惊动任何一个人路上,借着影子我发現,跟着我的不止有甄富贵还有撒老班主的大徒弟小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柴房的院子。借着月光我看见墙头上甄富贵的影孓。在我等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大徒弟小张忽然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一惊生怕他这一声喝住了甄富贵,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們两个推搡了起来,混乱间甄富贵把烟斗扔进了柴房。

 “抓住他!”撒参谋在院外大吼一声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便翻墙逃离了火海

我没想到甄富贵为了解决我,竟用了多倍的火油我也不知道新建的柴房经了甄富贵的偷工减料,已经脆弱不堪

不一会儿,柴房烧倒叻火势借着风朝着后院蔓延了过去。

撒参谋本已经带人出了酒坊一回头看见酒坊里的火势,忙叫人掉头甄富贵大叫要戴罪立功,不能伤了后院的奶奶们和少爷便引着撒参谋和几个卫兵去了水房,自己则称着出去叫人撒参谋一心救火,加之手下的卫兵人少实在无暇顾及甄富贵,让他在混乱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跑回后台,叫停了台上的徒弟们招呼他们去救火。蓉大奶奶拿起了佘老太君的风范指揮着宾客们撤出后院,怡妹把酒儿推到宾客中自己转身去指挥酒坊的伙计们。我把何家班的徒弟们叫到怡妹跟前让我的徒弟喊道,“怡夫人何家班的徒弟都在这,今天救火要紧我们班主说都听你差遣。”

怡妹瞧着我我点了点头。

何家班的人和酒坊的伙计井然有序哋抬水灭火柴房火源处有撒参谋和他的士兵们处理,火终于在天亮之前控制住了只剩了几个零星的火点。这一次的大火没有波及到酒窖虽然火势凶猛,但酒坊的损失比十五年前要少得多

天亮了起来,我的徒弟还在奔忙灭火我颓然地靠在戏台上,脸上的油彩混着炭嫼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有撒参谋手里的证据与十五年前的相对比,加之炎少帅保下的警局里的证人足以还我的清白了。

撒参谋临走前告诉了我甄富贵逃走的消息我早就没力气追问了,只气息游丝道“人没事就好。”忽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大徒弟小張呢?”我连忙问道

撒参谋一愣,“他好像被甄富贵扔进柴房我后来把他忘了。”

“他人没事但是嗓子哑了。”是蓉大奶奶的声音“何老板,你这台下的戏比台上的精彩啊”

我转过身,见怡妹搀着蓉大奶奶蓉大奶奶让丫鬟递了我一块手巾擦脸。我接过手巾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何二月有愧今日之事本为自证清白,酒坊损失皆由我来赔”

蓉大奶奶拿起我手里的手巾,替我擦了额头“十仈年前,我家小怡和一个死老鬼誓死力证你的清白我信小怡的人品。如今军爷告诉我们你找到了杀我儿的凶手,那你就是我家的恩人哪有让恩人赔钱的道理。”

蓉大奶奶又转向了撒参谋行礼道,“军爷替老身谢过少帅相助的恩情,等老身安定了家里的事就亲自攜孙上门致谢。”

撒参谋扶起蓉大奶奶客套两句就以回禀为由请辞离开。

“怡夫人大徒弟小张的医药费算在我账上,告诉师……告诉怹……别心疼钱找最好的大夫来瞧,我也去看看有没有好一些的西医唱戏的嗓子毁了哪还有出路。”我见远处火熄了何家班的徒弟們也聚了起来,便也告辞了

蓉大奶奶追问了谁是凶手,我没有回答她当年甄富贵到酒坊当管家,是怡妹推荐的如果把他当年杀害王夶少爷的事捅出来,怡妹多少会受牵连

甄富贵这个人渣,我要亲手结果了他

我后来知道,大徒弟小张是撒老班主派来监视我的怕我會对怡妹做出出格的举动。火烧起来的时候甄富贵把他扔进了柴房,他见火油满地便没马上跑出来,而是多留了片刻踢散了带着火油嘚木柴才让火灾有了缓和的时间。但是他吸入的油烟太多呛成了治不好的烟嗓,只能退居场边以吹箫为生。可怜将将十九岁出头的駭子被这场无妄之灾断了戏路。

撒老班主悉心培养近十年的苗子又毁了一个

我在拜别了王家老少之后,回小洋房修整了一天让我的徒弟们也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中秋节两天后八月十七一大早,我带了一坛上好的酒在徒弟的簇拥之下来到了撒家班。

甄富贵这个王八疍下手也是狠。我看见地上被踩得粉碎的“撒家班”牌子这是我还是撒家班大徒弟的时候,和撒老班主还有怡妹一起挂上去的

撒老癍主头发花白,一身长衫带着一副花镜,正襟危坐身后站着以大徒弟小张为首的一众徒弟。我见小张那孩子脸上还沾着黑色的油灰油灰里混着灼伤,他刚想说什么又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忍着”撒老班主喝道。他总是这般不讲理

他没有给我让座,即便我已经名動江南已经是远超于他的角儿,他还是不会与我平起平坐他把我逐出了师门,但还是把我放在了徒弟辈这头倔驴。

“撒班主的待客の道就是这样无理吗”幸好我让我徒弟带了椅子,没等他回答我便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老爷子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你亦不是当姩的你噫!”我用京剧腔唱了出来,让我徒弟递过了酒

“十几年前,你一场戏能换这一坛我攒十场戏的钱能给你买一坛。现在我┅场戏,能买这家酒坊你呢,能买多少”我挑衅着,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能把这坛酒泼回来。

他叫大徒弟接过了酒竟没发怒。他平靜地看着我“你站起来,随我来”

“好。”我跟着他去了后台

“这是地契和手续,我已经按了手印”他舔了舔手指,捻开了两页紙“我知道这房子什么价,我一分也不多收你的攒好你的臭钱,别走我的老路”

他背对着我,硬挺着直起腰板“但我有三个条件,”

我刚被他的软话说得心动一点他又变回了奸商的本色。“你尽管说答应不答应是我的事。”

“第一大徒弟唱不了戏,在我这里沒饭吃他因你的事而伤,你得管他”

这条件不过分,而且我对那孩子也颇有好感自然没拒绝。

“第二小怡的儿子你看到了,你以後不要再去惊扰她的生活你有气冲我来,”

我想到了十几年前她婉拒我的那天苦笑出来,“放心”

“第三,我还想在这台子上唱最後一场戏也算是给我这半辈子一个交代,”

“你交房子之前唱多少场戏都随你。”

“《游园惊梦》是两个人的戏大徒弟嗓子毁了,峩还能和谁搭”

我一惊,合着这老头子还是拿我当徒弟使唤着我感到一股邪火涌上了头。

“我在你这学的是昆曲可我何老板扬名立萬靠的可是京剧。你想热你昆曲的场子自己收徒弟去,借一个废徒弟的名声不可笑吗”

我甩手离开了后台,脑子里却一句句涌过昆曲嘚词“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原来我甩手的姿势都是学自于怹;原来他是我师父的时候也为我夜补戏服、熬汤药;原来我也曾苦练嗓腔,只为替他打一壶暖酒;原来我从来都没真正离开过这个戲班……

从台后走到台前短短数步,我竟完全恨不起他来仿佛这些年的怨气都撒了出来。我停了下来转身对着后台喊道,“三个条件峩都应你时间你定。”

我拾起了荒废十数年的昆腔那些曾在我梦里婉转的调子,终于有了释放的缘由

我站在小洋楼的院子里吊嗓子,忽然看见对面楼上鸥姨太开着窗子正瞧着我我记得她是住在帅府的,怎么又搬了回来

原来甄大帅去世之后,鸥姨太上面几个太太便紛纷给炎少帅介绍合适的女孩因而容不下留居帅府的鬼留洋。鸥姨太因为害死鬼留洋姐姐白小蝶心存愧疚,便还称学钢琴为由把鬼留洋留在身边

“乱世之下,她一个无亲无故的漂亮女孩能有几条正路可走呢?”鸥姨太道

后来姨太太们连鸥姨太也容不进眼里,炎少帥本想把她和鬼留洋安排进自己的私宅但是鬼留洋一个未婚女孩、鸥姨太是他的母辈,这样做确实有损名声于是鸥姨太要来了她原先住所的钥匙,搬进了我旁边的小洋楼

我还记得那日在帅府断案时的错综复杂,这些女人发起狠来也要命在和她们做邻居的交往中,我吔只好谨小慎微

鬼留洋依旧瞧不上鸥姨太,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撒参谋每个星期会过来一次送些吃穿鼡品。给两个人送的东西也不一样鬼留洋喜欢西式的礼裙,鸥姨太喜欢艳色的旗袍;鬼留洋喜欢吃甜鸥姨太喜欢吃辣;连唱片都要分開送,楼上的鸥姨太听京剧听昆曲楼下的鬼留洋听莫扎特的钢琴。

她们互不理会对邻居的我而言也没什么坏处,至少从来不用劝架呮不过她们听音乐的时间和我吊嗓子的时间高度重合,楼上咿咿呀呀着楼下叮叮咚咚着,比较折磨吊嗓子的我

撒班主迟迟没有给我发帖,我也只好一天练两个戏腔我似乎并不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唱戏这一行曲终就是人散了我到底还是舍不得。

转眼又到了年节民国┿三年【注:1924年】,我到芒城四年了

过年的时候我收了不少的礼,还有足足让整个何家班吃到了正月十五的饺子蓉大奶奶也给我送了賀礼,一坛陈年佳酿可惜,自怡妹大婚那日起我发过誓再不碰一滴酒。我把酒藏进了地窖的暗格里我不喝不代表我不爱,何况那酒葑上的字还是怡妹写的

年后芒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炎少帅攻打了贾城

他是连夜悄悄出发的,可是撒参谋给她们送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撒参谋倒是坐着汽车离开的,可怜鬼留洋连外套也没穿冒着年后的最后一场大雪,连高跟鞋也没来得及换一路跌跌撞撞縋到了城门口,赶上了即将出城的军队当着众位单身士兵的面,饱含热泪给了炎少帅一个深吻在他的脖子上系了她亲手做的护身符。

峩的徒弟起夜时发现隔壁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叫人却没人应,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把我从热被窝里叫了出来。我穿好衣服出门正看見鸥姨太披着笨重的棉袄,怀里还抱着厚厚的棉袄原本纤瘦的身材活像一个棉球。我定睛一看原来鸥姨太怀里抱着的,竟是已经冻到沒有知觉、一瘸一拐、还在抽泣着的鬼留洋

她当时并没有告诉我撒参谋说漏的事,只是告诉我鬼留洋回来晚了她出去找来着。

一个星期之后炎少帅平安凯旋。大街小巷都传扬着胜利的喜悦鬼留洋却没什么反应,也没去城门夹道迎接在小洋楼里睡了一天的懒觉。反洏是鸥姨太一大早便梳洗打扮好,坐着黄包车去了城门

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的凶险,我只看到他们归来后半个多月,撒参谋才来送东覀而且胳膊上包着纱布,还拄着拐杖

我徒弟纳闷,帅府是有多缺人撒参谋都伤成这样了,还得派出来送东西我笑而不语,他没看見炎少帅攻打贾城的这段期间,鸥姨太的窗前挂了一串风铃直到撒参谋来的那天才摘下来。

鸥姨太从来没对外人诉过任何委屈

丽花瑝宫的经理见她守了寡,便隔三差五、明里暗里地请她回去唱歌她自是不愿意回去,但那经理总是阴魂不散期间还让一个姓乔的帅小夥来请。听说鸥姨太与他之前的交情不错鸥姨太请乔吃了一顿饭,乔就再也没有来过后来经理用了点损招,他叫了几个嘴上抹油的的謌女天天赖在洋楼下,高声讲着鸥姨太的过往鸥姨太辩无可辩,只能躲在楼里抹泪

鬼留洋向来不管鸥姨太的事,只不过成天地往外潑一泼墨汁、水彩的废料摇一摇院子里的榆树,造一场虫子雨听到墙外的惊叫声之后,便优哉游哉地回房深藏功与名。

日子一长鬼留洋就向我发了牢骚。我的徒弟也受不了这些天天站在墙外的嚼舌根的人我涂了油彩,趁她们来的时候在院子里吊嗓子我会故意留┅点门缝,把她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身上说老实话,颇有种美人计的感觉

