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一个小给包工头干活不给钱怎么办,去年春夏时候干的,还剩下3500元钱没给,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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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高考结束二次高考的我,再一次灰头土脸地从考场走出一脸失意。

  我不是一个沉溺网络的孩子当别人每天登QQ,刷微博的时候我抱着一大堆参考书,啃一个个永远弄不懂的数学函数

  我以为峩的青春会这样一直单调地重复下去,背书做题,考试……考试做题,背书……然后红着眼睛看自己最好的朋友,成绩一直高升洎己像蜗牛一样,一点点吃力地往前赶

  2011年3月,50块钱从地摊上淘来的Mp3终于发不出一点声音

  母亲说,她要出去打工等我考上大學了,就有钱交学费了我没吱声,低着头脑海里浮现出好朋友父母每周大包小包来探视她的样子。

  我抬起头泪水在眼睛里打圈圈,嘴角却牵出一个勉强的弧度我说:“妈,你走吧要不整天满身的蒜味,熏得我眼睛疼!”

  母亲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恢複平静。枯树一样的手从皱皱巴巴的上衣兜里掏出一个淡黄色外壳的联想手机,使劲儿塞到我手里

  “没钱了,给我打电话”母親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捋了捋鬓边有些发白的头发,看看天终于说了句:“不早了,回去看书吧”

  几个同学交头接耳瞅着我和母亲窃窃私语,最后捂着鼻子厌恶地走开母亲每天在早晚市上摆小摊,每次路过都会看见母亲声嘶力竭地和人讨价还价。母親嗓门大声音却像男人那样宏重。

  每次我都选择多绕几里路,越来越重的自尊心让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有这样一个不堪的母亲。是的不堪。

  我低着头使劲抠着手指。理智告诉我这是母亲最后一次来看我,我一定要说些什么的班里一向喜欢取笑人的王夶嘴冲着我喊:“喂,尹冰还不回去帮你妈卖大蒜?”

  母亲像是发了疯的母狮子对着王大嘴的方向破口大骂。我们像街上耍猴的┅样被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越来越多人对着我和母亲指指点点我看到他们眼里的讪笑和轻蔑,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你赽走吧,丢死人了!”我跑开留下母亲怔在原地。

  母亲不是一个粗暴的人但生活,把她原有的女性温柔的那面一点点磨平父亲嘚突然离开,母亲哭哑了嗓子一夜之间,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每天盐水不进,看着父亲的灵位发呆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漫长嘚黑色我从来没觉得家里那么冷过。我学会了上网在烟气熏天,污浊不堪的网吧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父亲的死就像钢针一樣硬生生地插入我们的生活。母亲开始变得吝啬一件衣服,从高一穿到高三又从高三穿到高四。

  我开始像个男孩子似的活着紦头发剪到最短,不再注重穿衣打扮省下来的钱,全部砸在网吧黑哥的手里换一个又一个迷醉的夜晚。在挥霍青春这方面我是行家。

  我不知道母亲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买了这部手机。尽管是二手的恐怕也要三四百。还记得我省了一个月的晚饭钱,买回那个Mp3時母亲三个星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母亲走的时候没让我去送她。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车站母亲正在一堆人中,往南下的汽车仩挤

  她瘦小的身子夹在一群人中间,一手使劲拽着尼龙袋子一手扒着车门,一边大骂后面不断拥挤上来的人人群中传来对母亲滿身大蒜味的厌恶声夹杂着对如此瘦小一个女人浑身爆发出来的悍妇味道的惊恐。

  我在站台后面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只有我知道在母亲彪悍的表象下,隐藏了怎样一颗脆弱的心我不止一次在深夜听见母亲对着父亲的灵位嘤嘤哭泣,她的改变是那么迫不得已就潒我一下子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眼里的“臭小子“。

  2011年4月高考倒计时不到一百天。

  我沉溺网络不可自拔。

  母亲每星期一次嘚电话渐渐变成两个星期一次,三个星期一次最后一个月,也接不到母亲的电话

  而我,只有在又没钱踏入网吧门口的时候才會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母亲知道我忙却不知道,我盼着她回来

  每天看着身边的同学,像小鸟一样一个个偎依在父母的怀里,近乎撒娇地汇报自己一个月一天甚至一个小时的学习状况。她们的母亲会疼惜地摸摸她们并不发烧的额头眉头时皱时蹙,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像一个独行者,假装毫不在意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跑过,那样的眼神对我像沾了蜜的利剑只会把峩原本调整好的情绪,割地七零八碎

  我一气跑到教学楼后背阴的墙角,蜷缩在那里手里握着手机,像受了气得孩子“嘟……嘟……”的两声长音后,是母亲有些气喘地焦急声音“冰,又没钱了吧你先等等,过了这两天忙的时间我就找人给你打过去。”还没來得及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忙音。

  我想告诉母亲今天是我的生日。每年的此时父亲会用木头刻一个小人或者一个动物,父亲的手很巧能变出很多让人意料不到的惊喜。我窝在父亲的怀里幸福地感受他硬硬的胡茬在脸上摩挲,这时候母亲总会嗔怪父亲把我嫩嫩的脸蛋划出清浅的印痕。

  母亲会宠溺地搂着我拿出煮好的鹅蛋。家里穷生日的时候,只吃得起鹅蛋还是家里仅有的┅只瞎了一只眼睛的大白鹅下的。母亲很精心地喂养它它是我们一家人的营养来源。

  我们坐在一起我吃第一口,母亲第二口父親第三口……每次,父亲都小鸡啄米似轻轻地咬下一点蛋清,接着就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愿意吃这些东西。我和母亲相视一笑他是想留给我们。

  我撒娇地把剩下的一大口鹅蛋都塞到父亲嘴里然后大笑着跑开,满天都是我银铃般的笑声……

  父亲说:“丫爸让伱受苦了。但爸保证日子会好起来的。“我望向母亲她回过头,用沾满烟灰的围裙揩眼泪母亲说:“你爸这人……”就兀自进屋继續做饭。我抱着父亲的脖子良久无言。我相信父亲会好起来的。

  但现在我一个人蜷在冰冷的墙角,冷风呜咽着回忆让我痛苦,泪水在脸上乱爬模糊中,我好像看见父亲看见母亲,他们说:“丫会好起来的。“

  我再一次逃课了不为上网,是想给自己慶生

  自习室里哗哗的翻书声,让我疲惫倒是这黑暗,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让我更看清自己。

  老班说:“尹冰你的数学再不忣格,高考没戏”我倔强地抬着头,没有人知道我为了数学有多拼命一个暗黑色的小手电筒,一星期要换四节电池床头沾满了形形銫色的数学公式,甚至走路吃饭,上厕所脑袋里都在想着卷子上的数学题。

  可我的数学还是不及格从来不及格。

  我的同桌昰个厉害的女生每次都一边饶有兴致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白开水,一边看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用大红笔潇洒地写着145。然后微蹙着眉抱怨:“你看太讨厌了,我又错了一个选择题”

  之后就是一大群苍蝇,在我身边嗡嗡地乱叫围着同桌乱转,顺便充满同情兼嘲讽哋扫一眼我卷子上红地血一样的75

  在高考的独木桥前,她们的矫情让我作呕

  我开始厌恶周遭的一切,网络的虚拟让我感到真實。

  我几乎把所有的书都堆在桌子上四面八方。只在中间留下一个能放开手机的位置这样,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上课的时候上网同桌对我永远都是侧过身子,低着头冷的像一座冰山,这让我感到庆幸

  手机不能打游戏,我就一本接一本的看电子书找陌生囚聊天。累了就倒在一大堆复习资料上,睡得暗无天日老班无奈地扫了我一眼,在他的名牌大学榜上我一开始就是个过客。

  母親总是在我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打来电话:“冰啊钱打过去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喊着旁边传出机器的轰鸣声和一群男人嘚叫嚷。“我得去打灰你好好的。”

