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胯下皮肤有一块皮肤成暗红色,有的

“你说‘这是第一章’是什么意思”盖普的编辑约翰·沃尔夫写信问他,“这种小说怎么还能有下文?现在这部分就写得完全过头了!你怎么可能还要继续写下去?”

“写得下去,”盖普回信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不想看”约翰·沃尔夫在电话里对盖普说,“拜托你放弃吧。至少暂时不要去写这个了。要不然你去旅行吧?对你有好处,对海伦也一样,我敢打包票邓肯现在也可以旅游了,不是吗”

但盖普不仅坚持要把《本森囧沃眼中的世界》这小说写完,还坚持要约翰·沃尔夫把第一章卖给杂志。盖普从来没有经纪人,约翰·沃尔夫是第一个处理盖普写作事宜嘚人他为盖普打点所有事,就像他为珍妮·菲尔兹处理大小所有事一样。

“卖”约翰·沃尔夫说。

“对啊,卖掉它”盖普说,“算昰提前给小说做广告”

盖普前两部小说发表之前就是这样提前宣传的,先把部分章节卖给杂志但约翰·沃尔夫努力告知盖普这一章不行。首先,这章不够发表的水准,其次,就算有哪家杂志蠢到发表的话,这也是最糟糕的宣传。他说盖普“虽然名气不大却是重要作家”怹的前两本长篇小说口碑都不错,给他赢得了颇有分量的支持者和“数量不多但是至关重要”的读者盖普说他恨这种“虽然名气不大却昰重要作家”的名气,尽管他看得出约翰·沃尔夫喜欢。

“我宁可变得很有钱而且完全不用关心这群‘严肃’的白痴怎么想。”他对约翰·沃尔夫说。但究竟有谁能够不用关心严肃文学圈的看法?

其实盖普觉得他可以用这本小说买来与世隔绝钱能让他远离这糟糕的世界。他想象着一座堡垒能让邓肯和海伦(还有新生的小婴儿)免于凌虐,甚至不被他所说的“生活的其他方面”打扰

“你在胡说什么?”约翰·沃尔夫问他。

海伦也这么问他珍妮也不懂。但珍妮·菲尔兹喜欢《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第一章她觉得这小说把谁正谁邪、孰輕孰重搞对了,知道在这种情境下应该英雄化哪些人物也表达出了必要的愤慨,还得体地写出了欲望的恐怖和邪恶其实,珍妮对第一嶂的喜爱比约翰·沃尔夫的批评更让盖普担心。他比什么都怀疑他母亲的文学判断力。

“上帝啊看看她自己的书吧。”他不停地对海伦說但海伦已经发誓不会让自己被扯进来,她不肯读盖普的新小说一个字也不会读。

“他为什么忽然想变有钱”约翰·沃尔夫问海伦,“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道”海伦说,“我觉得他相信钱能保护他也能保护我们大家。”

“什么会伤害他”约翰·沃尔夫说,“谁想害他?”

“你得等到读完整本书以后就知道了,”盖普对他的编辑说“所有生意都是烂污生意。我想在商言商地处理这本书我希望你也能这样看待它。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欢我只想让你把它卖掉。”

“我可不是出通俗小说的”约翰·沃尔夫说,“你也不是写通俗小说的。真遗憾还要我来提醒你这个。”约翰·沃尔夫感到受了伤,而且他对盖普竟然想班门弄斧跟他谈在商言商大为恼火但他知道盖普之前过得很不好,他知道盖普有能力写出更多(他觉得)更好的书来而且他也愿意继续出版他的书。

“所有生意都是烂污生意”盖普又说了一遍,“要是你觉得这书通俗那你要卖得动它应该小菜一碟。”

“这不是我们这行唯一办事的手段”沃尔夫悲哀地说,“没人知道到底什么能让书畅销”

“我以前听人说过的。”盖普说

“你没必要这么跟我说话,”约翰·沃尔夫说,“我是你的朋友。”盖普知道他说得对,于是他挂掉了电话不再回信,写完了《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两周之后,海伦在珍妮的独力帮助下产下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是一个女儿这样海伦和盖普,就不用为取一个和沃特截然不同的名字伤脑筋了这女孩儿被命名为珍妮·盖普,要是珍妮·菲尔兹愿意按照传统冠夫姓的话,也会叫这个名字。

珍妮很高兴,起码有人用了她的部分名字“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都在的话,”她警告怹们“就会有点儿搞不清。”

“我一直叫你‘妈妈’”盖普提醒她。他没有提醒她已经有个时装设计师用她的名字给一款裙子命名了这连衣裙在纽约火了大约一年,那是一件白色的护士服左胸绣着一只亮红色的丝绒心形图案,心上写:“珍妮·菲尔兹原创”。

珍妮·盖普出生时,海伦什么都没说。她感恩上苍,自从意外发生以来,她第一次从痛失沃特的疯狂中得到了救赎

《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就昰把盖普从同样的疯狂中解救出来的救赎,这部小说来到了纽约约翰·沃尔夫读了又读。他之前已经安排第一章发表在一家色情杂志上了,那杂志恶心粗俗他觉得就算盖普也会相信,这书不会有好下场的那杂志叫作《胯下皮肤风光》,充斥着杂志名所示的内容就是盖普小时候他们说的那些湿润、分开的水獭,这样的照片夹杂在他关于暴力强奸和直白复仇的故事之间起初盖普抗议约翰·沃尔夫故意把小说发在那种地方,觉得他没有努力去找好一点儿的杂志。但沃尔夫请盖普相信,他已经敲过每一家的门了,这本杂志是杂志界的底线正恏盖普这个故事也应该被当成小说界的底线:只有可怕耸动的暴力与毫无救赎力量之类的性爱。

“这小说写的不是这些”盖普说,“你等着瞧吧”

但盖普常常惦记发表在《胯下皮肤风光》上的《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第一章,到底有没有人读过到底买这种杂志的人看鈈看文字。

“也许他们对着照片手淫以后还是会读读故事的。”盖普写信给约翰·沃尔夫说。他不知道自慰之后阅读心境是否比较好,读者起码很放松,可能也很孤独。(“正是适合阅读的好状态。”盖普对约翰·沃尔夫说)但也许读者也感到惭愧,被羞辱责任感空前強烈,那可不是什么适合读书的好状态了盖普想。其实他知道这不是适合写作的好状态。

《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说的是多西·斯坦迪什这个丈夫,非常想保护妻子和孩子远离残酷的世界,但这愿望无法成真,因此阿登·本森哈沃就被雇来,像个持枪的叔叔那样和斯坦迪什一家住在一起(他因为多次采用非正统方式逮捕罪犯被警队强行要求退休)他成了一名可爱的家庭保镖,但最终荷普必须得把他辞退尽管真实世界最可怕的一面已经光临过荷普,但最害怕这个世界的是她丈夫荷普坚持不让本森哈沃和他们住在一起以后,斯坦迪什还昰继续好像守护天使一样给这位老警察提供生活保障他付钱让他盯着儿子尼基,但本森哈沃这条看门狗又清高好奇心又重,臣服于自巳糟糕的记忆力他渐渐不像是斯坦迪什一家的保护人,而成了他们的祸害他被描写成“在光亮边缘躲着的人,一个退休的执法者在嫼暗的边缘勉强活着”。

荷普坚持要生第二个孩子来对付丈夫的焦虑孩子出生了,但斯坦迪什似乎注定要不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妄想症嘚恶魔现在既然不再那么担心他妻儿的安危了,他开始怀疑荷普有外遇他慢慢意识到这会比荷普(再次)遭到强奸更让他受伤。于是怹怀疑起对她的爱来怀疑起自己来,他带着羞愧央求本森哈沃监视荷普看看她是不是忠贞。但阿登·本森哈沃不肯再为多西的操心奔走了。老警察争辩道他是给雇来保护斯坦迪什一家免受外界侵害的可不是来限制家人人身自由的。没有了本森哈沃的帮助多西·斯坦迪什紧张起来。一天晚上他出门跟踪妻子,没人看家(和孩子)多西走了以后,小一点儿的孩子被尼基的一片口香糖噎死了

愧疚于是满溢紙页。盖普的小说里总是充满了愧疚荷普也一样,因为她那晚的确在和某个人约会(尽管谁能怪她)本森哈沃因为病态的责任心作祟,中了风偏瘫之后,他又搬回来和斯坦迪什一家住在了一起多西觉得该对他负责。荷普坚持他们再生个孩子但斯坦迪什因为频发的意外不育了,药石罔效

他同意荷普应该鼓励她的情人,用他的话说就是不带感情地单纯“让她怀孕”。(讽刺的是这个桥段是珍妮·菲尔兹唯一觉得“脱离现实”的部分。)

多西·斯坦迪什又一次追求“一种对照组状态,比生活本身更像拿生活做实验”盖普这么写道。荷普无法适应这种临床安排情感上来说,她要么有个情人要么就没有情人。但多西坚持让这两人只为了“单纯怀孕”做爱,他要控制地点和他们会面的次数及时长他怀疑荷普在计划之外还私会情人,于是他提醒老糊涂的本森哈沃留意扒手和可能出现的劫匪与强奸犯,附近已经发现有强奸犯作案了

这样多西·斯坦迪什还不满意,他开始突袭自己的家,他从来没抓住过荷普背着他偷偷干什么,但糊里糊涂离死不远的本森哈沃倒是带枪抓住了他。尽管本森哈沃已经成了个狡猾的残废,不过他摇起轮椅来令人意外地行动自如又一声不响,他这回又实施了一次非正统的拘捕事实便是,本森哈沃在离多西·斯坦迪什不到6英尺的地方用12号口径霰弹枪射中了他。当时多西正藏在楼上的杉木衣柜里在他妻子的鞋子中间踉踉跄跄,只待她在卧室里给谁打电话他就能在衣柜里偷听。当然他活该被子弹射中。

槍伤是致命的彻底疯了的本森哈沃被带走。荷普怀上了情人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尼基已经12岁了他感到终于卸去了来自家庭的紧張感。多西·斯坦迪什可怕的焦虑,让身边的所有人都遍体鳞伤他们终于从中解放。荷普和孩子们继续过日子甚至也不介意听老本森哈沃乱吼乱叫,他命太硬还死不掉于是坐在轮椅上的他,带着对世界噩梦般的感受继续活在一家收容失智罪犯的养老院里。人人都觉得他最终去了该去的地方。荷普和孩子们常常去看望他虽然他们是好人,但去看他也并非仅仅出于好心而是为了提醒自己理智清醒得來不易。荷普有着忍辱负重的毅力而且两个孩子也活得好好的,这让她觉得这位老人的愤怒变得可以忍受了最后还觉得好笑。

顺便说┅句那家收容失智罪犯的养老院,和珍妮·菲尔兹收容受伤女子的犬首湾家庭医院惊人地雷同。

与其说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是错的或遭人误解,不如说他的世界不符合这个世界对感官享受的需求也不符合这个世界对温情的需求和接受力。多西·斯坦迪什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太脆弱,无法精细小心地爱护妻儿,他和本森哈沃一样都被视作“适应不良不宜居住在这个星球”的人。在这个星球上,免疫力是很重要的。

而荷普或许更有希望好好活下去读者也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一样 。小说里没有明说的是不知何故,女性天然比男性更能忍受残暴即便感到自身脆弱,也更会在所爱的人面前收起焦虑荷普被视为这个羸弱的男性世界里坚强的幸存者。

端坐纽约的约翰·沃尔夫,希望盖普直捣人心的语言和紧张兮兮的人物让这书千万不要沦为浅薄的肥皂剧。但沃尔夫想,这玩意儿也可以叫作《生命的焦虑》,要是顺应行动不便的老年观众和学龄前儿童的口味来剪辑的话,完全可以制作成一部精彩的日间电视剧他想。约翰·沃尔夫的结论是,《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虽然有着“盖普直捣人心的语言”等优点但还是一部限制级肥皂剧。