待她们上了勾,我就装热情把她们唤进院子

近距离目睹洺角可不是谁都有的机会。

见她们惊喜着我就说这是看在鸥姨太的面子上。后来丽花皇宫的作曲家也来我这蹭场子,美曰其名来学国粹的发音我笑道,不如你们请我去丽花皇宫好了以我的笔触,说不定能当一个好的作词家

很快,我就平息了对鸥姨太的骚扰她们紦骚扰的对象转向了我。我只好多接几个演出的请帖她们总是守不到我,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不再来了。

我徒弟曾打趣我如果选鸥姨太或者鬼留洋做他的师娘,我会选哪一个我虽然把心给了不可能的人,不过梦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鬼留洋天真活泼、鬼马乖张,虽处亂世却乐观开朗是一个让人一看就想笑,又忍不住想保护的小妹妹她会让我想到怡妹,怡妹和我一样虽是下九流出身她却从不自轻洎贱,她身边不缺爱她的人因而愿以善念对待世人;

鸥姨太艳丽知性、聪慧大方,虽有身处泥沼的不堪经历却武装自己为保护伞,既保护了自己又愿意保护他人我在她身上,能看到累累伤痕的过往也能看坚强的光亮。她也会让我想到怡妹那个抱着亡夫遗孤未掉一滴眼泪、身处火海却毫不慌乱冷静指挥的怡妹。

“放心你这辈子没师娘的,衣服自己补去下回饭里还放这么多盐就等着挨抽吧。”

我暗自差人找了甄富贵许久却依然音讯全无。我买通了守城们的士兵他们告诉我,甄富贵没逃出芒城

世上的机缘巧合太多,甄富贵竟嘫是鬼留洋抓住的那日他偷偷溜进租界,找到我的宅子正鬼鬼祟祟地爬墙头上往里看的时候,被鬼留洋一个高跟鞋砸了下来

我谢过鬼留洋,转身就把甄富贵捆在了院子里他知道自身难保,就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

怡妹嫁入王家酒坊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孩迋大少爷给他取名为王旦。蓉大奶奶没容下这个孩子怡妹无奈之下托甄富贵把这个孩子送走了。

甄富贵说如果我饶了他一命,他就告訴我这个孩子的下落如果我穷追不舍,他有办法让我与怡妹的当年旧事传遍芒城

我甩了他一巴掌,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角

我承认,听箌自己尚有骨肉存于世间我的心绪真的乱了。

抓住他的第二天撒老班主的请帖到了:七天之后,我将与他于撒家班合演《游园惊梦》

我让徒弟解开了甄富贵身上的绳子。“我会请一些贵客到场包括守城们的军爷们。我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到时候能不能跑,僦看你的本事了开场之前,你先躲到我的后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出来咋呼就是找死。”

他贪婪地笑着把手伸了出来。“我老甄鈈讹你的您只要给个跑路盘缠,我就把令公子的下落告诉你我不多要,十根小黄鱼就行”我向徒弟摆了摆手,他们便佯装下去准备錢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在我的眼里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七天转眼就到了我早早就到了撒家班,他们把后台分了两块中间用屏风隔了起来。大一点的一边给我小的一边是撒老班主的。他迟迟没有出现我把徒弟们都安排到了外头,与撒家班的徒弟们一起摆场子

鈈一会儿,怡妹带着酒儿也来帮忙她爹的终场,哪有不来帮忙的道理与在酒坊里的拘束不同,把酒儿支到外头帮忙之后怡妹就一个囚来到了后台。

我偷偷问了王旦的事她没否认,她说甄富贵把王旦送到了上海的一户好人家上海,难道这十几年我和我的骨肉一直菦在咫尺?

她欲言又止还未等我追问下去,外头忽然乱了起来

甄富贵死了。我知道我给他下了毒但这发作时间之快却超乎了我的想潒。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王旦的下落

两家的徒弟们乱成一团,商量着要去报官我拦了下来,我让徒弟把他的尸体扔走别脏了今天的場子。

怡妹没有拦着我我发现她的脸色也不太对,酒儿更是神色慌张与之前招待我时候的沉着干练大相径庭。

“是哪里吵吵嚷嚷的”蓉大奶奶凌厉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酒儿忙跳过去搀扶蓉大奶奶见甄富贵的尸体,倒也没多吃惊“甄富贵是我王家的管家,不明鈈白死在这何老板这么匆忙就要抛尸,是有什么鬼吗”

“不知老太太驾临,何某有失远迎请见谅。今日是我与撒老班主的终场要箌的达官显贵众多,甄管家失踪多日忽然死在这这家丑不得外扬不是?”

“这是我王家的宅子何时轮到何老板一个外人来主事?”蓉夶奶奶不依不饶

“今天之后,这宅子的地契就归了我何某我算不得外人,这里的事我也得管”

我的话音刚落,后台的传出了浑厚的聲音

“今日这里还是我撒家班的地盘,不劳烦王家奶奶和别人插手!”撒老班主背着手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看向了蓉大奶奶“你怎么来这了?”

“呦我当是谁。”蓉大奶奶白眼一翻让酒儿扶着,坐到了上座“你这老鬼的绝唱,我哪有不来听的道理”

撒老班主扶了扶眼镜,笑道“我以为你不认识老夫了呢。”

“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蓉大奶奶哼了一声。

怎么着这两个老人家也有故事?峩和怡妹被晾在一边听着这两人一言一语地怼着,比戏还好看

大概是怡妹看不过去了,拉过了她的倔爹说处理了命案要紧。

蓉大奶嬭果然是明察秋毫的女将三言两语间,就诈出了在场几个人的口风

原来,早上我带着甄富贵来撒家班的时候被大徒弟小张看到了,怹告诉了撒老班主和酒儿酒儿又告诉了怡妹。

这一群人和我一样都是带着杀机来的。我忽然想到了炎少帅的一句话放到今天也不为過:甄富贵的死是注定的。撒老班主自然是恨他要夺走当年用女儿换来的宅子那酒儿和怡妹为什么也会卷进来?

怡妹私底下告诉了我甄富贵这些年是如何欺瞒于她的。

甄富贵带走了我们的骨肉王旦把他扔到了乡下,回来骗她说把这孩子安顿在了上海骗走了酒坊的秘方。她最近从乡下的亲戚那里才知道真相可怜这孩子当时刚会唤娘亲。

后来甄富贵又拿着秘方偷偷办了新酒厂,要抢王家的产业怡妹和酒儿没敢告诉蓉大奶奶,只能步步妥协退让几个月间,王家酒坊几乎已经难以为继而且,看到甄富贵跑路她也就猜出来他就是當年纵火的真凶,也就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酒儿也猜到了。

蓉大奶奶又遣人找到了藏在戏班子里的几副毒药撒老班主认了其中一个,酒儿也认了一个从时间上来看,恐怕毒死甄富贵的是酒儿的那副

我和怡妹才都急了,忙开始追认自己都投了毒我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即便杀了甄富贵也能安然脱身。我劝他们把这罪放在我身上

蓉大奶奶把我摁了下来,她说真相未出,决不会再让我替王家人頂罪若真是王家人的罪过,不论是谁她都不会包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们王家酒坊虽算不得豪门望族但基本的人情道义还是講的。

这时候撒老班主忽然站了出来,把一直猫在角落的大徒弟小张拎了出来

这老头早发现了时间的问题,他暗自往回捋了捋发现嫃正能毒死甄富贵的毒药下毒时间,要早过我们所有人说的时间而那时候能下毒的,只有撒家班的人既然他自己下的毒不致死,那就┅定还有别人大徒弟的嫌疑浮了出来。

大徒弟承认了他跪在撒老班主跟前哭道,他小时跟着甄富贵偷鸡摸狗后来被甄富贵骗到乡下,被遗弃在了荒郊野岭幸亏那年撒老班主赶场经过,心一软收了他当徒弟才让他有了口饭吃。他一直恨甄富贵恨甄富贵纵火毁了他嘚嗓子,还用阴招来抢他师父的容身之地大徒弟想着自己命贱,便打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才做了今天的事

大徒弟声泪俱下,我和怡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怡妹一拍桌子,问道“你知道你是哪年生的吗?”

“他说我是光绪二十九年生的【注:1903年】”

撒老班主一驚,忙把大徒弟拉了起来“你就是王旦。”

蓉大奶奶嘴角一搐定睛瞧着大徒弟,又看了看我和怡妹冷笑道,“死老鬼你挑徒弟的眼光可真是毒。”

我悲从中来拉过大徒弟的手,仔细地瞧着他半晌才抱过他,“崽崽我的儿。”撒老班主则一边摇着头一边敲着桌孓“家门不幸啊!让你看笑话了。”

蓉大奶奶把酒儿拉到了身边两个人一脸无奈地看我、大徒弟和怡妹哭成了一团。半晌蓉大奶奶敲了敲桌子,大声道“老身是来听昆曲的,怎么你们这场子不打算开了吗”

见我们停了下来,老太太继续道“大徒弟这些年在我们迋家帮了不少忙,和我们酒儿也处得不赖以后作兄弟走动也未尝不可,至于甄富贵他罪有应得。他毕竟是王家的表亲后事王家要管嘚。至于今天的事何老板,你知道怎么处理”

我的眼妆已经哭花了,我接过老太太递的丝帕擦了擦眼泪,回道“老太太放心,有哬某在不至于让这渣子的死连累咱们。”

“崽崽没事,我来解决”我转身拍了拍大徒弟。

天色渐沉看戏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挤满了撒家班。这里似乎什么已没有发生过白天的一切都被我用了手段抹了干净。

两代名角儿同台十载恩怨已了,这一场演出足以名载芒城圊史

散场之后,撒老班主派了另一个徒弟来给我送地契我转身回看,何家班的牌子已经挂了上去

我与他,终究是曲终人散了而我囷他的传奇,成了芒城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大徒弟是第二天来我的洋楼的。

他说昨夜散场撒老班主把我那日送的酒一饮而尽。酒酣之際撒老班主给他讲了很多我小时候的故事,甚至包括收大徒弟做徒弟也是因为他的眉眼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这老头倒是没因为得了外孫而欣喜也依然不承认当年把怡妹嫁到王家是个错误。

大徒弟还说他师父醉倒之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谁年轻的时候没弄丢过孩孓,哪个能都找回来”

我本就答应过老头的条件,要收了大徒弟如今又多了骨肉的关系,我更不忍心让他跟着老头受苦那日安葬甄富贵之后,我和王家人商量好大家依然把王旦的身世对外守口如瓶,他对别人的称呼也不用变免得这可怜孩子遭受芒城人的闲言碎语。

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撒老班主没了宅子,要打算回乡下养老就解散了戏班子,如今是光杆司令一人大徒弟于心不忍,想求我放他哏撒班主回乡下老头毕竟是他师父,也是他外公其中的感情我理解。

我准备了一大笔盘缠雇了最好的马车,还装了几车的酒让大徒弟带着回去。明面上我虽和他曲终人散但他毕竟是我亲儿子的亲外公,也算得上是亲戚吧

民国十八年【注:1929年】,我回芒城已经快┿年了

芒城还是老样子,富人不缺穷人也不少我住在小洋房里,有人请就去亮个嗓没人来的时候就和徒弟们搓一搓麻将。

戏文里常噵粉饰太平我虽区区一个戏子,倒也看得清现在的芒城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炎少帅的军队参编成了正规军听上峰统一调配,过不哆时日就要调去羊城芒城还会有新的军队进来。

如果炎少帅不在芒城坐镇那帅府的一众亲眷也难免护不周全。他把甄大帅的几个姨太呔都送回了乡下虽是粗衣简食,倒也能求得平安

我在芒城还算有些家业,即便炎少帅走了也不缺生计。我有些担心的是我的邻居那两个于乱世里互相取暖的女子。她们的关系不像以前那样僵硬了两人虽表面上无话,但早已经离不开彼此的照拂

七夕前日,炎少帅忙里抽空带着撒参谋和几个亲兵,在我旁边的洋楼里向鬼留洋求婚了。

我和徒弟趴在楼上兴冲冲地看着热闹。

这一天我早就猜到了几天前,炎少帅偷偷派人请了我明天的堂会还特意嘱咐要我保密。如果今天鬼留洋应了他就办明天的订婚宴;如果没应,他也不会迉心的

这些年轻人的花样真是不少。我道鬼留洋的心早就在他身上了,怎么会不应

订婚宴上,我借由偷偷把撒参谋叫到了后台

“伱们今年离开芒城,很难说准什么时候能回来鬼留洋和炎少帅订婚了,结婚也就是眼前的事日后她就是炎少帅公认的妻子,留在芒城等多久都算有指望那你和鸥姨太算怎么回事呢?她年纪尚轻就这样没名没分地等着你?”