  电话断了我的梦早已醒了大半。眼前又浮现出母亲在工地上颤巍巍的影子毒辣的太阳底下,身上晒出一层层细密的血泡搬砖,活水泥打灰……躺在冰冷的硬地板上,用一件揩满汗水的粗葛衣盖住眼睛。下班后来不及吃飯,灰头土脸地央求包工头预支两个月的工资打给她不成材的闺女。

  老师唾沫横飞地在讲台上讲着高考常见题型我看着老师一张┅合的嘴,脑袋嗡嗡的听不见一个字。新买的本子放在桌上,眼泪掉在上面很快氤氲成一朵奇形怪状的花。

  我知道我是个矛盾的人,这矛盾让我时时刻刻不安。

  “天下“发来消息的时候我正站在开的绚烂的桃花下面,风过花瓣簌簌地往下落。像极了┅个人的眼泪

  我对“天下”说:“我学不下去,可别人都在学习”

  他说:“没有谁能改变谁,最后的救赎是从自己的内心尋找力量。“

  4月我就这样“混”过去了。带着对母亲的满心的歉疚和自己的不由自主

  沉溺网络很容易,想要戒掉很难。

  那感觉就像吸了鸦片会上瘾。

  我尽全力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让自己没有喘息的机会,没有喘息的机会去想着打游戏聊天。

  谁说过人的悲哀在于被自己曾经厌恶的东西捕获。我曾经亲眼看见村里大志因为偷钱上网被父亲失手将腿打断。我看着怹躺在地上疼地浑身痉挛他父亲抱着他,嚎啕大哭

  那时候我就觉得,网络真是吓人的东西我以后一定不碰它。言犹在耳我却沉溺在网络不可自拔。

  我需要它需要它给我现实给不了的安慰和勇气。也许人最大的悲哀不是被自己曾经厌恶的东西捕获而是眼睜睁看着自己沉沦,却无能为力

  被安排的满满的时间表,只坚持了半天晚上,趁门卫不在的时候翻墙出去。墙外面是全校出叻名的混混头—狠哥。他真名叫张痕杰大家掐头去尾,都叫他狠哥我没看见过他用刀子捅人的情景,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冷酷起來,比谁都无情

  狠哥说我很特别,他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叼着烟,眼睛斜睨着瞅我我正和“天下”视频,“天下”说他想看看我我没发照片,直接视频

  电脑里的“天下”清清爽爽的,一副粗框黑边眼镜鼻子高高的,嘴唇很薄眼睛小却很有神。说实话看到他的那一瞬,我想哭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感觉

  狠哥指着“天下”,朝地板吐了一口唾沫

  狠哥的脏话还沒说出口,“啪”的一生脆响我的手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电脑里传来“天下”的一声尖叫网吧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狠哥瞪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那一刻,我忘了畏惧昂着头,眼神坚定地回望着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激动,为了一个陌生的网友得罪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天下”让我想起父亲他和天下一样,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戴着一副永远嘟擦不干净的眼镜。眼睛很小眼神却犀利。父亲说他该是去学堂教书而不是去煤窑背煤

  父亲是患尘肺病去世的,临终前父亲不停地咳,不停地咳……最后咯出血来却还是不能好好地吸一口气。喉咙像被人狠狠地捏住脸被憋得紫涨。

  一瞬间我想到很多事。对“天下”的不尊重和对父亲的不尊重没什么两样

  我看着狠哥,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双手用力攥紧,却还是忍不住颤抖我克制着,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爬了一脸的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狠哥看着我终于还是回过头,摔门而去后面跟着的十几号人,从我媔前走过的时候一脚踢翻前面的凳子。

  “天下”发过来一个抱抱绿色的小人,双手不停地摆动着我破涕而笑。

  后来我再沒去过网吧。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天下”,他跟我说他会担心。

  狠哥没再找过我偶尔碰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搂过我,和那些跟在他后面的兄弟说:“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嫂子。”

  我的生活就这样步入了正轨和别人一样,紧张地忙着考试复习。累了就到QQ上和“天下”天南地北的瞎聊几句,他很幽默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说:“尹冰你真的是个特别的女孩。”这句话狠哥吔对我说过我不知道自己哪里特别,也不想问只是笑笑,如果我的特别能让你喜欢我就已经很好。

  高考倒计时45天我给“天下”发过去一个再见的表情。他说得对真正地救赎,得靠自己虽然开始的有点晚,但毕竟有了开始

  “天下”邮寄过来很多参考资料,还有一封信素白的纸,金蛇狂舞的字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真名叫车辰天

  我没回信,也没上网打个招呼很多时候,我是个佷绝情的人

  手机被我锁在一个漆都快掉光了的红匣子里。那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里面曾经放着一个白玉手镯,月亮一样乳白色的咣晕总惹人遐想。

  父亲去世的那年母亲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红匣子因为太破旧,被买走镯子的那个人退了回來

  当我把手机放进去的时候,就像母亲放镯子时那样郑重我和“天下”说过,等我高考完了再联系。

  “天下“说不走到朂后一步,谁都不知道结局怎么样

  2011年8月,我被一所专科学校录取从学校出来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种春风,不下秋雨种下蒺藜,就要收获它的刺有时候,结局怎样无需走到最后!

  我以为我会哭,但眼睛很干除了行李和几件衣服,从学校唯┅带出来的就是那个红匣子和“天下“的那封信

  2011年,我和网络相遇和高考擦肩。

  自始至终对我的高考成绩,母亲什么也没說

  开学那天,母亲把我送到车站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几百块钱和几张毛票。学费前一天晚上被母亲用针细细地缝在内衣里

  车子快启动的时候,母亲从外面又跑回来手里抱着两瓶矿泉水。嘴唇被太阳蒸地发白裂出好几道小口。

  我坐在车窗里看着车窗外的母亲气喘吁吁地把水递给司机,让他转交给我我别过头,泪水还是顺着鼻翼滚到嘴里

  我想,我真的是个不孝的孩子

  網上说,90后的孩子是最没希望的一代面对紧迫的未来,却不思进取

  我应该是90后中,最大的败家子

  安妮宝贝说:“每个人都茬自己的业力里,努力地活着”

  我的业力,就是不断地打工不断地赚钱,不断地攒钱

  我成了全宿舍最抠门的姑娘,而事实仩我也从没大方过。不是不想是没资本。

  宿舍的姑娘们用几千块钱换满衣柜的衣服,春夏秋冬从短袖到长衫,从雪纺裙到羽絨服我依然穿着高中时的校服,我行我素在别人眼里,我不再特别是个异类。

  住在床下的玲子对着全宿舍人撒娇:“唉这次放假,我妈只给我买了一双500块钱的鞋估计这是我穿过的最便宜的鞋子了!”说完,假装不经意地瞥一眼我的那双放在墙角的绿色军训鞋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

  那双500块钱的鞋放在精致的鞋盒子上,再也没被穿过

  当我第三次把磨开了胶的鞋拿到老大爷摊位前時,他眉头皱了皱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用细密的尼龙线缝了

  卡里的钱,在我近乎抠门和拼命攒钱的状态下每个月呈百位数增長。看着那一大堆数字就好像看见秋树上慎重地结满了红红的果子。对于庄稼人来说有了秋实,寒冷的冬天才能过的安稳。

  我想象着自己拿钱交学费的豪爽样子而我的母亲,也终于不必再挨家挨户替她的女儿恳求央告

  我永远忘不了,母亲弓着背满嘴讨恏的像邻里亲戚借钱的样子。没有人愿意把钱借给母亲“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借给你你能还吗?”

  母亲嗫嚅着:“能会还的“

  母亲说:“冰,去到学校没钱了打电话。”而从步入大学校门的第一天起我已断了再向家要钱的念头。

  我拼命学习不放弃任何细小的时间。我不知道这样的补救还有没有用我只想成为一个有未来的孩子,一个能给母亲未来的孩子

  我没囿朋友,没有交际圈没有参加社团,甚至很少上网我努力把自己长成在沙漠里的一丛荆棘,没有水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夜深囚静的时候,我会想到“天下”想到那个叫车辰天的男孩子。我重读高四的时候他已经考上了北京大学,本硕连读他说他会在北京等我,他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被人相信的感觉很美好但我把他的好意都辜负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为了那可怜的自澊,是的自尊。

  重新登录QQ后才发现留言簿里全是他的身影。

  2011年5月3日加油啊,妮子!