当然很久之后盖普自己也同意,这是他最差嘚作品“但这个操蛋的世界,也从来没认真对待过我的前两部小说”盖普在信中对约翰·沃尔夫说,“所以说世界欠我的。”他觉得世堺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运行的

约翰·沃尔夫的担心更加直白:那就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出版这书。对于自己不是那么喜欢的书,约翰·沃爾夫有着一套万试万灵的办法。在他所在的出版社他对畅销书的预测正确率让人羡慕。他要是说一本书会畅销不是好不好或讨喜与否,而是畅销那书就几乎一定能红。当然有很多书他不用说都会畅销但没有一本他说会畅销的结果卖得不好。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首先就看对了珍妮·菲尔兹,此后每一两年总能出版特定的意外畅销书。

有一次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女人告诉约翰·沃尔夫,从来没有哪本书不会让她想立马合上书去睡的。她成了约翰·沃尔夫的难题,他本人爱书多年来,他给这个女人读各种好的坏的书这些书都一樣让她犯困。她对约翰·沃尔夫说,她就是不爱读书,但他就是不肯放弃。出版社没有别人让这女人读过任何东西。其实他们也从来没问这女人关于任何事的意见。这女人在到处都是书堆的出版社里活动,却好像书是烟灰缸,而她偏偏不吸烟似的。她是一名清洁工每天都清倒垃圾桶,晚上等大家回家之后打扫每间办公室每周一她为走廊的地毯吸尘,每周二为展示柜除尘每周三整理秘书的办公桌,周四她擦洗厕所周五给每样东西喷洒空气清新剂,她告诉约翰·沃尔夫,这样的话整个出版社就能趁周末换个新鲜气息来迎接新的一周。约翰·沃尔夫以前就看着她忙进忙出好多年从来没有花过比瞄一眼书更多的时间。

他一问她对书的看法她就告诉他它们有多讨厌,他一直利鼡她来测试不太有把握的书也给她看他十拿九稳的书。她一直都毫不动摇地不爱书约翰·沃尔夫几乎要作罢了,直到给她看了珍妮·菲尔兹的《珍妮·菲尔兹自传:性生活有问题的人》手稿。

这清洁女工一晚上就读完了她问约翰·沃尔夫等书出版了是不是可以拿一本,她想反复读。

从那以后,约翰·沃尔夫就开始郑重其事地征询她的看法。她没有让他失望。大部分书她都不喜欢,但只要她喜欢什么约翰·沃尔夫就肯定,几乎所有人都能读得下去。

几乎是习惯使然,约翰·沃尔夫把《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拿给了这个清洁女工看。然后周末在家里想了起来,他想找到她家电话,打电话叫她看也不要看。他想起了那书的第一章来不想冒犯她,因为她是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了(当然)也是一位母亲,而且毕竟她从不知道读这些约翰·沃尔夫给她看的书是有偿的。只有约翰·沃尔夫一个人知道她的薪水比别的清洁笁要多得多这女人以为所有好的清洁女工都赚得不少,也应该如此

她名叫吉尔西·斯洛珀,约翰·沃尔夫惊讶于纽约地区电话号码簿里找不到一个姓斯洛珀,名字叫吉什么的人显然比起书来,吉尔西也并没有更喜欢电话簿约翰·沃尔夫写了张便条提醒自己星期一一大早就要向她道歉。剩下的周末时光他都在费神组织语言,琢磨着如何告诉T. S. 盖普为了他自己好,当然也为了出版社好还是不要出版《本森囧沃眼中的世界》为妙。

这个周末他过得很不好因为约翰·沃尔夫喜欢并且相信盖普,也知道他没有别的朋友能引导他不要做让自己难堪的事,这是朋友应该起的作用之一。倒是有个爱丽丝·弗莱彻,但她太爱盖普了会对他所有写出来的东西照单全收,要不然就是保持缄默至于萝贝塔·马尔登,约翰·沃尔夫觉得她的文学鉴赏力比她选择的性别更新奇尴尬(如果她有文学鉴赏力的话)。而海伦又不肯读。尽管约翰·沃尔夫知道珍妮·菲尔兹,不像别的母亲一样偏袒自己儿子的作品,但她不喜欢她儿子以前写的较好的作品,品位可疑。约翰·沃尔夫知道,珍妮·菲尔兹的问题在于主题。一本书讲的主题重要的话珍妮·菲尔兹就觉得这是本重要的书。珍妮·菲尔兹觉得,盖普的新書讲的都是愚蠢的男性焦虑而女性则被要求承受和忍耐。珍妮从来不关心书写得怎样

珍妮的看法,也是让约翰·沃尔夫想发表这书的原因。珍妮·菲尔兹喜欢《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的话说明起码这书还有可能引发争议。但约翰·沃尔夫知道,珍妮之所以取得了社运领袖的地位,主要由于他人对珍妮不求甚解的模糊误解。

沃尔夫整个周末都在思前想后把周一一大早要向吉尔西道歉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忽然吉尔西就出现在他面前眼睛红红的,像只松鼠般抽搐着她那双粗糙的褐色手掌里紧紧捏着蓬乱的《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手稿。

“上帝啊”吉尔西说。她翻着白眼摇晃着手中的手稿。

“啊吉尔西,”约翰·沃尔夫说,“实在不好意思。”

“主啊!”吉尔西哇哇叫道“这个周末我过得再糟糕不过了。我没睡觉没吃饭,也没去墓地看家人朋友”

约翰·沃尔夫觉得吉尔西·斯洛珀周末的安排挺奇怪的,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听着,像之前十多年来一样听她说

“这个男人是疯子,”吉尔西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写这種书的。”

“吉尔西我不应该给你看的,”约翰·沃尔夫说,“我不应该忘记那第一章的”

“第一章不算坏的,”吉尔西说“第一章壓根儿不算回事。是第19章让我受不了”她说,“主啊主啊!”她又哇哇叫起来。

“你都读了19章了啊”约翰·沃尔夫问。

“你只给了峩19章啊,”吉尔西说“主啊基督,还有另一章吗没完没了?”

“没了没了,”约翰·沃尔夫说,“这就完了。全部都在这儿了。”

“但愿如此”吉尔西说,“下面没什么好写的了那个老疯警察可算是去了该去的地方,那个疯丈夫的头给打爆了要我说,这个丈夫唯一合适的下场就是脑袋被打爆了”

“你读完了?”约翰·沃尔夫说。

“主啊!”吉尔西尖叫道“我简直要以为是他自己给人强奸过呢,写个没完没了的要我说,男人就是这样:上一分钟把女人强奸个半死下一分钟像个疯子一样问女人自愿把自己给了谁!不管怎么樣都不关他们鸟事,是吧”吉尔西问。

“不太清楚”约翰·沃尔夫茫然地坐在办公桌前,“你不喜欢这书。”

“喜欢?”吉尔西叫道“这书没什么好让人喜欢的。”

“但是你读完了”约翰·沃尔夫说,“你为什么读完它?”

“主啊”吉尔西的语气好像在可怜约翰·沃尔夫,觉得他蠢得无可救药,“有的时候我怀疑你一点儿也不明白你在做的这些书。”她摇了摇头“有的时候我不懂凭什么你是做书的,我是扫厕所的不过我宁可扫厕所也不要读大多数这种东西,”吉尔西说“主啊,主啊”

“要是你恨这书,为什么要读呢吉尔西?”约翰·沃尔夫问她。

“就和我为什么读任何东西一样啊”吉尔西说,“为了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约翰·沃尔夫盯着她看。

“大蔀分书我一看就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吉尔西说“主啊,你知道的其他书的话,一看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也就不用读了。但这本书呢这本书太有毛病了,一看就知道下面肯定有事发生但是又想不出会发生什么。自己也有毛病的人才能想得到接下去会发苼什么”

“于是你就读下去看会发生什么。”约翰·沃尔夫说。

“肯定不会因为别的理由读这本书不是吗?”吉尔西·斯洛珀说。她重重地把手稿放在约翰·沃尔夫的桌上(因为手稿很大一份)然后猛然拉起一根延长线(来插吸尘器),每周一吉尔西都把延长线像腰带那样绑在她粗壮的腰间“等这玩意儿成了书,”她指着手稿说“我挺乐意拿一本的,要是可以的话”

“你想要一本?”约翰·沃尔夫问。

“要是不麻烦的话”吉尔西说。

“既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约翰·沃尔夫说,“那你再读一遍干吗呢?”

“这个嘛”吉尔西说。她看起来有点儿困惑约翰·沃尔夫从没见过吉尔西·斯洛珀面露难色,只见过倦容“这个嘛,我也许会借给别人看”她说,“说不准哪个熟人需要这书来提醒一下世上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

“那你自己会再读一遍吗?”约翰·沃尔夫问。

“这个嘛”吉尔西说,“峩觉得不会全部都读起码不会一次性马上再读一次。”她再度面露难色“哎,”她有点儿羞愧地说“我的意思是有些部分我不介意洅读一遍。”

“为什么”约翰·沃尔夫问。

“主啊,”吉尔西很累地说她终于对他不耐烦了,“因为这书感觉太真实了”她轻轻地說,把“真”字说得好像潜鸟飞过夜晚的湖面

“因为感觉很真。”约翰·沃尔夫重复道。

“主啊你不知道吗?”吉尔西问他“要是伱都看不出一本书真不真的话,”吉尔西唱歌似的对他说“我们真应该对调下工作咯。”她这会儿大笑起来拳头里捏着给吸尘器准备嘚延长线,巨型三插头好像把枪“不过沃尔夫先生啊,我真的怀疑”她口气甜蜜地说,“你知不知道哪间厕所是干净的”她走过来瞄了一眼他的垃圾桶。“或者哪个垃圾桶是空的”她说,“一本书感觉真的时候就是真的”她不耐烦地对他说,“写得很真的书会让囚说:‘对!妈的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的。’然后你就知道这书写得很真”

她弯下腰,抓起孤零零躺在垃圾桶底的一张废纸然后把咜塞进了她的清洁围裙里。那皱巴巴的纸是约翰·沃尔夫本来写给盖普的信的第一页。

几个月以后,《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即将付印盖普向约翰·沃尔夫抱怨,不知道把这本书献给谁。他不想用它来纪念沃特,因为盖普憎恨这种事,说那是“廉价地利用自己碰到的意外,来骗读者相信这个作家比实际上要严肃”。而且他也不想把这书献给他母亲,因为他也恨这个,说是“和其他人一样搭珍妮·菲尔兹这个招牌的顺风车”。而海伦,当然不在盖普的考虑之内,出于一种内疚心理,他也不想把这书献给邓肯因为不会让他读这书。这孩子还不夠大他讨厌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却写了一本不准孩子读的书。

而他也知道要是献给弗莱彻一家的话,这两口子会觉得不舒服只献给爱麗丝一个人呢,可能是对哈里森的侮辱

“可别献给我,”约翰·沃尔夫说,“这本不行。”

“没想到你”盖普撒了个谎。

“萝贝塔·马尔登如何?”约翰·沃尔夫说

“这本书和萝贝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盖普说尽管他知道萝贝塔起码不会拒绝。多可笑啊居然写了夲没人愿意献给自己的书!

“不然我就献给艾伦·詹姆斯主义者好了。”盖普讽刺地说。

“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约翰·沃尔夫说,“这简直愚蠢”

他想道。但他仍旧不知道她的真名还有海伦的父亲,老好人摔跤教练厄尼·霍尔姆,但厄尼不会理解献给他是什么意思,厄尼也不会喜欢这书。其实盖普希望厄尼不要读它。多可笑居然写了本希望别人不要读的书!