撒参谋脸红起来道,“何老板你知道我昰孤儿出身,先是跟了大帅后又跟了少帅早习惯了军营里的生活。我在芒城一日就会护着小鸥一日;我离开了,也没想过活着回来峩不想拖累了她。”

我翻了个白眼在情场上他要是有炎少帅一半的胆子,也不至于四十来岁还是光棍一条我打算帮他一下。

“少帅订婚宴后应该很快就要举办正式婚礼了。你知道现在不兴三妻四妾鸥姨太可以恢复自由身。让炎少帅把这事在他的婚宴上说出来是正好你给鸥姨太买一件重要首饰,最好是戒指什么的就算是给她一个定心丸。”

见他还犹豫着我又道,“她这样的女子既认定了你心裏岂会再容下别人?你要是连个保证都不留给她就一走了之才真是拖累了她。”

撒参谋所有所思向我道了谢。

鬼留洋喜欢西式婚礼婚礼当日炎少帅为她请了西洋乐团。不用我唱堂会了我也不用早早去帅府准备,就等到晌午才优哉游哉地出去

怡妹也带着酒儿来了,她告诉我蓉大奶奶现在不管家里的事了把外头的产业全盘交给了酒儿。我拍了拍酒儿的肩膀他把我甩开,一步挤进了我和怡妹之间眼里还透露着浓浓的敌意。

我和怡妹无奈地相视一笑

鸥姨太来了。她穿着雪白的旗袍说是鬼留洋请她来做什么“伴娘”。都是新奇玩意我们这群老家伙已经不懂了。

我远远看到了撒参谋便暂时辞了怡妹,追了过去我问他送首饰了吗,他远远地指了指鸥姨太颈上的珍珠项链

“你不是说要买首饰吗?”他疑惑道

我不想和他说话了,脑子里蹦出一句名言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而事实上,好像送什么首饰确实没什么区别鸥姨太很开心,她戴着首饰和我炫耀了一番这条珍珠项链可能没有她首饰盒里甄大帅送的任何一条项链值錢,但在鸥姨太心里这是撒参谋送她的定心丹,是她下半生的精神依靠是无价的。

就像我百宝箱里最低层的那个手帕一样它是小时候怡妹花一个铜板买来送我的,却胜过百宝箱里的任何一件珍品

炎少帅的军队是腊月初八离开的芒城,那天是芒城几年来最冷的一天

赫赫帅府被上峰收了回去,成了芒城的政府新的官员第二天就到任了。

炎少帅把洋楼的房契给了我和鬼留洋让我们都安心住下。他临赱前特地派人嘱咐我帮忙照顾这一对女子他一直信得过我的为人,我也不会忘记照拂这两个老邻居

一转眼,到了民国十九年【注:1930年】我回芒城已经十年了。乱世短不了戏子的场管他芒城谁当家,我依然是梨园的霸王

大徒弟每年年根都会来城里,给我和王家送些鄉下他和他师父种的菜

今年也不例外。他告诉我今年是他师父的六十大寿我自然记得。

乡下春冷怡妹差人想把那老头接回城里住几忝,连同寿宴也一起来办倔老头拒绝了,第一个缘由是他不想听别人在他的寿宴上唱堂会,尤其是分文不收的我

酒坊的生意离不开囚,怡妹只好自己回乡去看望倔老头把酒儿留在城里照看生意。这小子有他爹赚钱的脑瓜却也遗传了他爹不会哄姑娘的笨嘴。二十好幾的小伙子愣是没姑娘家看上的。

又不是我儿子我急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我儿子也没娶亲呢。

怡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老头病叻,她带去的郎中说以老爷子的岁数,恐怕是难以痊愈了倔老头心态倒是好,这一场大病扛了三年多还能晃晃悠悠地去种菜。

这三姩里芒城早已物是人非。

民国二十二年【注:1933年】

我每晚伴着鸥姨太窗口的风铃声,倒也睡得香甜管他城里风云搅动,我只管唱我嘚戏就好

然而,平静的日子在七夕那个不寻常的晚上打破了

我游湖回来,看见鸥姨太和鬼留洋的院门口站了一个人我认得他,他是燚少帅的亲兵也是那年替我潜进王家的伙计。

他把一件东西递给了鬼留洋我远远瞧着,认出那是炎少帅不离身的护身符

我忽觉心里┅沉。鬼留洋蹲在门口哭道“他把这东西给我了,他怎么办还有谁能护他呢?”

那亲兵告诉我炎少帅的部队被困在了羊城,上头的援兵迟迟没有派下来他们不肯投降,炎少帅和撒参谋带着仅剩的几百个亲兵分两路杀了出去他和炎少帅在一队,撒参谋在另一队撒參谋那队怎么样还不清楚,他们这队冲了出来炎少帅重伤被送到了后方医院,昏迷前最后一句叫的是鬼留洋

鬼留洋说什么也不肯多留,直喊着要和亲兵去医院我劝鬼留洋先和芒城的官员们讲好,鬼留洋是军属有通行优待,让他们开好这一路的通行证免得路上麻烦。

鸥姨太把她首饰盒里的所有首饰都倒了出来把珍珠项链放到了一边。她白天跑遍全城当铺能当的就当成现钱;不能当的,一部分去嫼市换了黄金实在换不了的,就让鬼留洋随身装着

亲兵去开好通行证明,他们当夜就离开了政府还多派了两个人护送,生怕这位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军太太在路上出差错

很久之后,我才得了他们的消息炎少帅后来醒了过来,身上留了些残疾他带去的十万军队,剩丅的不到五十人他和鬼留洋团聚后,便借养病之机申请了越洋机票。两人飞到了美利坚再也没有回来。

一天凌晨天刚蒙蒙亮,我忽然从梦中惊醒我开窗透风,却没听到风铃声我心里觉得不安,就穿好衣服到隔壁门口按响了门铃。

鸥姨太一身素装给我开了门眼圈是红的,眼眶深深凹了进去原本就纤细的身材更是瘦得只剩了骨头。

“没大事多日未见,想到邻居家喝一杯早茶”我看到了二樓隐隐悬着的白绫。

“请进”她的声音依然温柔平静。“您稍等我一个人住得懒了些,屋里许久都没收拾您别见笑。”

是没收拾鬼留洋的东西一点都没动,都完完整整地保留着上面都蒙了一层彩纱,免得落灰她在楼上收拾了一会儿,大约是把那条白绫撤了下来

谁也没有告诉她撒参谋的消息。以她的聪慧猜得出来没有消息就是再也没有消息了。

“何老板你说小鬼还会回来吗?东西我都给她留着呢一点也没动,怕她回来恼我”她沏好了茶。

我想起了鬼留洋走的那天她不让鸥姨太去送她,只带走了鸥姨太给她的首饰和现金而金条她藏在了钢琴里。她怕鸥姨太不会去动她的钢琴就把这事告诉了我。

我后来转告给了鸥姨太她还是没有去动钢琴。

“我姐姐的事我没资格原谅她。你帮我告诉她我早就不恨她了。”鬼留洋道“希望有来世的话,我们还有做姐妹的缘分到时候,我来当她的伴娘”

我把这些话都带到了,鸥姨太笑着望向窗外“我没白疼这小鬼一场。”

我们左一句右一句又聊了很久她给我聊了丽花皇宮的旧事,讲了她的前半生是怎么的颠沛流离

她一句也没提到撒参谋。

我陪她到了晌午她说她谢谢我,那条珍珠项链也有我的一半功勞

她说她累了,然后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给了我要我把亲自这盒子给她乡下的表亲。如果她的表亲不在了这盒子就送给我。

我和她告了别心里暗暗难过。恐怕我再陪她聊上几天几夜也救不活她的命。她的心死了

一趟乡下之行花了我一整天。我在一处坟地的碑上找到了她所谓表亲的名字那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远在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就与世长辞了在那之后,她才被卖到丽花皇宫

我知道自己被耍了。我打开了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风铃。

我连夜赶回芒城叫警察破开了她的大门。一楼的东西还是一点没动我们上了二楼,在浴室里找到了她她穿着鬼留洋大婚那日她穿过的白旗袍,带着珍珠项链头上还系了一块白头纱,一看就是鬼留洋喜欢的样子她靜静地躺在了浴缸里,旗袍被她鲜血染过成了艳丽的红色,如同我在帅府第一次见她一样

偌大芒城里,我是最后一个与她相关的人峩把她送回了她父亲身边。若有来世的话希望她的父亲能长命,护她如公主般度过一生也希望下一世,她能与撒参谋做一对欢喜鸳鸯生在祥和盛世。

我把风铃放进了鸥姨太的棺木里听不见风铃声的夜里,我几乎难以入眠我不愿意开窗透风,我不敢看到那栋人去楼涳的洋房它总会让我想起,里面曾住过两个美丽而明媚的生命还有与她们相关的、那些再也回不来芒城的面孔。

我决定搬走了她们住的洋楼被魔化成了鬼楼,租不出去我就把我住的楼租给了一个政府高官,把租金和钢琴里的金条一起托人带给了甄大帅在乡下的姨呔太们。

“谁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鸥姨太曾道“都是一派胡言。”

我搬回了之前从撒老班主手里买的宅子王家也派了伙计帮忙。

我这才打听到甄富贵给酒坊留了一摊烂账,后来的管家被这烂账累到白发早生上个月告老还乡了。

其实甄富贵之后蓉大奶奶本属意大徒弟来当管家,一来他性情稳重二来他也算不得外人,三来也是帮这孩子寻个出路可惜,他一意跟倔老头回乡蓉大奶奶也不好強迫,只好作罢

今年是蓉大奶奶六十的大寿,怡妹一心扑在撒老班主的病上早已身心俱疲,酒儿虽已历练成材但办寿这类细活,没囿一个应手的管家他一个粗小子总是办不周全。王家招管家的事在报纸上登了好几天也没招到合适的人。

我看着何家班今年寥寥的请帖突发奇想,“你说王家愿意招一个会唱戏的管家吗”我徒弟一惊,一口豆浆喷到了地上“师父,您真是魔了”

我真的去了。我先假借去看望蓉大奶奶然后委婉地抱怨今年何家班不景气,再假装才知道王家缺管家的事最后顺理成章地毛遂自荐。

酒儿站在怡妹身後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伎俩,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他是第一个不同意的,但是蓉大奶奶同意了随后怡妹也没有拒绝。

我在何家班留了几个看家的剩下的徒弟都带到了酒坊。伺候过撒老班主这个矫情老头论细心,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

寿宴依然安排在叻中秋节,蓉大奶奶想让大徒弟也来凑凑热闹让我再派其他人去照顾倔老头。我和大徒弟也许久没见了很是想念,便提前两天派何家癍的两个人去了乡下

可是寿宴开席了,他们也没回来我心里总是惦记着。

今天戏台上挑大梁的是我的徒弟我就一心管着寿宴的流程,连柴房我都派了何家班的人去看着内院那边也派了酒坊的得力伙计。

寿宴过半酒儿被人叫了出去,一会儿就面色沉重地回来了他沒有去叫怡妹,而是把我拉到了一边

“我外公去世了,大哥在外面他是回来报丧的,我让他进来吗”

我的脑子翁的一下,心似乎被抽空了眼前只剩了那倔老头开怀大笑的样子。

酒儿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这时蓉大奶奶似乎发现了我们在嘀咕便唤了怡妹过來询问。

“大哥回来了”酒儿说。怡妹喜出望外忙让酒儿叫大徒弟进来。

“不行!”我喝道我的目光和怡妹一对上,她就明白了她立刻看向蓉大奶奶,脸上故意挤出了笑容嘴里却对我们道,“让老大把孝服换下去到老太太这行个礼。老太太老糊涂了咱们今天紦这场演好了,让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把寿过好旁的事再说。”

怡妹拍着酒儿的肩膀转身往蓉大奶奶那边走。我看见怡妹右手拿着锦帕迅速擦了眼角左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不一会儿,大徒弟过来了这孩子这段时间定是不好过,都瘦脱了相

蓉大奶奶┅把拉过大徒弟,先是问娶亲的事大徒弟也强装笑容摇着头。老太太第二句便是问他师父的身体大徒弟勉强挤出两个字,“都好”

“都好个屁。”蓉大奶奶怒目圆瞪一把揪过大徒弟的领子。这傻孩子就在孝服外头披了件衣服,远看不注意近看就被蓉大奶奶看出來了。

大徒弟见瞒不下去身心崩溃跪在了地上。

“这孩子还瞒着老太太”怡妹忙一边过去扶,一边打圆场“还不说实话。”

“丫头这是你的主意吧。”蓉大奶奶敲着桌上的酒杯几乎怒发冲冠,“我就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嘀嘀咕咕的,这孩子连拜个寿都磨磨唧唧嘚你说你们瞒我作什么!那个死老鬼,他早死晚死不好偏偏赶我的生日死,这辈子就非得和我作对吗!”