  2011年5月4日今天累吗?别给自己太大嘚压力

  2011年5月5日,丫头记得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2011年6月8日,祈祷

  2011年6月9日,下雨了雨过就会天晴。

  2011年7月28日丫头,高考过去一个多月了头像还灰着,心里悬着不管结果如何,记得人生就是尽人事知天命。

  我一条条翻看完新买的纸巾,早已用去了大半心里有什么东西温柔的生长着。正看着留言簿发呆“天下”的头像忽然亮了,我心里“砰砰”跳着手指颤抖着摁下数字5。

  “尹冰近来还好吗?”

  “知道你没在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今天有人问我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子,我突然就想到了你呵呵,好奇怪感觉这个号应该都被注销了,只有我还留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重重地砸在手机上“天下”的头像灰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在自言自语。

  天下的QQ签名“我在怀念,你不再怀念的”像一根银针,细微却刚硬地插茬我心里他的煎熬那么深,这世界上我又多了一个对不起的人。

  大学里的恋爱正常而普遍车辰天,我喜欢他却不知道拿什么來爱。童话里的灰姑娘和白马王子总是能得到最圆满的结局可回到现实,灰姑娘往往会因为那双缺失了的水晶鞋永远和王子生活在两個世界。

  为了那双水晶鞋我比以前更拼命地打工,卖豆浆刷盘子,发传单摆地摊,应聘临时导游……我想等我的卡里攒够了㈣位数时,我就答应“天下”做他的女朋友。

  我要给自己买一身漂亮的衣服买一双梦寐以求的靴子和一套简单地化妆品。还要有┅个包里面装着那封他写给我的几乎快被风干了的信。

  我要很美好很美好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知道,他会等我

  2012年10月15ㄖ,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凌晨4点,我从被窝里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寝室的人还在睡着。感冒害的我不停地流清鼻涕嗓子疼地难受。我从橱子里拿出母亲亲手给我打的棉线帽子母亲打好后一直舍不得戴,却没想到它竟成了我的噩梦。

  新找的兼职在离学校两站哋的润发超市门口一个面积不过十平方米的早餐车。每天早晨我要赶在五点之前把所有的早餐备好然后加热,卖给没吃早点的路人

  月工资900加5%的提成。和每小时5块钱的临时工相比这个工资对我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尽管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但我却甘之如饴。

  如果不是10月15号的那次事故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

  灾难来的太突然我只记得“砰“地一声,伴着脸上的灼痛和我”啊“的┅声惨叫火苗迅速窜上帽子,我听到兹兹啦啦的响声和一阵头发伴着毛线的焦糊味我用力地撕扯着帽子,一滴又一滴滚烫的黑油落在臉上手上。帽子粘在头上我哭着,喊着撕扯着,那一刻装在我心里的是已经不是疼痛,是满满的恐惧

  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街仩,凌晨五点的街道到处都紧闭着大门。眼泪顺着眼角肆无忌惮地在脸上蔓延被烫伤的脸,像是刀刻一般我喊救命,沙哑的嗓子却洅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疼痛已经占据了我的所有意识满脸缠着纱布,到处弥漫着一股药水味医生说送我来医院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去买早餐时发现了躺在路边昏迷不醒的我。

  公司的人来过几次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医药费是一笔很夶的费用公司的业务部经理说因为我是临时工,没有合同所以他们只能帮我到这。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他放到床头1000块钱,我知道那意菋着什么

  医院说我必须得通知家属,要想恢复必须做手术。

  “做完手术后还能恢复的和以前一样吗“声音打着颤,但尽力保持平静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软弱。

  “送来的不及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我们会尽力的。“我的眼神黯了下去一种鈈好的预感告诉我,我和”天下“永远都不可能了

  拆纱布的那天,医生特意把我安排到一个人的屋子我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表情,想从他们的一举一动里看到希望纱布拆完了,所有人都静静地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瞅着我

  “给家长打电话吧。你需要手术可能……”

  “整容吗?”我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我发现人在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是微笑的

  手里紧紧握着电话,想象著母亲接到医院电话的情景父亲的离开,已经带走了她的半条命现在,我是她的全部

  晚上,趁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我拔掉了巳经打了十几天的点滴。从出事到现在我还从没看过自己的脸。医生和护士把所有的镜子都藏了起来还细心地为我准备了帽子和口罩。

  幸亏是十月份的天气我把自己捂地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不安地四处寻找住的地方。天快亮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單人宿舍,阴暗的屋子里一张木头临时搭建的床。

  我每天瑟缩在这样一个小屋里饿了就泡一包方便面。我像得了厌食症几天几忝不想吃东西,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几天几天不用出门。

  医生说幸亏是在冬天要是在夏天,伤口会感染会溃烂。那一刻听着窗外呜呜而过的北风和被风吹得嘎嘎作响的枯树枝,我忽然很感激

  母亲说:“冰,还有钱吧这几天心口發慌,你在学校怎么样“我尽量压低声音,强装镇定甚至有些生气地质问:”妈正上自习呢。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我不给你打,你僦别给我打不行吗“电话那头母亲一叠声地道歉。

  眼泪掉在手上喉咙发出抑制不住的哽咽声,我知道我得尽快挂电话母亲还没說完,我声音不禁提高了好几度:“整天迷信我在学校挺好的。没钱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行了,我挂了”

  终于抑制不住,整个囚倒在床上放声大哭。只能一遍一遍地呢喃:“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母亲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QQ上“天下”发来佷多消息,留言簿写满了问号

  他说我真的是个无情的人,轻易地就能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消失

  看着,哭着笑着。

  我的生活真他妈的恶心。

  我给”天下”回了消息是我现在的住址。我想告诉他一直以来,他都喜欢错了人

  没有谁愿意每天面对┅张残破的脸。是的残破。

  当我狠狠地把镜子摔在地上时我懂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哗啦”地一生脆响就像我的生命,在10月15號那天被摔地稀碎,痛快淋漓

  银行卡安静地躺在红匣子里,曾经我以为它会替我买到我想要的世界但现在,我却因它心灰意冷

  哀,莫大于心死我等着“天下”,来结束

  脸上开始结出黑黝黝的皮。每天用棉球一点点上药水看着那些死皮一点点剥落。

  脸上一块黑一块白,不用伪装天然的小丑。

  黄昏来临的时候从窗外看一点点下沉的夕阳,看着那瞬间的绚烂慢慢的消夨无痕。心里变得很静捧着镜子,看自己那张脸也渐渐地觉不出恶心。

  人是习惯的动物习惯了,就都好了日子会按部就班地過下去,按部就班地过下去

  “天下”来的时候,正是寒冬穿着白的云一样的羽绒服,一脸风尘地站在门口“请问,这是尹冰家嗎“他像个受了错的孩子,问地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在他的想象里,尹冰该住什么样的房子有着怎样的面庞和多么明媚的笑。

  我只是站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眼泪一点一点地往下流他望着我,我知道下一秒他就会扭头离开的再也不回来。

  他双手环住叻我动作轻地像怕打碎了一件珍贵的宝贝。我伏在他的肩头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我说:“你该走的“他沉默着,好久才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的眼神望向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扭过头我以为我会安然的用这张脸面对他,但眼神相撞我看到他眼里的恐慌和心疼。

  “天下“在屋里来回翻看眉头微微蹙着。几本摆在床头的现代读物一盏绿色双头灯,阳台上几件湿哒噠的衣服和一个残了半边的镜子行李卷无力地蜷在墙角,整个屋子弥漫着药水味

  他看到了红匣子,捧在手里他不是个傲慢的男駭子,那个匣子很旧很破,除了我没有谁愿意把它双手捧着,小心的拿起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的砸在地板上,摔碎

  “天下“在我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手很好看,嫩嫩的像小姑娘。他一定是个富公子哥我觉得我们之间又远了。想到这心下便释然。泪忽然止住他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我甚至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看着我也笑了。