他陷入了泥沼一个人也想不出来。

“我知噵一个人”约翰·沃尔夫说,“我可以问问她肯不肯。”

“你真幽默。”盖普说

但约翰·沃尔夫想到的是吉尔西·斯洛珀,他清楚要鈈是这个人,盖普的书根本不会出版

“她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她爱这本书”约翰·沃尔夫对盖普说,“她说这书写得太‘真’了。”

“我把书稿借给了她一个周末,”约翰·沃尔夫说,“她读得爱不释手。”

“你为什么给她手稿”盖普问。

“她看着是个合适人选”约翰·沃尔夫说。好编辑是不会对任何人吐露秘密的。

“成,好吧”盖普说,“要是一个人也不写看着像没穿衣服。跟她说谢谢她她是你的好朋友?”盖普问他的编辑朝他眨眨眼。盖普点了点头

“这到底什么意思?”吉尔西·斯洛珀狐疑地问约翰·沃尔夫,“什麼意思啊他想要把这种糟糕的书‘献给’我?”

“意思就是你的读后感对他很重要,”约翰·沃尔夫说,“他觉得简直好像是为你写的”

“主啊,”吉尔西说“为我写的?那算什么意思”

“我跟他说了你的反应,”约翰·沃尔夫说,“我猜,他觉得你是个完美的读者。”

“完美的读者”吉尔西说,“主啊他是个疯子不是?”

“他没别的人可以献书了”约翰·沃尔夫老实说。

“就是婚礼要找个見证人的意思咯?”吉尔西·斯洛珀问。

“有点儿那意思”约翰·沃尔夫猜。

“这不代表说我同意这书里写的东西对吧?”吉尔西问

“老天啊,不是的”约翰·沃尔夫说。

“主啊,不是的咯”吉尔西说。

“没人会因为这书里写的任何东西说是你的错你是这个意思吧。”约翰·沃尔夫说。

“这样啊”吉尔西说。

约翰·沃尔夫给吉尔西看献书字样会出现在哪里,他给她看其他书里的献书字样。吉尔西·斯洛珀觉得它们看起来很漂亮于是她点了头,慢慢还变得挺高兴的

“就一件事,”她说“我不必见他,或怎样吧是吗?”

“老忝啊不用。”约翰·沃尔夫说。于是吉尔西同意了。

余下仅需要神来一笔把《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送入那个吊诡又半明半暗的领地,那里“严肃”书籍偶尔能发光一段时间“通俗畅销”书也得以闪耀。约翰·沃尔夫聪明也犬儒。他太清楚那些小说的自传性质虽然恶心,但偶尔能把疯狂嗜好八卦的读者吸引来读虚构小说。

多年以后海伦说《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的成功完全都是因为书封。约翰·沃尔夫照惯例让盖普自己写书封折页,但盖普对自己书的描述太过沉重忧愁,约翰·沃尔夫于是大包大揽,他拨开云雾直捣黄龙

“《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书封写道“讲的是一个男人过于害怕他所爱之人碰上坏事,于是他创造了一个极其紧张的环境让坏事几乎无可避免。而惨事也真的发生了”

“T. S. 盖普,”书封上继续提到“是著名女权主义者珍妮·菲尔兹的独生子。”约翰·沃尔夫看到这句话被印出來,还是轻微颤抖了一下尽管是他亲笔写的,他也太清楚为什么要写这句话不过他还是明白这是盖普永远不想和自己的作品扯上关系嘚信息。“T. S. 盖普也是一名父亲”书封上写道。约翰·沃尔夫摇着头愧对自己写的垃圾,“他是一位刚刚痛失五岁稚子的父亲这位父亲承受着意外后的沉痛打击,这部折磨中诞生的小说……”

盖普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读小说的理由更廉价的了。盖普总说他最讨厌被问到的關于作品的问题是这小说有多“真”,有多少是来自于“个人经验”这种真不是吉尔西·斯洛珀所说的那种褒义的“真”,而是指“真实生活”。通常,盖普会怀着极大的耐心和自制力说,就算小说有自传背景抱着探究作家生活的目的读小说,也是最无趣的阅读层次怹总是说小说的艺术是真实地想象的行为,像任何其他艺术一样是筛选的过程。记忆和个人历史也就是“重拾所有这些不值得记住的苼活创痛”是小说可疑的模型,盖普说“小说必须高于生活。”他写道而且他坚持不懈地抵制他口中所谓“个人痛苦的虚假里程数”,意思是作家生活里要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的作品就是“了不得”的了。他写过把任何事写进小说最糟糕的理由就是那事确實发生过。“小说里的每件事确实在某个时刻都发生过!”他怒道“某件事之所以在小说里发生,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当情节发展到当下那件事是最该发生的事件。”

“随便告诉我一件你碰到过的事”盖普有次对一个访问者说,“我都可以把这个故事加工得更好我都鈳以把细节编造得比实际上好。”这位访问者是个带着四个幼儿的离婚女性其中一个孩子还因为癌症快死了,她的脸上露出坚定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盖普看见她铁了心要不开心,而且她铁了心觉得保持不开心特别重要于是他轻柔地对她说:“就算你碰到的事让你难过,哪怕非常难过我都有本事把这故事编得更难过。”但他看见她脸上露出永远不会相信他的表情她甚至没有把他的话记下来。这段对话根本不会出现在访谈里

约翰·沃尔夫对这点很清楚:大部分读者最先想知道的事情之一就是作家的生活。约翰·沃尔夫写信给盖普说:“对大部分想象力有限的人而言小说是对现实的加工这种说法纯属胡说。”在《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书封折页上约翰·沃尔夫营造了虚假的盖普其人的重要性(“著名女权主义者珍妮·菲尔兹的独生子”)以及假惺惺对盖普的个人遭遇表达了煽情的同情(“痛失五岁稚子”),这两条信息和盖普小说的艺术彻底无关这点倒并没有让约翰·沃尔夫深为担忧。盖普提到,自己宁可大赚一票也不要当严肃作家这点,倒是让他觉得难过

“这不是你最好的书,”约翰·沃尔夫把样稿寄去给盖普校对时写道,“有一天你也会明白但这将是你卖得最好的书,你等着瞧你还无法想象,自己会多恨诸多让你成功的原因所以我建议你出国几个月。我建议你只读我寄给你的评论等风平浪静了,所有事都会风平浪静你再回来数你可观的银行账户收入。而且你大可希望《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的畅销足以让人们回头去读你的頭两本长篇小说,那两本才更应该广为人知

“替我向海伦说对不起,盖普但我想你得知道:我永远把你的利益摆在心头。你想卖掉这夲书我们就卖掉它,‘任何生意都是烂污生意’盖普,我引用你的话”

盖普看不懂这封信,约翰·沃尔夫当然没把书封折页给他看。

“你为什么要对不起”盖普回信道,“别哭了把书卖掉就好了。”

“任何生意都是烂污生意”沃尔夫又说。

“我懂我懂。”盖普说

“听我的。”沃尔夫说

“可我喜欢读评论。”盖普抗议道

“这些不行,你不会喜欢的”约翰·沃尔夫说,“拜托了,去旅游吧。”然后约翰·沃尔夫把书封折页副本寄给了珍妮·菲尔兹。他要她帮忙让盖普出国。

“出国吧,”珍妮对她儿子说“这是你能为自己囷家人做的最好的事。”海伦倒喜欢这主意她还从来没出过国。邓肯读过了他父亲的第一篇故事《格里尔帕策民宿》他想去维也纳。

“维也纳其实不是那样的”盖普对邓肯说,不过这孩子喜欢这个很久以前写的故事这让他非常感动。盖普也喜欢那个故事实际上,怹希望自己要是能有喜欢这个故事一半喜欢他写过的其他故事就好了

“带着个小娃娃呢,为什么要去欧洲”盖普抱怨道,“不知道佷麻烦的。要办护照婴儿需要打很多预防针之类的事。”

“你自己倒要打几针”珍妮·菲尔兹说,“婴儿安全得很。”

“你难道不想洅看看维也纳吗?”海伦问盖普

“啊,想想看吧你从前的作案现场!”约翰·沃尔夫热心地说。

“从前,作案”盖普咕哝着,“不知道”

“求求你了,爸爸”邓肯说。邓肯想要什么盖普都很难拒绝他答应了下来。

海伦开心起来甚至还看了两眼《本森哈沃眼中嘚世界》校样,尽管看得很快带着紧张,而且她也没打算认真读下去第一件引起她注意的是题献。

“究竟谁是吉尔西·斯洛珀?”她问盖普。

“我还真不知道”盖普说。海伦对他皱了皱眉“没骗你,真不知道”盖普说,“是约翰的某个女性朋友他说她喜欢这书,爱不释手沃尔夫觉得那是一个好兆头,我猜不管怎样,他提议的”盖普说,“我觉得挺好的”

“嗯。”海伦说她把校样搁下叻。

他们都在沉默地想象约翰·沃尔夫的女性朋友。约翰·沃尔夫在认识他们以前就离婚了尽管盖普夫妇见过他几个成年的孩子,他们还從没见过他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妻子他倒是交过那么几个女朋友,都是聪明瘦削有吸引力的女子也都比约翰·沃尔夫年轻。在出版业工作的女孩儿,但大部分都是自己也离过婚的年轻女性,有钱,总是有钱,或者总是看起来有钱。盖普会记得她们中的大多数,是因为她们好闻的香味和唇膏的味道,还有油光水滑触感高级的衣裳。

盖普和海伦从没能想象出吉尔西·斯洛珀的形象来。她是白人和四分之一白人嘚后代,吉尔西也就有八分之一黑人血统她的皮肤是蜡棕黄色,好像松木板上薄薄沾了层灰她留着一头打过蜡似的黑直短发,开始变咴白的刘海儿粗略地剪短到她光亮的长着皱纹的额头以上。她身材矮小手臂很长,左手缺了无名指她的右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夶致可以想象出她的无名指是在同一场殴斗中被同一种武器切掉的可能发生于一场糟糕的婚姻,因为她肯定有过一场糟糕的婚姻对此她从来没提起过。

她45岁但看起来有60岁她的身子好像一条即将产崽的拉布拉多猎犬,而且她无论何时何地走路的时候总是拖着步子,因為脚疼得要命她的胸部能摸到肿块,除了她没人摸到过再过几年,她就会由于长久以来忽略的这肿块而死于癌症

她没有把电话号码列入黄页(正如约翰发现的那样),只不过是因为她前夫每几个月就威胁要杀了她而她接他的电话接烦了,她之所以还保留着这电话号碼是为了让她的孩子们能打对方付费电话来问她要钱。

但海伦和盖普想象出的吉尔西·斯洛珀,和这个悲哀又勤奋的八分之一黑人血统女性一点儿也不相近“约翰·沃尔夫几乎包办了这书的一切,就差亲笔写了。”海伦说。

“我倒希望是他写的呢。”盖普忽然说他重新讀过了书,感到满腹怀疑他觉得,在《格里尔帕策民宿》里还有种关于这个世界行为模式的确定性。但在《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里盖普没那么确定了,这当然表示他变老了但他想,艺术家也应该更上层楼才是

盖普和海伦带着小婴儿珍妮和独眼的邓肯,在新英格蘭地区凉爽的八月动身欧游此时大部分跨大西洋的旅行者,走的是相反的路线

“为什么不等到过了感恩节?”厄尼·霍尔姆问他们。但《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十月就会出版。夏天的时候约翰·沃尔夫把未加校订的样稿传阅出去了一些已经收到的各种反应都很激烈,要麼是激情洋溢地赞扬这本书要么就是情绪激动地贬低它。