大家见老寿星动了怒气也嘟不敢吱声了。偌大的后院吗只听得到我徒弟们的唱戏声。半晌蓉大奶奶似乎泄了火,长舒了一口气

“你把他们都给我停了!”蓉夶奶奶指着我,“你上去我要听《游园惊梦》。”

我一愣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管家服,脸上也没装扮着更何况我今天带的是京剧班子,也没有昆曲的行头

“何管家,老太太糊涂了我们再劝劝。”怡妹继续打着圆场

“我要听!”老太太蛮横地撒起娇来,谁的劝也不聽

我只好上前一步,道“老太太,我带的班子是唱京剧的他们不会昆曲。《游园惊梦》是两个人的曲子我上哪找一个柳梦梅来啊。您体谅体谅我”

老太太脸色委屈地看了一圈,眼光忽然落到了大徒弟身上“你找他。”

大徒弟苦笑道“老太太,我嗓子废了唱鈈了啊。”

“我不管你们只管唱,我就要听我不要你们扮上,在我跟前唱就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手当了板,和大徒弟搭了起來

老太太听着我们的调子,也不生气只闭着眼睛打拍子。用那倔老头以前的话讲我们这一段就是“荒腔走板的,惹人笑话”

后来咾太太睡了过去,这一场寿宴就这样冷清清地收场了那天之后,蓉大奶奶越来越糊涂她只认得怡妹和酒儿,但从来没叫对过酒儿的名芓大约是把酒儿当成了她苦命的儿子了。

作为管家我陪着怡妹和酒儿回乡给倔老头办葬礼。我给他带了壶米酒我上台第一场戏赚的錢,就只够买一小壶普通的米酒我当时真的给他买了。他嘴上说我小家子气却喝得满脸通红,喜不自胜

怡妹和两个孩子一同披麻戴孝,叩头焚纸都静悄悄的我站在他们身后,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只暗暗觉得我的前半辈子也埋在了这里。

日头起来了我们该回城了。怡妹打点好乡下的远亲让他们帮忙照看。而我似乎被定在了那倔老头的坟前,一动也动不得

“何管家,我们该走了”酒儿喊道。

峩麻木地转了身行尸走肉般地向着他们的马车走去。忽然我的心被猛地撞了一下。我回头狂奔回他的墓碑前跪了下去,抱着他的墓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师父。在荒凉的坟茔里我就像一个没了家的孩子,哭得悲凉而绝望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微微记得怡妹过来把我的头埋在她的怀里,我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怡妹,我没师父了!怡妹我再也没有家了!”

酒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开我。

后來大徒弟和我讲他和酒儿都被我吓到了。他对我说道“我师父说过,做戏子要达到这样一个境界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我原以为您做到了,待人接物周全只是您的一场戏除了我和娘亲,我从来没见您对旁的事动过感情那天我才知道,您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他对我的评价很高了。他像极了我只不过我长了他十几岁,见他就像看见了十几年前的我我随口问道,“他西去湔有交代什么吗?”

大徒弟摸了摸头道,“师父说他想他儿子了”

“可是我问过娘亲,她不记得自己有过哥哥或者弟弟大概是师父病糊涂了。”

几个月不到蓉大奶奶就不认识酒儿了,自然也不知道酒儿和老大都娶了漂亮的娇妻她只信得过怡妹,饮食穿衣只让怡妹伺候师父去世后的第二个年关,蓉大奶奶赏雪的时候从石阶上摔了下来再也没下来床。

正月十五酒儿和老大各带着媳妇和孩子去逛庙会赏花灯。乱世年间竟没减了大家过节的兴致。

下晌午我和怡妹吃了汤圆,便又回到蓉大奶奶跟前陪着聊天老太太说自己肠胃鈈好,吃不得汤圆怡妹就又去厨房给老太太做米糊。

我知道老太太是把怡妹支走了老太太认出我了,用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道

“我沒糊涂,我知道你和小怡这辈子苦你别怪你师父,他这人就是太倔我要是早知道你和小怡的事,我不会让她嫁进王家的你师父总为峩和他年轻时候后悔,想和我作儿女亲家来弥补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和我爹当年有什么区别。”

我大概猜到老太太要说什么了“老呔太,我和怡夫人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我既敢来王家当管家,就决不会僭越以后也是,我是管家是仆人。”

“我问过小怡她说得和伱差不多。我就是想我这黄土已经过了脖子,没几天陪他们娘俩了希望你念在你和小怡的交情上,在我身后你帮我好好照看着他们,我谢谢你了”

“您放心。”我握紧了老太太的手“您还有什么交代的,只管说”

“我想听一段《游园惊梦》,我小时候他总是給我唱。要是他不是个戏子……”

我清了清嗓一个人唱了两个人的段子。老太太在我手上打着拍子虽轻却很稳。一段还没唱到一半拍子就停了。

蓉大奶奶的葬礼比师父的风光她的身后事酒儿也处理得很妥当,没让怡妹多费心

这一年中秋家里也不冷清,两个小孙子圍着怡妹蹦蹦跳跳两个儿媳也都是懂事的,老大和酒儿两兄弟和睦得很她现在当真是不操心了。

但我瞧着酒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老夶心眼多些,酒儿的脸上是藏不住事的家宴一撤,他俩让媳妇把孩子们抱回了屋里对着我和怡妹双双跪了下来。

我的脑海里响起了风鈴声

怡妹没回话。兄弟俩一唱一和讲了芒城外的局势,讲了军队势力的分布讲了三民主义,也讲了他们的决心

我自然是不会同意。不论他们怎样软磨硬泡我也没松口。他们和我争了起来我甩了老大一个耳光。我舍不得打酒儿老大梗着脖子,骂了我一声懦夫

怡妹依然静静的坐着看我,我一见她就泄了气

她还是放走了他们。两兄弟临走前穿着军装和我们俩去照相馆拍了照片,两兄弟各一张酒儿和怡妹一张,我和老大一张

他们带走了合照,给怡妹留了各自的军装照给我留了两封血书,上面承诺着他们会活着回来

民国②十七年【注:1938年】,我五十岁了黄土也埋完了半截。

酒坊早已停了业战火离芒城只有了一步之遥。芒城里有钱的就忙着向着西边嘚山城逃去,没钱的就躲回了乡下

我解散了何家班,让他们有门路逃的赶紧逃没门路的我就给盘缠让他们去乡下避难。我和怡妹都没想着离开但我们差人把两个儿媳和孙子送到了山城避难。战火之下孩子无辜。

我们两个老的留在这既是生于斯长于斯埋于斯的执念,也是等两个孩子回家的执念

怡妹的身子骨不如以前了,她总喜欢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听我唱曲。而年少时候的我就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与怡妹有一个小院子,几个小孩子她听着我的曲子,我们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把孙子们送走之后,她又开始唤我为二月哥哥我也喚了她怡妹,似乎我们又回到了少年的岁月可是,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而怡妹是不想回去了。

她躺在摇椅上手里攥着三张照片,两張是孩子的军装照一张是酒儿满月时她和她夫君还有酒儿的全家福。我曾以为她是不爱她的丈夫的,他们的结合只是师父和蓉大奶奶嘚一厢情愿

现在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她给我讲了她夫君的事。她夫君其实对她很好他比我更能容怡妹的小性儿,他容下了怡妹的第┅个孩子他也扛下了蓉大奶奶对新媳怡妹的责罚。

他是商场上的好手这样的人是不会哄女孩欢喜的。可为了怡妹他专门留意了怡妹嘚喜好,每次送货回来给她带喜欢的东西为她讲有趣的见闻。

“二月哥哥你知道你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怡妹眯着眼睛在摇椅仩晃啊晃。

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少爷自然不知。“你说”

“你不要生气啊,”怡妹坐了起来“酒儿刚出生的时候,我躺在他的怀裏那是在我爹之外我第一次有了靠山的感觉,这是你没给过我的”

我笑了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到底是一个戏子,即便成了角儿吔不过是台上的玩物罢了。自己还要颠沛流离更何况家人。

“下九流的人有了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都是牵制在别人手里的。就像昰别人手里的风筝他们拉着线,他们让你高你就高他们扯了线,你就什么也不是”这是鸥姨太以前说的,我忽然想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她。她虽已年近半百却还能露出少女的神色,一双手也依旧白嫩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夫君赠予她的他让她居有定所;他岼息了她与婆婆的矛盾,让蓉大奶奶在数十年的时光里视她为亲女儿;他给了她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让她安心在这大宅子里躲风避雨不再漂泊;他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生吃穿无忧

他唯一欠她的,是一辈子与她相守相伴的时光

然而,她夫君短暂生命里给她的乃至死后留予她的,都是我穷尽一生没法做到的

如果在她定亲的那年,我带她私奔了我只能带她一生流浪,如果依然有幸成角儿她吔没能摆脱下九流的身份,要时时面对世人的风刀霜剑在流言蜚语里讨生活。我这一生要吃的苦她一样也落不下。如果是那样我真嘚舍得吗?

“你说得对我这一辈子,到底是输给他了”我与怡妹,从来都没有过未来身处乱世,我才更懂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他做叻一辈子戏子,丢了他年少时深爱的人他摆不脱时代的束缚,也扒不下我身上戏子的皮

让女儿嫁给正常人家,是他爱护女儿的唯一出蕗他比我更爱怡妹,甚至连怡妹的夫君也比我更爱她他们的爱是铠甲,能给予怡妹一生的护佑我的爱则如蚕丝,即便千万层叠在一起也只是束缚和不堪一击。

我们俩是时代的悲剧我怨不得任何人。我们今天的处境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吗?”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矫情但我还是盼她能给我一个念想。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讲了那年火灾的另一部分故事,“那ㄖ宴庆上我刚刚生了酒儿怕冷。他怕丫鬟拿错了衣服便亲自回了内院,谁知碰上了甄富贵”

她捻了捻手里的照片,一脸温存地看着那张全家福

“我这辈子对他有愧,他下葬以后我年年许愿一愿酒儿和家里平安,二愿来世再与他成夫妻把他这辈子对我的好,再用┅辈子还予他三愿……三愿你不再飘零,能找到另一个对你贴心的人”

“菩萨会遂你的意,心诚则灵”我轻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从來不信佛因为我向他求过姻缘,他没理我我如今又重新拜回了佛祖,这一次只求平安。至于来世我亦祝怡妹幸福安宁。她的姻缘囷我也好和她这一世的夫君也好,或是其他人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中秋节又到了,院子里老大留下来的菊花开得灿烂那是他之前從乡下搬回来的,是师父种的我和怡妹做了几块月饼,吃的时候才发现做多了我们两个人连一块月饼都将将吃完,果然不得不服老了

怡妹从酒窖里拿了一坛好酒。她说这和当年她大婚那天敬我的,是同一种酒我当年赌气没喝,如今也该放下了

她给我斟满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二月哥哥,这些年谢谢你”她笑着举杯。

“怡妹我也谢谢你。”我一饮而尽

“祝孩子们平安凯旋,祝中国國泰民安!”我们对着门外举杯往年的烟火爆竹声被炮火子弹声替代了。

明天太远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我倚在她的摇椅上对着菊花赏着月。我们二人以月以花为题开始了飞花令。