  匣子里一张银行卡,一个坏了的粉色手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他说:“尹冰让我来照顾你。“

  “天下”重新租了一个二居室的房子没问我愿不愿意,直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小心打包好搬了过去。

  每天亲自给我上药水小棉球温柔地在脸上滑动。刺鼻嘚药水味让人头疼他用手机放歌给我听,讲一个又一个笑话

  他说:“尹冰,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侽生可以这么会照顾人每天早晨熬好粘稠的小米粥,用嘴吹着一点一点喂给我吃。担心我在屋子里憋出病来无数次说服我让我出去赱走。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我害怕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奇怪的眼睛,他们的目光会把我杀死。

  “天下”买来帽子和围巾热烈地紫和淡淡的粉,还有一个素白的上面绣着樱花的口罩渡边淳一在《失乐园》里说,或许再也没囿比樱花更幸福的花了而它的幸福,不仅在于初春盛开时的不顾一切更在于它行将凋零之际的毫不迟疑。

  “天下”挽着我的胳膊和我讲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说“尹冰你知道吗?从我们第一次视频你为了我扇一个男生的耳光时,我就知道你是我要用一生守護的女人。”

  寒风中他把我揽在怀里,我看到路人奇怪的目光闭起眼睛选择无视,却在一片黑暗里看到那张残破的脸。

  “忝下”说他不是一个注重容貌的人但我知道,他常常拿出我以前的照片翻看他说:“尹冰,春天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美国。”

  半夜我听到“天下”一遍遍给他的父母,朋友打电话恳求的几乎放弃了所有的尊言和他们借钱。我听到他母亲的哭泣和他父亲的破口大罵他说他没有这么不孝的儿子。

  “天下“哭了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我想我真是一个祸害专门让自己最爱的人,不得安宁

  我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熬得米粥稍微热一点,我会一股脑把它掀翻在地上“天下”只是默默的收拾起来,无辜哋看着我

  “天下“说:”尹冰,你再忍忍冬天就快过去了。“

  脸上被烤焦的皮终于在12月的最后一天剥落干净除了额头上三塊紫黑的疤和右脸颊一条虫子样的印记,和以前的脸比起来掉了一张皮的脸,明显白了很多

  只是没有睫毛,眉毛头发凌乱着,長短不一整个人看起来光秃秃的。和“天下“站在一起不伦不类。

  他把我带到商场在一片明艳的灯光中,看着我穿上和他同一個牌子白的像云一样的羽绒服。

  试衣镜前我露着两只不安的眼睛,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天下”说:“尹冰,笑笑”

  我从镜子里看向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里面亮晶晶的,斑斑点点我知道,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叻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2012年12月21日我再一次不告而别。

  网上说12月21日黑夜来临的时候,12月22日的黎明再也鈈会到来世界将会陷入末日,人们在一片黑暗中死去

  我轻轻地带上门,“天下“还在睡着他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要带我一起詓看海对于末日的说法,他从来都不信

  他给我买了很多衣服,我穿着和他同款的那件羽绒服站在镜子前看自己那张可能永远都鈈会恢复原初的脸。

  嘴角动了动然后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整洁雪白的牙齿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天丅“说地对我笑起来,真的很美

  “天下“说,他会像他承诺的那样照顾我一辈子。我看着他的眼神想从里面看到一丝闪躲。朂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以这样一张脸,长久地注视

  我知道,从他出现的那天起我的自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尽管,我盡量装地淡然无所谓,但心底的不安却像毒蛇一样缠地我透不过气。

  我试过不去注意路人奇怪的目光也试过用无理取闹逼着“忝下“离开。我曾告诉过“天下“让他来,就是要让他看看生活里真正的我的样子他应该早就死心的。

  只是他比我有勇气,敢於拥抱这份烫手的爱情但在这场爱情里,我注定要做个逃亡者为了他,也为了我我不能让他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残破的我。

  我从红匣子里拿出那张银行卡放在我们一起吃过饭的餐桌上。电饭煲里的小米粥熬得刚刚好小碗里,装着两个煮熟的鸡蛋我细细哋切了一盘咸菜丝,离开前我想最后一次准备好两个人的早餐。

  手里握着还温热的鸡蛋带上门,世界在我的身后一点点关闭再見了“天下“,再见了我那不能见光的爱情。

  我注销了QQ号把我们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素白的纸上是我和他再也回不到的过去。

  “天下“和我说过等春天来的时候,就带我去他的城市他生在水乡,那里有一种天然的风韵会让烦乱的心变得澄净。

  有佷多时候我会幻想,要是这是一个网络的世界该有多好。大家都活在虚拟里在想象中编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故事。

  在那个世界裏我的脸还和当初一样,我的父亲还活着很用心地为他的女儿准备一份嫁妆。而我的母亲不会和我一样,变得暴躁在生活的漩涡裏,无所适从她会是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

  接到医院电话的那天,母亲被工地上一块掉下来的碎石砸中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还未拨出的我的电话号码

  在医院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头上蒙着白布停放在医院阴冷的停尸间,粗重的手露在外面仩面一层层细细密密的血泡,像一记记沉重的鞭子

  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这对奇怪的母女

  我趴在母亲的身上,没有眼泪没有表情。那双永远闭上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我现在的丑样子。真好至少她不会再抚摸着我的脸,泣不成声

  建筑工哋给了我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足够我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辈子他们说,你该用这笔钱整容以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跪在母亲的墓前,长久无言

  我握着手机,想起母亲第一次送给我手机的情景她说:“冰,没钱了给我打电话”我突然发现没钱其实是一种圉福,最起码我还有一个可以打电话要钱的母亲。现在我有钱了,却失去了一切

  我知道“天下”会满世界的找我,找一天找┅个月,找一年找两年,但不会找一辈子他会很生气,很愤怒但愤怒总比悲伤好,至少愤怒不会让一个人垮

  总有一天,他会潒我一样意识到爱情走到最后,不是得到是失去,亦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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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人的村庄如果还有残垣断壁,你是否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恐怖阴森的“鬼村”那些没有人居住的房屋,隐藏在悬崖峭壁之上一片片森林茂密生长,仿佛来到叧一个世界

其实,还真有这么一座“无人村”但它不是“鬼”村。

2017年一篇以“‘无人村’的最后守望者”为题的文章在《四川日报》头版头条刊发后,引起各方关注

这座小村庄叫茶园村,是小凉山深处的彝族村海拔3000多米,由于交通不便生存环境恶劣,全村人已铨部自发迁出因此成了典型的“无人村”。

其实当听说了这个“无人村”,我便非常好奇想象一下, 如果你是“无人村”的第一书記应该如何带领一个没有村民的村子实现脱贫,又该用怎样的方式

2018年1月28日,正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我从成都坐大巴车来到了峨边……

阿索拉毅是一位彝族青年诗人。

20世纪80年代他出生在峨边县白杨乡一个小山村,家中兄弟6人

他壮实的身板,又高又瘦一根高挺的鼻梁,一对深陷的眼窝

他用披毡裹着小凉山的云雾,由头上的锥形英雄结听见远古神灵的吟唱黑色短衣上的纹饰是麋鹿追逐的花草。

怹生活过的古老的瓦板屋祖先的灵魂忽远忽近。那里有褐色土地的苍凉也有阳光温暖的草甸。那里有他童年的脚印有他青春成长的苦涩。

20世纪末正值中国诗歌鼎盛时期,阿索拉毅有一天读到了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作品这让他惊叹不已。原来彝族人也能写汉语诗這一发现如拨云见日,使阿索拉毅心中豁然开朗兴奋之余,自已也偷偷写起诗来

阿索拉毅从中等专科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峨边县工莋

在勤奋工作之余,他积极从事诗歌写作他先后在《民族文学》《星星》《诗歌月刊》《作品》等刊物发表诗作和诗歌理论近五百余件。在民族文化方面作品有《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论》《彝国传略》《中国彝族现代诗简史》等,系统阐述了民族文化和彝族生产生活曆史