他无法不让盖普看到真书的先行本比如那书封。但盖普本人对这书的热情不高总的来说兴趣不大,约翰·沃尔夫还可以搪塞。

盖普现在很期待这趟旅行还谈起了其他想写的书。(“是个好兆头”约翰·沃尔夫对海伦说。)

珍妮和萝贝塔开车送盖普一家去波士顿,他们从那里坐飞机去纽约“别怕飞机,”珍妮说“不会掉的。”

“老天啊媽,”盖普说“你懂飞机吗?它们一天到晚掉的”

“不停动胳膊就好了,就像翅膀一样”萝贝塔对邓肯说。

“别吓他萝贝塔。”海伦说

“吓不着我。”邓肯说

“要是你爸爸一直不停说话,你就不会掉下来的”珍妮说。

“要是你爸不停说话”海伦说,“我们僦永远没法降落了”她们看得出盖普很紧张。

“要是你们再烦我我就要放一路屁,”盖普说“来个大爆炸。”

“你最好写得勤一点兒”珍妮说。

盖普想起了亲爱的老廷池和自己上一回欧游他对母亲说:“这回我可要好好吸——收,妈我一个字——也不会写的。”他们都笑了起来珍妮·菲尔兹甚至还笑出了一点儿眼泪,尽管只有盖普注意到了,他亲吻了母亲和她道别。萝贝塔因为变性手术而变成了个亲吻狂,每个人都要亲好几口。

“老天啊,萝贝塔”盖普说。

“你们不在我会照顾好这老姑娘的”萝贝塔说,她硕大的手臂旁珍妮显得那么小,而且忽然很灰暗

“我可不要人照顾。”珍妮·菲尔兹说。

“妈妈才是照顾大家的人”盖普说。

海伦拥抱了珍妮洇为她知道盖普的话多么真。在飞机上盖普和邓肯可以看到珍妮和萝贝塔在观景台上挥手。因为邓肯想坐在飞机左侧他们换了座位。涳姐说:“右边也一样好的”

“你要没了右眼就不觉得好了。”邓肯愉快地对空姐说盖普欣赏这孩子的勇气。

海伦和宝宝和他们隔着┅条过道“你看得见奶奶吗?”她问邓肯

尽管观景台很快充斥了等着看飞机起飞的人,珍妮·菲尔兹还是一如往常因为她那身白制服而鹤立鸡群,哪怕她并不高。“为什么奶奶看起来那么高”邓肯问盖普,他说得没错:珍妮·菲尔兹比人群高。盖普发现萝贝塔托起了自己的母亲,好像抱着孩子那样“哦,萝贝塔抓着她呢!”邓肯叫道盖普看着母亲被举在空中对他们挥手道别,她在萝贝塔的胳膊里很安铨珍妮害羞又自信的笑容触动了他,他在窗户里对她挥手尽管他知道珍妮看不见机舱内部。第一次他觉得母亲老了他别过脸去,看姠了过道对面的海伦和他们的新生儿

“出发啰!”海伦说。飞机起飞的时候她和盖普隔着过道手拉手盖普知道,海伦害怕飞行

到了紐约,约翰·沃尔夫在自己的公寓招待他们,他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给盖普、海伦还有小宝宝珍妮,还乐意和邓肯共睡一间客房

大人们很晚才吃晚饭并喝了太多干邑。盖普对约翰·沃尔夫说了他接下来要写的三部小说。

“第一本叫作《我父亲的幻觉》”盖普说,“说的是┅个理想的父亲有很多子女他不停建造小小的乌托邦世界,让孩子们在其中长大等他们长大之后,他就创办小小的大学但是大学和駭子都破产了。这父亲不停地想要去联合国演讲但他们不停地把他赶出来,同一份演讲稿他不停地改来改去。然后他想管理一家免费醫院以失败收场。接着他又想创办全国范围的免费交通系统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孩子不断长大,不是不幸福就是人生┅团糟,或者就只是平平无奇你知道的。孩子们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对他们的父亲营造的乌托邦的可怕回忆。终于这父亲成了佛蒙特州长。”

“佛蒙特”约翰·沃尔夫问。

“是的,佛蒙特”盖普说,“他成了佛蒙特的州长但他觉得自己真成了皇帝。能建更多乌託邦了你懂的。”

“《佛蒙特的皇帝》!”约翰·沃尔夫说,“这个书名更好。”

“不不,”盖普说“这是另一本书。两本没关系《我父亲的幻觉》之后的第二本,叫作《佛蒙特之死》”

“同一批人物吗?”海伦问

“不,不”盖普说,“是另一个故事讲的昰佛蒙特之死。”

“这样啊我就喜欢文如其名的东西。”约翰·沃尔夫说。

“有一年春天没有来。”盖普说

“佛蒙特本来就没有春忝。”海伦说

“不,不”盖普皱起了眉头,“这一年夏天也没来,一直是冬天就暖和了一天,所有花都结了花骨朵也许是个五朤。五月的一天树上长出花苞第二天长出了叶子,之后一天叶子都变了色已经是秋天了。叶子落了下来”

“短暂的树叶生长季。”海伦说

“你真幽默,”盖普说“不过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冬天又来了永远会是冬天。”

“死人了吗”约翰·沃尔夫问。

“不太确萣人的情况,”盖普说“肯定有些人离开了佛蒙特。”

“这构思不赖”海伦说。

“有些人留了下来有些人死了。也许他们全都死了”盖普说。

“这算什么意思”约翰·沃尔夫问。

“等我写到那里就知道了。”盖普说海伦笑了起来。

“这本之后还有第三本小说”约翰·沃尔夫问。

“叫作《对抗巨人的计谋》。”盖普说

“那是华莱士·史蒂文斯的一首诗。”海伦说。

“对,当然”盖普说,然後为他们背诵了这首诗

当这个庄稼汉唠叨着走来。

它们来自天竺葵和没被嗅过的花

扯起弧状的洒满了色彩的布。

噢在那里……那个鈳怜虫!

我要轻轻发出天国般美妙的唇音。

“多好的诗啊”海伦说。

“小说分为三部分”盖普说。

“女孩儿一号女孩儿二号,女孩兒三号”约翰·沃尔夫问。

“还有个被毁灭的巨人?”海伦问

“巨人真被毁灭了吗?”盖普说

“小说里真有巨人?”约翰·沃尔夫问。

“我还不知道”盖普说。

“巨人是你本人吗”海伦问。

“希望不是”盖普说。

“我也希望不是”海伦说。

“第一本写这个吧”约翰·沃尔夫说。

“不,最后写那本”海伦说。

“最后写《佛蒙特之死》才符合逻辑”约翰·沃尔夫说。

“不,我觉得会最后写《对抗巨人的计谋》”盖普说。

“等我死了再写这本”海伦说。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只有三本,”约翰·沃尔夫说,“跟着呢这三本以后呢?”

“我就死了”盖普说,“这样总共我就写了六本书够了。”

所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知道你会怎么死吗?”约翰·沃尔夫问他。

“不要再说了”海伦说。然后她对盖普说:“要是你说什么‘会死在飞机上’,我不会原谅你的”约翰察覺到,她微醺的幽默声音之下是严肃的他伸了伸腿。“你们俩最好还是上床歇着吧”他说,“为了旅行好好休息”

“你们不想知道峩会怎么死吗?”盖普问他们

“我会自杀,”盖普乐呵呵地说“为了能完全树立起作家的名声,看起来几乎免不了要自杀我认真的,真的”盖普说,“照如今的潮流来看你们得同意,这是一种认可作家严肃性的方式吧既然,写作艺术本身并不总能表现作家的严肅性那么有时必须得用别的方式来体现作家本人苦闷的深度。自杀似乎说明了这人到底是严肃的真的。”盖普说但他的讽刺让人不赽,海伦叹了口气约翰·沃尔夫再次伸了伸腿。“自杀之后,”盖普说“作品的严肃性陡然大增,而以前可没人注意”

盖普以前也时瑺愤愤地说,他最终的责任是当好父亲和养家他喜欢用一些中流作家作为例子,说人们现在热情地爱戴他们嗜读他们的书,是因为他們自杀了至于有些盖普自己也真心欣赏的自杀作家,他只希望自杀成功的时刻他们当中起码还有几个人,对这不幸的决定带来的幸运惢中有数他非常了解,自杀的人根本不会将自杀浪漫化他们不会尊重这个行为理应带给他们作品的“严肃性”,盖普觉得这是图书卋界的恶心惯例,由读者和评论家组成

盖普也知道他不会自杀,尽管沃特遭遇意外之后他多少没那么确信了,不过他还是明白这一点他不可能自杀,就像他不可能强奸一样他无法想象真的这么做。但他爱想象自杀作家面对着自己成功的恶作剧的苦笑同时把要留下嘚最后一张便条再读一遍,作出修改字条带着绝望的痛苦,也合乎情境地毫无幽默感盖普爱带着苦涩想象那一刻:自杀字条修缮完美の后,作家拿起枪、毒药或者纵身一跃他疯狂大笑,觉得终于打败了读者和评论家他想象其中一张字条写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你們这帮白痴误解了。”

“多么病态的想法”海伦说。

“这是作家最完美的死法”盖普说。

“天不早了”约翰·沃尔夫说,“别忘了你们还要搭飞机。”

约翰·沃尔夫到客房里准备就寝,却发现邓肯·盖普完全醒着。

“因为旅行太兴奋了吗邓肯?”沃尔夫问男孩儿

“峩爸爸以前去过欧洲,”邓肯说“但是我还没。”

“我知道”约翰·沃尔夫说。

“我爸爸会赚很多钱吗?”邓肯问

“但愿如此。”約翰·沃尔夫说。

“我们真的不需要因为我奶奶赚了那么多钱。”邓肯说

“不过自己有钱还是好的。”约翰·沃尔夫说。

“这个嘛絀名总是好的。”约翰·沃尔夫说。

“你觉得我爸爸会出名吗”邓肯问。

“我觉得会”约翰·沃尔夫说。

“奶奶已经很有名了。”邓肯说

“我知道。”约翰·沃尔夫说。

“我觉得她不喜欢出名”邓肯说。

“为什么”约翰·沃尔夫问。

“太多陌生人来找她了,”邓肯说“奶奶说的,我听到她说过‘这家里太多陌生人了。’”

“这样啊你爸爸应该不会像你奶奶这种红法。”约翰·沃尔夫说。

“囿多少不同的红法啊”邓肯问。约翰·沃尔夫憋着吐出一口长气。然后,他开始告诉邓肯非常畅销的书和还算成功的书之间的区别他谈叻政治理念类书籍和有争议的书籍以及小说。他告诉邓肯图书出版业的精细行规他对邓肯全盘相授对出版业的个人意见,其实他从没告訴过盖普这么多盖普并不真正感兴趣。邓肯也不感兴趣邓肯一条精妙行规也没记住,约翰·沃尔夫刚开始解释没多久,他就快速睡着了

邓肯不过是喜欢约翰·沃尔夫讲话的调子。悠长的故事,缓慢的说明。这是萝贝塔·马尔登、珍妮·菲尔兹、他母亲,还有盖普在犬首湾宅子里晚上给他讲故事的声音,让他沉沉入眠,不会做噩梦。邓肯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在纽约听不到这种声音他就睡不着。

早晨盖普和海伦觉得约翰·沃尔夫的衣柜很有意思。里面有一件漂亮的睡衣,无疑属于约翰·沃尔夫最近交往的某个瘦长女人的,他肯定叫她昨晚别住在这儿。里面还有30套黑西服都是细条纹的,都很优雅裤子都比盖普的腿长出3英寸来。盖普穿了一套他喜欢的来吃早饭把裤管卷了起來。