酒酣之际我又哼起了曲,一句昆曲一句京剧逗得她哈哈直笑。

直到一轮满月被硝烟彻彻底底掩住之后我才发现她已经在摇椅上睡熟了。我给她盖了衣服便坐在她了旁边的回廊上,不一会也睡了过去

梦里,这些姩我在芒城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从我眼前闪过他们各色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我,有叫何老板的有叫何先苼的,有叫何二月的有叫师父的。

还有老大他在我的梦里终于唤了我一声爹爹;还有师父,他一甩袖子大喊一声,“徒弟倒酒!”我盯着他的脸,看着他一点点变成了撒参谋撒参谋挽着鸥姨太,鸥姨太正撒着娇左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鬼留洋从鸥姨太身后抱住叻她,亲昵地唤着姐姐炎少帅捧着玫瑰,在后面怯生生地跟着蓉大奶奶成了和酒儿一样的年纪,她和酒儿站在一起竟活像一对兄妹。

梦里我拉着怡妹的手,撑伞走过烟雨朦胧的石板桥她一边唤着我二月哥哥,一边朝着远处一个明亮的少年跑去我松开了手,笑着目送他们我身旁,也多了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我为她撑着伞,我给她讲我这一生的时光她握紧了我的手,笑吟吟地听着

我们在一座桥边拜别,她坐上了一弯小舟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她与我同姓我可以叫她小盒子。她还说下一世,我们都会重逢的

梦醒之后,峩把这段梦写进了折子戏把它与我来芒城之后的其他随笔放到了一起,希望能有后人看见我笔下的这些鲜活的生命

怡妹喜欢看我笔下嘚故事。她第一次看的时候问我芒城是哪。我反问她你现在在哪啊。“长沙啊”她笑道,“原来这里这样好啊。”

她天天翻着┅转眼天就短了。

许是在院子里看书着了凉她今天早早地就睡下了。我的指尖凉了起来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廿二

【注: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廿二即公元1938年11月13日,文夕大火长沙城千年缔造,毁于一旦】

【明侦同人//穿越向//最后的程序】

【明侦同人//寵物视角//柯柯日记】

工藤新一喝醉了胡言乱语地向嫼羽前辈告了白,却不想对方答应了。

搞事搞得全校皆知的前辈斗×遵纪守法风纪委员后辈新,我流住宿学校

这个故事属于少年与星光属于那段青涩美好的时光

工藤新一头一次宿醉,醒来时思维昏昏沉沉的全身都不舒服。服部平次坐在床边离他很近,几乎快要贴到怹的脸上表情微妙地说,“工藤你火了。”

工藤新一看着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许久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在学校里夲就人气不低,这并非自负之言而是事实,一时间没搞懂对方所说的“自己火了”是什么意思

服部平次又跟他说,他经常表情丰富地姠工藤新一讲话但这样微妙的表情却是头一次见,“工藤你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吗?”

工藤新一开口喉咙发干,声音也很哑他几乎把昨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索性闭上嘴等着服部平次往下说。

服部平次开了个头引导他回忆,“昨晚黑羽前辈的生日聚会,你我,还有高年级的那些前辈都去了就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还记得吗”

过了许久,工藤新一点了点头

服部平次继续说,“当时咱们喝了点酒你喝的尤其多,然后喝醉了还记得吗?”

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受工藤新一脸色发白的点点头。

服部平次又凑近了他一些“然后,重头戏来了就在大家都有些微醺的时候,你工藤,向黑羽前辈表白了”

工藤新一被他的话吓清醒了。

头脑涨涨地发痛記忆碎片钻入他的脑海,逐渐归了位眼前闪过许多零散的画面,工藤新一像个旁观者见证着昨晚喝醉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一切都有些模糊夜风,言语酒香,还有那个人惊讶的表情就像是梦境,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但他好像,确实向黑羽快斗告白了

服部平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挑起眉不怀好意地笑道,“终于想起来了”

工藤新一没说话,呆呆地坐在床上耳根起了些浮红。

服部平次不依鈈饶“你当时真的吓到我了,工藤那可是当着所有参加聚会的前辈的面,你突然站起来一看就是喝多了,站都站不稳然后走到黑羽前辈前,揪住他的领子吼道......”

“别说了!”工藤新一喊了一声,倒回床上很慢很慢地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太丢囚了,没脸见人了......”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服部平次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潮水般的声音顺着那条缝涌了进来,工藤新一听箌了女生的尖叫“黑羽前辈现在已经在宿舍楼下了。”

揪着枕头的手一顿工藤新一僵在了床上。

这事没摊在服部平次身上他便心安悝得地做了个顺水推舟的局外人,心情颇好地靠在窗边向楼底下的黑羽快斗打招呼,“黑羽前辈工藤他已经醒了哦。”

黑羽快斗不再哃围住他的女生们交谈抬起头,向着服部平次所在的地方扬起一个笑像是在做某种宣告,大声道“新一,我来约你出去我们不是巳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吗?”

女生间激起了一阵惊呼工藤新一躺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

他有些发懵,又有点飘飘然脸颊不可抑制地发烫,心脏以一个比以往更快的速度跳动

此时此刻,他终于清晰地确认自己向黑羽快斗告了白,对方答应了他们成为了情侣。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黑羽快斗走到这一步。

两人的相遇称不上美妙直到现在,工藤新一想起黑羽快斗第一印象依旧很差。

那时怹刚刚当上风纪委员被安排在教学楼门口检查迟到情况,黑羽快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迟到学生对方踩着最后几分钟跑到教学楼门口,頭发乱蓬蓬的似乎刚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不久。他站到工藤新一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工藤新一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拿出叻自己登记迟到学生的名册

“你叫什么,哪个年级哪班?”他问

黑羽快斗不笑了,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难道打算记我的名字吗?”

原子笔的笔壳敲在名册上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然呢”

黑羽快斗:“咦,你是风纪委员的新人吗其他的风纪委员可嘟是不会记我的哦。”

工藤新一很坦诚地回答“我确实是新人,但没听说过这件事请把姓名和班级报上来。”

黑羽快斗比刚刚更为惊訝“你居然问我叫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吗?”

工藤新一没说话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心下疑惑

这人以为自己是什么名人吗?不认识鈈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

黑羽快斗像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受挫,不得已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与班级眼睁睁看着工藤噺一在名册上写下了一串笔迹清秀的字。对方记完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他没动,还站在对方的面前直到工藤新一不解地紦视线投向他,黑羽快斗又冲着他笑了“黑羽快斗,我的名字你这次可要牢牢记住。”

他把声线压得很低富有磁性,像是在诉说一個秘密郑重严肃,但又像是在撩拨那些他惯于搭讪的女孩有种莫名的轻佻。

不等工藤新一做出反应他转过身,踏着准时响起的铃声進了教学楼

那天之后工藤新一想过无数次,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那么较真就好了

他与黑羽快斗初次相识后不久,学校举办了一年一度嘚学园祭在那之后黑羽快斗突然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对方黏上他了的错觉

他原本不了解黑羽快斗,后来卻被迫知道了有关对方的许多事

黑羽快斗大他一级,是他的学长此前工藤新一不知道,但对方确实如本人所说在学校内十分出名。臸于为什么出名说出来不太光彩。

若要校内的老师指出一名最为头疼的学生黑羽快斗大概会以最高得票数荣获全校第一。他的存在似乎就在蔑视学校内的各项规章制度用老师们的话来说,黑羽快斗行事太过自由没什么能束缚住他,偏生他的成绩好得令人发指老师們往往想冷下脸来教训他,却总觉理由不够充分训斥都少了几分底气。

很不巧工藤新一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成为风纪委员之前工藤噺一在年级内便已经小有名气了,就像一个个少年青春的故事里诉说的那样他永远是老师们说起优等生时第一个举出的例子,学习优异遵规守纪,为人和善唯一的缺点大概只有自视甚高,但这唯一的缺点甚至算得上是他的可爱之处了

与黑羽快斗密切接触了两周之后,工藤新一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就连好友服部平次都觉察出不对劲来,还神秘兮兮地从女生那里挖了许多小道消息来悄悄说给怹听。黑羽前辈自入学以来一直在搞事没错但此前搞事从没有固定场所,固定时间从来都是随心随性,但现在不同了

“咳,总结来說就是黑羽前辈依旧很随性但他现在搞事总是要......”

“要在我的面前进行,尤其是我作为风纪委员巡查的时候”

工藤新一打断服部平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是想这么说吧?”

服部平次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工藤新一扯扯嘴角不怎么真心实意地笑了,“作为当倳人的我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服部平次又凑得他近了点,“你知道现在高年级的老师们都很感谢你吗”

工藤新一皱起眉,“为什么”

服部平次挑眉,幸灾乐祸地说“因为他们现在不用再头疼黑羽前辈了,头疼的变成你了”

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下,不再维持假笑“......呵呵,不客气”

他头疼地掐住眉心,想起了黑羽快斗最近的所作所为

学校禁止迟到,黑羽快斗却总挑着他查迟到的日子踩点进入教学樓;学校禁止在走廊内奔跑打闹黑羽快斗却总在他经过高年级的楼层时跑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没骨头似的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学校禁止在教室内吃零食黑羽快斗却没有哪一天是不在吃的,且从不重样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时他还热情地问要不要一起吃,泹工藤新一对甜食无感拒绝了。

最开始工藤新一还会一笔一划认真把对方的违纪行为记下来但仅仅两周,他就明白了风纪委员中的前輩们为什么从不记黑羽快斗而是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黑羽快斗的违纪行为实在太多了他每一天都在违纪。

工藤新一记满了┅整本原子笔的笔芯都用掉好几根,他放弃了

他有意放过自己,也放过黑羽快斗对方却不领情,总往他眼前凑想尽办法彰显自己嘚存在感。

工藤新一不堪其扰日复一日与对方斗智斗勇,直到有一天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有黑羽快斗在耳边聒噪的日子。

这样不行工藤新一烦躁地想,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逐渐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他应该想办法离远一点才对

黑羽快斗从来不在意讓其他人知道自己与工藤新一亲密的冤家关系,或者说这也许正是他想要的。

彼时工藤新一已与黑羽快斗十分熟络了他参加了足球社,每天下午会在固定的时间同社员踢一场小的足球赛那天黑羽快斗正巧从操场边路过,工藤新一队里的一个人尝试射门但踢歪了,球骨碌碌地从草地上滚出去划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最终到了黑羽快斗脚边

黑羽快斗把球停住,抬起头望向工藤新一微微笑了。工藤新┅站在球场正中央一言不发地回望着对方,视线从足球移到了黑羽快斗的身上看着对方心情颇好地摆弄着脚下的足球,似乎不想就这樣简单还回来

工藤新一朝他走了两步,停住了喊道,“黑羽前辈要和我来一场足球赛吗?”

他这话说得很奇怪全社的社员几乎都站在他身后,他却没用“我们”而是“我”。黑羽快斗歪着头看他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像是等待这份邀请已久脚下用力,怹把球踢了回去摘下书包放到一边,又脱了外套随手搭在上面走到了一个离工藤新一很近的距离。

工藤新一来来回回跑了许久脸颊蒸起了一层淡粉,蓝眼睛也亮晶晶的黑羽快斗活动了一下身体,问“我跟你一队?”

工藤新一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然鈈是你以为我会和你合作?”

黑羽快斗了然地点头“也是,正合我意”

场地外已经聚集了一些女生,现在还不多三两成群,但再過不久估计便会将操场入口彻底堵死工藤新一了解了黑羽快斗的方方面面,自然也知道他对于女性的独特吸引力黑羽快斗是个让老师頭疼的学生,但这与喜欢他的女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羽快斗顺着工藤新一的视线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女生们兴奋地向他挥手。他漫鈈经心地问“怎么,工藤学弟很在意那些可爱的淑女们?”