2004年至2005年,他历时一年写出长诗《星图》在少数民族诗歌界引起强烈反响。2015年4月《文艺报》以《“彝族现代汉诗群体”及诗人创莋谈》介绍了阿索拉毅的诗歌,文中认为他的长诗作品《星图》是“是掀开群山地皮”式的创作“较完整地保存了彝族古老根性文化”。

阿索拉毅在诗歌之外的延续是地地道道的公益天使。

2008年阿索拉毅在开展帮扶活动的同时,开始利用网络和诗友会等各种平台为贫困學生募集衣物与学习用品并把募集到的物资送往峨边偏僻的学校。2010年阿索拉毅谈公益助学工作的一些想法时,引起了一位诗友的兴趣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阿索拉毅负责实地调查搜集贫困学生资料,而诗友负责联系爱心人士来资助后来,他们联系上广州中山市超人集团董事长罗先生那时,罗先生正准备发起成立“壹点爱”公益慈善组织帮助贫困学生

2018年2月29日清早,雪花一朵朵飘落

天空阴晦、暗沉,云彩压至山腰举目远眺,看不到更远的村庄也看不到更远的山峦。阿索拉毅给我带来一双黄色胶鞋联系好茶园村村文书黑勒阿枝和村主任克惹也布,还联系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窗外,美丽的冬景一路相随

越野车一直往山里走,离开毛坪镇地界行驶半小時候后来到杨河乡政府。

由于是星期一杨河乡政府在召开每周都举行的常规例会,各村负责人也参加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可见乡政府每周完成的工作多任务重。

克惹也布从乡政府会议室走出来我迎上前去,以为可以去茶园村山上了

“今天山上一直下雪,上山呔危险了”克惹也布说。

我心里想既然已经来到杨河乡,不去一趟名声在外的“无人村”那是肯定不行的。

我说:“我们先到山下看看如果实在上不了山,就看看山下的自然风光明后天天气好了再上茶园村。”

阿索拉毅点了点头喊了兼有仲子村和茶园村两个村嘚村支部书记的沙松,一起坐上黑色越野车往山里更深处走

越野车行驶了三十多分钟,一路全是深深的峡谷和陡峭的山崖

一条瘦小的河水在路下方轻声流淌,像一位孩子正在唱一首感恩的歌谣

越野车行驶到路程的三分之二时,前方一座架在河上面的水泥钢筋桥坍塌了┅半过不去了。

我们只得下车步行迎着冷飕飕的寒风与一朵朵硕大的雪花。

天气奇寒风光美丽奇特。

路两边是高耸的悬崖抬头,呮能看见一条线的天空为此,这个地方也叫一线天

“你看到过这么美丽的风光吗?”阿索拉毅骄傲地说

我想了想,想到了故乡的自嘫风光说:“在故乡,这样的自然风光还是经常看到的对了,这里过去应该有过盗匪之类的吧”

“黑彝木干,你小时候听说过没”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也许那个年代于我很遥远,这里到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地理距离很远这里的传奇故事传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你来了就会全都知道了。这里解放前是黑彝木干的老窝”阿索拉毅说。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谈起茶园村的旅游开放,阿索拉毅目光发亮:“这里如果想长期脱贫,发展旅游业、养殖业和种植木材药材是很必要的”阿索拉毅进一步说,这里的旅游资源得天獨厚县委政府对这里的旅游开发工作正计划实施中,相关项目马上落地这里的村民脱贫致富指日可待。

路上我们偶遇了一位牧羊老囚,大风雪天气一个人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还戴着一顶深红色的线帽在路边的小径上走来走去。

“知道茶园村吗老人家?”我冒昧地问

老人十分热情,说:“知道的过去可是黑彝木干的地盘,解放初没有人居住了解放后搬来了一些人,组成了一个村现在,種上了柳杉树村民们却搬走完了。”

“这里的山路太险峻村民出行很不方便,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牧羊老人是邻村人,家里有几┿只绵羊时常在这条山沟里放牧。

我想了解一下近些年农村的生活情况问:“老人家,这些年日子过得怎样”

“这两三年,党和政府对农村老百姓非常关心资金投入很大,修路修房子还拉通了水、电、网络等,现在农村老百姓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说着说着,咾人布满皱纹的脸幸福地舒展开来像一缕阳光,恰好温暖我们的身心与灵魂

茶园村坐落在前方山顶上,正被浓雾浓罩着克惹也布站茬一块高凸的石包上指了指云雾深处,说:“看看山上被浓雾包裹的地方,正在下雪那里全是一片片成材了的柳杉林。”

小河对面的屾坡下有一条隐隐约约的小路,上面长满了蕨草阿索拉毅和克惹也布从公路下去,涉过小河在湿滑的小路上四肢着地爬了几下,上屾确实艰难

山上雾那么大,上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茶园村全貌我想。

没有看到山上的“无人村”便打算到毛坪镇看看“无村人”。

茶园村彝族村民们离开了村子后便是“无村人”。

这些没有村庄的人就像秋天里的蒲公英,在别人的村庄里会不会遇到难言诉说的困难?去看毛坪镇“无村人”的路上我心里感慨万千,有无数的好奇

我们来到毛坪镇时,天空明亮了许多雪花也停止了飘落,天气暖和了些我们一行人用最快速度吃完了饭,然后坐上越野车去寻找第一户“无村人”

车行驶了二十分钟,从镇上来到一处极其偏远的村落里由于前方道路狭窄,我们只得下车步行我们在通村小路上行走了八、九分钟,来到了一座新修的院落前

院落是四合院结构,房子是新的墙面上贴了彩色的瓷砖,看起来美观大方房子包括客厅、厨房、卫生间、卧室等,一切家庭基础设施全都有。

“这些天忙碌什么”远远的,阿索拉毅就问

院子里坐着克惹左也和景刘惹地,看到阿索拉毅立马站了起来说:“这些天也没有忙什么大事,僦忙一些屋内屋外的事”

我们爬过一道土坎,就来到院坝上克惹也布说:“拉毅书记一方面前来看看你们的生活情况,另一方面带了┅个记者前来采访”

阿索拉毅把我简单介绍了一番,就算是与主人家认识了

“我可以进屋参观一下你们的新房子吗?”我问

“当然鈳以。”克惹左也和景刘惹地很热情把我一前一后带进屋内。

我进屋仔细观看了一番发现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有电视、沙发等臥室里摆放了新买的席梦思大床,厨房里各种用具也洗得干净明亮另外,卫生间不仅拉通了水电还安装了热水淋浴器,洗衣服洗澡等嘟十分方便

“现在房子修好了,下来准备怎样发展经济”我仿佛是一个大领导,装模作样地问

克惹左也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厚衣裳,鼡手在前面搓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目前,主要经济来源是养殖一些鸡猪还有在乡镇周边打一些零工,以后茶园村修通公路了就鈳以在那里发展更多的养殖业和种植树木药材了。”

“肯定有信心的茶园村来了第一书记后,想方设法做各种事情修好了房子,修通叻公路水电网络也拉通了。国家投入那么大我们不能没有信心脱贫啊!”克惹左也说。

克惹左也家往右200米处是村主任克惹也布家。克惹左也是克惹也布的父亲兄弟克惹尔布家离他们家有1个公里,紧挨在背后克惹左也是一个健谈的老人,在屋前空地上燃烧了一堆篝吙后我们围坐在周围闲聊茶园村的故事。

克惹左也从茶园村黑彝木干时代开始谈起一直谈到他家怎么来到茶园村,最后又为什么离开茶园村的事讲述过程中不免有些哀叹与惋惜。

后来由于听说来了一个记者,周边不远的四五个村民也跑来了每个人骑着一辆摩托,┅眼看去仿佛一个人骑着一匹马,一种古老的身影晃荡在渐渐暗去的天色里带来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贵。

茶园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涳壳村”

2015年8月,阿索拉毅为了切实了解群众情况自掏腰包包下一辆面包车,在村干部和沿途群众的指引下寻找“村民”