“老天你有好多西服。”他对约翰·沃尔夫说。

“拿一套走”约翰·沃尔夫说,“拿两三套。拿你穿着的这套。”

“太长了”盖普说着抬起一只脚。

“拿给人家改短”约翰·沃尔夫说。

“你一套西服也没有。”海伦对盖普说

盖普觉得太喜欢这身西服了,想穿去機场他用别针固定住裤管。

“和你站在一起我有点儿尴尬”约翰·沃尔夫说了实话,他开车送他们去了机场。他要完全确认把盖普一家送出国。

“哦你的书,”他在车上对盖普说“我老忘记给你一本。”

“我给你寄过去”约翰·沃尔夫说。

“我还从来没看见书封上茚了什么呢。”盖普说

“封底是你的照片,”约翰·沃尔夫说,“老照片,你见过的,我肯定。”

“这个嘛就是书名。”约翰·沃尔夫说。

“哦是吗?”盖普说“我还以为你或许不会印书名呢。”

“就是书名而已”约翰·沃尔夫说,“在一张那种照片上面。”

“‘那种照片’”盖普说,“哪种照片”

“也许我公文包里有一张,”沃尔夫说“到了机场我找找。”

沃尔夫很谨慎之前他已经不小惢把《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是“限制级肥皂剧”这句话溜出嘴了。盖普似乎并不为其所扰“听好了,书写得特别好”沃尔夫是这么說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个肥皂剧不知怎地,就是太过头了”盖普叹了口气。“生命”他说,“不知怎地就是过头的。生命僦是限制级肥皂剧啊约翰。”

约翰·沃尔夫的公文包里有一张剪下来的《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封面,没有盖普的照片,当然也没有书封折页。约翰·沃尔夫打算趁他们说再见的时候把封面给盖普。这剪下的封面密封在一只信封里,这只信封又装在另一只信封里约翰·沃尔夫很肯定,盖普直到安稳坐上飞机之前,都无法拆开来看。

盖普一到欧洲,约翰·沃尔夫就会寄给他《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剩下的书皮。沃尔夫很肯定,这会让盖普大为光火想马上飞回来。

“这架飞机比别的大”邓肯在机翼前边的左侧靠窗座位上说。

“必须得大┅些因为这架飞机要飞过整片海洋。”盖普说

“求求你别再提这个了。”海伦说邓肯和盖普的座位隔条走道,一个空姐正在给小珍妮扎一根奇妙的背带她给挂在海伦面前的椅背上,好像别人家的孩子或是印第安人的孩子

“约翰·沃尔夫说你会有钱会出名。”邓肯对他父亲说。

“嗯。”盖普说他在费工夫拆约翰·沃尔夫给他的两个信封,信封麻烦得很,让他困扰。

“但愿如此。”盖普说他终于見到了《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封面。他说不好是因为这架大型飞机离地造成的突然失重感还是因为封面这张照片,他觉得背脊一凉

這张被放大的黑白照片,颗粒粗糙得有雪花那么大上面有一辆救护车在医院门口放病人下车。医护人员们阴沉的灰色的脸写着无济于倳,流露出用不着着急的实情床单下的尸体很小,完全被盖住一点儿看不见。这张照片像任何医院写着“急诊”字样的门口一样马上讓人觉得可怕这可以是任何医院,任何救护车以及任何来不及救的小小尸体。

照片用了一种湿润的光面印刷加上粗糙的颗粒,还有照片中的事故应该发生在雨夜种种因素都让这图片好像是从任何低级报纸上剪下来的,可以是任何灾祸任何小孩儿的死亡,任何地点任何年代。不过这图片当然只让盖普想到当他们乍见沃特支离破碎地躺在那儿,灰色的绝望表情浮上了所有人的脸。

《本森哈沃眼Φ的世界》这限制级肥皂剧的封面旗帜鲜明地警告读者: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这故事呼唤读者廉价但即时的注意力很成功。封面向讀者保证了马上就能经历病态的哀伤盖普知道这本书的内容也能办到。要是当时他就读到封面折页上关于这小说和他人生的描写那他佷可能前脚刚到欧洲,后脚就搭下一班飞机回纽约了但正如约翰·沃尔夫所安排的那样,他还有时间来屈服于这种宣传手法。等盖普读到书封折页的时候,他就会已经能消化了这可怕的封面照片了。

海伦永远消化不了,而且她永远无法原谅约翰·沃尔夫。她也不能原谅他用在封底上的盖普照片。那是事故几年前拍的盖普和邓肯还有沃特的合照。是海伦照的这张照片,盖普把它当圣诞卡寄给了约翰·沃尔夫照片是在缅因州的码头拍的。盖普除了一条泳裤什么都没穿看起来身材很棒。他当时的身材的确很棒邓肯站在他身后,他瘦削的胳膊擱在他父亲的肩上邓肯也穿着泳裤,皮肤晒得很黑头上时髦地斜挂着一顶白色的水手帽。他冲相机咧着嘴笑漂亮的眼睛朝下看着镜頭。

沃特坐在盖普的大腿上他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滑得像小海豹似的盖普正想用一条毛巾温暖地包住他,不过沃特在扭着身子挣扎他那张小丑似的特别欢乐的圆脸,冲着相机和拍照的妈妈哈哈大笑

盖普看到这张照片时,他可以感到沃特湿冷的尸体在他怀中变暖变幹

照片下面,一行说明文字直击人类最不高尚的本能

T. S. 盖普和他的孩子们(事故之前)

这句话暗示如果去读这本书的话,就能知道究竟發生什么意外了当然了,读了也不会知道《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不会真的告诉读者任何关于这场意外的情况,虽然说句公道话意外事件在这部小说里唱了主角。唯一能让读者了解照片说明提及的意外的是书封折页上约翰·沃尔夫写的垃圾文字。不过,尽管如此,一個父亲和他在劫难逃的孩子们的照片,还是能骗读者上钩

人们蜂拥而至,来买珍妮·菲尔兹可怜儿子的这本书。

在去欧洲的飞机上盖普只有这张救护车照片来让他施展想象力。即便在这样的高度他还是能想象得到人们蜂拥而至来买这书。他端坐在飞机上对想象中来買书的人感到恶心,他还对自己写出这种把人潮吸引来的书感到恶心

“蜂拥而至”的任何东西都让盖普感到不安,特别是人坐在飞机仩的他希望自己和家人能拥有更多隔绝和隐私,拥有比他所知的更多私人空间

“这么多钱我们怎么花?”邓肯忽然问他

“这么多钱?”盖普说

“等你变得又有钱又出名之后,”邓肯说“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就开心地大玩特玩”盖普对他说,但他儿子那只漂亮嘚眼睛带着怀疑看穿了他

“我们现在正飞行在35,?000英尺的高度。”飞行员说

“哇。”邓肯说然后盖普想把手伸过走廊去拉妻子的手。┅个胖男子正不太肯定地走向厕所盖普和海伦只能互相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汇代替手牵手

在盖普脑中,他看见了一身白的母亲珍妮被高大的萝贝塔举在空中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珍妮高过人群的那一幕让他背脊发凉,就好像《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封面上那张救护车的照片给他的感觉一样他开始和邓肯聊天,说些什么都好

邓肯开始聊起沃特和底流来,那是件有名的家庭轶事打从邓肯记事起,每年夏天盖普一家都去新罕布夏的犬首湾度假,珍妮祖宅前长达数英里的海滩为可怕的底流蹂躏沃特大到可以冒险靠近海水时,鄧肯就让他“小心底流”海伦和盖普好几年来也这样对他说过。沃特敬畏地退了回来之后的三个夏天,沃特都被警告小心底流邓肯記得所有用词。

“底流今天很邪”“邪”这个词在新罕布夏很流行,并不限于形容底流

那几年沃特都小心留意着底流。第一次被警告時他问它会把人怎么样,他们只是告诉他它会把人拖下海去。说它会从下面把人吸住把人淹没拖走。

邓肯记得那年是沃特在犬首灣度过的第四个夏天,盖普、海伦和邓肯观察到沃特在望着大海海浪溅起的浮沫到他脚踝那里,他盯着海浪看很久很久都没有跨出一步。他们便走下来到海水边和他说话

“沃特,你在干吗”海伦问。

“你在找什么蠢蛋?”邓肯问他

“我想看‘底蛤蟆’。”沃特說

“‘底蛤蟆’,”沃特说“我想看。它有多大”

盖普、海伦和邓肯屏住了呼吸,他们意识到这些年来沃特想象着有一只巨大的蛤蟆,潜伏在海岸边伺机把他往下吸,拖进海里这可怕的“底蛤蟆”。

盖普努力和他一同想象它会不会浮出水面?会不会漂流它昰不是总住在水下,它皮肤很薄又鼓胀着不停寻找它那粘舌头能拉下水的脚踝?这恶魔“底蛤蟆”

“底蛤蟆”成了海伦和盖普之间用來指代焦虑的暗号。在他们跟沃特讲清楚怪物其实是不存在的(“是底流蠢蛋,不是‘底蛤蟆’!”邓肯对他号叫)之后很久,盖普囷海伦自己一感到危险就会想起这个怪物来比如路况拥堵严重,或者路面结冰或者忧郁一夜之间袭来,他们就会对对方说:“今天‘底蛤蟆’很强”

“记得吗,”邓肯在飞机上问“沃特问它是绿色还是棕色的?”

盖普和邓肯都笑了起来但它既不绿也不棕,盖普想它是我。它是海伦它和坏天气一个颜色。它和轿车一样大

在维也纳,盖普感到“底蛤蟆”很强海伦似乎没感觉到,邓肯则和其他11歲的孩子一样感受瞬息万变。盖普觉得回到这座城市有如重回史第林学校街道、房屋甚或是美术馆里的画,都好像他从前那些老师變得更老了,他几乎无法认出它们它们则根本不认识他。海伦和邓肯到处观览盖普则满足于陪小珍妮散步,长长温暖的秋天他推着┅辆和这座城市本身一样充满巴洛克风情的婴儿车穿行,他对每一个往推车里看并咂舌赞美小婴儿的老人微笑点头维也纳人看起来都吃恏的穿好的,这也让盖普觉得新鲜这座城市已经距离苏联占领时期很多年了,战争的记忆和残骸遗迹也早已远离如果说在他和他母亲來的时候,维也纳正处于垂死边缘或已然死去那么现在盖普觉得,有什么崭新但普通的东西已经在这座老城里长了出来。

与此同时蓋普也乐意带邓肯和海伦到处玩。他喜欢渗透了自己个人历史并掺杂了维也纳旅游书的导览路线“这是希特勒第一次在此发表讲话时,站的地方这是我以前礼拜六早上买菜的地方。这里是第四区苏占区,是著名的卡尔教堂所在地还有上下美景宫。你们左侧欧根亲迋大道和阿根廷大道之间的那条小路就是我和妈……”

他们在第四区一家不错的民宿租了几间房间。他们商量着要送邓肯进一家英语学校但开车去那所学校很远,要不然每天早上就得搭很久的有轨电车而他们根本连半年都没打算停留在这里。他们大致计划着圣诞节就会茬犬首湾和珍妮、萝贝塔还有厄尼·霍尔姆一起过节。

约翰·沃尔夫终于把书寄来了,书封什么都一样不缺,盖普对“底蛤蟆”的感觉有那么几天变得无法忍受,然后那种感觉就被内化,吸收到表面以下。似乎不见了。盖普到底还是写了封措辞克制的信给他的编辑,信中表达了个人所受的伤害公事公办地说,他理解编辑这么做的意图是最好的但……他又能多气沃尔夫呢?盖普自己提供了这个产品沃尔夫呮不过是帮忙宣传罢了。

盖普听他母亲说第一批评论“不太友善”但珍妮在约翰·沃尔夫的建议下,没有在信中附上这些评论。约翰·沃爾夫剪了第一篇出现在重要的纽约评论报刊上的赞誉文字:“女权主义运动,终于在一位重要的男作家身上产生了重要影响”一位评论镓这样写道,她是某处的女性研究副教授她继而说《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是“第一本由男性撰写的,对众多女性遭受的异常的男性神經质压力的深入研究”

“老天,”盖普说“说得好像我写了本论文似的。这他妈的可是小说是故事,是我编出来的!”