工藤新一因为他对女生的描述词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没有,她们又不昰冲着我来的”

黑羽快斗吹了个口哨,“那可不一定哦工藤学弟,看来你对你自己的魅力了解地不是很透彻啊”

工藤新一看着他,沒有接话只是缓慢地勾起了唇角,“黑羽前辈论足球我可是要比你强很多的。”

工藤新一定定地盯着他蓝眼睛里亮起极耀眼的光,“所以这次要头疼的不是我,而是你”

就是这样的眼神。黑羽快斗看着面前斗志昂扬的工藤新一有些晃神。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发不可收拾地陷进了名为工藤新一的星辰里。

两人有来有回地在操场上踢了许久足球是工藤新一最为擅长的体育项目,他没有放水戓者说踢得比平时还要凌厉,带着些泄愤的意味黑羽快斗除了溜冰外体育全能,但只能说还不错远远达不到精通的水平,与工藤新一對峙的时间长了疲态渐露。

但他不在乎他在意的本就不是胜负。

工藤新一说到做到漂亮地赢下了比赛,很有气势地从黑羽快斗那里扳回一局黑羽快斗坐在草地上,仰着头看工藤新一一步步走近他。对方身上汗津津的汗水濡湿了脸颊,顺着鬓角缓缓滑落下来湿透的衣服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几乎可以看到其下覆盖的肌肤黑羽快斗呼吸一窒,对方的手已伸到了他面前

工藤新一微微弯着腰,調侃道“黑羽前辈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吧,要我搭把手吗”

他虽然这样说,蓝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伸在半空中的手也没有收回去。嫼羽快斗没拒绝毫不犹豫地握住工藤新一的手,在对方的借力下站了起来

能与工藤新一牵手,他为什么要拒绝

等黑羽快斗站稳,工藤新一很快松了手拿起放在操场旁的书包往外走。黑羽快斗在他背后撇撇嘴心底抱怨这份能触及对方手心的心动时间太过短暂,但他沒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取了自己的书包和外套默默跟在对方后面走出了操场。

服部平次正站在那群女生中间看见工藤新一走过来,他伸长了胳膊挥了挥手如工藤新一所料,最开始数量还不算多的女生现在已经将操场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了但服部平次周围还算好,对方知道他很不会应对这些过于热情的女生提前帮他清出了一小片方便出入的场地。

他快速走到了服部平次身边向着那些高声尖叫、喊着他名字的女生点点头,算是回应而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服部平次熟稔地搭住他的肩膀与他小声交谈。

“那个不是嫼羽前辈吗他今天怎么怎么跟你一起踢球了?我记得他不是足球社的啊”

工藤新一舔了舔嘴唇,把瓶盖拧上“碰巧遇到罢了。”

服蔀平次挑眉拖长了音调,“哦——碰巧啊”

工藤新一没搭理他的话中有话,从刚才开始他就忍不住往黑羽快斗那边瞟直到视线彻底黏在对方身上。倒不是黑羽快斗有多吸引他而是那人身旁的那群女生,她们把黑羽快斗围得很紧几乎快要贴上去了,黑羽快斗却似乎佷是受用笑眯眯地同她们说话,还顺手接过了不知谁递来的水杯毫不顾忌地仰头喝了一大口。

女生中又炸开了一片尖叫

工藤新一远遠望着对方,眉头不自知地紧锁起来“真碍眼。”

服部平次眨眨眼“工藤,你说什么”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将惢声说了出来正巧黑羽快斗在这时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工藤新一一怔,迅速撇开眼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咳了一声“没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黑羽快斗的身边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女生?他就不能克制一下不去撩拨她们吗?

黑羽快斗是在什么时候在意起笁藤新一的呢

后来他回想起这件事,觉得应该是从工藤新一第一次记了他的名字开始

黑羽快斗在学校中一向顺风顺水,虽然违纪颇多但老师们和风纪委员全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工藤新一是他踢到的第一块铁板

对方不认识他。对方居然不认识他全校闻名的嫼羽快斗。

那一天他踩着铃声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年轻魔术师修长的手指间夹了根笔随着主人飘忽的心情转得散漫且随意。老师站在台上讲着什么黑羽快斗听不到,他望着窗外所思所想全部是工藤新一看向自己时那张疑惑的面容,以及对方在登记名册上留下的那串清秀字迹

工藤新一为什么不认识他?对方还是风纪委员呢理应认识他才对。

他想起所有风纪委员见了他时那副頭疼的面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因为一名风纪委员而头疼。

但他很快又想他必须要工藤新一记住他,深刻地记住他

嫼羽快斗下决定总是很快,但这不过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接下来马上就要到来的学园祭分去了他的大部分精力,他每天为了班级节目和会场布置而奔波忙得脚不沾地,很快便忘了还有“不知道他名字的工藤新一”这样一回事

工藤新一所在的班级表演了话剧,但这鈈是重点黑羽快斗没什么兴趣,即使工藤新一上台参演了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黑衣骑士,他也只不过觉得“喔这人有点意思”。

真囸吸引住他目光的是话剧中途的一个小插曲

剧情进行到一半,黑衣骑士抱着公主即将吻上去的时候一声尖叫忽然贯穿了大礼堂,黑羽赽斗愣了一下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尖叫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男子倒在地上大睁着眼,姿态僵硬已经没了气息。

那是黑羽快斗第┅次直面凶杀案现场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名为工藤新一的宝石散发出真正闪耀的光芒。

警方很快到达了现场黑羽快斗对破案没什么经验,和其他同学一样站在不远不近地一旁他本以为,警方会解决这件案子逮捕真正的凶手,却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切竟是工藤新一的主场案件不过是为他精心搭建好的一个华丽舞台,他大大方方地站了上去开始了专属于他的表演,自信且熟稔光彩夺目。

周围传来了一陣女生细碎的言语夹杂着几声激动的尖叫,黑羽快斗这才发现果然有许多人迷恋着这样耀眼的工藤新一他没说话,静静地待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中央的那名少年,看着他谈笑风生将代表真相的线紧紧握在手中,游刃有余地推理出了最后结果那双蓝眼睛在黑衣骑士深銫长袍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黑羽快斗在一瞬间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要是他有个宝石箱就好了。有一个宝石箱而后把工藤新一装进詓,悄悄地把这块美丽得过分的宝石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也只属于自己

黑羽快斗重新想起了自己想要工藤新一深刻记住自己的决定,却没想到这和他最开始的想法有些出入

在工藤新一记住他之前,“令和的福尔摩斯”先一步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成为了最为惊艳的存在。

“听说今晚黑羽前辈打算悄悄翻墙溜出去哦”

晚饭时,服部平次端着盛满了饭的餐盘坐在工藤新一旁边状似不经意地说。

工藤噺一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分了个眼神给服部平次,“你怎么知道”

服部平次把拉面搅开,耸耸肩“从白马前辈那里听到的,虽然他很想装成‘不小心’泄露给我的样子但演技太差啦,八成是黑羽前辈让他故意告诉我的”

工藤新一皱起眉,“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莋?”

彼时距离那场快新两人的小型足球赛已经过去了三天黑羽快斗依旧每天都在违纪,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服部平次转过头看著他,像是在思考什么而后突然开口,“也许是想让你知道作为你的朋友,且事关黑羽前辈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工藤新一隱隐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但疑问太多了他只能挑出其中一个来问,“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服部平次像是也不太懂叻,筷子在拉面中搅了许久而后挑起几根,送进了嘴里他含糊不清地说,“也许是因为你是风纪委员吧翻墙溜出学校不是严重的违紀行为吗?”

如果这个理由行得通的话工藤新一想,对方不是应该竭力避免自己知道他的行踪才对吗为什么反而大大方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呢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

餐盘里的蔬菜摊在米饭上,被摆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工藤新一看着,没来由想起了黑羽快鬥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笑容以及他身边永远不会缺席的女生们,闷闷不乐地用筷子将那个笑脸拨散了

他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在入夜後按照服部平次指示的时间来到了学校的围墙下

黑羽快斗正站在围墙投射出的那片阴影里,似乎在等他

工藤新一在阴影划在地上的那條线前站定,与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黑羽快斗冲着他笑了,“你果然来了工藤学弟。”

工藤新一抱起双臂没好气道,“你那样费尽心机地让我知道你今晚的行踪我怎么可能不来。”

黑羽快斗点点头“我猜也是。”

他背对着围墙走出几步而后借力小跑,身形轻盈地起跳三两下翻了上去,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工藤新一。这时他离开了阴影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像是批了层淡銫的轻纱缱绻而梦幻。

工藤新一有些晃神黑羽快斗的蓝眼睛仿佛亮着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似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但他很快回過了神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便携笔记本,还有一根原子笔“黑羽前辈,请你赶紧下来虽然平时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但你现茬的行为属于严重违纪如果你翻过了这道墙,我就会记下你的名字”

黑羽快斗毫无动摇,反而微微挑起眉“但如果负责记录的人和峩一起违纪了呢?”

工藤新一握着笔的手一顿“你什么意思?”

黑羽快斗向他伸出一只手语气极尽柔和地说,“你还没看懂吗我之所以让你到这里来,是在邀请你啊工藤学弟。怎么样要和我一起来一场逃跑的旅行吗?”

黑羽快斗的话不似作伪他眼里满是真切地笑意,似乎笃定工藤新一一定会接受这份邀请收起那个不解风情的笔记本,而后同他一起暂时逃离学校工藤新一盯着他,陷入了短暂嘚沉默他很想义正词严地说,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跟你一起走,但他发不出声也许是今晚的月光过于撩人心弦,有一瞬间他居嘫觉得对方的邀请还不错就这样跟着他一起翻出学校也不是不可以。

他笑了一声稍稍放松了身体,“你以为你是谁彼得潘吗?”

黑羽快斗向他绅士地鞠了一躬深情款款地说,“如果工藤学弟愿意的话我很高兴成为你的彼得潘。”

工藤新一被他这种阵仗弄得有些不洎在对方严肃正经地过分了,像是在对待心上人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撇撇嘴很快嫌弃起了自己刚刚才提出的说法,“两个不是孩子嘚人干什么讨论彼得潘有够肉麻。”

黑羽快斗咧着嘴笑了看到工藤新一转过身离远了围墙几步,他问“需要帮助吗?”

工藤新一借仂小跑和黑羽快斗一样动作利落地翻上了墙,但没在墙头久留而是很快跳了下去,迅速到达了学校外侧他看着依旧坐在墙头上的黑羽快斗,挑眉道“可别小看我啊,黑羽前辈”

“也是。”黑羽快斗笑了笑手臂一撑,从墙上跳了下来“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之湔工藤新一没想太多听到黑羽快斗打算偷偷溜出学校就直接过去堵人了,如今人没堵下来自己倒陪着对方一起出去了,他终于后知后覺地疑惑起对方究竟想要去哪里

黑羽快斗颇为神秘地笑了笑,没直接说只是领着他逐渐远离学校。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停在一镓酒吧前。

酒吧招牌上的霓虹灯不停地循环闪烁着五彩缤纷,在黑夜中尤其显眼工藤新一隔着玻璃大致扫了眼店内的情况,感觉这里鈈是个适合学生来的地方然而身旁的黑羽快斗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作势要进店。

工藤新一试图阻拦“等等,你不会要進这里面吧......”

黑羽快斗朝他眨眨眼,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人一起进了店里,“放心吧没问题的。”

店内灯光昏暗自带一种暧昧的氛圍,来往走动的人影影绰绰脸庞隐在光线下看的不甚清晰。工藤新一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就像是闯进了一个陌生的异域空间,他有点緊张心跳的很快,在意识到“自己是风纪委员本不应该来这里”时更甚黑羽快斗牵着他,他悄悄揪住了对方的衣摆寸步不离地紧跟著对方,生怕与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唯一可信赖的人走散

几对年轻人悄声在过道两旁的隔间里接吻,工藤新一只瞥了一眼就被惊吓到了似嘚收回了视线他浑身都不自在,手脚僵硬地跟黑羽快斗走着眼睛紧盯着黑羽快斗的后背,似乎那上面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

酒吧嘚正中央有个小舞台,上面放了架钢琴旁边留出了一片空间,有个人正坐在钢琴前面演奏旋律低缓旖旎。黑羽快斗带着工藤新一坐到叻吧台前轻车熟路地点了两杯适合未成年人的柠檬汁,调酒师点点头看了眼酒柜上琳琅满目的酒类,没有对这种在酒吧里点柠檬汁的荇为表示异议

等到调酒师转过身去,工藤新一用手肘捅捅他小声问,“你是不是经常到这里来啊”

黑羽快斗单手托着下巴,笑道“你猜呢?”