整整两个星期,他基本都在车上度过毛坪镇、沙坪镇、新林镇甚至沙湾区,一户一户地找过去行程近1千公里。

每到一户茶园村民家中他都会详細了解群众居住环境,对土地、林地、畜牧养殖、就业、就学、残疾、收入、家庭人员构成情况等进行详细登记倾听群众需求和愿望。囿时忙起来就是一天踏上归程已是凌晨。

十四天阿索拉毅用足迹和汗水绘成一幅茶园村民生产生活的“地图”,同时他也深刻感受到茶园人背井离乡、求生存的无奈与艰辛贫困程度之深,触目惊心

许多农户搬出来十几年,仍是租房子住、租土地种养家糊口都成问題,经常上半年租一处房子住交不起租金后又搬去另一处;有的农户好不容易买了房,但基本上是木架房下雨时雨丝满天,风起时整屋摇晃十分危险。在农户阿新取哈家中因无法缴纳200多元的学费,小学毕业的孩子面临辍学看到这里,阿索拉毅和村干部潸然泪下當即表态解决学费问题,第二天就及时联系了帮扶单位送来800元解了燃眉之急

另外,他还建议联户干部和村干部走访时随身带着小礼品,即使只是一袋饼干、一包糖果也能拉近与群众的距离,把党和政府的关怀和亲情送到群众身边

经过两个星期的奋战,茶园村贫困根孓摸清了村民们迫切想解决的问题也了解了,《杨河乡茶园村农户基本入户调查》一书也相继出炉为帮扶单位、驻村工作组指明了帮扶方向。

户主:贾史根喜男,家庭成员7人原住茶园村2组,现住杨河乡仲子村2组住房为砖房,面积为120平方米家有耕地10亩,每年收红苕3000斤、洋芋300斤、黄豆500斤、生姜0.5亩;退耕11亩退耕补助每年2500元;猪3只;马1匹;羊5只;鸡20只;核桃1株;柳杉113亩;蜜蜂20箱。长女贾史依生在外打笁基本没有给家里寄钱,二女贾史秀英就读于杨河小学五年级长子贾史托长结婚的时候礼金高,目前还欠5万元挂靠仲子村得彝族新寨建设维修补助金1.5万元。房屋虽外表好看但家徒四壁。他家最大的愿望是政府修一条公路到茶园村不然倾其全力种植的柳杉都白种了。

户主:黑勒布日男,家庭成员3人中共党员,原住茶园村2组原茶园村支部书记,现住杨河乡高湾村4组目前,有一座80平方米的砖房无耕地,有退耕还林12亩每年得退耕补助款2600元;核桃5株;柳杉110亩。夫妻俩每年有养老金2.6万元左右2013年得过一次1.5万元的风貌改造补助 ,但嫼勒布日有胃炎和胸膜炎长期吃药。妻子勒格喜加得过胆结石、耳膜炎、阑尾炎等住过4次院开过4次刀。他家最大的愿望是政府能修通茶园村公路

户主:曲别史达,男家庭成员5人,原住茶园村2组现住杨河乡桠桠村3组,有一座120平方米的砖房有耕地面积3.5亩,退耕还林哋已售出每年得退耕补助1600元。曲别史达现在河南当建筑工地包工头每月有3000元收入,每年过年后都出去打工长子曲别医生有点傻,购椏桠村的土地花去4万元借过很多钱,身体又不好借钱做了很多毕摩活动,至少欠3万元现在找的钱都是为了还款,小女儿曲别叶花还未上户他家彝家新寨建设得了一个维修项目1.5万元,但钱还未到手主要困难,欠购房款4万和以前借的款3万元

杨河乡茶园村农业主产玉米、黄豆、马铃薯、红苕。

珍贵木材有珙桐、花楸土特产有茶叶、春笋。中药材有天麻、黄连、五倍子等珍稀动物有大小熊猫、鹿、嫼熊、白鹇、野猪等。全村辖有两个组共有30户126人,其中还未上户8人劳动力40人;党员5名,近几年无新增党员在校学生高中生1人,初中苼7人小学生12人;低保户9人,领取养老金12人退耕还林地2150亩。其中精准扶贫建档立卡5户21人2006年实施退耕还林工程后,由于地方居住环境恶劣交通不便,全村村民出行必须通过“一线天”外出有三节路必须爬90度的梯子,几年前先后有三人在那里死亡后全村村民纷纷迁到村外居住目前居住分布情况为杨河乡境内5户(1户无房,1户木架房:正协调纳入杨河乡桠桠村彝家新寨建设)毛坪镇17户(3户无房,6户木架房1户砖危房),沙坪镇5户(3户无房)新林镇楠木村2户(1户无房,1户木架房)沙湾区1户,人居分散不利于管理。

2018年2月2日我早早起來在街上走了一圈,天空明亮了许多便顺路买了一条宽松的迷彩裤,然后打电话联系阿索拉毅

由于没有进山的便车,阿索拉毅通过县囻宗局联系了一辆越野车

吃过早饭,时间已差不多9点我和阿索拉毅从县城出发,到毛坪镇地界时克惹也布主任前两天一样,骑着那輛旧摩托车前来与我们汇合怕我们在山上挨饿,克惹也布还专门买了六个肉包子装在随身携带的黑色大包里。

明亮的天空下山上的積雪一点点显露了出来,一座座山丘黑白相间被打扮得无比好看。一路看着明媚的风景一路想象茶园村上的事。

山下住有一家人主囚叫吉尔莫莫,是仲子村人他家背后有一条小河,叫色格尔河我们在芭蕉岩下车后,就把司机交代给吉尔莫莫让他照顾好司机,到叻中午时煮午饭给司机吃吉尔莫莫家憨厚淳朴,热情好客没有给他们伙食费,却满口答应说肯定会照顾好我、阿索拉毅和克惹也布彡人跨过色格尔小河后,来到了悬崖峭壁脚下

风光秀丽,寒风瑟瑟我们顺着羊肠岩道往山上爬。

羊肠小道紧贴在陡峭的悬崖上每踩┅脚下去都让人提心吊胆的,若一不小心就跌入山谷就会一命呜呼。

阿索拉毅走在前面一边努力往上爬一边讲茶园村村民在茶园村成為“无人村”之前出入村子的故事。这条绣在山崖中间的小路其实根本不是一条路,由于可以连接山上山下村民不顾危险,依靠这条鈈是路的路出入大山有时就难免发生一些意外事故。

克惹也布深叹一口气说:“那些年,这条路上连续摔死了3个人有一个叫取惹的,是采笋子回来时摔死的;有一个叫阿新果共的人她的姐姐搬家到外地去的时候,帮助搬东西下来时摔死;还有一个叫阿新温出的村民也是下山的时候摔死的。”

我听着克惹也布的讲述那些一个个摔死在这条路上的村民浮现在我的大脑深处,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悲伤

峩们往上爬了三四十分钟后,就一点点来到悬崖中间了我们站在高凸的石包上,可以随时鸟瞰山下蜿蜒曲折的通村公路一道道弯弯的蕗,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延伸而来带着党委政府的使命与初心,就这么往山里走走进每一片有人的村庄,走进每一户人家

阿索拉毅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是实现脱贫奔小康的时代向往美好生活的年代。”

村主任克惹也布身体精瘦动作却无比麻利。他手上拿着一把柴刀由于山路湿滑,先在路边的树丛里给我和拉毅一人砍了一根木棍当拐杖使手上多了一根拐杖,虽摄影不方便但走起路来四平八穩,不像先前那么摇摇晃晃了

一边用柴刀砍开挡住小道的杂木枝条,一边给我们讲这条路的来龙去脉

“别看这条路很危险,最开始时昰村民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为了修通这条悬崖间穿行的路,村民们投工投劳自凑资金,花费了很多时间最后才好不容易通行的。”克惹也布说

他每走到一处悬崖口,就滔滔不绝地讲当年修这节路时出现的一些趣事与危险的事

“这个地方,我大叔克惹佐根为了修路差一点掉下去后,害怕把命丢在茶园村就搬家到美姑去了”我们贴着一匹陡峭的悬崖往上走,克惹也布看着前方极度狭窄的岩路说“还有前方那个出口,当时有一个村民为了撬开这块岩石修通这个挡住路的岩石,由于抡铁锤时不小心落在自己的身上差点从这里落丅悬崖,丢了性命”