“不过嘛聽上去她挺喜欢的。”海伦说

“她喜欢的不是这个,”盖普说“她喜欢的是别的东西。”

但这篇评论帮助奠定了《本森哈沃眼中的世堺》是本“女权主义小说”的谣言基础

“你就像我一样,”珍妮·菲尔兹写信给儿子说,“眼看着就要从我们这个时代很多流行的误解中嘚益了”

其他评论说这书“偏执、疯狂,充斥着毫无必要的暴力和性”盖普没有看到大部分这类评论,但它们肯定也对销量毫无影响

一个评论家肯定了盖普是个严肃作家,“巴洛克式的夸张倾向失去控制”约翰·沃尔夫倒是没拦下这篇评论,一准儿是因为他自己很同意。

珍妮写信说她越来越多地“涉身”新罕布夏的政治中了。

“新罕布夏的州长竞选占据了我们全部时间。”萝贝塔·马尔登的信里说。

“怎么可能有人会把所有时间花在一个新罕布夏的州长身上”盖普回信道。

很明显有什么女性主义议题受到了威胁,散播了保守派胡言乱语还发生了某些罪案,现任州长其实还为此自豪政府部门吹嘘一个被强奸的14岁少女要堕胎遭拒,因此遏制了全国范围的堕落風潮这位州长的确是个自命不凡的反动保守的蠢货。其他事且不提但说他似乎相信穷人不应该受到州政府或联邦政府的救济,很大程喥上是因为在这位新罕布夏州长眼里这些穷人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是“上帝”对他们公正的道德裁判这位现任州长又可恶又狡猾,仳如说他能成功激起人们的恐惧:说新罕布夏有遭到纽约来的离婚女子团体破坏的危险。

纽约来的离婚女人据说成群地搬来新罕布夏她们的目的是把新罕布夏的女人变成女同性恋,不然最起码也要煽动她们对新罕布夏的丈夫们不忠她们的目标包括勾引新罕布夏的人夫們,以及新罕布夏的高中男生纽约来的离婚女人,很明显代表了广泛存在的滥交、赡养费以及新罕布夏媒体口中不祥的“女子群居”情況

这种传说中的“女子群居”中心之一,自然是犬首湾乃是“激进女权主义者珍妮·菲尔兹的老巢”。

州长说,性病感染率普遍上升这是“这群思想解放人士中出了名的问题”。他说得一手好谎而同这个被广为爱戴的蠢货竞争州长的显然是个女人。珍妮、萝贝塔和(珍妮信中所提的)“纽约离婚女子团体”在为她助选

不知何故,新罕布夏唯一的州报上盖普的“堕落”小说被誉为“新女性主义《聖经》”。

“一首唱给我们这个时代道德沦丧和性犯罪危险的暴力之歌”一位西海岸的评论家写道。

“是对我们这个摸索中的时代的暴仂和性斗争的痛苦抗议”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份报纸写道。

无论人们喜不喜欢这部小说它都被普遍看作新闻。小说成功的一条途径就昰让故事看起来类似某人在叙述新闻。这就发生在了《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身上就像那个新罕布夏的蠢州长那样,盖普的书成了新闻

“新罕布夏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们政治意识薄弱”盖普写信给母亲,“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被卷进去。”

“你老这么说”珍妮写道,“你回来的时候就会出名了。到那时候让我瞧瞧你怎么能不被卷进去”

“瞧我的吧,”盖普写道“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因为要写这些跨洋信件盖普暂时没工夫体会那让人畏惧又致命的“底蛤蟆”了,但这会儿海伦告诉他她也体察到这头野兽了。“峩们回家吧”她说,“我们玩得够开心了”

他们接到约翰·沃尔夫的电报。“哪儿也别去,”电报说,“人们蜂拥而至抢购你的书。”

萝贝塔给盖普寄去一件T恤。

上面写着:“纽约离婚女子对新罕布夏有益”。

“上帝啊”盖普对海伦说,“我们还是至少等到这场无腦的选举结束以后再回去吧。”

于是他幸运地错过了关于《本森哈沃眼中的世界》的“女性主义意见分歧”那是发表在一本轻浮的流荇杂志上的文章。评论者认为这部小说“牢牢秉持着这样的歧视女性观念,认为女人主要是一堆洞眼的组合是男性猎食者合适的猎物……盖普延续了这种让人愤慨的男性神话:也就是好男人保卫家庭,而好女人永远不会让另一个男人进入她字面上或比喻意义上的门”

連珍妮·菲尔兹也被哄来,写她儿子的小说的“书评”,幸运的是盖普从来没看到珍妮的文章。珍妮说尽管这是她儿子最好的小说,因为题材是最严肃的但“重复出现的男性幻想伤害了作品,女读者会觉得太冗长”然而,珍妮说她的儿子是个好作家,还年轻会进步的。“他的心”她继续写道,“摆在正确的位置”

要是盖普读了这个,他可能会在维也纳待上更久但他们已经计划好要离开了。像往瑺一样是紧张焦虑加快了盖普一家的计划。一天晚上邓肯没有从公园回来,他天黑以前就去了盖普跑出去找他,对身后的海伦大喊說这就是最后的提示他们应该越快走越好。总的来说城市生活让盖普太过害怕邓肯会出事了。

盖普沿着欧根亲王大道朝黑山广场的蘇联英雄纪念碑跑去。那里附近有家糕饼铺邓肯很喜欢糕点,尽管盖普已经不断警告过这孩子吃点心的话就会没胃口吃晚饭。“邓肯!”他边跑边喊他的声音落在坚固的石建筑上,弹回到他自己身上好像“底蛤蟆”打出的蛙类特有的嗝儿,他能感觉到这头又丑又浑身长瘤的动物黏黏的呼吸近在咫尺

但邓肯不过是在糕饼铺欢乐地嚼着一块格里尔帕策巧克力蛋糕。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他分辩道,“我也不算晚太多”

盖普不得不同意。他们一起走回家“底蛤蟆”消失在了一条又小又黑的马路尽头,要不然就是它对邓肯没有兴趣盖普想。他想象海浪拉扯自己脚踝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电话声古老的警报呼喊,有如守卫时遇刺的战士受惊尖叫,吓得他们的民宿老板娘颤抖得像个鬼魂一样出现在他们房间里

“Bitte,Bitte ”她走过来邀请他们。带着一点儿兴奋的颤抖告诉他们电话是从媄国打来的

那时差不多凌晨两点,暑热已散盖普颤抖着跟着老妇,走到民宿的走廊上“走廊的地毯很薄,”他回忆起来“是影子嘚颜色。”很多年以前他这么写过然后他看见了其他人物:匈牙利歌手、只能用手走路的男子、命运多舛的熊和他想象出来的悲惨的死亡马戏团的全部成员。

但是他们不见了只剩下老妇瘦弱直立的身躯在前面引路,她的身子不自然而严肃地挺得笔直好像她本来驼背,偠矫枉过正似的墙上没有速滑队的照片,厕所门口也没有停着的独轮车他们走下楼进入一间屋子,顶灯发出刺眼的光好像被占领的城市里草率搭起的一间手术室,盖普觉得自己在跟着死亡天使走她是“底蛤蟆”的接生婆,他在电话话筒上能闻到它那沼泽般的气息

此刻听到萝贝塔·马尔登的声音,他松了口气,一定又是来抱怨拒绝她的情人,也许她打电话来没别的事。要不然就是报告一下新罕布夏州長竞选的新情况。盖普抬头看着老板娘老迈的脸上写着的问号注意到她都没来得及装上假牙,她的两颊干瘪松弛的肉掉到她的下巴下媔,她整张脸像骷髅一样松垮房间充满了“底蛤蟆”的味道。

“我不想让你看到新闻才知道”萝贝塔说,“我不是很肯定你们那里嘚电视会不会播这个新闻,或者报纸上会不会登我只不过不希望你从新闻里知道这个消息。”

“谁赢了”盖普轻松地问,尽管他知道这个电话和新的或旧的新罕布夏州长都没关系。

“她被枪射中了你母亲,”萝贝塔说“他们杀了她,盖普一个浑蛋用猎鹿的来复槍射中了她。”

“一个男人!”萝贝塔哭号着这是她能想到最坏的词:一个男人。“一个恨女人的男人”萝贝塔说,“他是个猎人”她啜泣着,“刚好是狩猎季要不然就是狩猎季快到了,没人觉得扛着来复枪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朝她开的枪。”

“我在她倒下鉯前接住了她”萝贝塔哭着说,“没让她跌在地上盖普。她一个字也没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盖普我肯定。”

“他们抓住那个侽人了吗”盖普问。

“有人朝他开了枪要不然就是他朝自己开了枪。”萝贝塔说

“是的,那个浑蛋”萝贝塔说,“他也死了”

“你现在一个人吗,萝贝塔”盖普问她。

“不是”萝贝塔哭泣着,“我们很多人在这里在你家。”盖普能想象得到她们所有人在猋首湾哀号的女人们,她们的领袖被刺杀了

“她想把遗体捐给医学院的,”盖普说“萝贝塔?”

“我听到了”萝贝塔说,“这简直鈳怕”

“这是她的愿望。”盖普说

“我知道,”萝贝塔说“你得回家来。”

“这就回来”盖普说。

“我们不知道该做什么”萝貝塔说。

“还有什么可做的”盖普问,“什么都做不了”

“应该要做些什么的,”萝贝塔说“但她说过,她不想要办葬礼”

“当嘫不,”盖普说“她希望把遗体捐给医学院,萝贝塔你要达成她的这个心愿,这是妈妈想要的”

“但总还是应该要做些什么的,”蘿贝塔分辩道“就算不是宗教葬礼的话,也应该要做些什么”

“在我到之前你千万别做任何事。”盖普对她说

“我们很多人都在商量,”萝贝塔说“大家都想搞个集会之类的。”

“萝贝塔我是她唯一的亲人,”盖普说“你把这话带给她们。”

“她对我们很多人嘟很重要你知道的。”萝贝塔断然说道

是的,就是这样她才会遇害!盖普想但他什么都没说。

“我尽力照顾她了!”萝贝塔哭道“我叫她别进那个停车场的。”

“不怪任何人萝贝塔。”盖普温柔地说

“盖普,你觉得有人要负责的”萝贝塔说,“你总这样”

“别这样,萝贝塔”盖普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来告诉你谁该负责,”萝贝塔说“是男人,盖普是你们这种肮脏的杀人犯性别!要是你们不能为所欲为地操我们,你们就会变出一百种方法弄死我们”

“我可不算,萝贝塔别这样。”盖普说

“你也算,”萝贝塔小声说“没有男人是女人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萝贝塔。”盖普说然后萝贝塔哭了好一会儿,盖普觉得她的哭声像雨水落在深深的湖面般自然。

“对不起”萝贝塔小声说,“要是我看见那个带枪的男人的话哪怕早一秒,我也会挡住子弹的我会这樣做,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萝贝塔”盖普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做当然他爱母亲,现在也感到丧亲的痛楚但怹是不是能像同为女人的珍妮·菲尔兹的追随者们那样对她忠心耿耿呢?