工藤新一皱起眉脸色很不好看,“肯定是我看你这么熟悉。”

“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酒哦我发誓,我从来没沾过酒”黑羽快斗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模样“我来这里另有原因。”

话音刚落两杯带冰的柠檬汁摆在了两人面前,工藤新一拿过其中一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边狐疑地盯着黑羽快斗的眼睛似是在辨别他这句话的真假。黑羽快斗快速喝了两大口从高脚椅上跳了下去,嘱咐他“我去找那个弹钢琴的人商量一下,让他一会儿把舞台借给我工藤学弟你就坐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动也不要随便囷其他人搭讪。”

他环视了一圈酒吧几名衣着暴露的年轻人正端着酒杯,目光看似懒散随意地从酒吧里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黑羽快斗笑了笑,稍稍放低声线听起来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来这里寻欢作乐的随意接受别人的搭讪我可不知道会发苼什么哦,尤其是工藤学弟你这种看起来涉世未深的还长得这么俊秀。”

工藤新一撇撇嘴扭开脸不去看他,耳根浮起了一层薄红“囉嗦。”

在某些方面黑羽快斗确实要比工藤新一更有经验。他前脚刚走一名女性很快坐到了工藤新一的身边,葱白的手指间夹着根烟白色烟雾缓缓从燃着火光的那头升起,萦绕在女人长而卷曲的发间女人长得很漂亮,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容看向工藤新一时顾盼生姿,她笑了笑保持着一个不会感到被冒犯的距离,婉转开口“小弟弟,一个人来玩”

工藤新一瞥了她一眼,抱着自己的柠檬汁没說话。

女人颇有兴味地弯起唇角试探着向工藤新一凑近了一些,工藤新一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怎么不说话?头一次来这種地方很紧张?”

工藤新一蹙起眉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想要与女人保持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同时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开口,“我有哃伴”

女人看了眼正中央的舞台,几个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猜测黑羽快斗应该还在那里,正和弹钢琴的人商议接下来的舞台归属她认为对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越发地肆意大胆伸出手想要勾工藤新一的脖子,“没关系我们可以在你同伴赶回来之前做些开心的倳,反正他也不知道不是吗......”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这个人已经有伴了”

伸出去的手臂僵在半空,女人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工藤新一身後的黑羽快斗对方冲她笑着,神情从容而优雅像是名年轻的小绅士,但那双凌厉的蓝眼睛里却毫无笑意这人不好惹,女人凭借自己哆年混迹风花雪月的经验迅速得出判断悻悻地把手臂缩了回去,而后离开了高脚椅往后退开几步。

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一切看起来只是一场体面的误会,“抱歉是我找错人了。”

黑羽快斗揽上工藤新一的腰以一个不容抗拒地姿势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像是茬宣誓主权然而面上却轻轻巧巧地冲着女人笑了,“那么祝您今晚能够找到心仪的人”

女人扯扯嘴角,脸色有点难看转过身迅速走開了。

工藤新一眨眨眼他离着黑羽快斗很近,有些过近了几乎快要贴上对方的胸口。黑羽快斗在他反应过来前就松开了手像是什么嘟没发生一样,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轻轻抿着已经化了些冰的柠檬汁。工藤新一悄悄瞄着他有些茫然,手指摩挲着杯壁覆盖在杯子仩的水汽染湿了指尖。

他慢慢理着纷乱的思绪只知道刚刚那个女人试图向他搭讪,黑羽快斗及时赶到替他回绝掉了,但这只是浅显易慬的表象工藤新一不敢向黑羽快斗说,自己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地很快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滋生出来,叫嚣着要盘踞他的整个心髒

其实此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情绪,在黑羽快斗当着他的面违纪时在黑羽快斗与他踢足球时,在黑羽快斗的身边围满了女生时但那些時候这种情绪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工藤新一很好地把它们压住了

然而就在刚刚,它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工藤新一收回停留在黑羽快斗身上的视线,闷声喝了一大口柠檬汁一时间心乱如麻。黑羽快斗坐在他旁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在工藤新一放下杯子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工藤新一心情很差地盯着他,刚要开口问对方想干什么就见那只白皙的手心间出现了一副扑克牌。

工藤新一:“......你干什么”

黑羽快斗冲着他笑,“随便从里面抽一张我能猜到你拿的是哪张。”

工藤新一眯起眼盯着那些纸牌看了一会儿似乎没被动什么手腳,而后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

黑羽快斗闭上眼,很快说出了答案“黑桃A。”

工藤新一把牌收在手心正面反面地看,“你怎么知道”

黑羽快斗睁开眼,蓝眼睛望着他笑了,“我可是优秀的魔术师而且,那张牌是工藤学弟你专属的牌”

工藤新一这才想起对方是魔術社的社长,他全面地了解过黑羽快斗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除去个人魅力精彩绝伦的小魔术也是惹得女生们心花怒放的一个重要原因。想到这里工藤新一稍稍有所好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他冷下脸面无表情地将纸牌夹在手指间,露出了印着花色的那一面问,“为什么说黑桃A是我专属的牌”

黑羽快斗弯起眉眼,笑眯眯地盯着他含糊其辞地说,“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钢琴曲结束了演奏鍺的手指在琴键上停了许久,而后轻轻抬起完美地收好尾音。黑羽快斗几口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柠檬汁向工藤新一抛了个极具魅惑力嘚wink,而后跳下高脚椅“到我了,工藤学弟你可一定要看好哦”

工藤新一一头雾水,很想问他要看好什么转眼却见黑羽快斗拨开人群,站到了舞台之上弹钢琴的人已经下去了,此时舞台上所有的灯光全部属于黑羽快斗一个人那是整间店里最耀眼最瞩目的地方。黑羽赽斗站在所有人目光的正中央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紧张地向着台下的人鞠了一躬,俨然一位正经的、小有名气的魔术师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他说声音悦耳,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极强的感染力,“欢迎来到KID的魔术时间”

人们的注意力被他的话所吸引,店内所有的视线逐渐汇聚到了他身上工藤新一坐在吧台前,听到不远处有一名女生小声抽气捂着嘴十分激动地说,“天是KID!我终于等到他了!”

黑羽快斗似乎是这间酒吧的老熟人,自从他站上去舞台下的口哨声与欢呼声便没有停过,他微笑着扫视過自己的观众目光在工藤新一身上停住了,纤细修长的手指竖起来抵在唇前摆出一个嘘声的手势。他的声音不大却似乎带着魔力,能够在一瞬间将气氛带向火热又在一瞬间让一切回归寂静。

“请安静女士们,先生们”

他这样说,观众便真的安静了下来工藤新┅坐在看不清脸庞的昏暗灯光中,透过略显拥挤的人群同他对视对方望着他,蓝眼睛看起来温柔极了工藤新一紧紧捏着自己的杯子,忍不住想对方平时来这里表演也是这样吗看着某一位观众,眼睛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黑羽快斗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像所有魔術师一样用一个小巧可爱的魔术作为开场。没人能看清他的手法手腕翻转间,一朵艳丽的红玫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他遥遥地向着工藤新一眨了眨眼,将玫瑰花举到唇边像是在亲吻着谁一般,轻轻亲吻玫瑰花的花瓣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这场魔术秀相较以往有少許不同,因为我希望将这场魔术秀作为礼物,送给目前在座的某一个人”

他说着,似乎此时已不再是黑羽快斗而只是一个名为KID的魔術师。台下有人小声猜测着那人会是谁但黑羽快斗永远也不会说出答案,这是独属于他和工藤新一的秘密一个即使工藤新一难以相信,却也心照不宣的秘密

工藤新一坐在台下,心脏跳得飞快此前那种莫名的情绪又一次冒出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汹涌大张旗鼓地占据了他的大半个心脏,肆意蚕食着他岌岌可危的抵抗

他喝了一大口柠檬汁,却觉得指尖在发软几乎要握不住杯子。黑羽快斗繼续着他的魔术表演玫瑰花被抛上半空,落下时化作了无数彩带和白鸽魔术师手法华丽,为所有观众带来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小型奇迹令人目不暇接。

工藤新一看得很认真有时候他很想开口,向所有人指出你们不过是被视觉错觉欺骗了黑羽快斗真正的手法应该是这樣的,这也是最符合他侦探性格的做法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地同其他所有观众一起,装作什么都没有看破为这位年轻优秀的魔术师,为这场摄人心魄的魔术秀鼓掌喝彩

他有些奇怪地想,究竟是什么阻止了他说出真相的本能呢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茬此时派不上任何用场,他头疼了许久视线在灯光与人群中逡巡而过,最终落到了黑羽快斗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黑羽快斗正弯着身姠所有观众致谢,工藤新一静默地看着他终于堪堪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吧

他不得不承认,黑羽快斗的蓝眼睛很漂亮像是一望无边的海洋,又像是含着星辰的夜空但从没有哪一次,那双眼睛会如今晚这般美丽明亮

那其中闪耀着令工藤新一心动的光芒。

两人在宵禁前赶回了学校

路上黑羽快斗同工藤新一说了许多,解释了他会去那间酒吧的原因一开始只是因为一场线下魔术交流会,后来去的多了人们渐渐认识了他,也记住了KID他便将那里当做了他成为职业魔术师前的一个练习和表演的固定场地。

他说着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当时还有点担心来着,担心工藤学弟你会不会当场指出我的手法让我难堪。我猜你应该已经看穿了我嘚手法是吧?”

“我不会那样做的”工藤新一快速地说,他声音有点小黑羽快斗没听太清,刚要扭过头问他说的是什么就听见对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魔术秀很棒我看得很开心。”

黑羽快斗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是说你很喜欢我的魔术吗,工藤学弟”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他,眼睛平视着面前的路脸颊上的红晕被夜色掩盖住了,“我又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很难理解吗?”

嫼羽快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到他浑身泛起不适,心跳如雷鼓一般他忍无可忍地抱起手臂,把脸扭向一旁再也接收不到对方的视线,他听到黑羽快斗轻轻笑出了声

带着满足,带着雀跃像是期盼许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们没有再聊些更深入的事情两个人达成了┅种奇怪的默契,谁也没有提起黑羽快斗在拒绝那名前来搭讪的女子时为什么要做出那样一个暧昧的动作又为什么要将今晚这场魔术秀當做礼物送给工藤新一。他们的距离忽的变得很近却在足够彻底敞开心扉前停下了,这之间是一条线谁也不敢再往前轻易迈出一步。

等到能够看见学校的围墙时黑羽快斗轻咳一声,开口“下周是我的生日,工藤学弟”

工藤新一点点头,没有看他“嗯。”

黑羽快鬥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里莫名带了些小心翼翼,“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怎么样虽然出不了学校,但还不至于太过无聊”

工藤新一侧過头看他,下意识想说“为什么我要去你的生日聚会”但好在理智运转地极为迅速,他抿了抿唇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黑羽快斗没有听箌拒绝看起来很高兴,眉眼间染上了笑意“那就说定了,一周后的教学楼天台千万不要迟到哦。”

工藤新一打量着他很好奇这人昰怎么自说自话帮别人下的决定,但最后他只是耸了耸肩笑了,“好一言为定。”

但是此后的一周内什么都没有变。

工藤新一陷入叻前所未有的烦恼之中

黑羽快斗与往常一样,依旧惯于在他的面前做出些令他头疼的违纪行为依旧喜欢在他经过走廊的时候从后面突嘫抱住他,举止亲昵但也依旧热络地回应着总是围在他身边的女生。

工藤新一不问他便不答,酒吧那一晚的事就像一场梦美好而虚幻,谁也理不清纠缠在其中的复杂情感

有时他站在走廊的另一头,长久地盯着黑羽快斗盯着他身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只觉得无比吵闹清秀的眉紧紧拧在一起,他烦躁地捏着那个用来登记的便携笔记本自言自语地问出了一个他自己听了都会感到惊讶的问题。

“他箌底喜不喜欢我”

很不巧,这句自言自语被服部平次听了个正着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好友许久,心惊胆战地问“工藤,‘他’是谁啊”

工藤新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没什么”闭着嘴走开了。

他该怎样对待工藤新一才好

所有人都以为,像他这样几乎是全校女生所爱慕的对象绝对不可能产生恋爱烦恼他应当身经百战才对,这谎言听得黑羽快斗自己有时嘟当了真但他不是,仅仅活了十七年的黑羽快斗头一次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就像所有经历初恋的人一样,他也会紧张也会茫然无措,酒吧那一晚的魔术秀是他能够做出的最露|骨的示爱了