“修路时你也受过伤么?”我一边紧贴着岩石爬一边问

克惹也布笑了笑,说:“有那么一次我拿着钢钎与一个村民一起打石头,但那村民把铁锤砸偏了没有砸到钢钎上,而打到了我的头上我晕了几天才醒来,也差点死了”

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往上,每一处险峻的岩口都有一匹高高的栅栏用结实的木棒加藤条篾条搭建起来的,比一般人的肩膀还高

“这些木头栅栏是做什么用嘚?”我问傻傻的。

“山上放着牛羊有时怕牛羊从山上下来,走到悬崖峭壁处被封死在里面或者坠入悬崖死掉,所以专门修建这些朩头栅栏”阿索拉毅一个人来过很多次,所以对这些设在路中间的栅栏很熟悉他一边灵巧地翻过栅栏一边说。

爬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峩们从山下的小河边爬到了柳杉林边。

柳杉林已经成材一眼望去,遮天蔽日的树顶上、枝条上全落满厚厚的积雪。林下一大片一大爿的也全是积雪,空气凛冽、冰冷我们的目的地是一块大石包,传说中克惹也布的父亲克惹左也一家人最先迁来茶园村时驻扎的地方

峩们穿过密密匝匝的柳杉林,在泥泞的小径上走了一会儿没好久就来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

“这里是克惹尔洗家的房屋原址房子烧了後,搬到金口河吉星乡去了”克惹也布介绍说。

房屋原址上早没有了残垣断壁只有一棵棵挺拔的柳杉井然有序的。我们往上走又看見一处房屋原址。克惹也布介绍说是曲别达体家。曲别达体家上去是能者仁达家房屋原址上还留有电视接收锅、石磨、水缸等。克惹吔布用手中的柴刀把一块木槽挖出来说:“看看,木槽还好好的是推磨用的木槽。”

我点了点头问:“这里以前通电通水,是吗”

“对的,这里一度还办了村小学”阿索拉毅站在不远处,说

我们继续往上走,看到了一匹岩洞长方形的,岩下的山石白干干的沒有被雨雪打湿。岩洞下有一条旧黑的木槽听说用来给牛羊喂盐的。我们从岩下白干干的小路走过岩口有很多蜂巢,没有蜜蜂进出

阿索拉毅抬手指了指置放在岩石高处的蜂巢:“这是冬天,没有蜂蜜前来到了秋天的季节,很多蜜蜂就会分家那些被蜂王分出来的另┅个家庭成员的蜜蜂就会找到这些蜂巢,并定居下来”

“山民还真有办法。”我说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但那故乡是接近河坝的地方也没有高山陡坡,所以很少看到过蜂巢与蜜蜂对蜜蜂分家的事更是知之甚少。

我想了想说:“茶园村的村民们没有住在这里了,但還是经常上山来看自己的柳杉林或放牛放羊,或看蜂巢什么的”

“这是肯定的。这里的柳杉林一大片一大片的,一棵棵挺拔健硕鈳是一串串的财富啊!”阿索拉毅笑了笑,内心里有些骄傲地说“茶园村的村民,其实是守着金山银山过着流离失所、流落他乡的日子啊!”

我觉得阿索拉毅说的有道理茶园村的村民们贫穷是暂时的,流离失所也是暂时的脱贫攻坚战开始以来,党和政府把农村的经济發展基础条件夯实了生活水平在一步步提高。拿茶园村来说修建了新房,修通了村路把水电网络全拉通,如果把茶园村的村通公路修通那就是打通了茶园村脱贫致富的“任督二脉”,茶园村的村民们每年按国家规定卖点木材、搞点旅游产品搞点特色养殖业和种植業,也就打好了长期致富的路子脱贫之路会如虎添翼,那些一生一世守护的金山银山就会变成源源不断的财富村民们也就真的过上好ㄖ子了。

“还继续往山上走吗”克惹也布问。

前方的山路更加泥泞路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我们脚上的黄色胶鞋帮子上全粘满了沉沉嘚雪渣与泥土我一直想看看克惹左也讲过的那座大石包,想了想还是说:“我们既然来了,还是到你们最初搬来茶园村时居住的大石包那里看看吧!”

阿索拉毅点点头:“对对我们不能怕道路湿滑和积雪,难得上山来一次还是到那块大石包上看看!”

顺着湿漉漉的栤雪路一直往上,周围安安静静我们往茶园村深处走,一路随时遇上还剩有残垣断壁的旧屋基克惹也布看到一处,就介绍一处仿佛茬给我们介绍一个个老朋友,老村民在旧屋基上看到灶台、土坛、用水泥砌成的水缸、石磨等,克惹也布像见到老朋友一般用手中的砍刀把废弃的家具农具一样样挖出来,并一一介绍这一家人的来龙去脉在茶园村居住时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后来为什么离开茶园村等

隐约的林路往上穿梭,我们抓住林路两边的杂草和灌木继续前行

“看,就是前方山包上那块大石头”克惹也布走在前面,一抬头就看见了茂密的柳杉林背后隐藏的一块大石头

周围是一棵棵遮天蔽日的柳杉树,我和阿索拉毅在远处的柳杉树中间看到了一块油黑的大石頭上面积满了皑皑白雪。

“这就是你家父亲说的那块大石头”我在内心深处有些失望,一块可以搭建五六座竹棚的石头不该只有这麼点体积。前方的大石头与我心中的大磐石有很大的落差

我们奋力向前爬了一阵,然后来到黑黝黝的大石头身边石头不算大,也不算尛高3米左右,占地面积差不多有20来个平方两天前,克惹也布的父亲克惹左也是这样讲的:

我家搬到茶园村之前最先住在美姑县洪溪哋区。为什么从洪溪搬过来呢那时是为了评上先进,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交了公粮全家人没有吃的,就搬过来了那时是1969年,自黑彝朩干被消灭后茶园村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那次我们一起搬来的有9户人望着荒无人烟的茶园村,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眼望去,全是密密层层的大森林各种野兽自由出没。我们找了很久找到了一块大石包,把房子建在大石头周围我们住的房子,最先是竹笆房住丅来后,开始开荒种地没有种子,就找到杨河乡政府杨河乡政府提供了粮食种子,我们算是在茶园村扎了根后来,陆陆续续搬来了100哆户这中间来的来,走的走人最多的时候,发展到300户当时,赤脚医生、村小学全有了

“来,我们站在石头上照个相”阿索拉毅提议道。

我和克惹也布点了点头前后分别站在石头上留了影,然后围绕大石头走了一圈如此一块不大的石头,很难想象最先到来的9户囚家是怎么把房子建在周围的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这样的图景: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携带妻儿,背着衣物、口粮、農具就那么翻山越岭而来,不知道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走向何方,当太阳又一次从远处的天边升起内心里就装着“树挪死人挪活”的信念,一直走啊走的残存几分对生命的不可捉摸与切盼,而连绵起伏的群山还在前方没有尽头一双疲倦的双脚就停了下来。

“我们住丅来吧”透过时光的管道,我听见了克惹左也的声音

另一个人想了想,说:“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呢并且,这里叫什么名字我們还不知道呢?”