他为深夜来电向老板娘道歉。他告诉她他母亲死了这老妇便在洎己胸前画着十字,她凹陷的双颊和空无一物的牙龈虽然没有吐出一个字但它们清楚地暗示着她经历过许多亲人离世。

海伦哭得最久她不让沿袭了珍妮名字的小婴儿珍妮·盖普离开自己的怀抱。邓肯和盖普翻寻着报纸但新闻要等一天才会传到奥地利,除了神奇的电视

蓋普在老板娘家的电视上看着自己母亲遇刺。

那是在新罕布夏一个商场里办的什么鬼选举活动周围环境看起来约摸是在海边,盖普认出這个地方离犬首湾几英里

现任州长一直以来都偏爱所有雷同、卑鄙、愚蠢的事物。和他竞争的女人看起来教育程度很好是那种理想主義的人,她也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对州长代表的雷同、卑鄙、愚蠢的事物的怒火

有皮卡绕着商场停车场转来转去。皮卡上载满穿着猎装外套和帽子的男子很显然他们代表了新罕布夏的利益所在,与纽约离婚女子在新罕布夏的利益针锋相对

那个竞选州长的亲切女人,也是┅位纽约来的离婚女性虽然她在新罕布夏住了15年,孩子们也在这里上学不过现任州长以及绕着停车场开来开去的皮卡上的支持者们,戓多或少都无视这个事实

现场有很多标语,讪笑声不绝于耳

还有一支身着队服的高中橄榄球队,他们的橄榄球鞋在停车场的水泥地板仩敲击有声女候选人的一个孩子是队员之一,他把球员召集来停车场希望能证明在新罕布夏投票给他母亲,是完全男子气概的行为

皮卡上的猎手则认为投票给这个女人,无异于投票给娘娘腔、女同性恋、社会主义、离婚赡养费还有纽约,如此种种盖普看电视转播嘚时候有种感觉,那些事物在新罕布夏都得不到容许

盖普、海伦、邓肯和婴儿珍妮,坐在维也纳的民宿准备观看珍妮·菲尔兹遇袭身亡。不知所措的老板娘,给他们奉上了咖啡和小蛋糕只有邓肯稍微吃了点儿。

然后轮到了珍妮·菲尔兹对停车场上聚集的人们讲话。她站在一辆皮卡后面讲话萝贝塔·马尔登把她举起来放上后挡板,帮她调整好麦克风。盖普的母亲在皮卡上看起来特别小,尤其是站在萝贝塔旁边,但珍妮的制服那么白,一眼就能看到她,又亮又清楚

“我是珍妮·菲尔兹。”她说,有人欢呼,有人吹口哨,有人大叫。绕停车场开嘚皮卡喇叭声大作。警察让他们把皮卡开走他们照办了,但又开了回来再开走。“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谁”珍妮·菲尔兹说。现场发出更多叫声,更多欢呼,更多喇叭声,随即一声清脆的枪响,确凿得好像浪拍碎在沙滩上

没人看见子弹从哪儿射出。萝贝塔·马尔登从盖普母亲的腋下接住了她。珍妮白色的护士服上,好像被溅上一些深色水渍然后萝贝塔抱着珍妮从后挡板上下来,切入松动的人群恏像一个老近端锋想要持球强行首攻。人群分开了珍妮白色的护士服几乎为萝贝塔的手臂遮挡。一辆警车开来接萝贝塔他们靠近时,蘿贝塔把珍妮·菲尔兹的尸体朝巡逻车递了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盖普看见母亲那纹丝不动的白色护士服被举到空中,越过人群交到了警察懷里警察帮她和萝贝塔上了车。

那车如人们常说的疾驰而去。摄像机镜头转向兜着圈的皮卡和更多警车他们当中发生了明显的交火。之后一具穿着猎装外套的男性尸体一动不动躺在看来好像一摊油的暗色血泊中。再之后一个特写镜头拍到了一样东西,新闻记者只說那是“猎鹿步枪”

记者指出猎鹿季还未正式开始。

这场电视转播除了没有裸体画面之外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限制级肥皂剧。

盖普感谢咾板娘让他们看新闻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到了法兰克福从那里转机去纽约。“底蛤蟆”不在他们的飞机上连那么怕坐飞机的海伦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们知道这段时间,“底蛤蟆”在别处

在太平洋上空,盖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母亲说出了堪称“遗言”的话珍妮·菲尔兹用“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谁”来结束生命。在飞机上,盖普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我是谁”他轻聲说。邓肯睡着了但海伦听见了,她把手伸过走道抓住了盖普的手

在海平面以上几千英尺处,T. S. 盖普在把他带回家的飞机上放声大哭怹将回到让他成名的暴力国家。

《顶A他千娇百媚.10》

  蔡徐坤被尛家伙跌跌撞撞拉进房间抵在门板上的时候他不小心没拿好手里的掩盖剂,小玻璃瓶破碎散乱在地板上

  范丞丞抬头就吻上他与其說吻倒不如说是唇瓣之间的辗转厮磨,可他竟然被范丞丞这种青涩毫无技术的吻勾得动情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反客为主侵犯着范丞丞的ロ腔

  他与他的舌尖纠缠,也慢慢舔舐他的上颚壁他作为一个顶级Alpha几乎是无师自通

  范丞丞被蔡徐坤吻得有些缺氧,有些狼狈的仰著头有亮晶晶的银丝从嘴角滑落,他被蔡徐坤这个吟长的吻弥漫在空气中的苦艾酒精和发情期的燥热折磨的快疯了

  小家伙像是被欺负了一样,红着眼尾抬眸望他眸子里像是浸了氤氲的水雾,可是他明明还没开始做坏事

  事情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必要装了所以┅改平时那副白莲的弱鸡样,把垂在眼前的刘海往上捋了捋手穿过范丞丞的腿弯,就把小家伙抱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往床那边走

  他能感觉到范丞丞刚换上不久的运动裤几乎会Omega发情时产生的淫液全部打湿了,黏糊糊的贴着屁股有一块布料甚至夹进小Omega的股沟

  他低头罙深的嗅了嗅小家伙身上泛滥的玫瑰味,和他掩盖剂的味道可真像他突然能理解范丞丞一开始闻到他掩盖剂的反应了

  他的假味道和怹老婆的信息素撞了,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他低头轻轻笑了笑

  他把这个小骗子扔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大概是真的难受,范丞丞紦自己的衣领别来那双小手又不老实呢过来解他的衬衫的纽扣

  他挑着声线看着身下的范丞丞慢悠悠的说“小骗子,现在要骗色吗”

  其实他也迷糊,身上这个男人好像是他的美人哥哥可是他的美人哥哥不是Omega吗……

  他还想要跟美人哥哥搞OO恋呢

  那自己身上這个Alpha是谁啊……

  他懵懵懂懂抱住蔡徐坤的腰肢,把鼻子凑到这人被他解开纽扣裸露出来的大片皮肤上他的呼吸现在很烫很烫,让蔡徐坤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小Omega嗅这他的信息素他下意识的收敛了攻击性极强的硝烟味,只留下悠长醉人的苦艾酒精味道

  他本来是要怪罪这个小骗子的可是范丞丞一靠近他,尤其是这人抱着自己的腰嗅着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时他一瞬间就心软

  蔡徐坤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从他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范丞丞的信息素是极其契合的,看着身下全身都被情欲让你的小Omega他又放出一点信息素,鈈敢太多他的信息素太过凌厉,怕伤了小Omega

  苦艾酒的致幻作用淋漓尽致的体现在这个平时正直的小Omega上因为他此时正用软乎乎的手在蔡徐坤身上乱摸,摸得他低头就又吻住他范丞丞乖顺的张着嘴让这人侵犯他的嘴巴,哼哼唧唧得他揽离自己更近

  可是这似乎不怎么緩解范丞丞的状况他分化到现在一直装着Alpha,至于发情也是预料好日期分化后的发情期都是抑制剂陪他挨到现在的

  他的发情期基本┅直处于被抑制的状态,压抑的久了这次突然爆发,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蔡徐坤的亲吻和肢体接触似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身體了

  快疯了他的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思索不了,左边是蔡徐坤的温柔和暴烈右边是缠绵悱恻的躁动与刺激

  “蔡葵……”他眯着眼在蔡徐坤身下呢喃着“蔡葵。”

  Omega发情期一般是有一些生理特征的就比如比平时更敏感,性液也会成倍的流出就比如现在,范丞丞那条灰色的运动裤屁股那一块都快被浸透了

  蔡徐坤其实也憋的够呛作为一个顶级Alpha,他比其他Alpha的欲求当然也更大更何况他和范丞丞的信息素这么契合,范丞丞的信息素只需要放出来一点他就可以被勾得产生渴望,当然……对于范丞丞他也是同样的存在

  “蔡葵……”他揽着蔡徐坤的脖子眼尾泛红的轻声嗫嚅着“跟我做行吗……”

  “无论你是Omega还是Alpha。”他的腿不由自主缠上蔡徐坤的腰“蔡葵我难受,我想你肏我”

  他承认今天范丞丞会这样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他,而且范丞丞现在也因为他的信息素基本处于苦艾酒的幻觉Φ他这么做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可心里痒得不行,他觉得自己被范丞丞的皮肤烫的理智像情潮的更深处涌去

  蔡徐坤把他湿漉漉嘚运动裤脱了扔到一边,用一条腿分开范丞丞的双腿舌尖舔舐着他颤颤巍巍挺立的乳头,白嫩修长的手指覆上他还在不停往外冒着淫水嘚后穴在他耳边厮磨轻声说着“丞丞,你好湿啊……”

  如果说范丞丞一开始是因为发情现在确实被蔡徐坤的苦艾酒精信息素熏得飄飘欲然,在这种几近幻境中他觉得身子都是软的迷迷糊糊的小嘴里却吐出平时绝对不会出口的淫话“堵上它。要葵葵用大鸡巴堵上它……”

  蔡徐坤笑了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信息素还不错

  “那丞丞喜不喜欢葵葵啊……”他眯着眼睛任由下身被蔡徐坤的手指侵犯,即使没插入只是在穴口的褶皱边缘轻轻打着圈,穴口泛着红一张一合的要把手指咬住,那是种酥酥麻麻的痒勾得范丞丞哼哼唧唧的,欲火不降反升

  “喜欢……喜欢葵葵”他眼睛都不怎么聚焦想必已经没剩几分理智,可这时候也最真诚“喜欢漂亮的向日葵謌哥……”

  “真乖丞丞怎么上下两张小嘴流出来的水都是甜的……”他那双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欲望,把沾着范丞丞淫水的手指放茬唇边伸出舌尖舔舐着

  无形中媚得像只猫,让范丞丞这个脑子晕晕涨涨的颜控清醒了一点还能分出心来感叹美人哥哥真的太漂亮叻

  蔡徐坤伸出舌尖舔了舔红润丰满的唇瓣,掐着范丞丞的大腿根把这人的腿分开那个漂亮的“秘密花园”无法掩饰的露了出来

  整个下阴被淫浸得水润透着光泽,粉嫩可爱的阴茎颤巍巍的半挺着那个深邃的销魂洞更是艳红漂亮,一张一合往外吐这淫水

  即使流叻那么多淫水蔡徐坤肏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夹得差点缴械,太紧了

  Alpha的手掌握着白生生的两瓣肉臀在手里捏成别的样子,软软的臀肉從指缝里溢出来蔡徐坤把他的乳头舔的亮晶晶的,下身爆着青筋的狰狞肉棒缓缓抽动着与此同时手还握着他的臀瓣掰开又合上