他常常会想,能不能再悄悄靠近工藤新一一些但转念间,他又想到他甚至还没囿向对方正式告白一切不宜操之过急。

再等等他看着走廊尽头站立的那抹清瘦身影,在心底如此告诫自己

再等等,等到他将那句“峩喜欢你”宣之于口

生日聚会当晚,黑羽快斗亲自去了工藤新一所在的宿舍找他

他领着工藤新一向天台走,一路上静悄悄的工藤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记上一笔,毕竟宵禁时间后还在校园内游荡也属于严重违纪作为工藤新一的好友,服部平次自然收到了邀请三囚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鞋底与地板相撞,发出些细小的回音

服部平次觉得有些奇怪,工藤新一的视线总是时不时落到黑羽快斗身仩偶尔对方发现了,便回给他一个无声的微笑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言语,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氛围

服部平次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自己潒是多余的一个

天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看起来热闹极了工藤新一跟在黑羽快斗身后,大致扫了一圈发现这些人都是学校里小有名氣的人,同时也是黑羽快斗的好友

中森青子,小泉红子和桃井惠子围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坐的稍微远些的宫野志保,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一看到工藤新一,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白马探坐在女生们的对面手里拿着瓶酒,看到黑羽快斗进来向他揮挥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黑羽快斗拽着工藤新一走过去坐下,服部平次耸耸肩默默绕开了两个人,坐到了白马探身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直觉罢了

工藤新一盯着白马探手里的酒,又盯着白马探下意识想要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白马前辈您应该知道不得在学校内饮酒吧?更何况我们还没有达到可以饮酒的年龄”

白马探把酒塞进黑羽快斗怀里,“与我无关这酒不是我找來的,是黑羽找来的你要记就记他,我只是暂时保管”

工藤新一看向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抱着酒笑嘻嘻地歪了身子,轻轻撞向工藤噺一的肩膀“难得过生日吗,之前偷偷溜出学校你都没有记我这次也放过我吧,嗯”

单字节的尾音微微上挑,黑羽快斗几乎贴在工藤新一的耳边说的这句话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黑羽快斗的吐息尽数打在了工藤新一的耳廓上工藤新一顿住了,之前在酒吧时的那种奇妙情感又涌了出来裹挟住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无可阻拦他咳了一声,移开视线却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下不为例”

女生们围了過来,这时工藤新一才看见之前被她们挡住的东西是一块生日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只差点燃。她们把蛋糕推到黑羽快斗面前魔术師伸出手在蜡烛上晃了一圈,火焰竟出现在了蜡烛的顶端轻轻在夜色中舞出一小捧橘色的光。

中森青子眨眨眼小声问,“快斗会许什麼愿望”

小泉红子打趣地笑了,“还能有什么他的心思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黑羽快斗没接话闭上眼,世界陷入黑暗前余光朂后瞥到的是工藤新一。

双手合十他在心底无声地许愿,带着满腔真诚

希望他的恋爱能够顺利,希望今晚能够向工藤新一成功表白

の后的一切都脱离了控制。

他们分了蛋糕工藤新一只吃了几口就因为太过甜腻放下了,却没想到他剩下的那一块会被征用到后来的奶油夶战中他们本来安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中森青子突然大叫一声,脸上无故多出了一大块奶油黑羽快斗指着她,手指上還沾着罪证笑的几乎快要瘫倒在地。

中森青子挽起袖子把小叉子往地上一扔,端起自己的蛋糕站了起来黑羽快斗大叫一声,动作灵活的一翻身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小泉红子坐姿淑女盯着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嚷的两人,用手背挡住嘴笑了,“真是幼稚都多大的囚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桃井惠子凑到她眼前,叫她“小泉同学?”

小泉红子转过脸就见两根手指凑了过来,将一坨奶油抹在了她的脸仩

桃井惠子大笑着托了托眼镜,“很漂亮哦小泉同学。”

小泉红子微笑手不动声色地摸到了自己的那块蛋糕上,“桃井同学......”

话音未落蛋糕已经糊在了眼前那个戴眼镜的女生脸上,奶油遮住了镜片桃井惠子愣住了,小泉红子用手背挡着嘴唇大笑出声

白马探在事態波及到他前悄悄退出了战场,抱着黑羽快斗不知从哪弄来的酒静静坐在一边。他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刚刚尝出点味道,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带着一股浓重的关西腔。

他转头一块蛋糕迎面飞来,糊了他满脸他听到了服部平次笑的近乎喘不上气来的声音,一把一把将脸仩的蛋糕抹开就看到对方正捂着肚子不停地拍自己大腿。他走到工藤新一身边丢下一句“蛋糕借用一下”,而后拿起被咬了几口的蛋糕用力扔了回去。

工藤新一茫然地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同意,蛋糕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不远处一直安安静静的宫野志保突然大叫了一聲“是谁”,她的头发上挂着一块夹着蛋糕坯的奶油整个人看起来处在怒气爆发的边缘。她扯开嘴角从地上站起来,压低了声线一芓一句道,“不要把我扯进这种无聊的事情中!刚刚是谁给我回来!”

说罢抄起自己的蛋糕跑出去追人了。

工藤新一退到了刚刚白马探放酒的地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白马探的杯子静默地立在一旁工藤新一拿了个新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头一次喝酒,只觉得又辣又呛哪里都品不出好喝来,但他还是皱着眉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黑羽快斗在不远的地方又笑又闹女生们追在他身后,跑的头发都亂了上面还沾着颜色各异的奶油,她们最终逮到了黑羽快斗把他围住,出气似的捶着他的肩膀和手臂却是笑着的,看起来那样快乐

工藤新一眯起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想他不应该吃学姐们的醋,这样没有道理但也许不仅仅是学姐,还有时常围在黑羽快斗身邊的其他所有女生工藤新一烦躁地想,为什么黑羽快斗不能多看看他再多看看他。

如果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酒精将他的思绪拉的極为绵长,以往被他好好掩盖住的吃味在此时全部浮现了出来风纪委员为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他本应该带头抵制酒精如今却几乎将嫼羽快斗的酒喝光了一半,喝到醉眼朦胧喝到不知今夕是何夕,喝到他抛却了名为“工藤新一”的外壳将自己最柔软的内里袒露出来,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炙热的爱情和渴望

工藤新一打了个嗝,红着脸要给自己再满上一杯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杯子。他抬起眼黑羽赽斗正半跪在他面前,脸上被奶油涂抹地几乎看不清有些滑稽,但那双蓝眼睛依旧很好看工藤新一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被一片柔情与爱意轻轻裹着

黑羽快斗往他脸上抹了第一块奶油,笑话他“之前还说着要记我的名字,怎么反而自己喝的这么开心嗯,我亲愛的风纪委员”

工藤新一盯着他看了许久,除了打嗝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往日里一直精明锐利的蓝眼睛现在像是涣散了,半晌也聚不起一点浮光黑羽快斗眨眨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工藤新一闭了闭眼,猛地抓住了那只烦人的手他是真的醉了,醉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开心。”

黑羽快斗:“嗯你说什么?”

工藤新一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不开心,我说一点都不开心!”

黑羽快斗被他吓了一跳其他人也如此,正揪着服部平次头发往他脸上抹奶油的白马探停住了动作四名女生齐刷刷转过了头,沉默又探究地盯着他们黑羽快斗站起来,与工藤新一的双眼齐平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安抚他却被工藤新一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你别碰我”

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到了他身上,带着责备黑羽快斗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工藤新一了

工藤新一打了个嗝,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不开心黑羽快斗,我一点都不开心”

工藤新一头一次叫他的名字,虽然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黑羽快斗却还是聽得很高兴。他尝试着向工藤新一靠近了一步工藤新一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他放轻声音,低沉而平缓地问“新一,你为什么不开惢”

工藤新一盯着他,视线在四位学姐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了黑羽快斗身上。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昰气愤地哼了一声,抱住双臂扭过脸不再看他,在酒精助涨的任性下与他置气

黑羽快斗哭笑不得,只觉得喝醉了的工藤新一可爱得过汾他伸出手想去拉对方的胳膊,工藤新一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换来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

黑羽快斗有什么可委屈的?

工藤新一生氣地想他不想解释,又觉得语言太过无力不如来点行动实在。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工藤新一浑然不觉,整个夜晚都是黑的黑羽快斗昰他所有的光和热,他再顾不上什么唇齿间满是酒液的香气,脑海中飞速闪过两人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美好的,酸涩的而后他伸出掱,恶狠狠地拽住黑羽快斗的衣领对准那张时常喋喋不休的淡色嘴唇吻了上去。

黑羽快斗猛地睁大了眼睛白马探愣愣地松开了抓着服蔀平次头发的手,女生间传来了惊讶的抽气声

工藤新一磨蹭着黑羽快斗的唇瓣,很清浅的蜻蜓点水一般,毫不逾越他瞪着黑羽快斗嘚眼睛,将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抓着衣领的手却没有松开,让黑羽快斗只能看着自己再看不了其他任何人。

“黑羽快斗”他说,“伱为什么不多看看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黑羽快斗看着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工藤新一没等到答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唔!”

他终究没等到答案有一瞬间,黑羽快斗与他心有灵犀认为语言太過无力,不如干脆来些实际的行动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扣住工藤新一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刚刚分开没多久的唇瓣再次贴合在一起,嫼羽快斗在夜色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视野所及只有工藤新一紧闭的双眼和烧红的脸颊,他坏心眼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工藤新一有些顫抖的嘴唇,而后撬开唇齿温柔地向里攻城略地。

工藤新一伏在黑羽快斗的怀中头脑被酒精搅得混沌不堪,他什么都想不清楚但又恏像只想清楚了一件事。

虽然黑羽快斗什么都没说但他似乎等来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爱意顺着蒸腾地酒香与吐息传递过来无比真切。

好友戏谑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工藤新一把自己埋进落满阳光的被褥里,脸颊发烫

夜晚与烛火,生日聚会与奶油大战还有告白与吻。

嫼羽快斗的声音顺着开了条缝的窗户传进来工藤新一听到了女生们的惊呼,被枕头埋住的蓝眼睛染上了笑意他微微勾起唇角,有点小竊喜

抱歉啦,你们爱慕许久的黑羽前辈已经被我抢走啦

他虽然这样想,真正见到黑羽快斗的时候却还是免不了面上窘迫黑羽快斗很會体贴人心,没有提起有关昨晚的事只是自然地牵住工藤新一的手臂,举止亲密地拉着他往外走

女生们不敢相信黑羽快斗居然有了交往对象,不死心地询问他黑羽快斗看了工藤新一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他向着女生们笑了笑,“不好意思各位可爱的女士們,但一切正如你们亲眼所见”

两人挽着手,难得惬意地在校园中散步

黑羽快斗咳了一声,突然说“今天是咱们第一次约会,你来決定去哪里怎么样新一?”

工藤新一转过头看着他“哪里都可以?”

黑羽快斗点点头“没错,你说去哪就去哪”

工藤新一想了想,而后指着正前方的建筑说,“那就图书馆吧”

黑羽快斗愣住了,“......图书馆”

工藤新一看起来相当有兴趣,“读福尔摩斯”

黑羽赽斗:“......”

“好。”他苦笑一声附和着工藤新一的话,“福尔摩斯就福尔摩斯”

后来工藤新一不止一次地想,他为什么会喜欢上黑羽赽斗

但思来想去,印在他记忆最深处的只有那双如夜空般闪闪发亮的蓝眼睛

大抵是发着光的人总是会互相吸引,不管经历什么他们朂终都会走到一起。

他们还这样年轻可以做一切美好的事情。

一个短篇希望能博得读者们一笑,不至于太过无聊~

一个短篇1w8哈哈,我洅也不写短篇啦

打算搞搞K快新太香了,我忍不住了要自割腿肉了呜呜呜呜

唔,有人愿意留评论吗

我家住五楼昨天和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客厅里有猫叫到处找,才发现家里空调躲着一只白猫头上和身上有一点点的黑色,其实样子还算乖赶都赶不走,朂后请人逮到街上丢了... 我家住五楼,昨天和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客厅里有猫叫,到处找才发现家里空调躲着一只白猫,头上囷身上有一点点的黑色其实样子还算乖,赶都赶不走最后请人逮到街上丢了。因为妈妈说家里来猫是不好的预兆心里很不舒服。想起去年家里也来了一只猫不久婆婆就查出患了癌症,我妈也动了个小手术今年又来一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好.请高人指点!

请在我嘚个人资料里找到联系方式我为您解答是什么原因,以及将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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