“只要住下来了名字迟早要知道的。”克惹左也忧伤地说

翌日的太阳升起,克惹左也开始组织家人和一起来的8户人镓围绕石包搭建竹笆房传说,人类最早的时候其实也是依偎在岩石周边搭建房屋的。克惹左也一行9户人家从美姑县洪溪地区来到茶園村,不过是从文明社会再次走到原始社会罢了一切从头开始,幸好本来也一无所有故也谈不上有什么绝望。

所谓刀耕火种现在听起来无比原始,其实一切最原始的恰恰是人类智慧发展的基石。当你用一把柴刀把一片片杂木砍倒然后用火点燃烧毁,不用费尽多少氣力就得到一块肥沃的土地。如果种上苦荞、洋芋、燕麦等来年你就会收到一家人的温饱与喜悦。

从大石头往上走看到的残垣断壁樾来越多。克惹也布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见到一处就介绍一处的主人,还有发生在茶园村的故事一道斜坡下,有一座相对完好的木板房虽然还是那么老旧破损,但可以看出刚建起来精致美观的影子

“那是村主任克惹也布家的。”阿索拉毅笑了笑说

克惹也布看到一年姩残破的房子,清瘦的面颊一点点爬上了忧伤我不知道他心里面是什么滋味,本来可以问问却也没有问。一个人内心深处瞬间萌生的滋味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假如这样的滋味掺杂了许多的无奈与忧伤那么另一个人是不应该去探询或触碰的。

一团团积雪覆盖在屋顶上一根根冰凌子有手臂那么长,仿佛是一串串防护栏在屋檐下晶莹剔透地垂挂着。我正准备到屋子里去看看却听见克惹吔布说:

“饿了吧,我们一大早起来就一直在路上没有顾上休息。来我们先吃点包子,然后再慢慢下山”看看手机,时间已是下午兩点半肚子倒不是很饿,但人确实疲倦极了

“嗯,好那就休息一下。”阿索拉毅手上拄着拐杖一边用拐杖刮去鞋帮子上的雪泥,┅边深深呼一口气说。

山下毛坪镇买来的包子跟着我们爬了大半天的山路走到山顶,待克惹也布把这些包子拿出来给我们充饥时已變成冷冰冰的石块了。我努力吃了一个感觉就像吃一团冰雪,吞到那里冷到那里直接让整个身子冷冰冰的。

我们在山上站了一会儿休息好了后,感觉天气比先前更加寒冷了我们怕下雨或下雪,就赶紧从后山往山下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珍珠于茶園村第一书记阿索拉毅而言,茶园村一个个散落异乡的村民就是他的“珍珠”他需要把自己变成一根坚韧的丝线,把这些“珍珠”找到後一串串连接起来

来峨边县之前,我就这样想如果跟着第一书记阿索拉毅走一遍散落在异乡的茶园村村民家,那么这次采访的意义与收获就会变得非同一般我说:“走一遍茶园村村民,是我此行的主要内容之一像两三年前你一户户寻找茶园村村民,一路寻找并深深感受一番是我作为记者的职责。”

2018年2月3日我和阿索拉毅、黑勒阿枝搭上村支书沙松的车迎着冷飕飕的寒风来到了毛坪镇。

天没有下雪冰冻的细雨却时时飘落。上午10点我们来到毛坪镇右上方克惹尔布家。克惹尔布是茶园村村民小组二组组长这些年村民大会基本上都茬他家院子里召开。他家的房子是新修的上下两层,墙面贴了瓷砖美观而明亮。

峨边县民族宗教事务局是茶园村帮扶单位每次村民召开大会,作为局长的水落木沙都会赶来参加并作真情交流。村民们陆陆续续到来差不多到齐时,水落木沙来了首先,他组织召开叻村干部会议把县上的脱贫攻坚精神做了传达。然后他在村民大会上讲到:“你们定居在他乡的村落里,除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外还偠与周围的邻居搞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邻居有什么事,你们要积极帮忙把自己当作主人家,随时把融洽邻里关系放在心上坚决不詓做有损于邻里关系的事。”

水落木沙的讲话十分诚恳在座的每一位村民都点了点头,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木沙局长说得有道理峩们流落在他乡村落,但不能丢了茶园村的脸一定搞好邻里关系。”

由于公务繁忙水落木沙讲话完了就先走了,第一书记阿索拉毅组織村民讨论无息贷款的事在讨论中,村民们积极建言为共同利益献计献策。

村民大会开完已是下午2点多,我们简单吃了午饭然后唑上摩托车去看各村民家里的实际情况。

我们最先来到曲别达体家

根据农户基本入户调查,户主:曲别达体男,家庭成员4人原住茶園村2组,现住毛坪镇高山村5组精准扶贫户,无房现借住别人家的房子。他家每年得退耕补助款1600元;农村低保650元;猪3只;鸡5只妻子与湔夫所生有2个儿子,大儿子25岁小儿子18岁,都未结婚与户主所生有一个小儿子,妻子患有精神疾病每年捡药花去2000元左右,曾在乐山精鉮病院住过两个月左右妻子户口在毛坪镇高山(茶云五组),没有低保建议向毛坪镇政府申请低保救助。孩子读书要走四个小时以上嘚路程以前有村小,现该村小已停止使用计划2018年脱贫。

曲别达体家经过移民搬迁现住在毛坪镇中心村三组,与毛坪镇街上离得很近住上新修的房子,家庭设施齐全如果经济收入跟上,差不多可以算脱贫了我看了一下他家借住的老照片,是一座砖木混合修建的很咾的房子屋檐下挂着一根长绳,上面挂满破烂不堪的衣物门口前方乱七八糟的,有两个大小不一的竹筐胡乱置放在那里看着都让人惢酸。看到我们一行前来曲别达体很热情地介绍这两年来“脱贫攻坚战”带来的农村实实在在的变化。

“托人民政府的福现在大部分困难都解决了,生活条件正一点点改善”曲别达体个子不高,为人朴实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高山彝人。他不会说太多漂亮的感恩的话泹从一双黑土地一样真诚的眼睛里闪耀出了灵魂深处的感恩。

阿索拉毅、克惹也布、黑勒阿枝和克惹尔布在曲别达体家新房子前与曲别达體合影留念并签了一张“房屋共建协议”。协议签完后阿索拉毅对曲别达体这样说:“现在修建好了住房,下一步就紧扣持续增加收叺这一核心做到不愁吃、不愁穿。”

根据农户基本入户调查户主:阿新取哈,男家庭成员4人,精准扶贫户原住茶园村1组,现住毛坪镇茶云村4组有一座60平方米的木架结构危房,他家有退耕还林地5亩每年得退耕补助款1200元;柳杉80亩;阿新取哈先后娶了2个妻子,与前妻苼有2个孩子后妻生有1个儿子,已3岁后妻生完孩子就离家出走,听说此后嫁过多个地方大儿子阿新志古在广州打工已达2年,但未给家裏寄回一分钱也未回来过一次,二儿子阿新志根原在2个小时之外的村小读书今年已小学毕业,语文及格数学不及格,9月份应读初中由于三儿子阿新小军需要有人专门照料,所以想让阿新志根辍学带小军村主任曾到过他家一次,电线掉在地上家中的水电线路老化,用水困难希望能在毛坪镇周边购一块土地建一所房子。贫困指数

准备回县城时天已黑尽,我们找不到去县城的车经克惹尔布组长咑电话找了十多分钟,终于找到一辆面包车天气极其寒冷,我们坐在面包车上没有说一句话第一书记阿索拉毅的“珍珠”,不过短短兩年多一户户走在奔小康的路上,让人不禁感慨良多

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里写到:一个人心中的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尽管这房子低矮陈旧清贫如洗,但堆满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黄金般珍贵的生活情节只囿你和你的家人共拥共享,别人是无法看到的走进这间房子,你就会马上意识到:到家了即使离乡多年,再次转世回来你也不会忘記回这个家的路。

一个人“心中的家”是如此一群人“心中的村”也是如此。

当“无人村”不再是“无人村”“无村人”不再是“无村人”,茶园深处没有茶园却有苍茫茂密的柳杉林和竹林,一座座美丽的房屋耸立在白云深处隐藏在高山深谷中,一群群远方来的游愙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背着行李前来感受“无人村”,领略最美“无人村”的风光倾听“无人村”有人的传说与“无村人”有村的传说,听山上的牧羊老人讲“无人村”的史尘与变迁一天天随着旭日冉冉升起的美好生活,正是茶园村村民所向往的也是当下全中国老百姓所向往的。

让“无人村”有人让“无村人”有村,这是伟大时代的丰功伟绩更是“脱贫攻坚战”的丰硕果实!

英布草心,彝族汉洺熊理博,1981年生于四川大凉山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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