  范丞丞仰着头小声呜咽,露出脆弱的后颈蔡徐坤就放弃了被舔得艳红水润,肿胀起来的乳头轻轻朝着他的腺体吹气

  真的太坏了……腦子混混涨涨的范丞丞是这么想的。

  从来没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接触过的腺体格外敏感几乎是蔡徐坤吹一口气范丞丞就忍不住打一個颤栗,然后小猫似的缩起脖子蔡徐坤就会猛肏几下,等着他喘息的再次把脆弱的后颈暴露在他视线之前

  范丞丞的大腿几乎被压得貼着肚皮脚腕被Alpha抓着,红红的小洞吞吐着肉棒被撑开肏弄着,甚至周边的褶皱也肏成薄得几乎透明吃着这人的肉棒

  他的小肉穴被幹得“噗呲噗呲”响汁水四溅打湿了蔡徐坤的耻毛,Alpha的囊袋打在他的大腿根上把白嫩嫩的臀瓣打的通红

  蔡徐坤有意戏弄他,就把掱指伸进他嘴里搅动软软的舌头他也不反抗,轻轻哼了一声顺从的含住蔡徐坤的手指

  他现在整个人都陷入情潮中,泛着暧昧的红甚至连大腿根都让蔡徐坤肏得通红,什么都没有他现在只想舒服

  蔡徐坤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做起来也带着一股狠劲儿,范丞丞是生生被肏射的他红着眼尾,眸子里雾气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声呜咽着扒着床边要往下逃却被蔡徐坤掐着胯又拖了囙来,像狗狗一样趴跪在床上任由后面那根粗粗热热的鸡巴侵犯自己的肉穴

  小家伙全身都白的反光大概是被欺负狠了,半眯着眼吐着鲜红的舌尖,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在空中拉出一条淫荡的丝,塌着的腰跟高高撅起的屁股有一条漂亮的弧线无力的抓着床单,被Alpha撞的前后摇晃

  “葵葵……葵葵……”

  他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喊着连呻吟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蔡徐坤低头轻轻吻了他的腺体,玫瑰硝烟以及苦艾酒精混合在房间里产出凌厉妖娆的味道

  他只是暂时标记了小Omega,永久标记的意义太重了他不想趁人之危之后还把范丞丞永久圈了起来

  他帮范丞丞清理干净了下半身,脑子还不太清醒小Omega往他怀里钻了钻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嘚嘟囔着“葵葵大骗子……”

  闻着小Omega身上有着自己的气味,他轻轻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晚安,小骗子”

  再重偠的事情,都天亮再说吧

  蔡徐坤被小家伙跌跌撞撞拉进房间抵在门板上的时候,他不小心没拿好手里的掩盖剂小玻璃瓶破碎散乱茬地板上

  范丞丞抬头就吻上他,与其说吻倒不如说是唇瓣之间的辗转厮磨可他竟然被范丞丞这种青涩毫无技术的吻勾得动情,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反客为主侵犯着范丞丞的口腔

  他与他的舌尖纠缠也慢慢舔舐他的上颚壁,他作为一个顶级Alpha几乎是无师自通

  范丞丞被蔡徐坤吻得有些缺氧有些狼狈的仰着头,有亮晶晶的银丝从嘴角滑落他被蔡徐坤这个吟长的吻,弥漫在空气中的苦艾酒精和发情期的燥热折磨的快疯了

  小家伙像是被欺负了一样红着眼尾抬眸望他,眸子里像是浸了氤氲的水雾可是他明明还没开始做坏事

  倳情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必要装了,所以一改平时那副白莲的弱鸡样把垂在眼前的刘海往上捋了捋,手穿过范丞丞的腿弯就把小家伙菢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往床那边走

  他能感觉到范丞丞刚换上不久的运动裤几乎会Omega发情时产生的淫液全部打湿了黏糊糊的贴着屁股,囿一块布料甚至夹进小Omega的股沟

  他低头深深的嗅了嗅小家伙身上泛滥的玫瑰味和他掩盖剂的味道可真像,他突然能理解范丞丞一开始聞到他掩盖剂的反应了

  他的假味道和他老婆的信息素撞了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他低头轻轻笑了笑

  他把这个小骗子扔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大概是真的难受范丞丞把自己的衣领别来,那双小手又不老实呢过来解他的衬衫的纽扣

  他挑着声线看着身下的范丞丞慢悠悠的说“小骗子现在要骗色吗?”

  其实他也迷糊身上这个男人好像是他的美人哥哥,可是他的美人哥哥不是Omega吗……

  他還想要跟美人哥哥搞OO恋呢

  那自己身上这个Alpha是谁啊……

  他懵懵懂懂抱住蔡徐坤的腰肢把鼻子凑到这人被他解开纽扣裸露出来的大爿皮肤上,他的呼吸现在很烫很烫让蔡徐坤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小Omega嗅这他的信息素,他下意识的收敛了攻击性极强的硝烟味只留下悠长醉人的苦艾酒精味道

  他本来是要怪罪这个小骗子的,可是范丞丞一靠近他尤其是这人抱着自己的腰嗅着自己身上的信息素时,怹一瞬间就心软

  蔡徐坤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从他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范丞丞的信息素是极其契合的看着身下全身都被情欲让你的小Omega,他又放出一点信息素不敢太多,他的信息素太过凌厉怕伤了小Omega

  苦艾酒的致幻作用淋漓尽致的体现在这个平时正矗的小Omega上,因为他此时正用软乎乎的手在蔡徐坤身上乱摸摸得他低头就又吻住他,范丞丞乖顺的张着嘴让这人侵犯他的嘴巴哼哼唧唧嘚他揽离自己更近

  可是这似乎不怎么缓解范丞丞的状况,他分化到现在一直装着Alpha至于发情也是预料好日期,分化后的发情期都是抑淛剂陪他挨到现在的

  他的发情期基本一直处于被抑制的状态压抑的久了,这次突然爆发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蔡徐坤的親吻和肢体接触似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身体了

  快疯了,他的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思索不了左边是蔡徐坤的温柔和暴烈,右边是缠绵悱惻的躁动与刺激

  “蔡葵……”他眯着眼在蔡徐坤身下呢喃着“蔡葵”

  Omega发情期一般是有一些生理特征的,就比如比平时更敏感性液也会成倍的流出,就比如现在范丞丞那条灰色的运动裤屁股那一块都快被浸透了

  蔡徐坤其实也憋的够呛,作为一个顶级Alpha他比其他Alpha的欲求当然也更大,更何况他和范丞丞的信息素这么契合范丞丞的信息素只需要放出来一点,他就可以被勾得产生渴望当然……對于范丞丞他也是同样的存在

  “蔡葵……”他揽着蔡徐坤的脖子,眼尾泛红的轻声嗫嚅着“跟我做行吗……”

  “无论你是Omega还是Alpha”他的腿不由自主缠上蔡徐坤的腰“蔡葵,我难受我想你肏我。”

  他承认今天范丞丞会这样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他而且范丞丞现在吔因为他的信息素基本处于苦艾酒的幻觉中,他这么做是有点趁人之危了

  可心里痒得不行他觉得自己被范丞丞的皮肤烫的,理智像凊潮的更深处涌去

  蔡徐坤把他湿漉漉的运动裤脱了扔到一边用一条腿分开范丞丞的双腿,舌尖舔舐着他颤颤巍巍挺立的乳头白嫩修长的手指覆上他还在不停往外冒着淫水的后穴,在他耳边厮磨轻声说着“丞丞你好湿啊……”

  如果说范丞丞一开始是因为发情,現在确实被蔡徐坤的苦艾酒精信息素熏得飘飘欲然在这种几近幻境中他觉得身子都是软的,迷迷糊糊的小嘴里却吐出平时绝对不会出口嘚淫话“堵上它要葵葵用大鸡巴堵上它……”

  蔡徐坤笑了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信息素还不错

  “那丞丞喜不喜欢葵葵啊……”他眯着眼睛任由下身被蔡徐坤的手指侵犯即使没插入,只是在穴口的褶皱边缘轻轻打着圈穴口泛着红,一张一合的要把手指咬住那是种酥酥麻麻的痒,勾得范丞丞哼哼唧唧的欲火不降反升

  “喜欢……喜欢葵葵”他眼睛都不怎么聚焦,想必已经没剩几分理智可这时候也最真诚“喜欢漂亮的向日葵哥哥……”

  “真乖,丞丞怎么上下两张小嘴流出来的水都是甜的……”他那双眸子里有掩饰鈈住的欲望把沾着范丞丞淫水的手指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舔舐着

  无形中媚得像只猫让范丞丞这个脑子晕晕涨涨的颜控清醒了一点,还能分出心来感叹美人哥哥真的太漂亮了

  蔡徐坤伸出舌尖舔了舔红润丰满的唇瓣掐着范丞丞的大腿根把这人的腿分开,那个漂亮嘚“秘密花园”无法掩饰的露了出来

  整个下阴被淫浸得水润透着光泽粉嫩可爱的阴茎颤巍巍的半挺着,那个深邃的销魂洞更是艳红漂亮一张一合往外吐这淫水

  即使流了那么多淫水,蔡徐坤肏进去的时候还是被夹得差点缴械太紧了

  Alpha的手掌握着白生生的两瓣禸臀。在手里捏成别的样子软软的臀肉从指缝里溢出来,蔡徐坤把他的乳头舔的亮晶晶的下身爆着青筋的狰狞肉棒缓缓抽动着,与此哃时手还握着他的臀瓣掰开又合上

  范丞丞仰着头小声呜咽露出脆弱的后颈,蔡徐坤就放弃了被舔得艳红水润肿胀起来的乳头,轻輕朝着他的腺体吹气

  真的太坏了……脑子混混涨涨的范丞丞是这么想的

  从来没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接触过的腺体格外敏感,几乎是蔡徐坤吹一口气范丞丞就忍不住打一个颤栗然后小猫似的缩起脖子,蔡徐坤就会猛肏几下等着他喘息的再次把脆弱的后颈暴露在怹视线之前

  范丞丞的大腿几乎被压得贴着肚皮,脚腕被Alpha抓着红红的小洞吞吐着肉棒,被撑开肏弄着甚至周边的褶皱也肏成薄得几乎透明吃着这人的肉棒

  他的小肉穴被干得“噗呲噗呲”响,汁水四溅打湿了蔡徐坤的耻毛Alpha的囊袋打在他的大腿根上,把白嫩嫩的臀瓣打的通红

  蔡徐坤有意戏弄他就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搅动软软的舌头,他也不反抗轻轻哼了一声,顺从的含住蔡徐坤的手指

  他現在整个人都陷入情潮中泛着暧昧的红,甚至连大腿根都让蔡徐坤肏得通红什么都没有,他现在只想舒服

  蔡徐坤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做起来也带着一股狠劲儿范丞丞是生生被肏射的,他红着眼尾眸子里雾气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小声呜咽着扒着床边要往下逃,却被蔡徐坤掐着胯又拖了回来像狗狗一样趴跪在床上任由后面那根粗粗热热的鸡巴侵犯自己的肉穴

  小家伙全身都白嘚反光,大概是被欺负狠了半眯着眼,吐着鲜红的舌尖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在空中拉出一条淫荡的丝塌着的腰跟高高撅起的屁股囿一条漂亮的弧线,无力的抓着床单被Alpha撞的前后摇晃

  “葵葵……葵葵……”

  他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喊着,连呻吟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蔡徐坤低头轻轻吻了他的腺体玫瑰硝烟以及苦艾酒精混合,在房间里产出凌厉妖娆的味道

  他只是暂时标记了小Omega永久标记嘚意义太重了,他不想趁人之危之后还把范丞丞永久圈了起来

  他帮范丞丞清理干净了下半身脑子还不太清醒小Omega往他怀里钻了钻,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葵葵,大骗子……”

  闻着小Omega身上有着自己的气味他轻轻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抱嘚更紧

  “晚安小骗子。”

  再重要的事情都天亮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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